刀举起,又一阵猛烈的炮击。
这一轮宗涛折损了三名弟兄,大获全胜。
山口一夫骨碌碌地转动眼珠。支那兵大都是伤兵,战斗力怎么如此强悍?
山口一夫决定孤注一掷。他料定支那兵的弹药不多了。
“统统的冲!“
鬼子疯狂地倾泄完所有的炮弹,山口一夫带头冲上去。
四十多个鬼子,cháo水一样扑上晋王山。
晋王山海拔只有五十多米,山势平缓。山口一夫举刀督战,鬼子气焰高炽,猫着身一边开枪,一边狂喊大叫,逼上战壕。
机枪早没子弹,缴获的弹药也快打光。面对鬼子的冲击,宗涛和他的弟兄打光了所有的子弹。鬼子队形疏散,手榴弹也发不出威力。
这一轮搏击,宗涛的弟兄损失惨重,只剩下十来个。
而没有受伤的只有宗涛和两个排长,一班长及侯小喜。有两个重伤弟兄,趴在地上站不起来。
鬼子已经冲上堑壕。
侯小喜见鬼子扑上来,猛地扯掉头上的纱布。山口一夫一愣。这个娃娃兵,身上没有一处伤!山口一夫这才明白,原来支那兵大都装伤兵引诱他们。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支那兵全都端起上了刺刀的枪,看来他们没有子弹。
近身搏杀,是鬼子的强项。他们的兵战前都习过柔道。这些站立的兵,还不足十人,根本不是他们的敌手。
鬼子还有三十多人。
这场战斗,史上无名。也许被后人贵忘了。但这是一群铁血勇士!
鬼子卸下弹匣,装上刺刀,嗷嗷地叫着扑向宗涛他们。
一班长膀大腰圆,气势雄浑。他瞅紧逼近的一个鬼子,虎吼一声,跳下坑沿,猛地刺过去。那个鬼子来不及反应,刺刀透胸而过,顿时呜呼。
这时另两个鬼子粘上了一班长,双刀左右刺入一班长的肚腹。一班子飞起一脚踢开刺死的鬼子,回枪刺向另一个鬼子。那鬼子的刺刀还在一班长的肚腹里。他没料到这个支那兵如此神勇,措手不及,被一班长正刺入胸膛,仆地便倒。
一班长哈哈一笑:“我赚了……“
话音未落,另一个鬼子猛地抽出刺刀,一班长身子摇摇晃晃,圆睁着眼倒地。
血梁的土地!一班手颤抖的手摸上沾血的土,微笑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两个鬼子扑向一个倒地的伤兵,刺刀同时扎出,正正地刺入伤兵的身上。
但是鬼子还没有抽出刺刀,突然一声爆响。那个伤兵看到鬼子冲过来,早拉了藏在衣服里的手榴弹引线。刺刀扎入身上时,手榴弹也爆炸了。
两个鬼子瞬时毙命。
另一个重伤兵侧身瞪着扑过来的鬼子,那个鬼子竟不敢近前。
刚才那一幕,这个鬼子看到了,非常胆寒。
这个重伤兵也藏了一颗手榴弹。
重伤兵见鬼子快扑过来,已拉了导火索。但是鬼子没有上前,手榴弹却炸响了。
伤兵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发愣的鬼子赶紧回头,扑向一排长。
一排长挑伤了一名鬼子,现在正被两个鬼子缠住。扑向伤兵的鬼子转身过来,从后面刺入一排长后腰,一排长倒下。
壮志未酬,一排长遗憾地去了。
二排长和三个弟兄被十多个鬼子围住。这些弟兄两天两夜没休息好,早已筋疲力尽,现在被十多个鬼子缠住,一时疲于应对。
十几支闪亮的刺刀,指向二排长和他的兵!
二排长和三个弟兄背靠着背,象一个圆轴。冷峻的面容,凝睇的肃穆,二排长和他的弟兄,都如斧凿的铜像。
二排长握紧长枪,对几个弟兄说:“我先出击,等鬼子扑向我时,你们伺机刺杀。为国家捐躯的时刻到了!“
二排长深知,要打破这种僵局,多杀鬼子,只有以身诱敌。
二排长说完,大吼一声,跳起来猛地扎向一个鬼子。那个鬼子闪身避开,其他的鬼子纷纷举枪,五六把刺刀同时扎入二排长的身上。
三个弟兄瞅上这瞬时鬼子露出的破绽,各举枪刺入一个鬼子。
这时另几个鬼子从后面刺刀捅上这几个兄弟。
寒风呜咽,云帷低垂。晋王山这块不大的土地上,抛洒了无数勇士的血。
这些民族勇士,忠魂长存!
