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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子弟第38部分阅读

    油。

    警察把他们几个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都没收了,说:“你们哪来的这么多钱,还抽‘大前门’。”然后指着小军说:“你,留下,其他人都站到院里去。”

    人都出去了,那个警察走过来,照准他狠狠踢了一脚,说:“你给我站好了。”小军嘴撇了一下,没敢吭声,靠墙站住。“站直了,立正!不许靠墙!”“您不是让我靠墙站着嘛。”“你哪那么多废话。我是说叫你靠近墙,没让你整个身子都挨在墙上。你瞅瞅你那德行,要站就得有个站相,两腿并拢,非得晃着条腿吗?”小军两腿站直了。“不许靠墙!跟你说多少遍,听见没有?”小军往前挪了半步。“说吧。”那人坐在炉子旁,挺惬意地烤着手,“说什么?”“说什么还用我教你吗?别废话,你们几个是你挑头砸人家饭馆的吧?”“不是。”警察站起来,走到小军面前,盯住他看了一会儿,说:“你看着我的眼睛。”小军看到他的嘴角上有个很大的黑痦子,“谁叫你看那了,我叫你看着我的眼睛!”那人抬腿又是一脚,把小军踢得趔趄了两步。小军知道他是学《列宁在十月》里面的捷尔仁斯基的对话,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开了。那警察火了,抬起巴掌狠狠打在小军的后脑勺上,“我叫你再笑,你不怕是不是?再笑我还关你饿死你冻死你你信不信,让你吃喝拉撒都在那里面。”小军心里骂道:“你大爷的,哪天出去我非找机会把你丫花了不可。”可他哪敢说出来,一个劲点头,表示相信。他揉揉脑袋赶紧立正站好。“知道我为什么叫你看着我的眼睛?”小军摇摇头,“我就是看你是不是在撒谎。”“我没撒谎。”“再撒谎,我非关你十天半个月不可!”“是。”“说,你为什么砸饭馆。”小军揉着后脑勺说:“我没砸啊。”“你不说是不是?关你一个月。”

