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孺来起草继位诏书,然而却被方孝孺十分坚决地拒绝,当朱棣命人递过诏纸之时,他劈手夺过,就在上面乱批数字,而后掷笔于地,边哭边骂道:“死即死耳,诏不可草!”
朱棣怒急,大声叫道:“怎能让你痛快一死,即死,难道你不怕我诛你九族吗?”
方孝孺大喝:“便诛十族又奈我何!”
此时,朱棣已皇位在座,顿呈残暴本性。感觉自己的皇权受到的挑衅,于是他命卫士用大刀把方孝孺嘴唇割开,一直划裂到耳边。然后,命人逮捕其九族亲眷外加学生朋友,凑成十族,共八百七十三人,依次碎剐杀戮于方孝孺面前。方孝孺忍泪不顾,最后被凌迟于聚宝门外,时年四十六。
孝孺临刑前做绝命诗,曰:“天降乱离兮孰知其尤,j臣得计兮谋国用犹。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呜呼哀哉,庶不我尤!”
刘子风虽然对明朝的历史涉猎不多,但是如此忠烈的文学大儒,他还是听闻过的,特别是后世史书上,有着不少方孝孺的事迹记载,因此,刘子风称“如雷贯耳”,倒也不是胡乱恭维。
“原来是刘世兄!”方孝孺与黄子澄二人也不托大,立刻还了一礼。
刘子风偷眼打量方孝孺,只见在着落日的余晖之下,三十多岁的方孝孺满面春风,英姿勃发,清秀俊逸的脸上一双顾盼流辉的明眸,几乎与身边的每个人目光所及,都含着无限友善与亲切,世人皆知,方孝孺待人谦和,果然并非虚誉。
方孝孺随意地指着自己身后的那少年说道,“大学士,这是学生的弟子,今日随学生来长长见识。”
刘三吾对那少年一颔首,少年却低眉垂首,也不言语。
“来来来,诗会就要开始,我等不必在站于此处,大学士,黄大人,刘世兄,你们随我进来!”方孝孺似乎并不想对这少年多作介绍,立刻引着三人朝得月楼内行去。
刘三吾的两个贴身侍卫云峰和刑无忧,立刻就要跟上,刘三吾拂手道,“你二人就不必跟随,就在此候着。”
“是,大人!”云峰和刑无忧齐齐应了一声,站定不动了。
刘子风紧随着刘三吾三人走进了得月楼,立刻就有几个小厮前来迎接,只见楼内厅宇宽阔,四面壁角上悬挂着多盏小巧玲珑的八角宫灯,靠里两角置立一排排的红木花架。上有春兰秀叶滴翠、素馨初绽,散发出阵阵幽香;又有山水盆玩,碧漪横舟,峰峦参差,咫尺之间犹瞻万里之遥。
红毡铺设的地上摆着多张镂花楠木椅夹着檀木茶几,上面摆设这美酒糕点之类的食物,初起的月色透过薄薄的纱窗与楼内灯光交相辉映,袅袅檀香,渺渺琴声,仿佛置身碧城仙境一般。
飞檐漏窗,雕梁画栋,华灯灿烂,金粉楼台,刘子风心中不由暗暗乍舌,这得月楼,还真是极尽奢华啊!
此时楼内已然入座了不少的人,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人虽多,但却不显喧哗,就在刘子风有些东张西望之际,只听见一声似破锣的声音响起,道,“哟!这不是刘大人么!想不到这才子佳人,年轻俊彦参加的诗会,刘老大人居然也会参加!”
这话倒也没有什么,但是配合上说话人的语气,却就立刻显得十分刺耳了,此人显然有些讽刺刘三吾,意思是说,这是年轻人的参加的聚会,你一个老头子也来凑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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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左都御史
刘三吾寻声望去,脸色顿时微微一沉,显然对看到来人而感到十分不喜,他低沉着声音说道,“袁大人似乎也过了知非之年,都有兴致前来,老夫又岂能甘于人后!”刘三吾的意思也很清楚,就是说,你不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么!虽然别人五十步能笑百步,但是你五十岁还能笑我七十岁?