正文 010抱敌投江
nbsp; 一个鬼子看到瘦猴一样小个子的侯小喜,哈哈大笑。
“你来!“鬼子用生硬的汉语向侯小喜招手。
侯小喜嘻嘻一笑,也向鬼子招招手。
“狗ri的鬼子,你来,小爷好好招待你。“
鬼子听不懂侯小喜的话,瞪着眼。
侯小喜知道自己的个头不是鬼子的敌手,想戏弄鬼子。他举起枪虚晃一下,回身便跑。鬼子如何肯放走侯小喜,拔腿便追。
宗涛目睹他的弟兄一个个倒下,虎目含泪,默默地说:好兄弟,你们没有一个是孬种,都是民族的ng英。世上从此没有我们这支孬兵连了!
宗涛看到鬼子撵着侯小喜,怕侯小喜吃亏,放开眼前的鬼子,跟了过去。
山口一夫已登上堑壕,看到仅剩的两个支那兵钻进树林里,举起指挥刀,一通大叫。
其时他不用发令,那些鬼子早蜂涌而去。
二十多个鬼子,撵着两个支那兵,这次博击,山口一夫胜券在握,
脱单追赶侯小喜的鬼子很快撵上侯小喜。距离不过两米,鬼子猛地刺出一枪。
但是侯小喜早有准备。他一个缩身,躲到一棵松树后。那鬼子刺刀一偏,还是指向侯小喜。但侯小喜隐身树后,鬼子来不及收枪,刺刀扎入树身。由于用力过猛,鬼子一下子抽出不出枪来。
宗涛紧步跟后,一枪刺进鬼子的后背。宗涛急收枪,拽着侯小喜往前跑。
大股的鬼子离他们不过几十步之遥。
这些鬼子料知两个支那兵没有子弹了,都直起腰,含着讥讽的笑,步步逼上前。
侯小喜挣脱宗涛的手,说:“连长,我诱鬼子,你还用那个方法,多杀一个是一个。”
真是小孩子心xg,鬼子还会上当吗?宗涛瞅了侯小喜一眼,苦笑一声。
“侯小喜,我掩护,你跑吧 。”
侯小喜太小,宗涛一直想保他的命。他知道侯小喜个子虽然瘦小,但动作麻利,有这片松林作庇护,自己只要缠住鬼子一时半会,侯小喜有可能脱逃。
“不,连长,你瞧不起我。那些弟兄都为国捐躯了,我侯小喜也是中国人!”
宗涛盯着侯小喜,无话可说。侯小喜人小鬼大,也想轰轰烈烈一场,宗涛拗不过。
这时鬼子逼近了。晋王山虽然有树木,但灌木丛不多,也许时常有人赏游,所以显得比较平坦。树木也不密,林间显得空旷。
二十多个鬼子很快围上来。刺刀齐举,虎视眈眈。现在只要宗涛稍有动作,二十多柄刺刀便会一古脑扎上来。
有几个鬼子悄悄绕向他们身后。宗涛心里一沉。包围圈合成,他和侯小喜必死无疑。
宗涛根本不顾及自己的xg命,他还在为侯小喜惋惜。和平年代,侯小喜这个年纪,还在父母面前撒痴撒娇。但是,现在是残酷的战争!
可是侯小喜毕竟是个孩子!
侯小喜忽然躲到宗涛身后。宗涛一时没弄清侯小喜的意图。猛然听到轻轻的咝咝声,一股火药味扑进鼻中。宗涛微微一笑。这小子,还藏着手榴弹。
果然,侯小喜突然转出来,用力一掷,把手榴弹扔到鬼子中间。鬼子大惊失sè,赶紧卧倒。侯小喜急快地把宗涛推到树后。
手榴弹爆响了。轰的一声,几个鬼子没命地叫唤。侯小喜嘻嘻一笑,拉着宗涛的手,拚命地往后山跑。
山口一夫爬起身,瞪着宗涛和侯小喜的背影,暴跳如雷。
“支那猪狡猾狡猾的有!冲上去,把他们碎尸万段!”
