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眼睛,神了,真是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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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已故地马皇后,郭宁妃虽然很羡慕朱元璋对她的痴情不变,但是心底却没有多少的嫉妒,因为当初她刚刚入宫之时,遭到了很多嫔妃的排斥,后宫嫔妃争宠,其实也是很惨烈的,因为大家不能够明刀明枪地干起来,只能是背地里地耍阴谋,耍诡计,很可能你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会直接大祸临头。
郭宁妃甚至清楚地急得,当初于他一同进宫的一个姐妹,就因为被人栽赃,受人倾轧,最后被朱元璋直接打入了冷宫,之后的第三年,那个姐妹就受不了冷宫中的清规戒律,自己悬梁自尽而死了。
而自己,这些年之所以过得风雨无忧,除了自己是武定侯郭英的妹子以外,与当初自己刚刚进宫之后,马皇后对自己尤其的照顾这一点上,恐怕也是一个极大的原因,郭宁妃甚至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够在马皇后归天后,朱元璋立誓永不再立后地情况下,能够成为朱元璋心中默认的后宫之主,与当初自己与马皇后走的很近,情同姐妹的原因,是绝对分不开了,可以说,马皇后对她的恩情,郭宁妃是永生难忘了。
因此,此时居然在画卷上看到了栩栩如生地马皇后,不经意之间,郭宁妃的眼角,也有些湿润了。
安庆公主接口说道:“父皇,这幅画,是儿臣驸马画了三天三夜才绘制而成的,他说他是把心放在笔上作的呢。”其实这画卷不过是欧阳伦通宵达旦赶出来的画卷而已,但是到了安庆公主的口中,时间立刻延长了六倍,变成了三天三夜了。
不过这种夸大,显然能够收到很好的效果,果然,只听那朱元璋叹息道:“难得伦儿有这份孝心啊。”
安庆公主说道,“驸马敬绘母后遗容时,总是含泪泼墨。那日儿臣见他在画好的母后像前焚香跪拜,然后鼓琴而歌,唱的便是宫中常常歌咏的‘我后圣慈,化行家邦。抚我育我,怀德难忘……’儿臣在月下驻足闻歌,也禁不住哽咽了。”
朱元璋凄然动容,道,“唉,伦儿为人谦和,善解人意,又聪慧过人,精明干练,难怪你母后喜欢他。选作驸马了……”
安庆公主眼中难以遏制地闪过一丝激动地喜色,连忙凑了上去,说道,“父皇——”
不等她将话说完,那朱元璋已是忽然敛容地说道,“然而,聪明反被聪明误,怎么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干起犯法的事儿来呢?”
安庆公主赶忙附言道,“父皇,欧阳伦深知过错,如今正闭门忏悔,他总觉得对不起父皇,对不起母后啊!”
朱元璋长叹道,“后悔?呵呵……后悔又有何用?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安庆公主心中一寒,连忙说道,“父皇,驸马又写了一份认罪奏疏,恭请父皇御览。”
朱元璋接过奏疏,随便翻了翻,然而直接就将其丢在了案上,不再理会。
安庆公主心中又急跳了两下,忐忑地问道,“父皇,儿臣想知道,宗亲会议议决奏疏,是怎么说的?”
朱元璋猛地回头,逼视着安庆公主,本来想说,“这你还敢问朕?你跑到宗亲会议大吵大闹,干预朝政,好大的胆子!以为朕没有看到吗?哼!”然而,话才刚刚到嘴边,但见女儿泪痕点点,满面愁戚,一时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来了。
267 戏耍
半晌之后,朱元璋忽然转移了话题,以温和的语气说庆,今日下午,你去找上你皇姐宁国公主,随她一同进宫来,父皇与你们一起去御花园赏荷。”
“谢父皇恩典。”安庆公主紧缩的心际似乎闪过一道彩虹,在这黑云压城城欲摧的严峻时刻,父皇竟有如此雅兴,并且特意思眷自己与宁国公主两姐妹,这绝对是一种好兆头。
“宁妃,”朱元璋对郭宁妃说道,“安庆的棋,下得很好,朕还未曾见过你们二人对弃过,今日就当着朕的面,你们二人杀上两盘让朕瞧瞧。”
郭宁妃与安庆公主同时说道:“遵旨。”
郭宁妃谦逊地说:“早听说公主棋艺高超,本宫恐怕不是对手呢。”
安庆公主忙说:“娘娘有棋仙之称,打败宫中无敌手,还望娘娘手下留情。”
朱元璋捋着胡子笑道:“若论武技,就算是两个宁妃加起来,也不是安庆你的对手啊,但是下起棋来,宁妃,你也莫要拽胡子过河,牵须过渡(度)了……”
朱元璋难得打趣,这一说,郭宁妃和安庆公主包括一旁的聂庆童也给逗乐了。说话间,庆童已将棋盘摆好,将青花瓷罐内的棋子轻轻倒出来,同时分好黑白两堆。
郭宁妃和安庆公主坐下时,朱元璋笑眯眯地对聂庆童说:“你和朕一旁观阵。记住,看棋不言真君子,”又对对垒双方说,“落子不悔是巾!”