刘子风听出了两人话中的针锋相对,立刻清楚,眼前之人,定然是与刘三吾政见不和的政敌,他不由地仔细地打量了这袁大人一番。
只见那袁大人,瘦削发青的脸上像刀刻似地显露出几条清晰的藤纹,嘴角两边更显得青而深。配上那一双鹰隼般锐利的双眼,透出凶狠严酷深不可测的冷漠。笑起来时,一道道紧缩抽搐的面肌,更使人毛骨悚然。
一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刘子风立刻给对方下了这么一个定论,呵呵,当然了,这种感觉,多少是有些有失偏颇,毕竟他是先入为主,还是站在自己爷爷的立场上看待“敌人”的。
那袁大人也不生气,却故意看了一眼刘子风道,“咦?难道这位就是刘大人的孙子?刘大学士博古通今、学富五车、是当朝最富盛名的饱学之士,想必令孙也是个风流才子,诺……”他朝自己身旁的一个青年一指道,“这是本官重金聘请来的西席,人称北三省的“对王”章预检,预检啊,等会儿诗会开始之后,你可要向刘公子多多讨教才是!”
那章预检倨傲地看了刘子风一眼,满脸不屑地说道,“那是自然,有胆量参加这楹联诗会之人,想必都是才高八斗之人,届时小生自然会向刘公子讨教讨教!”
刘三吾面色不渝,这袁大人曾经被他参了几本,一直怀恨在心,想不到他居然如此小肚鸡肠,特地找来一个什么“对王”,想要借着羞辱风儿的机会来羞辱自己,他第一次怀疑,自己这次要刘子风一同前来,是不是一个错误。
刘三吾觉得自己还算是了解刘子风的,刘子风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他更是清楚,之所以带他来,也不过是想要他长点见识,交些朋友,却从未想过要他为自己出什么风头,现在看来,等到诗会开始之后,那什么对王就会故意刁难风儿,他们都是有备而来,到时候,风儿就不是出风头,而是出丑了。
刘三吾心中暗暗有些发愁。
倒是刘子风,这时候表现出了与他外貌不相符合的成熟,他落落大方地一笑,暗讽道,“才高八斗,小生着实不敢当,只是章兄适才说道,来此参加楹联诗会的人,都是才高八斗之人,那想必章兄自认为自己也是才高八斗咯?!”
“呃……”章预检顿时一愕,这不过是他们常用的恭维人的话,却没有想到刘子风一本正经地直接扣到了自己的头上,无论他再怎么高傲,可是在场毕竟有太多功成名就的大学者,他区区一个未及第的秀才,只是在楹联方面比较有造诣一些,若是要他在这些人面前自吹自擂,自认为才高八斗,他显然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章预检受到袁大人事先提点,让他故意刁难刘子风,只是他没有想到袁大人口中的那个不学无术的刘子风,居然这般的牙尖嘴利,一句话,就顶得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顿时章预检不由有些讪讪地说道,“小生可从未说过自己是才高八斗。”
刘子风眉毛一挑,似有笑意地默不作声。
倒是刘三吾见到自己的孙儿言辞犀利,无形中为自己反击了对方,顿时喜上眉梢,暗暗嘀咕,想不到风儿还这般机灵。
那方孝孺与黄子澄显然都知道刘三吾与袁大人之间的矛盾,生怕两人在这诗会还没有开始之前就发生什么口角,黄子澄连忙打圆场道,“二位大人都是才高之人,深得皇上宠幸,能够来参加这诗会,那是我们这些年轻人之幸,二位大人,里面请!”
