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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子弟第28部分阅读

    ,也不气。转脸对他说:“怎么啦?气不过啊,气不过你也来啊,看人家雪晴理不理你。再说就你那样的,跟人说你是人家女婿人家也得信啊。”“呦,还理不理呢,资本家的狗崽子,倒贴给我我都不要。你当他们家还有钱哪,老喽,那是去年的皇历,翻不得啦。”“嘁,就知道钱,没劲。”“不图钱你图啥?图那女的?那女的有什么好,还不如我老婆的大,我老婆的奶摸着特软和,跟揣面团一样……”志民打断他的话说:“你他妈怎么不去挤那牛奶啊。”“我今儿还是第一次见女的那玩意儿呢。,那感觉特……”“怎么啦?开眼了是吧。我跟你说吧,这女人没结婚之前那玩意儿叫金奶,刚结了婚的叫银奶,等到有了孩子正奶孩子的就叫狗奶。昨儿你们看的可是金奶,不容易见到的。”志民急了,骂道:“去你妈的,废什么话啊,哪凉快滚到哪待会儿去你们。”“怎么啦,这还没成你媳妇呢,就这么护着啦,嘁。”

    志民不打算再理他们,把车停在雪晴家门口,支起支架,从车座下面拿出一块抹布,蹲下来蘸着吐沫认认真真地擦车。他知道雪晴心情不好,他要在见到她之前把车擦得干干净净的。他要告诉雪晴,车,我给你推回来了,完好无损。至于我,她齐莎娜也不数数她有几颗牙,啃得动啃不动我这块骨头。不对,怎么是骨头呢,那我不成了锅里的肉啦。应该是啃得动啃不动我这块钢!想到这,他不觉有几分得意。骑上擦得锃亮的凤头车,在胡同里转来转去。胡同里近一半的人出来了,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着志民骑着车在那显摆。志民那个得意啊,觉得自己跟那英雄差不多了,不光回来了,还把敌人抢走的东西缴获回来了。而且他觉着那些人看他的眼光也和以前不一样,很明显,是把他当雪家人来看了。

    志民想着得意,那车骑着就和往日不一样。他也学着那些干部子弟,手指头不抓车把,只把两个手掌靠在车把的两边,下面用脚跟蹬在脚蹬子上,还尽量往外撇。像是个大八字脚在蹬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成了这样了,只是看见大街上那些干部子弟都是这么骑车的,成群慢不悠的,看上去拿着,肘着,特狂,也特帅。

    三十 酷 刑

    普玉急急忙忙跑回家,看见母亲正坐在北屋的台阶上,她赶紧上前问:“姆妈,你怎么样啊?”当她看见母亲头上的血迹时,吓坏了,“到底怎么啦?姆妈你讲话啊。”外婆看见女儿,摇摇头,老太太白稀疏,露出粉红色的头皮。“要死啊,伊拉杀人了啊。”

    普玉慌了,母亲被人打成这个样子,那雪晴该不会……她四下看看,没有看见女儿,急忙进了屋,看见屋里一片狼藉,几件家具都被砸烂,一件明式黄花梨条案硬是被从中辟成两半!一个镶嵌圆形镜子的梳妆台,是普玉结婚时姥姥送给她的陪嫁,镜子被砸碎,一地的碎玻璃渣子。

    她顾不上那么多,只想赶紧看到女儿,但是雪晴到哪里去了?

    普玉现雪晴的房门是大敞的,屋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连抽屉都被人扣在地上,书架上的书一本本扔在地上。雪晴的衣服从柜子里被拉出来,有几件已经被剪刀戳得乱七八糟。

    雪晴不在里面!

