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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子弟第27部分阅读

    活去。志民就这么在被窝里时而兴奋时而气愤时而无可奈何地想,而且想来想去,最终他总会想到雪晴身上。

    想到雪晴志民有点瞧不起“拐子”。“拐子”还吹他那些画报、画张子。我根本用不着那些熊玩意儿照样能完成我的大业,因为只要我心里想着雪晴就行。

    但是天地良心,他可从来没想过雪晴要当着众人脱什么鸟裤衩子。他想的全是和雪晴在一起的情景。看着她,听她说话,和她一起走路(是和她勾勾着手指头走路)。想的身上热一阵凉一阵火里一阵水里一阵最后火烧火燎肌肉紧绷脚心手心全是汗非得泄泄火才成,于是就会忍不住自己干一番苟且之事。完事以后是痛快了,可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下作了。我这是干什么嘛?关键是干那事的时候还老想着人家雪晴,这要是让人家知道,还不得骂我是流氓啊。第二天见到雪晴的时候,就会觉得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什么事都逃不过志民眼睛。给他晾被窝、拆褥子的时候,阚郁芳指着那上面圈圈点点的?洛印,对志民说:“你小子,一天净瞎琢磨什么呢。”

    志民最怕他妈。他觉得这世界上最精明的莫过于他妈了。什么事都休想瞒得过她。当家庭妇女,给人家当保姆真是太委屈她了,她要是干上公安那一行,准保就是一出色的便衣女警察!要是给人当私人侦探,估摸着只差那么一丁点就成那外国的福尔摩斯了!

    二十五 “把他们都带走!”

    今天志民上夜班刚刚回来,就听见胡同里有人吵吵,说是红卫兵抄了雪家,抄了很多四旧东西,还砸了不少东西。一听这话,他的心立刻收紧了。这场运动以来,他一直担心雪家出意外,前几次雪家被抄都赶上他上班不在家,他只能回来后过去安慰一下雪晴。

    他急急忙忙往雪家赶,没走多远,迎面碰上妹妹志红,隔老远志红就对他喊:“哥,雪晴姐被人打了。”尚志民一听,把自行车一扔就往雪家跑。

    已经晚了,一切都已经生,无可挽回了。

    尚志民盯着莎娜,他心中的怒火在燃烧。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人,人面兽心,披着一张人皮不干人事!他走过去,一边扶起躺在地上的雪晴的外婆一边对莎娜说:“齐莎娜,你不是还在这个院子里住过吗?雪晴还有这老太太对你有多好你难道都忘了吗?”“什么好不好,我们现在是两个阶级阵营的人,她们都是资本家老妖婆、狗崽子,我们就是要坚决打倒她们!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谁要是阻挠我们革命,不管他是谁,我们一定要坚决打倒他!尚志民,你别看你是工人出身,在这个时候你要是不能站稳立场,你就是我们的敌人。”“那你就来呀,来打倒我啊!我刚才打了你了,你能怎么地?!”尚志民站到莎娜面前。莎娜刚才已经挨了他一拳,领教了他拳头的厉害。现在看见志民粗壮的臂膀和两只铁锤般的拳头,多少有点怵,可是她不能示弱。“怎么着,你想和红卫兵对着干?我看你敢!”尚志民冷笑一声,盯住莎娜看了一会儿,过来一把扯下她手里的武装带,说:“告诉你,齐莎娜,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人忒恶,心眼子太坏!小时候就不地道,憋一肚子坏蛆。你丫也是女的,怎么能干出比男人还下流的事情,扒人家女孩的衣服,你们家是怎么教你的,教出你这么个女流氓来!你们大家伙都看见了,咱们这胡同也来了不少抄家的红卫兵,有哪家让人家给脱光衣服的?”尚志民对着后面看热闹的人说。人群里有人搭话:“就是。”“谁啊?这是谁搭腔呢?站出来!”人群里没声了。“尚志民,你放屁!你说谁是女流氓?你才是流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才是不安好心,你当我不知道,你从小就打雪晴的主意,你还偷看她洗澡呢!我今天还就扒了她的衣服了,你能怎么着!你妈在她们家当保姆,你们家人个个都是雪家人的奴隶,从小就奴性十足。你们一家都是资本家的走狗!摇着尾巴讨好卖乖的走狗!”尚志民眼睛都红了,拳头攥得嘎巴响,他挨近莎娜,瞪着眼睛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编谎造谣连个磕巴都不带打的,你说谁偷看人家洗澡了?我告你你要扒光了我他妈连正眼都不瞅一下,整个一个黑煤球、黑炭!臭货,咱们今儿新仇旧恨一起算,我非揍扁你不可!”说完抡拳就打,吓得莎娜闭上眼直往后退。后面两个男红卫兵上前护住莎娜,尚志民推开那俩人还要打莎娜,五六个人一齐上前把他团团围住,“你小子怎么着,还想打红卫兵?”“什么红卫兵,就是女流氓!”“好啊,把这个现行反革命抓起来,他骂红卫兵是流氓,还要打红卫兵小将!”“明摆着他是向着那狗崽子。”“把他带走!”其中的两个人上前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往后拧。尽管尚志民很壮实,但是他不会打架,再加上这么多人围住他,他身单力薄,和对方打了不到两个回合就被捆起来。