那袁大人眼神似有似无地瞟了一眼貌似乖巧老实的刘子风,转身先行跟了进去,心中却暗暗有些惊异,看来这刘子风,倒也不似坊间传言的那般不堪。
“爷爷,这个袁大人,是什么人啊?!”刘子风凑到刘三吾身旁,低声问道。
“哼!他就是袁泰,前两年从云南布政使上调京城任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当初我曾经因为一些政事,在皇上那参了他几本,不料皇上没有批奏,我反而因此而得罪了他,等下诗会开始之后,他定然会让那章预检故意刁难与你,嗯……不如这样,一会儿进去之后,你找一个偏角坐下,只要不让他看见,他就算想要发难,也无从下手!”毕竟是刘子风的爷爷,刘三吾也没有觉得自己这样的安排,会不会伤到刘子风的自尊心。
而刘子风没有想那么多,其实他也不愿意一直跟在刘三吾的身边,因为他的身边都是这个那个的什么官员,说起话来,文绉绉的,说不出来的拘束,他巴不得刘三吾不约束自己,让自己自由活动。
于是刘子风立刻答应道,“知道了,爷爷!”
话说这位官居正二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袁泰,也许是职司的严峻、铸就他这种特殊的禀性和外形吧。
都御史之职专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圣上耳目。对朝中大臣j邪,小人构党、作威作福、擅乱朝政者,对百官贪污舞弊、触犯刑律者,对上书陈言变乱、擅生是非者,一律施以铁腕。
袁泰自任都御史以来,会同刑部、大理寺亲手处置上万宗案件。他禀承朱元璋的旨意,杀人不眨眼,以嗜杀严刑闻名于世。有人说左都御史脸上那几条藤纹,好比是悬挂在青铁架上的几把带血的刀,出鞘的剑,连朝中大臣见了他也不寒而栗,敬鬼神而远之,很少有几个朝官愿意与他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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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名人荟萃
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行人进入大堂之后,立刻就分道扬镳,袁泰领着章预检朝比较热闹的堂东行去,而刘三吾等人则朝稍显清净的堂北行去。
“咦!刘世兄呢?”几人很快就找了张无人的桌子,围而坐下,方孝孺这才注意到一直跟在身后的刘子风不见了。
刘三吾微微一笑道,“年轻了,生性不免有些跳脱,或许是觉得呆在我这老头子身边。有些气闷,各处走走去了吧!”
“也是,年轻人就应该多结交结交各方朋友,与我等这般酸儒作伴,确实是有些无趣的紧!”方孝孺笑呵呵的说道。黄子澄也随身附和。
他们二人又哪里知道刘子风其实是得了刘三吾的提醒,要求他自己找个地方去,这才不着痕迹地悄悄跑开了去,两人心中也没有多想,三人席地而坐,黄子澄亲自为刘三吾和方孝孺斟了一杯酒,一时间谈笑风生。
这刘三吾方孝孺以及黄子澄哪一个不是功成名就的当代大儒,几乎在场的绝大多数文人才子都或多或少地识得他们中的某一人,因此,在他们坐下不久之后,本来稍显清净的堂北,立刻热闹了起来,几乎是不间断地有人过来拜会三人,或是寒暄几句,或是客套几句。不片刻,本来热闹的堂东,立刻变得不及堂北了。
这让仿佛一匹孤狼般坐在堂东的袁泰,眼神愈发的阴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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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楹联诗会中的酒水糕点,全都是由得月楼免费提供。
得月楼的老板姓潘,别以为这潘员外是什么慷慨大方的人,之所以能够提供场所以及这些酒水糕点,主要是因为届时会有不少的文人马蚤客留下些墨宝,这些玩意儿,有的可是千金难买的,就算那些不是很出名的文人留下的墨宝,虽然现在市价或许不高,但是谁能够保证将来他们不会金榜题名,不会功成名就!这可都是些“潜力股”啊,不得不说,这得月楼的老板潘员外,很有长远的战略眼光。
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老婆,抓不到色狼!这是一个道理!