    普玉四下里找了一圈都没见到雪晴的踪影。猛然间她看见盥洗室的门紧闭。她走过去敲敲门,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她又使劲敲敲门,“囡囡,囡囡,你在里面吗?我是妈妈呀。”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一下攫住普玉的心,慌乱中她想起盥洗室房门的钥匙在厨房碗柜的抽屉里。她急急忙忙找来钥匙,手却哆嗦着,钥匙怎么也插不进钥匙孔里。

    门,终于打开了,普玉倒吸了一口凉气。

    屋里的镜子被打碎了,雪晴坐在地上,一头浓密的秀成了凸凹不平的“癞痢头”,前额还有一大块血痂。她一只手拿着一块尖利的碎镜片,另一只手的手腕已经被割破!血,流了一地。

    普玉扑过去,跪在女儿面前。她举起女儿的手,喊道:“孩子啊,你这是干什么啊?你,你好糊涂啊!”当雪晴看清母亲时,疯狂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点,她的精神崩溃了,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哭。随即身子一点点软下去,昏了过去。“囡囡,囡囡你醒醒。”这时身后传来阚玉芳的尖叫声:“哎呀,我的天啊,孩子,这可怎么好啊!”普玉制止了谢玉芳,说:“你快去把急救箱拿来。”阚玉芳频频点头,可是跑进屋里又跑回来了,她忘记急救箱在哪了。“在哪呢急救箱?”“在我的房间。”普玉提醒她,“嗷,对对对。”谢玉芳转头跑进普玉的卧室取回急救箱。普玉将女儿的手腕清理了,看到伤口并不太深,不用缝针,就将伤口仔细处理后包扎了。

    普玉和阚玉芳一起把雪晴扶进屋里,这才想起母亲还在门外。她急忙走到外面,看见外婆还坐在那,嘴里念念有词:“来了,伊拉来了,杀人了,伊拉杀人了!”普玉给母亲的伤口上了药,然后扶母亲进屋。外婆显然是受了刺激,两条腿哆嗦着怎么也站不起来,还一个劲地对普玉说:“阿拉可以站起来啊,侬勿要着慌。”“姆妈,是我啊。”普玉停住脚,让母亲仔细辨认,可老太太一个劲地摇头,说:“阿拉窥到了啊,杀人啦,杀人啦……”

    夜深了,普玉守在雪晴的身边。从回家后,她就一直守在女儿的床边。看着女儿憔悴的面庞和那一头被剪得深深浅浅乱糟糟的头,当母亲的心都快碎了。她从阚玉芳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明白了家里生的一切。她无法想象当时的情景,也不愿去回想。女儿是她的命根子,对女儿的伤害,就是对她的伤害,女儿受到伤害,她这个当母亲的更痛苦。如果有可能,做母亲的宁愿替女儿承受一切痛苦!

    说实在的,莎娜的报复迟早会来,她早就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但是她一直并未在意。因为她觉得那不过是个小毛孩子,一条小鱼掀不起大浪来。可是文化大革命来了,这场革命来的这样迅猛,使每一个人都措手不及。这场革命使得一些像莎娜这样的人得以甚嚣尘上,得以借此机会加倍地报复和打击他们的仇人,也使他们自己充分地暴露出来。普玉责怪自己,事先应当对这场运动有充分的认识,要不家里不会遭这么大的劫难,女儿也不会遭受这么大的打击。一想到莎娜对女儿做的一切,普玉愤恨得直打哆嗦。

    一个女孩子被人当众剥光衣服,这是什么行为啊!不要说去做,就是想想都觉得是罪过!都觉得可怕!

    中国古代有一种对女子的刑法就是将女子的衣服脱光示众,据说那是一种极刑,但那是封建社会啊,普玉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出现在新社会的今天,而且会出自一个女孩之手!

    可是事情就是生了,而且生在自己女儿的身上。普玉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心在流血!她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悲哀和愤恨。她无法想象,莎娜,一个和自己女儿一样大的女孩子,怎么会干出这样令人指的事情来!人啊人,人的本性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按理说人心应当向善,可是偏偏有人是向恶,恶毒阴险得无以复加。没有机会就隐藏得很深,一旦有机会,就会充分地展示和表现出来。

    普玉看着女儿的面容。女儿无疑受到深深的伤害,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要不一向乐观豁达的她决不会去割腕自杀。

    如果我今天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普玉想到这,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从小到大,每晚雪晴临睡时,普玉总要到心爱的女儿的房里坐坐看看。多少个夜晚,女儿都是在母亲温暖的手的抚摩下渐渐进入梦乡。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看着女儿酣甜地入睡,作母亲的一天的疲劳换作乌有。这些日子,普玉在医院天天要被批斗,还被勒令打扫厕所。但是遇到其他人无法解决的危重病人,还是得叫她这个反动的学术权威去就诊。手术做完,照旧拿起扫把去打扫楼道、厕所。