宁妃在棋盘上布了一只白子后,安庆公主心神恍惚地夹子在手,心里忖度着朱元璋对欧阳伦究竟会作怎样地惩处。为什么父皇环顾左右而言他,不置可否呢……以致手里夹着的棋子迟迟不着棋盘。
朱元璋轻咳一声,提醒说:“安庆,该你走的了,落子呀!”
“噢!”安庆公主自知走神,赶忙将手中棋子放了下去。
…………
两局战罢,由于安庆公主无心恋战,或者是那郭宁妃确实是技高一筹。因此安庆公主两局全败,此时差不多已经到了午膳时间,于是朱元璋还留安庆公主一同吃了午饭,安庆公主遂出宫而去,去请她的皇姐,宁国公主进宫来——被朱元璋含糊地态度弄得一头雾水的安庆公主,浑然没有察觉到,请宁国公主进宫来,根本就没有必要要她亲自跑一趟。
朱元璋步出坤宁宫,在门前的大院内散步。
素有火炉之称地石头城今年似乎格外炎热。尽管太监们在院内泼洒井水,还是掩不住蒸腾的暑气。
前些天嗡嗡鸣唱结伙狂舞的蚊反而匿迹了。御道边、宫墙下、回廊里,木立着的值勤太监。
朱元璋未戴冠冕束着白发穿着短衫伫立在一块空地上。他仰观天宇,心里默诵着王羲之《兰亭集序》中的一段文字,“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不知老之将至。唉,朕却是年届古稀,老而又老了,还依然劳国事,无一日得以安宁……”
“皇上,刘子风,刘大人到了!”大太监聂庆童忽然出现在了朱元璋的身后,原来。早在刚才用膳之时,朱元璋就已经私下中吩咐聂庆童,让他去请刘子风进宫来,甚至。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还特地交代聂庆童要悄悄地请其进宫,莫要声张。
“好的,传他在御书房中候着,朕这就过去!”朱元璋应了一声。
昨夜,皇孙朱允文将宗亲会议公决欧阳伦奏议送了来,他连翻也没翻便能猜到,议决地结果是什么,因为宗亲会议的全过程,从头到尾,他都在暗处看了个清清楚楚。这宗亲决议,恐怕不外乎就是要求朱元璋,给予驸马欧阳伦从轻从宽惩处。
想起当时安庆公主闯进东角门殿内的一番议论,朱元璋不由自主地就怒了,忍不住骂道,“简直是无法无天,肆无忌惮,”,当时刚刚收到这宗亲决议的奏疏之后,他一气之下,甚至想要提笔,立刻御批赐死欧阳伦。可当他提起笔来之后,那笔却重似千斤,手也抖得厉害。毫端将近纸时,却猛地将御笔一掷,颓然若失。
朱元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骂道,“你们这班不争气的东西!”虽然心中对那些皇亲国戚们,颇有些怒其不争,奈何那安庆公主说的那番话虽过激偏颇,但也不全都是强
,不错,欧阳伦按律当死,可是,如安庆公主所言,亲国戚未曾收受过六十两银价的礼品呢?这虽称礼品却实有贿赂之意,司空见惯,并未视为受贿犯律,更未受到惩处。这似乎是权贵们约定俗成的特权了……只是欧阳伦这案子太大太露骨了,朝野哗然,倘不绳之以法,如何向天下臣民交待呢……刚才安庆来献画,分明是探听朕的旨意,那又要朕怎么回答她呢?