而且,这潘员外,还能够借着这个东道主的机会,结识各方俊彦,要知道,出来混的,还是在天子脚下,这人脉可是至关重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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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归正传,却说刘子风得到刘三吾的提醒,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其实他也怕麻烦,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自然是向最冷清的堂西行去。
此时堂西只有稀稀拉拉地十来人,其中更有四人围坐一团,赞声不断,只听一人说道,“好画、好画,孟端兄,你这《苍山墨竹图》果然不凡,正是:晴空万里辉今古,苍山墨竹入画来。此帧丹青高雅飘逸,尽得神韵,堪称当世精品啊”
“是极是极,孟端兄英才神授,神笔天韵,尽得画中三昧,自成高格,可与宗师共论。”
“画风简洁,占尽风流。苍山墨竹,相得映彰,尤其是这三棵墨竹,竿梢挺然,枝叶飘摇,潇洒出尘……实为难得之佳作啊。”
一时间,围在一旁的几人纷纷开口夸赞,居中一人面带微笑,不住作揖谢道,“各位兄台谬赞,孟端初临京都,偶作一画,就能得到各位兄台如此夸赞,孟端实不敢当!”
顿时几人又开始相互恭维了起来。刘子风闲得无聊,更瞧着好奇,到底是什么画被这些人夸得就像是天上有地下无似的,见那桌还有空位,他不由凑了过去道,“各位兄台,不知学生能否在此坐下?!”
几人显然都好交友,那孟端兄立刻拱手道,“这位小兄请坐,莫要客气。”
刘子风一捋衣摆,就此坐下,笑道,“学生刘子风,不知各位兄台如何称呼?”
那孟端兄微微一笑道,“在下无锡王绂!”,想来“孟端”二字应该是他的表字!
“在下吉水解缙!”
“在下临安焦子瑜。”
“在下福州李良江。”
“咝……”刘子风心下暗抽一口凉气,天!又遇上两个名人!除了那焦子瑜和李良江外,之前的两个,也就是王绂解缙,这二人的大名,在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啊!刘子风有些晕!看来今天是名人大荟萃了!
那李良江也是刚刚坐下不久,适才在楼外,他就看到过刘子风与刘三吾、方孝孺等人站在一起,因此,他试探地问了一句道,“刘兄,不知你与方先生、刘大学士等人是……”
刘子风也不隐瞒,他微微一笑道,“学生不才,那刘大学士,正是学生家祖!”
几个年轻人顿时竖然起敬,解缙言道,“原来刘兄是大学士之孙,果然是人中俊杰,我等对大学士濡慕已久,一会儿还请刘兄不吝引荐!”其他几人也都流露出期盼的神色。
刘子风笑道,“解兄客气,家祖素喜结交各方才俊,若是各位愿意,等这诗会结束之后,学生定然为各位引荐!”
几人顿时都有些兴奋起来,能得到当世大儒的指点,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得到的机会,在他们想来,刘子风的爷爷是刘三吾,他定然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才子,谁也没有想到,若是换作十天之前的刘子风,他彻彻底底地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几人又相互客套了几句,已然十分熟络,刘子风在众人中年龄最小,因此在他的要求之下,其他人都直呼他的名字。
解缙说道,“子风,你来看看,孟端兄这幅画,画的如何?!”
013 妙联锦句
刘子风这个家伙对国画哪里有什么研究啊,说实在话,在刘子风的眼中,他真的是一点都分辨不出水墨画的优劣,但是他却知道,这王绂,是明初最著名的画家之一,师法吴镇、王蒙等元代大家,对吴门画派的山水画深远的影响。后人称其画是“舍人风度冠时流,笔底江山不易求”,甚至还有人称他画的墨竹是“明朝第一”。
因此,虽然刘子风也看不出眼前的这幅画有什么好的,但是后世那么多的专家赞誉王绂的画,他没有道理乱泼冷水的,恭维的话他自然会说,于是他装模作样地欣赏了一番,见那王绂稍显紧张的模样,顿时心下暗暗好笑,好片刻,这才轻咳一声,赞道,“好画好画,长河远山、丛篁怪石、苍山墨竹,无一不精妙。能于遒劲中出姿媚,纵横处见洒落。此画只是方寸之间,便见潇洒淇澳,妙境深幽!好画好画!”
王绂大喜,实际上,此时的王绂,还太过年轻,画风还为成熟,并没有刘子风夸赞中的那般精妙,但是有了刘子风这番话,那王绂仿佛自己是得到了刘三吾亲口赞赏一般,顿时心中升起一股豪迈之气,从此对作画,那是更加的信心十足,落笔有神了!