    文革以来,很多人如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都会造成恐慌。雪谷轩被厂里关押起来不许回家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现在人究竟怎么样了都不知道。全家人都在战战兢兢,度日如年。所以受尽欺辱的普玉回来从来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因为她想保留家庭这最后一块净土不被侵扰,尽量给女儿和母亲以平和安祥的感觉。前天晚上,她进来时,女儿还把头伏在母亲的怀里。母亲手上那股她一向很熟悉的来苏水的味道,被她称之为“医院的味道”没有了,只有一股香皂味。

    “咦,妈妈,你身上的味道怎么不对了?”“怎么不对?”“好像是香皂味。”普玉笑了,她抚摸了一下女儿的头,说:“最近病人不是很多,手术少。”其实是普玉干完活后仔细用香皂洗了手。

    同样,她知道,上班走了以后,这个院子就没有安静过。红卫兵来了一拨又一拨,但雪晴每天都尽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尽量在她回来之前把一切收拾好。每当普玉回来看到院子和家里被毁坏的家具,知道女儿在家里肯定会受到更大的伤害,可是女儿从来不说,问她,她也说没什么。越是这样,普玉的心里就越是沉重。今天女儿是无法掩饰也不愿再掩饰了。她受的伤害太重了。普玉悲哀地想,如果能逃难的话,她真想马上带着女儿逃离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三十一 往哪逃啊?

    往哪逃啊?这个混乱的世界,这个世界上的人啊!哪里找得到一块净土呢?普玉想到这,又叹了口气。全国都在闹革命,除非你上国外去。想到这里,普玉摇摇头,出国?想都别想,普玉他们医院原先的一位老院长想出国探望儿子,护照一直批不下来,年初刚刚有点眉目了,文革一来,又泡汤了,而且还成为老院长的一条罪状,说他想要里通外国逃跑。(据后来统计,文革开始后这一年全国一共批准了五个人出国,还都是周恩来总理特批的)。

    普玉担心女儿,女儿太好强了。别看她生长在富裕的家庭,却事事不甘落后,而且过于单纯,对朋友从来都是毫不设防,这种来自“朋友”的攻击可能比什么都更令她受到打击。过去她总是想女儿应当广泛接触社会,认识社会上林林总总的人,这样会对这个社会多些认识和抵御能力。但是这样的打击提前来了。

    今后可怎么办?醒来以后的雪晴将再一次面对这个可怕的社会。普玉在想怎样安慰女儿,可是她现在连她自己都安慰不了,又怎么去说服女儿。

    傍晚时,阚玉芳熬了一锅鸡汤,想要给雪晴补补身体。鸡汤放凉了,一直昏昏沉沉睡着的雪晴也没有喝一口。尽管白天干了一天的活,可普玉睡不着,那种后怕不断侵扰着她,使她不能睡,她怕她睡着以后雪晴再生什么意外。“妆成总被群芳妒。”女儿是那么美丽,那么出众,而且又非常善良,谁能保证她在今后的生活中不再受到欺侮和折磨呢。一想到女儿即将面临的生活的考验和抉择,她这颗做母亲的心一下揪得紧紧的。她真想把女儿像一颗珍珠捧在手心里,仔细地,尽自己一切能力呵护她,爱惜她,可是不成,如今的社会全都乱了套了,就像是个大网,把每个人都罩在里面,你想挣扎,想逃脱,是根本办不到的,而且这一切迟早总会来的。

    天快亮时,普玉丢了个盹,醒来看见雪晴瞪大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生气。“囡囡,囡囡啊,你醒来了吗?”雪晴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当她看到母亲时,只是问了一句:“妈妈,天亮了吗?”“还没有,你好些没有?孩子,妈妈给你喂些水喝,好不好?”雪晴轻轻摇摇头。普玉在雪晴的脸上突然看到了一种宁静―脱的宁静,这样的神情更让她害怕。