人群密集,山口一夫没料到这一着,这一颗手榴弹要了几个鬼子的命,还伤了几人。
十几个鬼子呜哇怪叫,很快又逼近了宗涛和侯小喜。
宗涛和侯小喜跑了一阵,忽然都站住了。
这是一处断崖,崖壁如削,崖下是滔滔的长江!
浑浊的江水打着漩,缓缓向东流泻,阔大的江面上,无一船一帆。
“连长,无处可走了。”
宗涛目视着鬼子。鬼子已经形成合围,左中右三方合拢,口袋越扎越小。
看到侯小喜下意识地把手往怀里摸,宗涛淡淡一笑:“还有手榴弹哪?”
侯小喜摇摇头。仅剩的一颗手榴弹刚才甩出去了。
山口一夫早看到了辽阔的江面,拄着指挥刀瞪着宗涛和侯小喜,哈哈大笑。
“支那兵,现在你们投降,皇军大大的优待!”
这些支那兵个个是不怕死的硬茬,如果生擒他们,比打死更有政治效应。
山口一夫的汉语比较流利,宗涛吃了一惊。
宗涛板着脸,一言不发。侯小喜嘻嘻一笑。
“小鬼子,现在你们投降,我用中国最长最大的江水好好优待你们!”
侯小喜这张娃娃脸,山口一夫既讨厌又觉得有趣。
“不,不,小娃娃,这不是待客之道。你们当我的俘虏,我们会用大ri本最好的茶道款待你们。而你们东亚病夫,只有这浑浊的江水。”
侯小喜眨着眼:“我们峨眉山的猴子,最喜欢的就是这江水。我们大中国款待你们这些畜生,当你是猴子,已经是最优待了。”
宗涛卟的一笑。侯小喜与这个鬼子军官斗口,小鬼子占不了便宜。
山口一夫脸上顿现猪肝sè,凶狠地又瞪着侯小喜。
“你的,顽冥不化,死了死了的有!”
侯小喜毫不退让,指着山口一夫笑道:“你小ri本鬼子,不知天高地厚,敢来侵犯我们泱泱大中国,死了死了的有!”
山口一夫恼羞成怒,正要号令出击,宗涛开口了。
“小鬼子,你的汉语说得很好。请问你是哪支部队?”
山口一夫倨傲地说:“我是大ri本皇军中佐山口一夫!你们是什么军队,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
宗涛也傲然一笑:“我是中国的军人!是炎黄子孙,宗涛!我们这个连队,能把你们这个不可一世的徒有其表的ri本中队打得只剩下这十几个虾兵蟹将,充分说明中华民族是不可侮的!山口一夫,识趣的,赶快滚回小ri本去吧!”
宗涛学起了侯小喜的口气,
山口一夫不气反笑,竖起大拇指:“宗涛,我山口一夫敬重英雄。我看得出你只是一个上慰连长,但你和你的兵,好样的。如果你归顺我们大ri本,好处大大的有!”
宗涛正sè道:“山口一夫,你白ri做梦!中国有千千万万个象我们这样的连队,这苦头你也尝过了,小ri本鬼子想吞并我们民族,那是痴心妄想!赶快滚回去!”
“对,山口二夫,你们小鬼子赶快滚回去!”
侯小喜把山口一夫变为山口二夫,充满了讥诮。
山口一夫诱降不成,反遭羞辱,勃然大怒,举起指挥刀吼道:“八格,把他们统统给我剐了!”
侯小喜扮个鬼脸,把手伸向怀里。山口一夫早盯住侯小喜。见侯小喜伸手于怀,急掏出枪来,举手便扣动板机。
侯小喜身子一震,一个趔趄,仰落百丈悬崖。
宗涛心里大痛,惨呼一声:“侯小喜!”
滔滔江水,哪里有侯小喜的影子!
宗涛怒视山口一夫,啐了一口,向他招招手。
“山口一夫,有种你上来!”
山口一夫扫了江面一眼,摆了摆手。
“你那个地方,不是较量的好去处。宗涛君,你下来。”
宗涛哈哈一笑:“原来你们小ri本都是怕死鬼!”
山口一夫骤然变sè,拿眼看渡边。渡边呜哇一声,一个鬼子怪叫起来,抱着枪扑上去。
宗涛身子单薄,两天两夜的奔袭和恶战,已经力不从心。宗涛决定诱上鬼子,奋力一击,抱鬼子投江。
盯着扑过来的鬼子,守涛长吁口气。祖宗在上,你的子孙就要以身殉国。我没有辱没炎黄子孙的名号。为中华民族报效的时刻到了!