文人马蚤客聚在一起,总是离不开饮酒,几人一番谈话下来,顿时觉得有些义气相投,一时间觥筹交错,杯光盏影,煞是开怀!
谈笑间,时间又过去了不少,得月楼内人数也越来越多,此时夜幕已然降临,只听见一声粗犷的声音响起道,“各位四方才子,欢迎大家莅临得月楼,参加今年的楹联诗会,想必曾经参加过往年楹联诗会的人都应该识得在下,不才潘岩,正是这得月楼的老板!”
顿时全场寂静了下来,刘子风寻声望去,只见大堂正中间站着一个锦衣华富的中年汉子,魁梧的身材似的他看上去,显得特别的健硕,此时他正在四方作揖,完毕之后,这才直起身来,从一旁的桌上端起一杯酒来,说道,“各位大驾光临,不才无以为谢,就以一杯浊酒敬大家,”言罢,他吱地一声,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如今华灯初上,正是楹联佳时,不才抛砖引玉,就以此酒作一上联,酌来竹叶凝杯绿!不知哪位高才愿对此下联?!”
“好!”话音刚落,不少人高声叫好了起来,看来这潘岩倒也还有些才情,不是纯粹的一个商人,出的上联倒也有些意境。
不片刻,只见一人站起,摇头晃脑地说道,“饮罢桃花上脸红!”此人之前应该已经喝了不少的酒,此时果然是一脸的通红,周边之人顿时轰然大笑,果然符合他的意境啊。
从这一刻,这楹联诗会算是正式开始了,这些才子,为了今夜的这个诗会,早已经准备了许久,就盼着能够在今日一鸣惊人,因此在诗会还没有开始之前,众人脑中就已纷纷构思好了自己的对联。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联句从他们口中说出,但是毕竟这堂内的人实在是多,至少是不下百人,所谓人多力量大,现在就体现出来了,那些原本他们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下联来的联句,只要一出口,没有多久,就会有人接上下联,因此,虽然现场气氛十分的热烈,但是唯一不足的就是,居然没有出现一句让人对不上的联句。
当然了,这期间也出现了不少的妙联,这些妙联,就被潘岩特地请来的一个字写地特别好的老师爷,当场记录下来,然后立刻悬挂起来,供众人欣赏。
在这期间,刘子风这一桌的人,自然也出了些联句,当然了,他们也对了些联句,唯有刘子风一个人,既不出对,也不对对,解缙有些不解,不由问道,“子风,你怎么不出对?!”
刘子风笑道,“小弟才学疏浅,是临时被家祖带来,又没有准备,哪好意思献丑!”
解缙认为刘子风是妄自菲薄,不过既然他藏而不露,他也没有办法勉强。
此时刘子风不远处的一个年轻人站了起来,此人身着一条紧皱的白衫,虽然洗的干净,但是显然是一条洗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衣服,从服饰上,就能够看出此子定然出身贫寒。只听他朗声说道,“学生王翰,有一联,睡草屋闭户演字!”只是一句上联,就能够让人想到此人的家境是如何的贫寒。
众人沉思了片刻,刘子风身旁的李良江站起说道,“卧脚塌弄笛声腾。”
上下联对的及是工整,众人又是一阵叫好,那王翰朝李良江遥遥一揖,这才坐下。
那老师爷自然是立刻将这幅妙联记录了下来,不片刻,就悬挂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处突然一阵喧哗,只听见一声带着浓重四川口音的声音,似乎雷炸般地响起道,“格老子的,不是说今天这里招待客人不要钱么?凭啥你们这些龟儿子不拦他们,就拦着老子!”
从这粗俗不堪的话中,就能够听出来人的粗鲁,众人不禁有些面面相觑,京城中,谁都知道,今日的诗会只接待学子文人,怎么还会有这种粗鲁愚钝之人要闯进来?
作为东家,那潘岩一看有事发生,自然是急匆匆地站起,快步就行到门口,只见四个小厮奋力地才勉强将一个黑脸汉子拦了下来。
潘岩大声说道,“兀那汉子,你要做甚?!”