    她凑近女儿的脸,女儿的脸是冷的,眼神是冷的。她从未见过女儿这样的神情。女儿从小到大是在妈妈的眼皮底下长大的,对女儿的表情普玉太熟悉了,她心里想的什么,全在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可是现在雪晴想的什么普玉搞不清楚了。她真的害怕了,她想死死抓住女儿,告诉她不要再干傻事,告诉她世界上不仅仅只有丑恶和暴力,还有亲情的爱,还有无数爱她疼她的好人在关注她,他们都希望她好好的,希望她还和以前一样,活得健康潇洒阳光。普玉在医院里每天面对一些濒死的病人,她会对他们说很多鼓励的话,鼓励他们活下去,鼓励他们战胜疾病,重新面对人生,面对生活。那些病人在听了普大夫的话后,都受到了鼓舞,增强了战胜疾病的信心,他们相信普大夫的医术,更相信从这样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嘴里说出的话是有十分的把握的。可是面对雪晴普玉张不开口,面对受到这样打击的女儿,她说不出那些话,好像一张口她就觉得那都是谎言,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

    “妈妈,我想起来。”普玉扶雪晴坐起来,叫普玉吃惊的是,仅仅一天的时间,雪晴身子轻得像一张纸。“妈妈给你梳头……”话音未落,普玉立即后悔了―头没了。一时间,房间里很安静。停了片刻,雪晴突然说:“妈妈,我要吃饭。”“啊?”感到十分意外的普玉没有听清女儿说的什么,“妈妈,我要吃饭。”雪晴的眼光落在妈妈身上,她的语音弱弱的,但是十分清晰。“妈妈,割腕很疼,很疼。”普玉心疼地摸摸女儿的额头,点点头,“妈妈,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寻死了。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不是说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吗!我现在就是死过的人了,我还怕什么?”普玉的泪水止不住流下来。“妈妈,我想走。”看到母亲疑问的眼光,雪晴又说:“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能死,总能走吧。”“去哪啊?”雪晴摇摇头,“我不知道。”“世界之大,总有我安身的地方吧。”普玉的心又抽紧了。“孩子,你听妈妈说好吗?我们什么都不要想,我们先把身体养好,你的身体太虚弱了,等到身体好了,妈妈陪你回宁波舅舅家去住些日子。”“妈妈,我不想回老家,我只想远离这里,我不愿意再看到任何人。”

    普玉这才明白,雪晴受到的伤害远比她估计的要深。普玉抓住女儿的手,轻轻地抚摸,说:“囡囡,你听妈妈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随我们所愿的,人一生的路很长很长,要遭遇的事情太多太多,我们不可能一辈子一点坎坷和伤害都不遭受的。人的一生也许遭遇战争,也许会遭遇灾荒,也可能会有爱你的人或者你爱的人永远离你而去,也有可能会有仇恨你的人报复你打击你,这就是生活啊。就像天气不光是晴天或是和风细雨,也有暴风雨啊。我们怎么办?不能因为这些我们就不活了。总是要活下去的。女儿啊,你要知道,人要活下去也是需要勇气,需要坚持的。“可这不是一点坎坷,也不是一点伤害,这是……”雪晴停住了,费了很大的劲抑制住情绪。普玉无话可说,再说什么都显得空洞苍白,都无法抚平女儿受伤的创口。

    “妈妈,您是不是最近也被斗了?”“你怎么知道?”“我猜的,不是,我感觉到了。”“囡囡,我想对你说,妈妈也有忍受不了的时候,妈妈想过要死,一死了之。有时候,苦可以承受,但是那种精神上的折磨和屈辱让人无法忍受。有时候死真的是一种解脱,死了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前些天医院送进一个自杀的人,是医院附近一个单位的牛棚里关着的人,吃饭的时候他把筷子猛地插进鼻孔送到医院已经死掉了。”雪晴攥住了母亲的手。“是的,是很可怕,可是他宁愿忍受这样的痛苦,也不愿接受那些人给他的折磨,他只有三十岁。我在他的尸体前站了很久,我在想,我为什么没有他那样的勇气,后来我明白了,自杀的那个人还没有成家。妈妈遭受各种各样的打击都咬牙挺过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妈妈有你。妈妈不能死,过去,我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值得叫妈妈留恋的东西太多了,可是在受到屈辱的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都不值得一提了,那时候在妈妈的心里点亮的只有一盏灯,那就是你。只有你是妈妈最值得留恋的,你是妈妈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亲人,我想我要是死了,我的囡囡怎么办,留下你在这个世界上,妈妈不放心,妈妈不会走的那么顺当的。”