朱元璋一边走在前往御书房的路上,脑中却一遍思索着,恰好几只蚊虫一直在其耳边嗡嗡嗡地飞舞着,似乎要向这个至高无上地皇帝挑衅一般,心情烦躁的朱元璋,愤怒地挥手就打,但那蚊虫却毫不惧,依然萦绕着他翩翩起舞,老皇帝恨恨地跺脚,用力地挥手骂道:“滚!滚,都给朕滚开……”
他本只是与蚊虫较劲,奈何路旁那些执勤的太监或者宫女们,闻言之下,却均是大吃一惊,众人吭都不敢吭一声就,转身屁滚尿流地就迅速退下。
反倒是朱元璋见众人慌乱不堪,一愣之下,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似乎也因为这件乌龙事件,朱元璋烦躁的心情似乎也稍稍有了些舒缓。
思虑间,朱元璋已经来到了御书房,此时那刘子风正毕恭毕敬地站在御书房中等候着朱元璋,自从昨日扮成小太监参加了宗亲会议之后,他就有些心灰意懒了,想不到自己拼死拼活地,差点连小命都没了,才搞到了推脱地说辞,而后来,朱允文更是没有半分为其鸣不平,反而也有些推波助澜地书写奏疏的事情,也让刘子风更加的寒心了。
回到刘府之后,他甚至没有心情与柳眉亲热,直接倒头就睡,心中却在想在,是否要自己找一条后路呢?想到宗亲会议之时,那安庆公主的嚣张跋扈,他就有些头皮发麻,这一次若是不能够彻底扳倒安庆公主与欧阳伦,自己的好日子,肯定是到头了。只是在刘子风想来,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倾向于安庆公主一番,自己想要取得最后的胜利,恐怕是难之又难了。
“恩,子风,你来啦?”朱元璋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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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刘子风,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子风立刻请安。
“免礼吧!”朱元璋一屁股在龙椅上坐下,已有聂庆童,端着一大碗地绿油油的汤水走进御书房之中。
他很自然就就盛了一碗汤水,端着就准备递给朱元璋,朱元璋眼角瞧着有些垂头丧气地站在下首的刘子风,心中一动,忽然笑了笑,道,“庆童,给子风吧!”
“是,”聂庆童应了一声,十分利落地就给送到了刘子风的面前。
刘子风一愣,喉间忍不住咕嘟地咽下了一口唾沫,望着眼前那碗绿油油地汤水,他的心不可遏止地剧烈跳动了起来,也难怪刘子风会误会,本来他就因为宗亲会议的决定而心中沮丧万分,忽然这聂庆童又神神秘秘,遮遮掩掩地请自己进宫面圣,一见到朱元璋,老朱屁话没说,就让自己喝下这么一碗绿色的汤水,这一切的一切,能让他不误会么?
电视上不是都那么演得么?皇帝要赐死某人,最常用的就是这种,让太监端了一碗不知道什么材料弄成的液体,让臣子喝下,臣子立刻就呜呼哀哉。
不经意间,刘子风的脸上上已经满是汗水,额头上的青筋更是不断跳动,踟蹰地对朱元璋问道,“皇上……这……”
朱元璋似有揶揄地笑了笑道,“子风,怎么?你很热么?流这么多的汗水?”
刘子风心中又惊又怒,忍不住豁出去了地喝问道,“皇上,微臣不甘,想知道,皇上为何要如此对待微臣……”
朱元璋立刻就是一副摸不清头脑地模样眨了眨眼道,“子风。你说什么呢?什么叫做‘如此对待’你,朕只是见你热的很,赏赐你一碗冰镇绿豆汤,难不成这样你还有意见?”
“冰镇绿……绿豆汤?”原本愤愤不已地刘子风顿时傻眼了,眉毛上瞬间就爬起了几道黑线,丫的,难不成自己又被老朱给耍了?
268 心灰意懒
是啊,冰镇绿豆汤。怎么?子风,你不喜欢喝这个脸上洋溢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笑意,明知故问地说道。
刘子风心中那个恼啊,朱元璋这一手玩地也太那个了吧,刚才他还真的以为自己要大难临头了呢,他!