宗涛平举起枪,紧盯着鬼子。这个鬼子体格强健,块头也大。宗涛脑子里飞快地转动。那个鬼子兵没把身材瘦削的宗涛放在眼里,扑上来就是一枪。宗涛微微避让,倏忽倒提枪托,狠狠地砸向鬼子腕上。鬼子没防这一着,枪脱手而飞。
说时迟那时快。宗涛瞅住鬼子微愣的当口,使出全身的力,右腿前伸,蹬在微微凸起和石坎上,双手揪住鬼子的胳膊,奋力拉过来,拦腰抱住,接着后腿猛蹬。
宗涛和鬼子同时坠入江中。
山口一夫和所有的鬼子都呆了!
正文 011山道
nbsp; 仲chun时节,鄂东山区chun意盎然。冰火!中文
在鄂豫交界的崇山峻岭中,一条双峰夹峙的土石驿道在冲畈里流泻。
这条不宽的山道沿着左边绵亘的山脉,逶迤延伸,路边一条清水河,河床离路两三米高,有些险峻;半河碧水潺缓流淌,倒映着蓝天白云,还有冲畈上黄锦一样的油菜花和嫩绿的麦苗,白云蓝天、黄花绿叶在水面上轻轻漾动,宛如ng美的画幅。
山道曲曲弯弯,更饶有生气。
林子里小鸟蹿跃,,啾啾作声,呼朋引伴;山坡上草sè青茂,空气中花香撩人。映山红如火如荼,灿烂得如同云海。
山似碧玉妆,水如明珠嵌!
清明刚过,山如水洗,松树吐出粉红的芽条,枫枝缀满浅白的叶片,青嫩芽条的灌木丛中,一只sè彩斑澜的麂子引颈了望,突然听到动静,撒腿狂奔。
惊动麂子的是驿道上匆匆行走的一个人。
这人二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偏瘦,国字脸,剑眉虎目,眼里炯炯有神,穿一身布扣对襟白sè单衣,戴一顶半新不旧的黑sè礼幅,脚下虎虎生风。
这个年轻的汉子,正是宗涛。
宗涛勇抱鬼子投江,跌落江边的礁石上。鬼子体重在下方,当时就摔死,而宗涛也被撞成骨折,疼得昏了过去。江cháo涌动,卷走宗涛,幸棉衣浮力,没有沉江。鬼子看到宗涛一动不动随水漂流,以为死了,打捞起同伴的尸体,匆匆离开。
宗涛随江cháo漂出二里多地,在一处岸边搁浅,被一个渔夫发现。那渔夫在附近山中隐居,听到枪炮声,担心藏在江汊的船只被盗,偷偷溜出来,却发现漂到江边的宗涛。
宗涛一身军服,渔夫立即明白就是这些热血男儿为国浴血奋战。渔夫恨透了鬼子。这几天南京城大战正醋,江面也被鬼子封锁,渔夫生计无着。
渔夫见宗涛一息尚存,急忙把他背回家,为宗涛生火取暖,并采草药为宗涛疗伤。
宗涛被渔夫藏在一个山洞里,送饭送药,悉心照料,听宗涛讲述打鬼子的经过,更生敬佩,也不时把外界的信息传递给宗涛。
南京城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宗涛听来毛发皆竖,恨不得再上战场,与鬼子拚个你死我活。但是没容他伤痊愈,鬼子却到处搜查散落的中人。
渔夫为防意外。把宗涛乔装打扮,送饭送药也格外小心,终于使宗涛躲过劫难。
宗涛伤得不轻,整整养伤几个月。伤好后,宗涛再也按捺不住。
南京郊外时有鬼子,宗涛不敢轻易现身,托渔夫打听部队的下落,却惊闻噩耗,他所在的团队在南京保卫战中,全部战死。宗涛无限感慨。
一个月黑之夜,渔夫冒险把宗涛送过江。
宗涛的家在大别山。宗涛好几年没回家了,他想先回家,然后转道武汉,再做一名铁骨铮铮 的军人。鬼子的暴行,作为炎黄子孙,岂能坐视不理?
沿着长江北岸,宗涛走了快半月。终于进入了大别山区。
这条山道宗涛走过不少次。还有十几里路,就到了他熟悉的家园。
但是鬼子正沿江而上,企图攻陷中原,蚕食我大好河山。
宗涛紧攥拳头:祖国的大好河山,决不容鬼了铁蹄践踏!