    三十二 不能乱了纲常

    普玉站起来,到书房去取了一本书,交给雪晴。“这是妈妈喜欢的一本书,你好好读读。”普玉递给雪晴一本妥斯托耶夫斯基的《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妈妈,我不想看。”“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普玉坐下来说:“我最担心你的也是这点……”“妈妈,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真是希望我能马上就死掉,谁要是那一刻杀死我,我真的谢谢他!你说的都对,可是你叫我以后在这个世界上还怎么再见人,我一想起来我就……”雪晴说到这,眼泪涌了出来。“妈妈,你说你是为我活着,那我呢?我为谁活着,我的今后怎么办?不出一天,所有的人都会知道昨天的事情,那他们会怎么看我,会怎么议论我,我长这么大,一直都是懂得自尊和自爱的,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剩下的就是耻辱。那不是记忆,那是刻在我心里的耻辱,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忘掉它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死亡。死了,时间也就停止了,一切都停止了。所以战胜耻辱最好的办法就是死亡。”

    普玉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刚刚女儿好像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现在又开始焦躁起来。她心里着急,但是表面上不动声色,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任何情绪,都会影响女儿的。她觉得自己太无能了,真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连自己的女儿都无法说服。是的,一个女孩子的尊严被剥夺了,这样的打击可以说是致命的。

    也许唯一依赖的只有时间。时间可以医治一切创伤。普玉暗暗祈祷,愿这一切像一场噩梦,渐渐从女儿的脑海里淡化。

    一大早阚玉芳就赶过来。

    “夫人,有什么要做的,您尽管吩咐。”普玉看着睡着的雪晴,小声说:“我去上班了,雪晴要是醒来,一定要记得叫她把药吃了,把鸡汤喝了。”犹豫了一下,普玉又说:“千万别再出什么事了。”“您放心吧,我们家志红也在家,我叫她过来收拾家买菜,我哪都不去,就看着囡囡。”“那就拜托你了,还有外婆,我早上刚给她吃了一片安定,到时候你再记得按时给她吃药。阚姨,谢谢你了啊。”“夫人,您说您见外了,原先志民他爸走的时候,要不是您拉我们家一把,我那两个孩子能不能拉扯大都不知道。人要知道感恩,您对我们家的好我们一辈子还都还不清,还说什么谢啊。”“对了,志民怎么样了啊?”“没事,那帮人前脚走,志红就赶着去了志民厂找志民师傅。他师傅老马是我们志民他爸的师弟,老马一听,立马带上一大帮人提着家伙去找志民了。找到黄毛的学校,才打听到那伙人在王府井一个什么地方,老马又带人直奔那去了。那边人不少,可是咱厂里的人也不少,你想,那学生再怎么也打不过工人不是?再者说了咱们志民可是响当当的工人阶级啊,那边什么话都没说,就把我们志民给放了。听说还把那个黄毛给开除了,开除了好!”“志民他没受什么委屈吧?”“没有。说是那帮人光顾着收拾那些抄家的东西了,昨天搬走的东西可真不少……”说到这,阚玉芳一下打住了,打了一下嘴巴说:“夫人,您看我这张臭嘴。”“没关系,东西算什么,现在能保住人就算不错了。”“夫人,您也甭着急犯难,您一家都是好人,好人总有好报。您说的对,只要咱们人全须全尾好好的,甭管什么事总会挨过去的。”普玉重重地叹口气,阚玉芳明白,她是在想自己的女儿,她暗自想,人都说好人有好报,这个理是不错,可是老天爷就为什么要折磨人,让这家人遭这么大的劫难。“夫人您可要看开些,唐僧去西天取经难不难?九九八十一难啊,最后怎么着,还不是过来啦,那是菩萨在保佑啊。”