“格老子的!老子要进去!”那黑脸汉子奋力一甩,终于将纠缠在自己身上的四个小厮挣脱开来,抬脚就要向里面走去。
潘岩一伸手,就将黑脸汉子拦了下来。黑脸汉子牛眼一瞪,双手抱胸,怒道,“才甩开四个龟儿子,你个龟儿子又想拦我?!”
014 真够滛荡
这么多年的楹联诗会举办下来,从来没有出现什么差错,想不到今天诗会才开始没有多久,居然就有人来闹场。
潘岩面色一沉,若不是要在众多才子面前保持风度,他早就勃然大怒了,要是换作平时,他可能已经下令护院打手,将此人乱棍打出,不过现在,他却不得不和颜悦色地说道,“这位客官,实在抱歉,今日只款待学子文人,其他人,本店恕不接待,若是客官真有意光临小店,还请明日再来。”
黑脸汉子大嘴一咧,大剌剌地说道,“啥子学子,蚊子,格老子,老子难道就不能是学子!”
潘岩斜眼乜了黑脸汉子一眼,只见这汉子身着粗布麻衣,脚穿破烂草鞋,衣袖挽得高高的,露出两条精壮的胳膊,大面积裸露出来的胸膛,上面一片令人生畏的黑毛,还有那一脸的络腮胡,若是手上再拿两把大斧,那就是个活生生的再世李逵一般!
要知道,并不是什么人都识得字的,在有些地方,或许整个村子里,也就那么一两个人能识字的,因此,在潘岩认为,眼前之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没文化”的人,若是真的放他进去,谁知道会闹出什么笑话了,若只是闹笑话还就罢了,他就怕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会惹出什么事情来,那样的话,自己这得月楼的名誉可要严重受损了。
“你也是学子?!好好……”潘岩冷哼了两声,随手朝那副刚刚挂起的对联一指,说道,“莫要说我刁难你,这样吧,你要是能够将那副对联读出来,今日我绝不再拦你!怎么样?”由于在场的都是文人,讲究的就是个斯文,他当然也要用斯文的手段,让眼前之人自己消失。
将黑脸汉子似乎有些犹豫,潘岩立刻激道,“你莫不是怯了吧!?”
那黑脸汉子顿时满脸愤愤,怒道,“你个龟儿子的,看不起老子么,不就几个大字,老子就不信还能够不认识了!”他抬脚就要往里走!
“诶……”潘岩再次伸手将他拦下。
“你这龟儿子又要作甚!?”黑脸汉子脸色更黑了。
潘岩深吸一口气,胸腹剧烈的起伏,黑脸汉子一口一口的龟儿子,简直要让他火冒三丈,不过在这特殊的场合之下,他别无其他选择,好不容易才将心中的怒火忍住,不过声音已经变得尖利了许多,“话还没有说完呢!我要你保证,若是念不出来,你就老实地自己离开!不准反悔,不准再生事端!”
“格老子,老子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就是放出去的屁,永远不会收回!”黑脸汉子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咆哮了起来。
潘岩脸上的肌肉颤抖了几下,显然被此人气的不轻,他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原先的那种彬彬有礼的模样说道,“那就好,你随我来!”言罢,他转身先行进去。
门口的一番争端,加上黑脸汉子那粗犷的嗓门,楼内的众多人,都已注意到。而潘岩与他的对话,众人也都听在耳中,刘子风忍不住呵呵一笑道,“这人憨头憨脑,挺有意思的!”
焦子瑜一脸地不屑,说道,“此等粗陋之人,也敢来此,真是有辱斯文!”
刘子风淡淡地看了焦子瑜一眼,没有说话,不过心中却将他看轻了几分,此人未免太过自命清高,看别人衣着朴素,言语无状,就看不起他人,这典型的就是个以貌取人。
只是这样念头一转,那潘岩已经领着黑脸汉子走到悬挂妙联的柱旁,指着柱子上的对联说道,“就这幅对联吧,你若是能够将这联上的字全都认出,我就保证你在得月楼内的酒食!”