赏心悦目的无边风景,却让宗涛心头沉甸甸的。一路行来,鬼子的枪炮声不绝于耳。大别山鬼子的魔掌虽然还没伸过来,但宗涛却嗅到鬼子的气息。
南京陷落,鬼子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中原重镇。宗涛从军九年,对军事形势略有探究。大别山,将成为ri军肆虐的重灾区!
鄂东山区丘壑纵横,冲畈如蛛网密布。走到一个转弯处,宗涛抬头扫望。左侧绵长的冲畈里,十几里的尽头横亘一座山峰。这座山峰陡见突兀,在这片崇山峻岭中,最为高拔。宗涛认得此山,山名展旗寨,这片山岭,即为大王山。
展旗寨是大王山的主峰。
望着峻拔的山峰,宗涛微微一笑。父亲曾在信里告诉他,这几年大王山不太平,有一支土匪队伍盘踞在展旗寨中,时常出来劫掠,还不时逼民为匪。
队伍!宗涛眼睛一亮。据宗涛所知,时下为匪者大都因生计无着,或者是官逼民反,无处容身,扯旗造反,不过是劫富济贫,杀贪官污吏。前两年他随部队剿灭几处匪患,审讯过后,其遭际大同小异,并无十分的恶迹,因此大都予以收编。
大王山林木茂盛,确是藏龙卧虎的好去处。这里濒临长江,鬼子如进犯大别山,这条驿道,是鬼子必经之处。
可惜宗涛与这些人并无渊源。
冲畈不过百多米宽,宗涛蹒跚走过,前面又是一座山峰。这个山头地势陡削,一人多高的灌木丛延至路边。
宗涛忽听灌木丛中一阵响动。
兽还是人?
宗涛微微一笑。他祖居此地,知道山中并无猛兽,大不了野猪麂子,再不就是一些小生灵。如果是人,除了砍柴,就是锯树。
但是chun天一般无人砍柴,锯树,必会发出嘈杂之声。
宗涛仍是慢慢地走。
突然,从灌木丛中窜出两个彪形大汉,各端着一支汉阳造,一前一后对准宗涛。
冲畈里农事的人不多,但这情形他们都见怪不怪,因为这些土匪,从不sāo扰他们。
宗涛瞅着两个汉子,都三十不到年纪,与他差不多,面sè黝黑,双目却有神采,虎视眈眈地盯着宗涛。
“识趣的,留下买命钱!”
宗涛淡淡一笑:“两位大哥,你看我这条命能值多少钱?”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左边刀条脸的汉子说:“看你这身打扮,不是富贾,必是官身。最少五千大洋!”
宗涛哈哈一笑:“两位大哥走眼了,我这人到现在还没有积攒。”
宗涛军营中九年,拿的饷银加起来才过千数,除去花销,并无多少积蓄。他仅存的几十块大洋,给了一大半渔夫,现在身上不过几块而已。
宗涛说的是土话,两个汉子一愣。
刀条脸狐疑地打量着宗涛:“你是本地人?怎么我从来没看到你?”
宗涛轻轻一笑:“大王山方圆百里,你没见到的人多的是。”
“可是你象个有身份的人。”
宗涛的气质不同凡响。
“那又能说明什么?”
刀条脸正要再说,另一个脸形见方的汉子不耐烦地喝道:“少废话,我们只要大洋,其它的我们不想听!”
宗涛掏出仅剩的几块大洋,托起来往空中抛了一抛,又接住,口气不无轻蔑:“我身上只有这几块大洋,不过二位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能耐拿去。”
宗涛溜着两个汉子,心里有数。这两人个头虽大,但显见的是莽夫。宗涛军营里浸y九年,擒拿功夫非同一般,这两个汉子不在话下。
两个汉子恼羞成怒,互递个眼sè,抛了枪,猛地扑过来,紧紧地抱住宗涛。
宗涛没做反抗,让两个汉子绑了。
方脸汉子夺过银元,放到口边吹了一吹,举到耳边听听,露出得意的笑。刀条脸拉着绳子,两人拾起枪,吆喝宗涛走。
“老实点,敢耍滑头,当心枪子不长眼。”
宗涛差点放声大笑。
正文 012快嘴李二虎
nbsp; 宗涛有心上山,所以不作任何抵抗,被两个汉子押往展旗寨。冰火!中文
通向展旗寨的冲畈蜿蜒曲折,山衩纵横,畈里有畈,衩里有衩。虽然望得见展旗寨主峰,但对路形不熟悉的人,必会绕个大弯子。
刀条脸扯着绑住宗涛的绳子,问方脸汉子:“七哥,要不要把这小子眼睛蒙上?”