    普玉走后,阚郁芳在院子里忙了一会儿就赶紧进屋来看雪晴。她怕这孩子万一想不开再有个什么好歹的,自己没法向普玉交代。

    阚郁芳从小看着雪晴长大。她喜欢雪晴这孩子。知书达理,不娇气不矫情,懂事大方没一点坏毛病。昨天她一听说那事就吓坏了。我的天啊,那个黄毛还真能干出这事来,她是什么人啊,就是一狼崽子!得亏黄毛是个女的,要是她是个男的的话……阚郁芳不敢往下想了。雪晴这孩子长得忒漂亮了,家境又好,怎么能不招人嫉恨呢。你说这是什么世道啊,好好的姑娘就让人这么整治,唉……

    阚郁芳知道她儿子恋着雪晴呢。尽管她喜欢雪晴,可在这个问题上时刻保持清醒头脑,连想都没往这上面想过。她倒不是嫌雪晴出身不好,是因为这事根本不可能成。这不明摆着好花插牛粪上―不相配啊。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人贵有自知之明”。对,就是这意思。我们什么人,人家是什么人,这可不能乱了纲常。别说世道还没乱到那份上,就是真的乱的那份上,咱也不能那么干。人的身份地位福分那可都是前世修来的,我们两家连门不当户不对都算不上,就是主仆的关系。主人就是主人,下人就是下人。不要看人家对你好就蹬鼻子上脸忘了自己几斤几两重。我们对人家,只有感恩的份,至于想要巴结着攀这门亲,我可不敢想,也从来不去想。要是硬攀,那最后倒霉吃亏的可是我们。可气的就是志民那傻小子,成天还以为自己是根葱似的往人前插呢,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从小到大,他对雪晴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想到这,阚郁芳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不是属于你的东西,硬要,那能有个好?福浅你就守不住个金娃娃。等着看吧,臭小子,不撞南墙不死心,你还没碰的头破血流呢。想想也可笑,你凭什么叫人家雪晴喜欢你啊?你要是能像薛平贵当上个“征西大将军”,那没准雪晴还能在寒窑里苦巴巴望着你,或者像张君瑞考回个状元来,人家也能像崔莺莺等着你。可你什么都不是,就是一小破工人,又没什么本事,人家雪晴,还有他们家能看上你?做你的美梦去吧你!

    三十三 你就把她当臭狗屎!

    没过一会儿,志民推着自行车进来了。

    他把车子放在院子当间,挠了挠头,想上台阶,可是一想到昨天那个情景,就有点犯难。我就这么进去了,那雪晴她会不会不好意思啊,她要是不好意思,那我该跟她说什么,但是这些念头只在他的心里转了一下,就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因为他太渴望见到雪晴了。特别是听说雪晴要自杀的事之后,他是真急了!别呀,雪晴,你要是死了,那我怎么办?你总不能把我一人扔在这世界上啊,从昨天起,他已经把他和雪晴紧紧地拴在一起了。我不能再跟原先那样,老躲着避着她了,她是我的,我不能再让任何人欺负她,我就挨这守着,看丫挺的谁还敢来!昨天马师傅他们那帮人要是没去金鱼胡同,而是上这胡同或是上这院来了,那多长我的份儿啊,,叫他们都瞅瞅,我尚志民是谁呀,成卡车的往这叫人,份儿大了去啦!可着北京城打听打听去,我看就是“联动”那帮“老兵”,也没我这么牛逼,这么狂的啊!

    志民想入非非往里走,在雪晴房间门口碰见他妈。“你不去厂里,上这来干什么啊?”“我上厂里干什么?厂里又没事。”志民摇晃着脑袋,想进去,见他妈在门口把着,又不敢进。“不是,妈,我得上这来守着来,别让那帮人再来欺负雪晴。”志民说这话的时候没敢看他妈,脖子转来转去的盯着屋顶看。他觉得他妈就是一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你说话的时候,她跟盯着犯人似的盯着你,你说什么她根本不管,就专门在那盯着你看你是不是说假话呢。你说我怎么有这么个妈啊,一天把我当贼防着,当犯人管着,我还是她儿子呢,啥时候才能翻身得解放啊。阚郁芳听他这么一说,突然笑了。小声说:“你的理儿还多的很。她睡着了,你进去小点声,别再把她给吵醒了。”说完她走了。志民一看他妈走了,赶紧进了雪晴的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进雪晴的房间。他看见躺在床上的雪晴。往常他经常暗地里想雪晴躺在那什么样,现在真的看见她躺那了,那种不良念头却突然荡然无存。他定了定神,打远处看了看雪晴。雪晴的头已经修整剃去,乍一看,像个男孩子一样。