“不是,不是,微臣只是……”虽然心中火大,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刘子风那个郁闷啊。
“不是最好,快喝了吧!”朱元璋催道。
刘子风只得小心地抿了一口,这才察觉,果然是绿豆汤,同时心中多少也相信了朱元璋的话,他应该不至于悄悄地处决自己,否则他只要一句话,一道圣旨下来,直接要了自己的小命不就得了,何必要骗自己呢?
想通了这些之后,刘子风三两口地就将一碗绿豆汤喝下。
透心凉啊透心凉,爽!
而此时,朱元璋也已经接过了聂庆童递过来的一小碗绿豆汤,一口气喝干,朱元璋从幼时起就特别喜欢喝绿豆汤,马皇后在世时,一到夏天便亲手为他调制,什么燕窝莲子之类的汤水他全不愿喝,就喝这最普通的绿豆汤。
见到朱元璋也喝了,这下刘子风更加放心了,连原本为了安全起见,护住心脉的那股真气也慢慢地散去了。
刘子风脸色地忽晴忽黯,大起大落,也让朱元璋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他是否是有意吓一吓刘子风地。反正,这下他的心情似乎又好了不少。
“喏……这是允文昨日送上来的宗亲会议的决议奏疏,子风你且看一看!”朱元璋忽然将那放在案前的奏疏,直接丢在了刘子风跟前的地上。
刚刚被聂庆童从其从中接过空碗地刘子风,顿时一愣,这……这奏疏不是只有皇帝才能看地么?朱元璋忽然要自己看。那是什么意思?那不由地满眼疑惑地望向了那高高在上的老皇帝……
“没事,你也看看吧,这是朕准许你的!”朱元璋叹了一口气。
刘子风只得弯腰将奏疏拾起,随手翻开了来。他直接跳过议折开始那一段关于欧阳伦案情的赘述,因为那过程,他亲自经历过,因此,他直接就选择了看这奏疏的最后一部分。关于宗亲们的最后决议:
“……然欧阳伦只是一时利于雄心,攫利工谗,这才欺瞒诱骗,一犯再犯罪,而后才致使其骑虎难下,欲罢不能。最后既涉鬼域,利令智昏;将错就错,铸成大过矣。
臣等恳请皇上,姑念驸马一贯效忠,敬仰皇后。兼渠勤谨公职,谦和仁慈。孝慈严而礼公主,:际,耿耿恳恳哀祈陛下圣眷优渥于安庆公主,催人泪下,感天动地。
今驸马失足。幡然悔悟。臣等闻投鼠而忌器也,伏乞皇上法外施恩,从轻惩处。敕令欧阳伦尽退还赃银,罚俸三年,刑杖六十。闭门反思,深省罪过,以观后效……”
刘子风呆呆望着这几段话语,久久说不出话来。虽然心中对这种情况的发生。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看到之后,却依旧是沮丧不已。
“看完了吗?”一提到了这件事情,朱元璋似乎也变得有气无力了。
刘子风木然不语。朱元璋也了解他的心情,因此对于他没有回答自己地问话,倒也没有责怪,只是静静地望着刘子风,眼中似乎闪烁着一丝愧疚。
好半晌之后,刘子风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是无奈地问道,“微臣想知道,皇上你是如何认为的,这驸马欧阳伦,难道真的只是如此晓晓惩戒一番,就能够将此事揭过了么?”