名唤七哥的方脸汉子看了宗涛一会,摇摇头:“他是本地人,你蒙了他的眼,他也知道我们要带他到哪里去。”
宗涛轻轻笑道:“是啊,两位大哥是带我去展旗寨的。”
“既然知道,就不用多说。”七哥并不诧异。
但是宗涛想趁机多了解一些展旗寨的信息。
“两位大哥看样子都是寨中头领,这位七哥一定是坐第七把交椅的,不知另一位兄弟坐到第几把交椅上?”
能在山寨中坐上交椅,自然是荣耀。刀条脸见宗涛不知他的来历,有点怨怅,但很快洋洋得意地说:“这位是张七哥张大牛,我呢,人称八哥的李二虎。展旗寨里,能坐上交椅的就是我们兄弟八人。”
宗涛呵呵一笑:“失敬了,原来是七哥和八哥!”
李二虎瞪眼道:“瞎套什么近乎?这七哥和八哥是你叫的吗!”
宗涛看出李二虎是个憨直的人,少藏机心,不禁哑然失笑。
“八哥,我现在跟你们上了山寨,按山寨规矩,不是要喊你八哥吗?”
李二虎摇摇头:“那不行,你现在是我的俘虏,想喊我们七哥八哥,你还要有资格。”
“什么资格?”
“入伙。”
宗涛连连摆头:“我是你们的俘虏,还能入伙?”
李二虎眨着眼,嘿嘿地笑。
“能啊,大哥是个很有韬略的人。他带我们兄弟上山,就是为了一个公平正义。我们大哥从不杀人,对有钱的人只劫财,不辱身;对强横之人和贪官污吏,割耳以示ng告。为壮山寨声威,大哥对误掳之人劝其入伙。”
“误掳?”
“是啊,没有大恶的人,不是富有的人,被带上山寨,大哥仔细勘验之后,即邀其入伙,碰上有见识的,还会委以重任。象于万立于二哥,就是一个穷书生,被我们带上山后,大哥查清缘由,赏识他的才学,给了第二把交椅。”
宗涛扫了二人一眼,笑道:“如此说来,七哥和八哥的位次降了啊。”
“那是,七哥原排名第六,我第七。”
一直没开口的张大牛喝止道:“八弟,你说的太多了。”
李二虎被张大牛喝拆,并无局促之sè,扮了个鬼脸。他抬头望着漾动黄锦的冲畈,小声说:“这十多里路,没个说话的,闷哪。”
宗涛注意到他们押自己走的路是沿着一条偶有石砌的小涧。这条涧从一个山梁中逶迤而出,与展旗寨并不是直线的冲畈。
“就是,八哥说的对。我们队伍行军时,就拚命地讲话,这样既能解除寂寞,又能驱走瞌睡。”
宗涛的话当然不是真的,部队执行任务,哪能大声喧哗,不过训练时倒是有的。
张大牛见二人说得投机,也懒得理会。
李二虎显见是饶舌之人,很快接上口。
“你是当兵的?”
“是啊。”
“看你模样,不是一般的兵。”
宗涛忍不住笑:“八哥也会看相?”
李二虎又摇摇头:“我不会看相,但兄弟似乎有一种气势,我说不上来,但觉得你大小是个官。”
不知不觉,李二虎对宗涛也兄弟相称了。宗涛既好笑,又觉得李二虎确是xg情中人。
“是啊,上尉连长。”
宗涛知道张大牛和李二虎把自己押上山,必会向老大汇报他的情况。宗涛有所图,借他们的口透露一些信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综观张大牛和李二虎的言行举止,宗涛断定展旗寨 里没有大恶之人。
“连长?”李二虎一声惊叫:“那可是要带百十号兄弟的,跟我们山寨里人数差不多。你一个连长,怎么单身一人哪?”
李二虎这句迷糊话,让宗涛啼笑皆非。这话是指他荣归故里,应该带勤务兵炫耀,还是说他没带兵一起行军?