    志民想哭,多好的一个女孩,别说我,所有认识雪晴的人都喜欢她。想到这,志民真想把莎娜那个臭女人的皮给扒了!

    志民先脚跟后脚尖往前伸出一只脚,他想看看雪晴怎么样了。雪晴没睡,听见有声音,把头转过去。志民一看雪晴没睡,突然觉得站在躺着的雪晴面前有点不好意思。他赶紧问:“雪晴,你好点了吗?”雪晴没有回答,志民走近了一点,突然,他现雪晴在哭泣,声音越来越大,她的肩膀在抖动。“雪晴,你千万别难过,你自当是昨天被狗咬了一口,或者就当那是蛇也行,化装成美女的毒蛇,不,她是什么狗屁美女,你就把她当臭狗屎!”停了一下,志民又说:“雪晴,你知道我不会说话,可是我还得说,你什么事千万想开些,跟那些乌龟王八蛋计较太没意思。我跟你说个事,这事是真的,是我们厂一个人原先他们学校的一个女的,那女的当着别人面放了个屁,是个响屁,她一放把大家伙都惊着了,因为她平时特文静,说话都不大声,更别说放屁了。我估计她是把红薯跟萝卜一块吃了,还喝了凉水,气太多憋不住了。反正谁也没想到她会当众放这么响的屁。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女的自杀了。你说可笑不可笑,就为了一个屁自杀了,太不值了是不是。雪晴,你就当昨天那帮人是个屁,连个屁都不如,屁放了还闻个味听个响呢不是?”看到雪晴不再哭转过身来,志民如释重负。他咧嘴笑笑,可是没敢笑出声来,他怕雪晴骂他幸灾乐祸。是啊,人家都那样了,你还在那笑。