    八 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所长叔叔,您千万别关我,我妈在家病着,我得回去陪我妈上医院。”“别叫我所长,乱叫什么,我又不是所长。骗鬼吧你,还陪你妈上医院,哄谁啊?像你这样的我见的多了。叫什么名字?”“沈小军。”“家住哪?”“xx学院。”“跑到‘康乐饭馆’干什么去了?”“我今天过生日,哥儿几个给我……”“哪哥儿几个?”“就是大嘴、小蚊子几个。”“什么大嘴,说大号,他们都是哪的?”“大嘴叫赵小鱼,小蚊子叫赵小庆,都是我们院的。”“谁挑头跟人家打架的。”沈小军没说话。“问你呢。”“我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不知道好啊,那就呆着吧,我要你呆多少天你就呆多少天。”“我真的不知道,我刚进去他们就打起来了,该着我倒霉,还挨了一盘子。”“你少跟我贫,你就告我谁挑的头。”小军沉默不语。“那好,你不说是吧,我先不问你,你告诉我,你的钱从哪来的?”“我们家给的。”“给的?你们家一次给你那么多钱?”“不是,是我攒的,我为了跟哥几个过生日,我攒了好长时间了。”“你刚才不是说你们家给的吗?怎么又成你自己攒的了?”“是我妈平时给我的早点钱,我攒下来的。”“你说的是真的?”“所长叔叔,我说的句句是真话,不信您去问大嘴,啊不,赵小鱼。”“跟你说不许叫我所长,你没记性吗?”“知道了。我就是看您将来肯定有进步,才叫您所长。”“少贫。你说还有个叫什么小蚊子的?”“赵小庆。”“他呢?”“我不知道。”“你们家在海淀,你怎么跑到‘康乐’饭馆去吃饭了?是不是去那里有什么目的?”“目的?什么目的?”“装,你就跟我这装。你小子不说实话是不是?”“我们真的是去吃饭的。”“吃你个?啊!你们是去看那女服务员去了对不对?还以为我不知道。我是谁?是负责这片的公安,对这一片的情况了如指掌,你想在老子眼里揉沙子蒙混过关,休想!”“呦,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您可真神了嘿。”“少他妈废话,我问你呢。”“您说哪个女服务员,我怎么不记得‘康乐’里面有女的啊,好像清一色的秃瓢大老爷们,您说那女服务员怎么啦?”“装!”“您看您老说我装,那我别说话了,我说了您都不信。”“那几个人是哪的?”警察朝院子里努努嘴。“我不知道。”“那女的呢?”“我也不知道。”“好,你说你不知道是吧,那你就别打算出去了。”“所长叔叔,我想出去,我要是知道我肯定全告您,可我真的不知道,那几个人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他们。”警察小声问:“那女的是不是你们拍的婆子?”“婆子?啥叫婆子?我不明白。”“骗鬼吧你,你当我不知道,就你们这帮流氓……”“我不是……”警察上来又照准他脑袋给他一下,小军知道他又要打他,吓得一缩脖子,这巴掌让他躲过了。“您别打我了,回头您再把我给打傻了,叔叔。我这人有个毛病。”“什么毛病?”“一挨打我就得尿裤子,特灵,所以我们家人都轻易不敢打我。打了我还得给我洗裤子,真的不骗您。”这回轮到那警察笑了。“你还有这毛病啊?”“啊。”“那让我打打试试?”警察说着上来就打,小军一下蹲在地上,抱住脑袋喊道:“叔叔诶,别打了。”“谁是你叔叔。起来!就你这号的给我当侄子我都嫌丢人。别跟我这装可怜来。你还敢说你不是流氓,你们一天干的什么事我们一清二楚你知不知道。”“我们干什么了?”“放屁,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啊?“不是,叔叔,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婆子,我从来不干那事。”“你以为我是傻子?就你穿成这样子,是为啥,还不是想拍婆子。就你们那点狗屁事我都知道。你还穿皮鞋,你才多大就穿这么好。你这些衣服从哪来的?你抢过军帽没有?冰场上打过架吧?”沈小军一个劲摇头,说:“这衣服都是我爸的,我妈特抠,从来不给我买新衣服。从小我们家孩子都穿我爸改过的军装。先给我哥穿,我哥穿完我穿,真的,不骗您,您瞅我这裤子,都放了好几回了。军装我都穿腻了,我就特喜欢那‘飘蓝’,可我妈根本就不给我买。我想没准我们小时候的尿?子都是我爸旧军装剪的呢。再说我们家有,我干吗要抢。”“你们家有,你们家有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家就是有也用不着显摆啊,你们家有那就应该去砸人家的饭馆吗?”警察把话题又转回来,“沈小军,我最后问你一遍,谁第一个闹事的?”“不是我,我们刚进去就看见他们打起来了。”警察大声喝斥:“你小子是不是就打算在这呆着不出去了?我实话告诉你,你今天的态度是怎么治你的关键,我就是要看看你的态度,态度好,我们还可以放了你,态度不好,你就还呆在那个空屋子里,一天仨窝头,喝凉水,连茅房都不让你上,拉屎撒尿全在那屋子里,你好好想想。”小军一听这话傻眼了。他不敢再说不知道,因为他知道再这么说,这警察可能真就不管他了。“我今天就看谁先说,谁先交代就让谁先走。我先叫你进来,是给你个机会,要是等到别人都交代了,你最后才说,那你就是再交代我们也不会理你了。叫下一个。”小军急忙摆手,说:“所长叔叔,不是我干的,真的,第一个砸的人是……”“是谁?”“是,叔叔,如果我说了,您能保证您不告诉别人吗?”“那当然。”“我也没看清,大概,大概是那几个中的那个个子最高的那个。”“你肯定?”小军点点头。那警察笑了,看着小军点头说:“早这样不就省的我麻烦了嘛。”他走到窗口,叫小军站到窗口来,“你说的是那个大个儿?”小军看一眼站在院子里的铁军,点点头。“你先出去,叫那个人进来。”小军点点头,临出门回头对那警察说:“叔叔,您可千万别说我说的啊。”“我知道,还用你教!”