黑脸汉子也不算太傻,事到关头,忽地想起一个紧要的事情,他连忙说道,“等下等下,你又是谁,你说的话,顶用么!”
潘岩一脸倨傲地说道,“得月楼就是我的产业,你说我的话顶用么?!”
“原来你是老板啊,行行,哈哈……今天老子要喝最好的酒,吃大块的肉!哈哈……”黑脸汉子乐了,仿佛看到眼前有一大堆美酒肥肉。
见他这幅信心满满的样子,潘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这莽汉子,真的识字?“好了,你把上面的字念念!”潘岩不再磨蹭,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浪费了太过的时间,而且也给其他宾客造成了影响,毕竟现在众人都已经安静了下来。
潘岩所指的那副对联正是那副刚刚挂上的对联,上联是:睡草屋闭户演字,下联是:卧脚塌弄笛声腾!
黑脸汉子双眼圆瞪,拧着脖子看着那上联半晌,就在潘岩心中暗暗耻笑之际,他忽地开口大声说道,“谁操我屁股眼子,我叫他弄得生疼,”
“噗……”
“噗……”
“哐当……”
“…………”
只是一句话出口,在场不知道摔了多少杯子,多少人滑到了桌子底下,多少人将口中未咽下的酒水喷在了身旁之人身上……
之后又全场沉寂了片刻,忽然众人忍不住齐声狂笑了起来,连一向老成持重的刘三吾都忍住呵呵大笑,险些连眼泪地蹦了出来。
最最哭笑不得的就是潘岩了,他着实没有想到,这黑脸汉子居然真的识字,而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黑脸汉子那一口四川口音,居然能够将这幅对联读成这个样子,今天自己真的是闹出笑话来了……
甚至连出联的那个穷书生王翰以及刘子风身旁的李良江,都燥地满脸通红,没有想到这个自己对的这个励志联句,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内在含义”,果然是“意义深远”,两人感觉着周遭那一束束异样的眼神,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只有黑脸汉子一脸纳闷,非常不解这些人指指点点的,在笑什么,他挠挠头,忍不住怒喝一声道,“日你钩子!格老子的,你们笑个啥子噻!”
在四川方言中,钩子就是屁股的意思,此话一出,更符合了之前他念出的对联的意思,真够滛荡的,一时间,众人更是捧腹大笑,笑得肚子都快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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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王八王霸
潘岩知道,若是自己再不有所动作,只能够闹出更多的笑话,他苦着脸,连忙要去拉那黑脸汉子。
黑脸汉子只道潘岩又要赶他,顿时又要发怒,好在潘岩见机地早,连忙说道,“哎呦我的客官呐。我不是要赶你,我说话算话,既然你真的识字,那我就为你免费提供酒食,可你也不能够站在这里吃啊,来来来,你随我来!”潘岩拉着黑脸汉子急急地朝刘子风这个方向行来。没办法,这个大堂,就这堂西还有些座位,其他地方,早已经是人满为患。
巧合的是,黑脸汉子就坐在刘子风的隔壁桌,那焦子瑜顿时满脸的鄙夷和不屑,似乎觉得这种个在他的身旁会掉了他的身份,实际上,他焦家,在临安也算是一个大户人家,对于向黑脸汉子这种泥腿子,他打心里的看不起,因此,他立刻不喜地说道,“潘员外,这地多着呢,你就给换一个,本公子受不了这气味!”
被他这样一说,刘子风才注意到,从那黑脸汉子身上传来一股浓重的汗臭味,难怪周围绝大多数的人都紧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悦。
老板都没有赶自己,你一个瓜娃子耍什么嘴皮!黑脸汉子一听焦子瑜的话,顿时大嘴一咧,忍不住就要一拳头过来。
刘子风是参过军,当过兵的人,对于这种汗臭味,早已经是习惯了,甚至说,他还有些怀念!军营的生活虽然苦,但是却依旧让人记忆深刻。因此,他倒也不甚在意这种汗臭味,其实若不是焦子瑜提出,他可能还没有注意到呢。
一见那黑脸汉子握紧了那钵大的拳头,暗道这一拳头下来,非得把焦子瑜的脑袋打遍了不可,他可不想看到这种事情的发生,刘子风连忙站起,拍了那黑脸汉子的肩膀一下说道,“兄弟,怎么称呼?交个朋友怎么样?!”