“我手下的弟兄,全部战死了。”
张大牛一听,也瞪大了眼,盯着宗涛。
李二虎声音有点抖:“百多号弟兄都战死了?和谁打仗?”
宗涛想起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都长眠南京城外,不禁悲从中来,由不得虎目含泪,咬牙切齿道:“小ri本!”
“你们和鬼子打仗?听说鬼子太厉害了,不仅有飞机大炮,连枪都是连发的。了不起!只可惜,那些兄弟都走了。”
张大牛一脸的钦佩。
短暂的沉默后,李二虎又开了口。
“鬼子的飞机前两天我们还看到过呢,在大王山一带转了一圈。小鬼子真狂,飞得那个低呀,看得见里面坐的人。”
宗涛身子一震:“什么,你看到鬼子的飞机?”
李二虎指着张大牛道:“你问七哥,那天中午我们弟兄都在山止看到的。”
张大牛点点头。
宗涛的心顿时沉重起来。李二虎他们不认识,但是宗涛知道那一定是ri军的侦察机,看来鬼子就要有所行动了。
再次投军,不一定有适合自己的职位,当一名普通的中人当然也能抗敌,但是宗涛想做出更大的事来。他的百十号兄弟,鲜血不能白流!
这一刻,将展旗寨作为自己打击鬼子根据地的计划已经形成。
宗涛涩声道:“七哥八哥,快带我会见你们的大哥。”
张大牛哼了一声:“我们的大哥说见就能见吗?”
宗涛瞅上李二虎,微微一笑:“你们的大哥,怕是个无名之辈吧?”
这招激将立即奏效,李二虎的脸马上涨红了,一拳砸在宗涛后背上,嚷嚷着:“你才是无名之辈,败军之将。我们大哥声名远播,为人至诚至信,虽然我们占山为王,但这儿的乡亲十有说他好。”
“哦?”宗涛睨着眼。
“你不信?”李二虎气呼呼道:“我们都是苦出身,知道穷人的难处,象这个季节,有的人家没有吃的,大哥就开仓放粮。”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是借。但是那些借良的人,我们都立了帐,但从不催收,什么时候还,全由他们。”
“那你们的粮从哪里来的?你说山上有百十号兄弟,那可是一年要吃很多的粮。”
李二虎白了宗涛一眼:“你管得着吗?”顿了一顿,李二虎又说出来:“我们主要是打富户,劫贪官。有银子,什么买不了?还有我们在山上也垦荒囤田。”
垦荒囤田?还真是见识者所为。
“你们这样做,官军不来剿灭吗?”
李二虎轻蔑地说:“官军每年都会找上一两次,但是我们展旗寨铜墙铁壁,那些无用的官兵,放了几枪就吓跑了。我们大哥,可是用兵如神!”
宗涛摇摇头。连年军阀混战,没有ng力对付这些小山头的人。现在ri本鬼子来了,zhèng fu更抽不出人手。
宗涛微微一笑:“说来说去,你们大哥还是无名之人。”
李二虎不满地说:“谁说我们大哥无名?这方园百里,只要提起我们大哥刘松,那真是穷人高兴,富人忧愁,当官的更是胆颤心寒!”
原来展旗寨寨主叫刘松!
正文 013展旗寨
nbsp; 峰回路转。又走了两里多地,这条小涧绕了一个大弯子,笔直地伸向展旗寨山脚。
冲畈比较宽阔,良田沃土,油菜花似乎更艳更浓,麦苗更青更绿。和煦的chun风里,扑鼻而来的都是泯土的芬芳和醉人的花香。蜜蜂蝴蝶在冲畈上翩然起舞。
chunsè无边,一直连接到展旗寨山脚下。
离展旗寨越来越近了。
山脚下,一道石砌的半人多高的厚墙月牙形屏护,当中一个阔大的木质门楼,栅门也是方木镶就。粗沉的结构,让人感到展旗寨牢不可破。
一行人才走近,栅门大开,两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笑着迎上来。都背着土铳。
“七哥好!八哥好!”
张大牛和李二虎满面含笑,点点头。
那两个小伙子瞅上宗涛,哂笑而立。
“没看到闲杂人员吧?”