    “雪晴,你得起来活动活动,老这么躺着不行,要不我陪你出去转转?咱们上景山,啊,没什么玩的。那咱们上北海?那有水,准保好玩。我还是上小学过队日的时候去过北海,一晃这么多年没去了。”“志民哥,谢谢你。”“啊?你说什么?”“我说谢谢你。”雪晴的声音大了些。“你说什么呢?我都后悔死了,我要是早点回来,不就不至于出那些事了吗?再说我这人忒笨,又不会打架,要不然也不会叫那伙人得逞的,说来说去,都怪我他妈太窝囊!”说完尚志民结结实实给自己后脑勺一巴掌。看见雪晴摇头,志民笑笑说:“我爸在世的时候就老跟我说,这人活在世上得积德,帮人就是在积德,什么好也不如德行好。咱们两家是多少年的邻居,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们家帮了我们多少年了,现在你们家有难了,我们理所当然应该帮忙的。就是大街上遇见人有难不都得帮忙不是?雪晴,你可千万别再干傻事,咱得往好处想好处看是不是?你猜对付那些坏蛋的最好的办法是什么?”说到这,志民有意停了一下,看到雪晴开始注意他讲话,他接着又说:“就是活的好好的,气死他们。”雪晴瞪大眼睛看着他,眼泪又流了出来。志民一见雪晴流泪,急了,忙说:“你再别哭了,那样会把眼睛哭坏的。”雪晴说:“我难过不是为别的,我恨我自己太傻太笨,一直把豺狼当朋友,如果不是昨天亲身经历,我不会相信世界上还有那样的人。妈妈曾经告诉过我离她远点,我不听,现在受到伤害,是我咎由自取。”看见雪晴一下说了这么多话,志民挺高兴,赶紧接着话茬说:“看你说的,那种人你就是躲她到哪,她也会想办法找到你不会放过你的。现在这么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有些人就是趁着这个乱劲捞一把。那女的肯定恨你嫉妒你很长时间了,现在这不正好是个报复你的机会吗?也好,不这样,咱不是还不知道她藏着掖着些什么呢。”见雪晴的精神好些了,志民又说:“我跟你说,昨儿我师傅带了一大帮人去救我,你没看见那阵势,好家伙,就跟那什么,就跟那什么似的。”志民想不出来该说跟什么似的,眼睛盯着雪晴,脑袋摇晃着说:“为了我这事,那女的让他们红卫兵给开除了,还让人给打了,唉呦喂,把那女的给打惨了,你没见,丫脸上打了好几个口子,这儿那儿的都是包。我估计得落疤了,牙都给打掉了,跪在地上直求饶,那副狼狈样就别提了。活该啊,你说是不是?这叫什么来着,‘一报还一报’,对不对?人家打她的时候,我揣着手看着来着,根本就用不着我动手。打吧,往死里打!打死丫的都不解气。丫往外跑的时候,人们那通哄哦,我看那会儿地上要有个缝儿丫都能钻进去。真可惜,雪晴你当时没看见,真是太解气了。我拎根棍子跟着丫就出去了。她还想把你的车骑走,老喽!我叫丫,丫他妈装孙子拼命骑,,我叫上我们厂的卡车就追呀。她哪跑得过汽车啊,没多远就让我给追上了。上去就踹了丫两脚。我跟你说,昨儿她真得感谢她爸妈把她生成个女的,要男的,非得给害死那了。车我给你推回来了,就搁院里了,我给你擦的亮亮儿的,完好无损。你别着急,总有一天,我得把他们拿走的咱家的东西全都要回来!”志民说的高兴,没注意雪晴眼睛瓷,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他觉得有点扫兴,咂吧咂吧嘴,试探着问雪晴:“你想吃点啥?我叫我妈给你弄去。”见雪晴摇头,志民又说:“雪晴,你得吃点东西,要不然身体会拖垮的。我跟你说过,咱们活的好好的,就是对那帮家伙的最大打击。哪天齐莎娜那臭丫挺的一问,说你活的特窝心,丫肯定高兴,心想这回没白折腾你,反过来人家告诉她你活得特滋润,那不把丫气死啊,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雪晴,你就听我的好吗?多少吃点东西。”雪晴看着他点点头,志民一看,高兴了,忙问:“你吃吗?要吃东西啦?太好了!我这就叫我妈给你端饭来。”

    看着志民跑出去,雪晴疲乏地闭上眼睛。

    一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从昨天到今天,雪晴的心是死的,浑身上下所有的器官仿佛都死去了,只有脑子还在思维。她像哈姆雷特一样反复问:活着还是死去。

    我是为谁而活?为爸爸妈妈或是为这些爱我的人?那样我岂不是在为别人活着?

    人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过去雪晴会说一些别人都会说的话,为了解放全人类消灭人剥削人人压迫人为实现的奋斗目标而活着,就有意义,有价值。还有那段著名的论断:“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这段话雪晴早就背的滚瓜烂熟。话是这么说的,可这两天这个残酷而现实的问题重新摆在她的面前时,她搞不清了。都是为那个目标而活,为什么有的人就要凌驾于他人之上,而有的人却要忍受他人的欺辱。

    实现那个目标就必须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一个阶级打到另一个阶级。说白了奋斗的目的就是为了推翻打到像我这样的人,再踏上一万只脚,叫我们永世不得翻身。那我为什么还要去为实现那个目标费心巴力地奋斗什么,还没等我奋斗成功,早就被人打到在地了。就算没被打倒或是像不倒翁屡打不倒怀有满腔的豪情壮志积极表现靠拢也没用,因为人家用不着你来奋斗,你来奋斗只能让人看作是一个阶级异己分子,存有不良企图,注定要受人审查和怀疑,反而会遭受更大的灭顶之灾。只能让人家陡增斗志,叫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的口号前赴后继勇往直前乐此不疲。因为只要还有我这样的敌人存在一天,人家就会与人斗其乐无穷没完没了地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树欲静而风不止。

    啥时候是个头啊?

    两天来所有开导她的人都在劝她一件事情―不能死,死太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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