朱元璋哑然无语,他站起身来,走到刘子风的身边,将奏疏接过,眼睛一眼就扫到了那句“孝慈皇后于弥留之际,耿耿恳恳哀祈陛下圣眷优于安庆公主……”这一段,不由地老泪浊,哽咽难以自制。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闭目哀思。至正十四年正月,他自立为吴王。这年七月,马娘娘又怀孕了。他已是三十七岁,忙着造王宫,建百官,指挥数路大军与强敌征战,顾不得在皇后身边厮守。冬天,马娘娘的肚子现出来时,他把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听见有咚咚咚咚强有力的踢蹬之声,肚皮上隆起一个小包。他开心地逗趣说:“本王又要多一个王子了,这小家伙在娘
拳打脚踢,长大了一定是文武双全,率领百万大军。
等到第二年子花盛开时,马皇后却生下了一个女孩子,朱元璋也是喜欢得不得了,抬头见窗外白花花一树子,随口说道:“这小丫头就起个小名叫子吧。”
子十个多月便会走路,同时也开口说话了。到了三岁时便认了许多字,背诵诗文,竟然过目不忘。朱元璋称帝后,十二岁的子便有了安庆公主的封号,于是子的||乳|名也便渐渐被遗忘了。
安庆公主不喜针线粉黛女容,偏爱与男孩子厮混一起,学习骑马射箭、舞刀弄棒,俨然是个假小子。她伶牙利齿,急强好胜,不肯让人。往往说骂就骂,说打就打,从不受屈。
朱元璋与皇后对她既溺爱又娇纵,许多事儿都由着她迁就她顺着她。有次宫里地先生教课说到武则天之时,那安庆公主竟然大声喊道:“武则天是女中豪杰,我长大了就要学武则天,当女皇帝!”吓得先生和同学的皇子公主们瞠目结舌。
朱元璋听说之后,竟然也没责备她。倒是马皇后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安庆公主到了十五六岁,长成了个出格的美人儿。洪武十三年,欧阳伦晋京会试,金榜题名,马皇后一眼看上了这位风流倜傥举止儒雅的才子,数月后招了他作东床驸马。虽然新婚的公主一直恋着自己的意中情人,给了他不少难堪,但半年之后便与欧阳伦恩恩爱爱了。
欧阳伦善解人意,大凡朱元璋谕示他所作地事都能处理得尽善尽美。同时,欧阳伦的多才多艺和待人谦和礼贤下士为朝野所称道。只是安庆公主生就的骄横暴躁,口无遮拦,常常令马皇后焦虑。所以,在洪武十五年八月皇后病危时,哀祈朱元璋,太子朱标慈善仁厚,安庆公主刚烈横暴,而诸王公主中,他二人为皇后亲生最受皇后娇宠也最让皇后担心,恳请皇帝对他们圣眷优渥,殊于宽待。朱元璋当时紧紧抓住奄奄一息的马皇后的手,不住点头,哽咽着应道,“皇后叮嘱,朕铭记深心,你放心吧。”
逝者如斯,似梦犹昨,朱元璋拭去泪水,看着御案上欧阳伦的档册,心中默默言道,“皇后,看在你的面上,朕就饶了驸马这一次吧。”
—
“其实朕多日来未曾下决定,想必子风也应该猜想到朕的想法了吧?”朱元璋深深望了刘子风一眼。
刘子风苦笑地点了点头,道,“臣虽已明白,却依旧希望皇上能够改变初衷啊!还公道与天下!”
“唉!”朱元璋也是苦笑连连,道,“这件事,是朕对不起你!对不起天下人!”
“皇上严重了,臣惶恐!”刘子风应道。
朱元璋又继续承诺道,“不过子风你放心,有朕在位之日,必能保你一世平安!虽然你对朕地决议,可能心中不满,但实际上你还是立下了大功的,你说吧,你想要朕如何赏赐你?金银珠宝,加官进爵,朕皆满足你!”朱元璋对刘子风心有愧疚,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补偿刘子风了。
奈何刘子风经过这一事,似乎已经心灰意懒了,他再也不想在卷入这种事事非非之中去了,免得到时候吃力不讨好,还惹得一身马蚤,因此,刘子风直直地跪下,向朱元璋请求道,“皇上,子风也没有其他的请求,只求皇上恩准微臣辞去官职,从此做一逍遥闲人即可!”
朱元璋脸色一变,立刻摇头道,“朕不准,这一点,朕绝对不准!”见刘子风似乎态度很坚决,他的心中不由一软,道,“好吧,朕准许你回去修养一段时间,等你心境恢复了,朕希望你能够回来帮朕!”
刘子风似乎是无动于衷,只是跪伏在地。
朱元璋顿时又是一叹,老态毕露地说道,“子风啊,朕一直将你看成是朕地孙儿一般,希望你也能够体谅朕的苦衷啊!”
刘子风眼神有些湿润,望着老朱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的憔悴模样,终于只得点了点头道,“微臣谢皇上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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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 帝王出宫
这样,朱元璋在御书房中又与刘子风深谈了一番,期璋在安抚刘子风,只是刘子风还是依旧心情低落。
朱元璋无奈,现在的他,根本就无法做到在刘子风与欧阳伦两方面都兼顾到,他拿起御笔,正准备写下圣旨,随意地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却见外面的天色,比起刚才自己在坤宁宫之时,似乎阴暗了不少,他随口向庆童问道,“庆童?天黑了?时间应该没有过得这么快吧?”