    四个人死死抓住尚志民的胳膊,把他按在地上,有人喊:“跪下,跪下!”还有人狠狠抽了他一皮带,顿时,鲜血从志民的额头上流淌下来。齐莎娜插腰站在志民的面前,说:“你以为你是谁,想和红卫兵对抗就是死路一条!把他往死里打!”黄震飞小声说:“齐队长,人家可是工人阶级。”“什么狗屁工人,他是冒牌的,给我打,我就不信了,还制不服你这家伙!”几个人一齐举起武装带抽打尚志民。尚志民一边来回躲避,一边骂道:“孙子们,今儿要不打死爷爷我就算你们没本事!”

    人群里有人高喊:“你们别打他了。”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尚志红。她跑过来拉志民,让人给推开了。志红对莎娜说:“你为什么要打我哥?”齐莎娜连看都不看志红,对那几个人说:“把这些东西都带走,还有这个家伙,一块带走。”志红挡住莎娜,说:“我认识你,你叫齐莎娜,你不是和雪晴姐是好朋友吗,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对他们家人?”“你说谁是她的好朋友?你少在这胡诹八扯,小心我连你一块带走。”“你干吗那么害怕我说,你就是她的好朋友。原先放暑假的时候,你在雪晴姐家一住就是一个月,现在又带着人到他们家来抄家,还打人,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我就骂你了怎么着,你带走我好了,我还怕你了?”志红挺身站在莎娜面前。“找抽啊臭丫头!滚一边去,谁稀罕带你啊。”莎娜上来推志红。

    莎娜根本没把志红看在眼里,她不知道志红这两年进步挺大,在胡同里经常跟人打架,练就了油盐不进酱醋不抽的泼妇独门绝技。当街对骂撒泼耍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她哥在的时候她哥帮她,她哥不在,她自己也能独当一面,而且这丫头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犟劲,从不畏惧强敌,成了胡同里小有名气的“战斗英雄”,就是胡同里那些小混混也要让她几分,一般不主动招惹她。她和齐莎娜旗鼓相当势均力敌,两相比较她在实践经验上更胜一筹。

    志红见莎娜推她,不躲不让,拿胳膊使劲一档,说:“你少推我。”莎娜见推不动志红,火了,抬手照准志红就是一个大耳刮子。莎娜觉得她给志红的这一巴掌出手快力度大动作潇洒自如,如果幅度稍微再大一点,效果会更好。正在她沾沾自喜的时候,没想到志红一手捂住脸另一只手猛地一个反抽也给莎娜脸蛋子上来了一下,度之快声音之脆响令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也让莎娜猝不及防。挨了打的莎娜那一刻竟然呆住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丫头竟敢回手!在场围观的人不少,都是看过莎娜上半场精彩表演的,没想到收场的时候让志红给她来了这么一下子,不光威风扫地,而且红卫兵的形象大打折扣,让人感觉红卫兵也没什么了不起,让一个小丫头打也就打了。莎娜跺着脚哭着喊道:“你还敢打我?我今天就叫你死在这。”说完举起皮带就抽。志红还没等她把皮带举起来,一头撞过去。莎娜的武器施展不开,只能和志红抱在一起厮打。一时吵嚷、哭叫声乱作一团。几个人上来按住志红,莎娜披头散上前狠狠踢了志红一脚。莎娜是要用这一脚把她的面子给踢回来的,所以势扎得威猛也格外用力。这一脚踢的太狠,踢的志红“啊”的一声蹲在地上。看见志红蹲下了,莎娜一边整理乱了的头一边狠地说:“小反革命,跟我斗,也不看看你是个儿吗?”志红毫不示弱,手动不了,张嘴便骂:“臭不要脸的卖x货,还不是靠这帮男的帮你!,有本事咱俩单练,看我打不死你。”“你再说一个,再说一个我抽死你!”说完莎娜举起皮带。志民在一旁看的清楚,对他妹喊了声:“小心!”志红应了声:“她敢!”随即从地上跳起,奋勇扑向莎娜。莎娜看见志红起又一次进攻,一边躲闪一边冲她的同伙嚷道:“你们看着这丫头打我你们还无动于衷。不动手还等什么。”看着几个人上前抓住志红,她歇了口气又说:“今天你们都看见了,阶级斗争多复杂,人家就和我们真刀真枪地干起来了,我们真得要提高警惕了。行了,今天就到这了,把他们俩都带走!”