    九 你个狗叛徒

    沈小军走到院子里,对铁军说:“叫你呢。”铁军满不在乎地朝他咧嘴一乐,说:“审完了?”小军点点头,铁军笑着说:“哥们儿,压老虎凳还是灌辣椒水了?”小军不敢抬头看他,只说:“你进去就知道了。”

    铁军进了屋子,看见那个警察正端着个大瓷缸子喝水,他上前嬉皮笑脸地说:“叔叔,我也渴了,您让我喝口水。”“我让你喝个屁!”那警察把缸子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敦,说:“叫什么名字?”“铁军。”“你不老实说是不是?你给我报假名字,哪有姓这姓的?”“我真的叫铁军,警察叔叔,我从来没上这来过,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啊。”“你是不是打算在这关到底啊?”“我没有啊。”“我告诉你啊,怎么处置你,全取决于你的态度,老实交代,给你出路,否则……”那警察一时想不出说什么,他端起缸子喝了一口水,铁军小声说:“否则就拉出去毙了!”“你说什么呢?”“我没说什么。”“还敢顶嘴,我明明看见你的嘴巴在动,你还说你什么都没说。你这人太狡猾,对你这种人我们可有的是办法。你老实说,今天这事是不是你挑的头?”“挑什么头?”“装,你装是吧,好吧,我给你五分钟,不,三分钟,三分钟你再不说,我就把你关起来。”他看着桌子上的闹钟。铁军笑着说:“警察叔叔,我不明白您说的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人家已经揭你了,说你是第一个挑头砸人家饭馆的人。”“谁?谁说的?”“刚才那个沈小军。”“您别逗了。”“我才懒得骗你呢,那是你兄弟吧?人家把你卖了,你还替人家点钱呢。”铁军朝外面看看,他看见沈小军正在和路燕说话。“他干吗要出卖我。”“他干吗要出卖你。你以为你是谁,他干吗不出卖你?你们这路人我见的多了,关键时候什么哥们儿义气都不顾了,先保住自己再说。”“我从来不出卖我的兄弟。”警察走过来说:“哼,把你吹的跟朵花似的。你还硬是不是?我看把你关上几个月半年的,你还硬不硬。”“你凭什么把我关起来,我马上要当兵去了。”“当兵?就你这样的还当兵?你就是当兵了,我也要把你揪回来。你们这帮干部子弟仗着家里有门路都去部队,让那些没有门路的孩子去农村插队,我今儿就关了你了,看你还能不能当兵!”铁军一听这话急了,嚷道:“你干吗关我?”“就因为打架,扰乱社会治安。”“就因为这就不让当兵?”“这还不够吗?往部队送也得送好样的,表现好的,就你这样的小流氓,进了部队那还不得毁我长城啊。”铁军一听喊道:“凭什么啊?”说完哭开了。“你哭!哭我也照样关你。打架的时候你怎么不想到这会儿啊?这会儿怂了啊。你给我靠边站着。我可见不得你这样的,还当兵呢,哭鼻子抹泪的,怂蛋一个!”