:_忙应道,“皇上,适才外面下了一场不到两刻钟的小阵雨,所以天色比起之前,阴暗了一些。”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天气忽然凉爽了许多,是了,庆童,太液池里的荷花开了吧?”朱元璋问道。
“回禀皇上,荷花已经开了,而且,今年的荷花开得好大好艳丽。对了,皇上一会儿还要与两位公主去赏花,老奴这就去安排。”聂庆童答道
:;,一观赏。洪武十四年,朱元璋和马皇后还专门去京郊太平镇赏荷。马皇后谢世之后,朱元璋照例年年带着几位皇亲或者大臣到太液池或玄武湖观赏,每次都传谕将马娘娘的巨幅遗容摆在池边。聂庆所说的安排,其实最主要的,也就是请出马皇后的画像等事宜。
“不了!”朱元璋忽然看了刘子风一眼。道,“今日朕不去太液池,也不到玄武湖,到太平镇观赏十里荷塘去。”
“老奴遵旨。皇上,除了宁国、安庆二位公主以外,是否还要传谕哪几位皇亲和大臣随驾?”聂庆童应道。
“不要不要。一个也不要,就你和子风二人随朕去就行了。朕今日就以一平民百姓地身份,去太平镇转一转。”朱元璋毫不犹豫地应道,同时放下了手中的御笔。
“啊……”聂庆童呆了呆,太平镇虽说离京郊只有十里之遥,但朱元璋春秋已高,又是万金之躯,若仅仅只是自己与刘子风二人随驾。没有任何护卫,那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可怎么是好?
不容聂庆童分说,朱元璋已让他出去安排,聂庆童无奈,毕竟圣命难违,只得点头离去。
安庆公主、宁国公主、郭宁妃三人在朱元璋等人离开御书房不到半个时辰之后,就遵旨来到御花园。
太监宫女们已把太液池边布置就绪,朱元璋的龙椅和巨大的黄龙伞紧靠池边,两边摆着郭宁妃和两位公主的紫檀雕花座椅。面前均摆上新鲜瓜果及应时名点,最醒目的是嵌在香木框内面对池水供奉着地马娘娘的巨幅画像。
而池中的荷花是宫中花木师经过从全国各地精心选种移植而来,一朵朵开得硕大无朋,千姿百态,争芳斗艳,像一个个艳装浓抹的后宫佳丽。扬着妩媚的笑脸静候着天子一年一度的青睐赏容。
安庆公主脸色尤其的兴奋,她思虑着如何在与朱元璋赏荷之时,乘着他高兴之余,央求赦免欧阳伦,当然了,她已经与郭宁妃和宁国公主二人商量好了,二人也答应了要帮忙,安庆公主望着马皇后的巨副画像。暗暗祈祷,祈求马皇后降福护佑欧阳伦。
宁国公主其实和她地皇妹一样的兴奋。欧阳伦犯事以来,她一直为安庆公主深深忧虑。她们是同胞姐妹,母后对于她姐妹俩从小就十分疼爱。姐妹们待字闺中时又无比亲密,只是她的性格正好与妹妹相反,温柔娴静,为人宽厚,不多言不多语。嫁给梅殷之后,从没有摆出皇家金枝玉叶公主千岁的威仪,像一般臣民人家出阁女子一样,恪守妇道。所以对梅殷作为朝廷重臣的一切军政大事不闻不问。虽然感情很好,但是由于性格不合,所以两姐妹,平常的时候,其实是很少来往的。
昨日安庆公主去拜访了她一次,将梅殷的态度全都告诉了宁国公主,当她听到安庆公主说起丈夫如何不顾私情而要置妹夫于死地时,着实愤怒了,心中暗责梅殷太过冷酷,六亲不认。为此,宁国公主与梅殷这一对自从成婚之后,就从来没有红过一次脸的夫妻,第一次发生了剧烈的争吵。
郭宁妃则与安庆公主姐妹地心境有所不同,作为母仪天下统领六宫的贵妃,她仍然像过去四十余年一样,时刻谨慎地约束自己的一
,对于变幻莫测反复无常的君王,她不得不步步稳实冰,守后妃不得干政的戒律,对朝中一应大小事情,概不过问,宫廷内外的流言是非,充耳不闻。