原来山寨前方关隘归张大牛和李二虎把守。李二虎带十个兄弟守第一道关口,张大牛带十个兄弟守第二第三道关口。
正面通往展旗寨主峰,一共设三个隘口。
展旗寨林木葱茏,山势峻峭,一条两米多宽的石级台阶曲曲弯弯而上。石级旁,还有一条半人多宽的土路,斜着转进山腰。
张大牛和李二虎把宗涛带上这条土路。
前行约一百多米,是个洼坡。宗涛随二人转过去,猛见十余米的坡坎陡竖,树木掩映中,一个丈来见方的大洞赫然显现。
洞口虽大,但树木浓密,如伞盖张开,屏住了大半个洞口,如果不近前,或者不是土路到达,急切之间难以发现。
听到脚步声,从洞里走出一个人来,年纪四十上下,一手握着一柄红缨枪,一手揉着惺忪的眼,陪着笑脸喊了张大牛和李二虎。
“老齐,就你一个人哪?”李二虎大声问道。
显然这也是李二虎的辖地。
“老陈昨晚夜班,现在正睡觉。”
李二虎微微颌首,正要喝喊宗涛进洞,忽听一声惊叫。
老齐一边回答李二虎的话,一边不错珠地瞅宗涛,凑上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咦了一声:“这不是宗大少爷吗?”
宗涛吃了一惊,这个老齐竟认识他?可他脑子里没有一点印象。
张大牛望着老齐:“你怎么知道他是宗大少爷?”
老齐垂手说:“十年前我在宗老爷家打过短工,那时宗大少爷刚从省城念书回来。我见过几次。宗大少爷相貌没变。只是我老了。”
老齐看上去五十多岁了,想必生活艰辛,衰得过快。听说曾在自己家里做过短工,宗涛忙喊了一声:“齐叔。”
老齐含笑点头。张大牛有点踌躇。
老齐望着张大牛和李二虎,问道:“你们把宗大少爷绑着带到这里,想干什么?”
洞里辟有关押人犯的小间,把宗涛绑着带到这里来,老齐当然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但是宗老爷为人慈悲,且口碑极好,他不忍心宗涛遭罪。
李二虎瞪眼道:“|这个是刚抓到的肥羊,不带到这里关着,难道还要带上聚义厅?”
老齐不住地摇头:“宗大少爷不是肥羊。宗老爷也不是欺压良善的人,你们快放了宗大少爷吧。”
“放了?”李二虎瞪着老齐。
展旗寨这帮兄弟,除了称呼有区别,倒是没有苛刻的尊卑之分。
张大牛想了想,对李二虎说:“还是带到聚义厅去吧,老齐认识他,说明不是niān细。等大哥发话,再送来关押不迟。”
李二虎听张大牛说得有理,搡了宗涛一把:“你小子,算你走运,才上山就能见我们大哥。”
宗涛却记挂着刚才看到的山洞。
回到石级台阶上,宗涛很好奇地问:“这里竟有这么大的洞,我怎么从没听说?”
其实宗涛小时候听长辈说过,当时没留意。现在宗涛想在这里举事,自然要刨根究底。
李二虎哈哈一笑:“什么狗屁宗大少爷,还省城里念过书呢,这里的事竟一无所知!”
宗涛陪着笑脸:“八林教训的是,我这人就是不长进。”
李二虎被戴了高帽,非常得意,扫视着宗涛,说得手舞足蹈。
张大牛忍不住好笑。
原来展旗寨曾是元末明初群雄争霸之地。传说朱元璋率兵讨伐陈友谅,驻军此山,在山腰下挖了一个大洞,囤积粮草。这洞石质坚硬,却凿得极大,顶得上几间房子。
而山顶上,也建寨为营。起寨后,大旗猎猎,展旗寨得名如是。
大王山也因朱元璋在此地征伐而名。
展旗寨海拔八百多米。山脚一道关隘,山腰上也是一道关隘。这处关隘据险而设,也是石砌的墙,却不甚高,长有几百米,石墙内堆满了稍加斧凿圆形石块,还堆了不少已开始腐烂的一米见长的粗木头。
一个壮汉赶过来向张大牛和李二虎打个招呼。这壮汉提着一支汉阳造。
张大牛挥挥手,那壮汉退回石屋。李二虎推了宗涛一下。
宗涛毫不在意李二虎的举动,却把一路物事都看在眼里,暗暗叫绝。
这种地势,如果诱鬼子上来,擂木滚石,当得上千军万马。
这一关没设栅门,却间隔百余米,便有石屋。石屋不高,规模可住上人。
几百米山路,对宗涛来说不费气力,很快张大牛和李二虎把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