他知道这种憨头憨脑的人,一般来说,也算得上是可结交的朋友类型,这种人只是脑中缺根弦,做事直来直往,不顾后果罢了,实际上,这种人你若是真能够与他交心,那对你绝对是肝胆相照,两肋插刀,不会与你耍什么心机,不会在背后给你捅刀子,关键时刻,甚至还可能会替你卖命,纵观历史上这种类型的人,诸如樊哙、张飞、李逵、程咬金……哪一个不是莽夫,哪一个不是这样类型?!
黑脸汉子愣了愣,果然被刘子风转移了注意力,他看了刘子风一眼,又裂开大嘴说道,“我是王霸!你怎么称呼?!”
“噗嗤……”解缙口中的酒水再一次喷在了王绂的身上,他连忙伸手要去擦拭,口中连连致歉地说道,“失礼失礼,孟端兄莫怪!”
王绂也摇头苦笑,他还是第一次听人理直气壮地自称“王八”的。
虽然这次黑脸汉子,也就是王霸的说话声音低了许多,不过还是让周遭的人听到,不过近距离看到他那一副威猛的模样,众人也不敢太过分,只得低声窃笑。
王霸嘴角一瞥,瓮声瓮气地说道,“笑什么笑,我知道你们这些龟儿子在笑什么,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在家排行老八,原先名字就叫王八,后来我师傅嫌我名字难听,给我改成‘霸王’的‘霸’,不再是那个‘八’,你们要再笑,老子揍地你们变王八!”
一看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众人虽觉得好笑,但也真的不敢再笑了。
刘子风连忙说道,“我叫刘子风,王霸……呃……算了,我叫你王大哥算了!”终究有些不习惯开口闭口叫人家“王八”,刘子风干脆主动套近乎。
解缙王绂几人都有些愕然,他们不明白刘子风为何对这个粗鲁汉子这般热情,才一句话的,就叫对方“大哥”,适才他们坐在一起聊了那么就,他都没有显得这么热情。
只有远远地注意着刘子风的刘三吾忍不住暗暗摇头叹气,“唉……风儿终究是喜欢与这些市井粗鄙之人交往,这可怎甚是好?!”
却说那王霸呵呵一笑,用力地拍了拍地刘子风的肩膀,说道,“你这瓜娃子,够爽快,好,我就交你这个兄弟!”
“瓜娃子”这个称呼要看语气如何,骂人的时候可以用,但是在语调比较柔的时候,也可以表示对对方比较喜爱或者欣赏,而此时按照王霸的语气,这意思,显然是后者。只是他有些不知轻重,那一掌掌拍子刘子风的肩头上,力道之沉,压得刘子风暗暗咧嘴……
一看周遭那种怪异的眼神,刘子风也懒得多解释,感觉这黑脸汉子,还是挺可爱的,至少比那些眼高手低,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强多了,刘子风拉了拉他,说道,“王大哥,我们到角落去……”
所有的文人学子都尽量地想要往比较中央的地方靠,毕竟若是对出一两句佳句,四面八方的人都能够看清楚自己,而若是角落的话,恐怕就没有多少人能够注意到自己了。所以,大堂中虽然拥挤,但是角落却还有些空桌。
潘岩并不识得刘子风,不过他巴不得现在有人能够将这个黑脸汉子带走,最后能够直接将他带出得月楼,因此,见刘子风要领着他到角落里去,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
这而的事情毕竟是发生在堂西,虽然也引起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但是绝大多数的人,却都已经将注意力放回到了对联上面,因为,此时堂中又有人出对子了。
刘子风带着王霸,很快地就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张空桌,怕王霸又惹出什么事情了,所以潘岩一直跟着二人身后,王霸坐下之后,一见桌上虽然有些酒水,其他的却尽是糕点水果,虽然精致,但是他显然对这些东西不感冒,他一把扯住潘岩说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