    正说着,一个年龄大些的警察披着棉大衣走进来,那人走到炉子跟前,一边翻炉子上烤的馒头,一边问:“他招了吗?”“没有,所长,我还没怎么审呢,他先哭了。不过他用不着交代,外边那个已经把他抬了。”所长歪着头看一眼铁军,说:“是吗?他们不是哥们儿吗?”铁军这才相信小军真的把他给卖了。他急忙说:“不是我,根本不是我,是他先跟那女的逗,给人家显摆他有钱,人家骂他,他就拿算盘打人家。接着就打起来了。”“你也别把你摘那么干净,那椅子什么的都是他一人拽的?你肯定没少搀乎,都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给我到院子里站着去。”铁军走出房间,一眼看见正和路燕说得热乎的沈小军,破口大骂:“王金标,甫志高,王连举,你这个狗叛徒!”几个人都愣了,铁军指着小军骂:“这小子一进去就把我给抬了,说是我第一个动手的,你他妈什么东西!”说着,他上来要打小军。几个人急忙给拦住了。那个警察一挑帘子,端着个茶缸子站在门口喊道:“住手,给我都靠墙边蹲着去。”几个人磨磨蹭蹭往墙边走,只有铁军站在那瞪着小军生气不动换,警察上去照准他狠踹了一脚,“过去吧你!”铁军挨了这一脚,好像陡生动力,顺着那股惯性突然紧跑两步蹿到正要蹲下的小军身后,照准小军的腚上也是一脚,小军往前踉跄了几步,一下扑倒在地上,脸呲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土。他爬起来一看,嘴唇破了。今儿这一下可栽大啦,特别是当着路燕的面。小军哪里是吃这亏的人,气得他回过头照准铁军的头举拳就抡,铁军一晃躲过了,小军又是一拳,打在铁军的腮帮子上,“你敢跟我玩,你丫打听打听去,我是吃素的吗,练过拳。”小军扇动着破嘴唇,得意地晃动着拳头。铁军捂着腮帮子骂道:“我,你他妈不是人,你个王八蛋狗叛徒,我今儿跟你干到底了。”说完他不顾一切扑过来,把小军按在地上扭作一团。那警察嘴里骂着刚要上前拉架,所长不紧不慢从屋里出来,站在台阶上说:“小张,你管他们干什么,叫他们掐去,这帮人就是少教,什么时候打累了不打了,就消停了,还省的我们动手收拾他们了。”说完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进屋去了。那小张一听这话,愣了一下之后点点头说:“还是所长高!”他瞅着在地上滚成一团的俩人说:“你看你个大个真是个怂蛋,还打不过比你个矮的。”铁军一听这话,松了手,结果脸上又挨了一下。沈小军气喘吁吁站起来说:“你打呀,你怎么不打了?”“孙子才他妈打呢。”“你丫是我重孙子!”“别他妈打了,打着叫人家看热闹。反正我不计较就是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还你不计较什么,好像你还真占理了。我告你我跟你就没使劲,我只用二分的力就能把你丫那俩蛋子捏碎了弄残了你信不信?”沈小军嘴还硬。那个警察走过来,说:“你们还继续啊,孙子打重孙子多热闹啊。”铁军站起来说:“不打了,我们干吗要打。”小军一边擦嘴角的血迹一边说:“打不过怂了,就说不打了。”铁军回头瞪小军一眼,说:“我告你啊,我可是有思想的人,不像你,犯浑,我跟你说过了,我们不能打架叫别人看热闹。”小张说:“我看你们就是欠收拾,一人饿上不要三天,一天就够了,管保你们都老实服帖了。”说完他一指站在一旁的路燕说:“你,进来。”

    十 路燕的交代

    路燕跟着姓张的警察进了屋。一进屋她就直奔炉子,一边搓着手一边说:“哎呀,真冷,冻死了。”“坐吧,坐那。”小张指指椅子,路燕坐在椅子上,神态自如,一点没有害怕的样子。小张问她:“会背老三篇吗?”“当然会。”“你背一个。”“哪一篇?”“你哪一篇最熟?”“我都熟。”“那就全背。”小张心说你吹吧,我都背不全,你还能成?小张审人一般不让背老三篇,哪有那么多功夫跟你废话,但是碰到愿意多说几句话的人,他就让先从背老三篇开始。要是会背,他就从别的话题说起,要是不会背,就从不会背说起,这样审讯显得内容多,有策略,总比直来直去问那么几个问题要显得有水平。

    路燕从《为人民服务》开始背,再到《愚公移山》、《纪念白求恩》,一口气背下来,一个磕巴不带打,一个字不错,把小张听的目瞪口呆。路燕背完了,看着小张,说:“我背完了。”小张回过神来,忙说:“还用你告诉我,我知道你背完了。”“你还要我背什么?”“你还会背什么?”“诗词,还有《语录》,唐诗宋词什么的都会。”“唐诗宋词都是封资修玩意,谁叫你背那些东西了。语录你能都背下来?”小张瞪圆了眼睛问。“可以。”“吹吧你就。你这都是在学校背的?”“不是,在家没事背的。”“那我考考你。你把语录第3oo页背下来,从第一行背起。”路燕看着他,不张嘴。“怎么样,不会了吧。”小张得意地说。“语录就没有第3oo页。”这一句话弄得小张特尴尬。“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没3oo页,我就是考你,看你是不是在吹。”