上一回胞兄郭英之子郭犯律,她十分机警审慎地与朱元璋周旋,因为那是事关她郭氏血脉地性命,才迫不得已而为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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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驸马欧阳伦犯案,安庆公主多次央求她在皇上面前为之斡旋,确实令她伤透脑筋。并非因为郭犯律时,安庆公主夫妇落井下石而记仇——她是一个息事宁人处处谦让的厚道人,大概正因为如此才被朱元璋默许了她擢住统领嫔妃的权势——事实上她倒是竭尽至诚地与安庆公主一起商量如何能使皇上对驸马网开一面。因为马皇后当年待她如同亲妹子般关怀爱护,皇上对她的恩宠很多方面都与马皇后的眷顾有关,否则很难设想在马皇后弃世后朱元璋会遴选于她。就凭这一点,她也会站在安庆公主一边,以不辜负马皇后的恩泽的。
三位贵妇人心有灵犀,加上马皇后地在天之灵,默默细细地抽出万偻千丝搓成坚韧的线绳,结成了柔情脉脉的网络,缠绕着至尊至上但又不失为血肉之躯的老皇帝地脉络。她们便是希冀在血缘亲情,慈爱的温热里,消融朱元璋心中的愤怒,瓦解朱元璋那刚烈似火充满杀机,又凛然大义所铸锻的钢铁意志。
可是,如今已经过了申时,却还不见朱元璋的踪影。
安庆公主急了,忙问郭宁妃道,“娘娘,父皇怎么到这时还没来?”
郭宁妃也很茫然,说:“上午
宁国公主问说:“父皇是不是身体不适?”
郭宁妃立刻摇头道,“不,皇上自从得到神僧赐予的护心丹之后,身体逐日硬朗,这些天来,饭量增加了,夜里也睡得很好。”
安庆公主也附和道,“娘娘说的是,今日本宫还一起和父皇一起用了午膳,父皇他吃的比我还多呢!”
“既然父皇身体康健,那到底他为什么没来呢?”宁国公主皱起了眉头。
郭宁妃道,“莫急,说不准,皇上还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忘了时辰呢,本宫已经着人前往打探,很快就会回来了。”
宁国公主说:“对对对,说不定哪位大臣觐见或朝中发生了紧急大事,所以父皇才脱身不得。”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远奔来一个小太监,向郭宁妃跪奏道,“回禀娘娘,奴才奉娘娘懿旨去奉天殿、乾清宫,坤宁宫等处查看,皇上皆不在那儿。”
又一个小太监匆忙走来,也没见聂公公……”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刚才奴才还见到了皇孙殿下,问起之后,殿下也言不知皇上在何处!”
郭宁妃和两位公主闻言顿时失望地互相看了看,再没有心思观赏荷花,但她们没有立即离去,默默地伫立在马皇后的画像前。
忽然,安庆公主伤心地哭了起来,双膝跪下,哽咽着说:“母后,你老人家要是能活到今天,驸马就有救了。”
宁国公主也跪下磕头,哽咽着说:“祈求母后佑护妹夫平安无事。”
安庆公主泣诉着说:“当年文正哥哥、李文忠、郭景祥、宋、沈秀……就连天下第一富商沈万三都是母后劝说父皇免死的呀!”
郭宁妃伸手搀扶二位公主,说:“公主不必伤心,事情并未到那一步。依本宫看来,皇上并无赐……赐罪驸马的意思。本宫注意到,自从昨夜皇上得到宗亲决议之后,就一直反复御览,长嘘短叹,分明动了恻隐之心。”
安庆公主停止啜泣,急问:“真的?”
宁妃说:“确实如此,安庆公主,今日你与皇上叙话,皇上不还亲口夸赞过驸马么?”
安庆公主叹息道,“父皇深沉莫测,难猜透啊!”