    一直在后面看着路燕不说话的所长咳嗽一声,问:“你叫什么?”“路燕。”“今年多大了?”“十七。”“家住哪啊?”“百万庄。”“哪个学校的?”“百万庄中学。”“跟外面那几个人怎么认识的?”“不认识。”“不认识你怎么跟他们在一块?”“我没跟他们在一块,我刚进去吃饭,就给带这来了。”“小姑娘家家的,可不兴说谎啊,你一人跑饭馆吃饭去了?”“啊。”“你哪来的钱?”“我们家给的。”“你那兜里一分钱没有,骗谁呢你。”路燕不吭声了。“人家可告诉我们你跟他们是一伙的。要是不说实话,你就得一直关在这,你知道不?”“知道。可我说的都是实话。”路燕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小张放在炉台上的缸子,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末,小口地喝起来。小张一看她这样,心说他到派出所这么长时间,带回来的女的,不是泼妇就是哭天抹泪,要不就是吓得不敢吭声的,没有她这样不见外把这当家的。所长一直站在路燕身后看着她。突然问她:“你到底多大了?”“十七啊。”“胡扯!十七,我看你牙都没出齐,你说实话。”路燕翻眼看看所长,低下头,小声说:“十五。”“你出来多长时间了?”“什么出来多长时间,我不明白。”“不明白?装不明白吧,你从家里跑出来多长时间了?”所长站到路燕的前面盯住她看,路燕低下头不再吭声。“你今天跟我说实话。”“什么跑出来?我不知道。”“我现在就给百万庄派出所打电话,叫他们联系你们家人来接你。”路燕一听这话,神色有些慌乱,她站起来对所长说:“叔叔,您可千万别给他们打电话,我自己回家成不成?”“不成。你就在这呆着,哪儿也不许去,等着你们家人来接你。”路燕重新坐下,但是这回她不再像刚才那样镇定自若,显得不那么自在。所长走过来对路燕说:“你到底出来多久了?”“半个月。”“都在哪生活?偷过东西没有?”“没有,我从来不偷东西,从小老师还有我爸妈就教我要做诚实的好孩子,我可没那坏毛病。”“呦,看把你说的好的,还做诚实的好孩子呢,好孩子就你这样的?”小张不屑地撇撇嘴。“那怎么啦,本来就是。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偷东西,这是我的原则。”小张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所长瞪他一眼,又问:“你都在哪住啊?”“一开始就在同学家,后来同学家的大人烦我了,大概是嫌我吃的太多,把我赶出来,我就到处流浪。”“你没有偷,那靠什么生活?你总不能饿肚子吧。”“就是那么蹭饭吃,混一顿是一顿。我每顿饭都吃的特别多,就是为了多储存些,这样我没饭吃的时候还能抗些饿。”“那你都在哪过夜?”“同学家出来以后,我去过我姑姑家,可是没过两晚,我姑姑就告我们家人了,那天晚上我都睡了,听见我们家人来了,还是我表妹开了窗户让我跑了,要不我就叫他们给抓住了。我姑姑说话不算数,说好不告诉我们家人的,还是说了,她把我出卖了。后来我就去火车站候车室,那暖和,又有长椅子,睡一晚上没人管。可后来车站打击盲流,候车室呆不成了,再后来我就到处呆,前门楼洞底下我都呆过,拉货的大卡车我也睡过,天气太冷了,只睡了一晚上就不睡了。”“你就没想过回家吗?”“想过,也回过。连着两天没吃东西,又没地住,外面实在混不下去了,那天晚上我回去了。在我家门口站了半天,我敲门,里面可能没听见,我就走了。我越不回去,就越害怕回去。”“你们家都什么人?”路燕低头不说话。“问你话呢。”“有我妈,还有父亲,还有哥哥姐姐。”路燕的声音低得快听不见了。“出来刷夜都是你一个人吗?”“都是我一个人。”“撒谎!”“真的,警察叔叔,我没撒谎。曾经有两次在什刹海滑冰场外面碰见几个人,他们叫我跟他们一起住去,说他们那房子是一家什么去干校的人家的空房子,家里有暖气特暖和,什么都有。我想了想,没去。”“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觉得跟他们去不好,那些人心术不正,我宁愿一个人这么飘着也不愿意跟他们在一起。”小张鼻子哼哼了一声,说:“你还挺会选择。”所长又问:“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不回家?你觉得你这么在外面刷夜好吗?”“我不想回家。刷夜不好,可我也不愿意回家。”“为什么?”“不为什么。”“胡扯!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愿意在外面飘着刷夜?到底是为什么?”路燕的眼皮往下一耷拉,再不说话,所长递给路燕一张纸一支笔,说:“你现在把你家的地址还有你家里人的姓名写下来。”然后对小张说:“你把她看好了,我叫他们家来领人。”路燕看了所长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字条写好了,所长一看,说:“这地址是真的假的?”“真的。”“啊,看不出来嘛,我就不明白你们家的条件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出来干什么。再有我看你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挺聪明,背诗词、语录背的那么溜,这笔字写的又这么漂亮,我真有点琢磨不透你这个人。”路燕腮帮子鼓起老高,她好像在拼命忍住泪水。“你跟我说,你和你们家人到底闹什么矛盾跑出来了?”路燕摇摇头。“你不说是不是?那好吧,我只有叫他们来领人了。”路燕的脸皱在一起,脸上的表情除了着急,还显得有难言之隐。“你跟我说,你进局子这是第几次了?”“第一次。”“胡说!瞎话张嘴就来。第几次?”路燕翻翻眼睛,看了所长一眼,说:“您怎么什么全都知道啊,上次那次不算。再上次那次也不能算,所以总共就这一次。”“什么上次再上次的,一共三次,是不是?前两次是怎么回事?”“第一次是我在我同学家住,派出所查外来人口,把我带到派出所去了,后来问清楚就把我放了。第二次是打击火车站盲流。”“你跑了,对不对?”“不是跑了,是抓的人太多没人管我了。”路燕小声说。“那不是跑了是什么?年纪轻轻的,阅历还挺丰富啊,就这么刷下去?”“我不想,我也想去插队。可我好长时间没去学校了,还有插队报名要户口,我的户口在家呢。”“那你就赶紧回家去,你知道吗,一个女孩子在社会上这么混着很危险的。一会儿我们就和你们那的派出所联系,把你领回去。”路燕鼓起嘴巴点点头。