她们仍然怀着希望,决心在御花园等候皇帝的驾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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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 开诚布公
后的夏日,凉风习习,朱元璋与刘子风及聂庆童三人策马来到了太平镇。
刘子风还是那副书生儒衫打扮,而朱元璋,却是一身青黄|色的夏日短衫,手中更是悠闲地拿着一把蒲扇,看上去就与民间最普通的老者没有什么区别。至于,庆童的打扮,除了手中没有蒲扇之外,其他的与朱元璋几乎没有多大的区别。
到了太平镇之后,三人随意地找了一家客栈,将马匹寄存在客栈里。
朱元璋与刘子风两人倒还正常,只是那聂庆童却在不住地扭头四顾,似乎生怕会从那个旮旯里忽然冒出什么刺客来,对朱元璋不利一般,精神极度地集中。
朱元璋对于他的这种状态,都一一看在了眼中,不由地暗暗好笑地道,“庆童,你也莫须如此紧张,放松一点吧,朕当年叱诧沙场都没有皱一下没有,难不成现在连出宫游玩一次,都要畏首畏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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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摇了摇头,却要再度劝说,刘子风却已经凑到了朱元璋的身边,低声地提醒道,“皇上,既然我等是便装出游,那皇上您就不能够在自称‘朕’了,否则不就等于自暴身份了么?”
朱元璋闻言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子风说的不错,那么这样吧,从现在起来。你们要叫朕……呃,叫我为‘朱老爷’”
“是,皇……朱老爷!”聂庆童连连点头。
朱元璋看那聂庆童差点又叫错,慌忙改口地窘迫,顿时忍不住又再哈哈大笑了起来。
望着老皇帝如此开怀,一扫平日的威严愁虑紧张劳累。变得和蔼、乐观、开朗,俨然就是一副悠游郊野的普通老翁,心中不由地也是一阵感慨,他是朱元璋身边的人,对朱元璋平日的生活也了如指掌,所以,他是最明白老皇帝平素生活的压力以及苦恼地,像现在这般轻松自在。庆童在一年时间里,恐怕都看不到几次。
太平镇是个丁字形的小镇,二水夹流,舟揖塞港。
石板长街上肩摩踵接,一片喧嚣。小镇在元朝末期之时,迭遭兵火,洪武十年以后才渐渐兴旺繁荣起来。如今,仅仅这一个小镇之上,就有茶楼酒肆六十余家。
三人就这般悠闲地走在了大街之上,朱元璋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东瞅瞅。西望望,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般深入民间了,难得有这个机会,他自然感到颇为的新颖。
三人一路慢行,却还是很快地就到了十里荷塘,放眼望去。湖光波色,万朵荷花白的、红的、黄的参差翘首,俏格格的蓓蕾窈窕摇曳。杆杆翠叶托着圆晶晶地银珠熠熠生辉,红蜻蜓黑蜻蜓自由翻飞,翩翩起舞,或尾巴翘竖俯立于荷瓣之上,清风徐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馨香飘涌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朱元璋寻着了当年与马皇后共同赏荷的小亭子,多年过去了,那小亭子,与当初几乎就完全没有变化。因为当年朱元璋曾经亲临此处,因此小镇上的居民对这小亭子十分的保护,每年都会共同出资,将小亭子整修一番,因此比起多年前朱元璋第一次来到这里之时,这个小亭子甚至还更新一些。
朱元璋领着刘子风一同出来,本欲就是借着大家都放开心怀之际,在好好安抚一下刘子风,奈何此处人确实是太多了一些,这种朝廷大事,倒也不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来,因此老朱也只能将话憋在了心中。
美丽地景色的确能够舒缓人们心中郁结的闷气,刘子风跟着朱元璋一路游来,虽然还不至于马上就不计较朱元璋所做的那个不公正的决定立刻释怀,但至少,他脸色的笑意已经多了起来,已经不像刚刚出宫之时,总是一副死气沉沉,无精打采地模样了。
三人赚了半天,总算找了一个无人的柳荫处,刘子风与朱元璋二人并肩坐了下来,感受这湖风带来的阵阵清爽,而聂庆童,却是拘谨地站在了二人的身后,根本不敢与朱元璋并排而坐。
“子风啊,朕知道,你口中虽然不说,但是心中,一定是在怨怪朕之不公吧?“好不容易有了这个难
会,朱元璋终于开始说到正题了。
刘子风嘴角抽了抽,最终出口的话语却是变成了“微臣不敢!”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道,“子风,今日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现在朕……哦,我不是帝王,你也不是臣子,咱们就以普通人地身份谈一谈吧!”
刘子风犹豫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道,“君臣之间,真的可以以平等地身份交谈?”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朕是皇帝,一言九鼎,又有何不可?”老朱毕竟做皇帝久了,刚刚才说自己现在不?br />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