    所长叫路燕出去,然后对小张说:“这女孩把她看好了。先给百万庄派出所打电话,叫他们联系她家里人来领人。我看这几个人就属她的问题最大。另外那几个人让他们家里来领人,看‘康乐’损失大概多少钱,给人家退还了再说。”“不关他们啦?”“关什么关,又没伤人,砸坏东西给他们赔就是了。要是这样的都关着,那咱们关的过来吗?”“那怎么赔呀,平摊能成吗?”“你就不会动动脑子,什么事还分个犯主犯呢,你还看不出来,那个铁军和沈小军一人多摊些,剩下的少拿些。”“还是所长您高!”

    十一 百无一用是书生

    还没等派出所打电话,陶慧敏和张惠英就赶来了。

    小蚊子跑回家急忙给两家报了信。没敢说小军和大嘴闹事,只说是派出所抓错了人,得赶紧想办法去领人。

    沈静如嫌丢人不愿意去,他对老婆说:“要去你去,我可丢不起那人。”“什么丢人,你嫌丢人我不嫌。孩子可怜的,现在还给关着,谁知道吃饭没有,谁知道那些人打没打他……”说到这,陶慧敏的眼圈都红了,“你都丢了一个儿子了,还要等这个儿子也给丢了?”说这话等于在戳沈静如的心窝子,沈静如没办法,只有干挨着。“他丢不了。”“不行,你不去我去!小军那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差,受不得那些人折磨,他再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张惠英赶来,见着陶慧敏一拍手喊道:“小军妈啊,这可怎么办啊。”说完眼泪就下来了。“什么怎么办,咱们赶紧去救人啊。”“是啊,是啊。可是我听说得要钱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上不是说打坏东西要赔偿吗,咱们得赔人家钱啊。不带钱去,人家不会放人的吧。钱呢?上哪找钱去?不瞒你说,我们家就那么点钱,都存了定期了,家里没剩下几个钱,我们家我没工作,不能跟你们比。”“你还要不要你儿子了,你就忍心让他在那里面呆着?”“要啊,怎么能不要啊,我一听这事差点没把我给急死。可是钱……”“钱钱钱,光说钱,我看你是心疼钱不愿意救儿子吧。”“看你说的,我哪能只要钱不要儿子啊。可是你这会儿让我上哪找钱去啊。”“钱我这有,我先给你垫着,不是我说你啊,你张口闭口钱钱的,到底是儿子重要还是你那钱重要啊。”“儿子重要,当然是儿子重要。”张慧英一听陶慧敏答应先把钱帮她垫着,心里一下踏实了,两人正说着,电话来了,保卫部说刚接到派出所通知,让家长带上钱去接人。张慧英一听派出所真的要钱,心里就跟刀剜了一样,咬牙切齿地骂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要钱是吧。赵小鱼你个小兔崽子,你在外面摔人家的盘子摔的倒痛快,让老娘我给你赔钱,天啊,我怎么养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小兔崽子啊。你回来看我不治死你!”“别在这狠了,赶紧走吧。”张慧英没法,气得高一声低一声骂着,和陶慧敏一起急急忙忙走了。

    看着老婆急急忙忙往外跑,沈静如叹了口气。自打大军死了,陶慧敏就像得了魔怔,一天到晚念念叨叨的,吃饭时明明是三个人,偏要摆上四副碗筷。每天早上把大军的鞋子摆在门口,好像大军马上就要出门。对小军简直不是惯,是溺爱。沈静如说过她几次,说一次吵一次,陶慧敏急了就骂他是窝囊废,儿子让人家给害死了,还一天到晚活得挺自在。陶慧敏一提大军,老沈就急了,大军是他的心头大患,什么时候一想起儿子来,他的心里就是一阵绞痛。也就是从大军死了以后,他的病根就落下了,不能生气,一生气胸口就痛。他找过一位老中医看过,老中医给他把过脉后,半天说了一句话:“你的积郁太深,已经伤了脾肝。”他一听就明白了,大军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他原本就是个内向的人不善于表达,心中的那点痛苦,连同齐新顺给他的屈辱生生硬是一齐咽下去,能不生病吗?

    一九四八年,大军出生时沈静如正好三十岁,三十岁了得着个儿子,对这个儿子自然格外宝贝。那时沈静如在解放军某兵团的留守处工作。大军出生后没几个月抽了一次疯,抽的嘴歪眼斜,口吐白沫,沈静如连夜把大军送到离驻地五十里的医院。大夫都说恐怕是不行了,沈静如硬是抱着大军在医院里坐了整整一个星期。半个月后,大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总算缓过来出院了,沈静如却因为一直在门口坐着,着了风,上生了个大疮,大军出了院,他又接着住院。那时候他没有想过那么多,只想着孩子能有一天叫他爸爸,能少生病,顺利地长大。大军长大了,带给他多少欢乐,也带给他多少烦恼。不管是欢乐还是烦恼,儿子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一个器官,成了流淌在他身体里的血液,与他紧紧融为一体密不可分。突然有一天,身体里的这一部分没有了,就那么嘶嘶啦啦生生地被人给撕扯开来,摘掉了。那种疼痛只有他一个人心里清楚。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这种痛苦就硬硬地砸在心底,砸得他五脏六腑失衡,砸得他喘不过气来,砸得他心里满是瘀血。他知道,儿子的死对他来讲是永远无法排除的硬伤,想要缓解减轻这样的痛苦,只有叫那个人偿命。男人的仇恨是刻在心底的。大军死后一天一道,刻得深深的,鲜血淋漓。他生命里的其他部分都淡漠了,别人看他像是受了刺激,丢三落四的,可是就是这部分的记忆格外清晰和迫切,他满脑子都是报仇。他一再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十年以后怎么报这个仇,他不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他空有满心的复仇愿望,却根本想不出复仇的办法。就这么想啊想的,想的他的头都白了,想得他背都驼了,想得他刚过五旬耳背眼花,还是想不出来。他顶多就是见到那个人以后,怒视,缄言,愤而走开。这算什么,人家谁会把他的怒视当回事。反而在背后耻笑他是阿q,笑他无能。

    他甚至想再被关进那个地下室去,他觉得他的自由是儿子的命换来的,他在外面呆着是对儿子死的歉疚。

    这是沈静如活了五十岁第一次清楚地审视自己,很有些俯瞰的味道。他总结来总结去,最后总结出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个叫沈静如的人一辈子活得稀里糊涂的,到了五十岁丧失了一个儿子以后才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人说越活越聪明,这话就是说他老沈的。五十岁的人第一次明明白白看清身边形形色色的人,有糊涂的,有聪明的,有狡猾的,有迂腐的。他们再怎么样都比他强,他们再糊涂再懦弱,不会丧失属于自己的领地,不会丢失孩子。一个三七年参加革命的老同志,人生理想和奋斗目标应该是非常清楚和明了的,但是老沈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自己需要和向往的是什么。不是名利地位,不是高官厚爵,他厌倦在名利场的你死我活追逐搏杀。他向往的是“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的田园生活。他需要和向往的是与家人在一起和睦融和的幸福生活,可是现在他连这一点点愿望都达不到。

    老沈常想,如果这事放在别人的身上会怎么样。他想他们会杀了那个家伙给儿子报仇。他不是没有想过,杀了齐新顺,再去投案自。他甚至想到杀了人以后的他,背一定挺的笔直,因为他履行了作父亲的责任和义务,他是个真正的男人。可事实是一切照旧,大军出殡那天,齐新顺把刀递到他手里他都没有勇气捅他一刀。气可鼓不可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的那股为子复仇的气早就泄了。甚至想想都会后脊梁冒出一层冷汗来。他没有那份勇气,他只有在晚上像只老鼠呆在黑暗的角落里咀嚼懦弱和卑怯的苦果。

    沈静如觉得自己老了。真正的老是从心先老。现自己无法达到既定和向往的目标时,雄心壮志随着时间的流逝抽丝剥茧一样一点点消逝掉,人开始有力不从心的感觉,这个时候,人就老了。

    十二 小军帮忙

    陶慧敏和张惠英赶到派出所,看见小军他们几个站在院子里。陶慧敏一见儿子,带着哭腔叫道:“孩子,妈来晚了,你怎么样啊?没有受委屈吧?”小军把手插在口袋里,不耐烦地说:“妈,您怎么来啦?”“小庆回去报的信,我一听就和你张姨赶来了。哎呀,你的嘴怎么啦?是不是他们打的啊?我找他们说理去。”“妈,您多余,反正您不来,他们也得放我,我看他们把我关多长时间。”“孩子,别说了,妈来晚了,妈这就接你出去。”陶慧敏进屋去交钱办手续。

    所长一见陶慧敏来了,撇了撇嘴说:“还是有钱啊,说来就来了。”陶慧敏瞪他一眼说:“这么冷的天,你们就让那些十几岁的孩子在院子里面冻着,你们在暖暖和和的屋子里烤着火,你也有孩子吧,你怎么能这样呢。甭管他有错没错,他总归是革命的接班人吧,是革命的后代吧,对待祖国的花朵你们就这样啊,你们的心是肉长的吗,怎么能那么狠呢?是不是还打我儿子了?他的嘴巴怎么回事?要是回去他身上还有伤的话,那我还会来找你们的,我跟你们没完!”小张一听,急了,“唉,我说你这女的是怎么回事,让你们来领人你还事多了。你不说你儿子,你还说开我们了。你儿子好,你儿子好怎么你跑来交钱来了,有本事你别交钱啊,就让他在这呆着多好。再说我们怎么不抓别人单抓他啊。他是这次闹事的犯,你知道不知道。他那点伤是他自己跟人打架打的,你赖得着我们嘛。我劝您回家好好作作自我检讨啊,看看你平时是怎么教育儿子的,你看看他那样子。”“我儿子怎么了?他那样子怎么了?”小张往外一努嘴,陶慧敏顺着往窗外看,见小军正笑着和路燕说的正欢,那神情快活自在,就等着他妈交完钱走人呢。陶慧敏瘪了一下嘴巴,说:“我儿子那样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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