    二十六 “你简直是魔鬼!”

    几个人好不容易把志红按住。闹闹哄哄架着志民、志红往外走,临出门莎娜不忘叫手下人把那辆凤头自行车推走。

    一群人刚走到胡同里,阚玉芳追上来了。“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她拦住了莎娜。齐莎娜看了她一眼,说:“你儿子包庇资本家的狗崽子,还打红卫兵,叫我们抓了个现行,你最好走开,要不我们连你一齐抓走。”阚郁芳说:“你是黄毛小囡吧,这么多年没见,你还真长能耐了,带着人来抄雪晴的家来啦。当年你来这个院子时,你的嘴多甜哪,阚姨阚姨的叫,哄着我给你做好吃的。人家雪家把你当自己家孩子待,哪点亏待你了,可你这么对人家。要我说人活着可得讲点良心啊,你这么做会遭报应的!”齐莎娜看着她,恶狠狠地说:“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早就说了,你们家人都是雪家的奴才!”阚玉芳一把抓住莎娜,说:“我早就说你是个属狼的,还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翻脸不认人,专会回过头咬人,果然还真叫我给说中了。你把我儿子闺女放了。”莎娜甩开对方的手说:“你离我远点,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今天能把你一家都带走你信不信!”“我信,我当然信,你说还有什么你干不出来的事?那好啊,走吧,咱们一块走。”阚玉芳对着她的闺女、儿子说:“咱们跟他们走,看他们把咱们带哪去。”说完拔腿就走,走出几步去,站在莎娜他们前面,回头等着他们跟过来。几个红卫兵面面相觑,有人对莎娜说:“队长,你看这一家人跟咱们走,这可怎么办?好像这家人是工人,回去别让人说我们抓错人了。”莎娜咬咬嘴唇,说:“别管她,看她跟我们走到哪,你当她真跟咱们走啊,那是吓唬咱们哪。泼妇,我还怕她了?!”

    一群人走到胡同口,正遇上回家的普玉。

    莎娜看见普玉,站住了。

    几年过去了,不知为什么,隔了这么长时间,她一见到普玉,心里还是感觉有些慌。这个女人不温不火,不卑不亢,智慧大气,说话滴水不漏,比起那些咋咋呼呼的人来说,莎娜觉得像她这样的人更给她一种无形的压力。

    人的威慑力不在他的地位和金钱,更不在他施用武力,而在于他的人品。

    莎娜把头转过去,装作没看见普玉。

    普玉看见被人押着的志民、志红和跟在后面的阚郁芳,隐隐感觉这些人来这和他们家有关系。“夫人,您回来了?”阚玉芳跟普玉打招呼,这么多年,她一直称呼普玉夫人。“你们这是……”“黄毛小囡要带走我儿子和闺女,我跟他们一起去。”阚郁芳平静地说。莎娜回身对阚玉芳说:“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老跟在我们后面干什么,你要是再这样,可别怪我不客气,连你一起带走!”说完,看见迎面过来一辆卡车,手一招,车停下了。

    “我们抓住一个现行反革命,把我们送到我们要去的地方。”那司机一见是一帮红卫兵押着两个人,不敢吭声,急忙下车打开卡车后面的挡板。

    一群人推着尚志民上车。志民回头见那几个人光顾着他了,没人管志红,喊了一声:“志红快去找我师傅。”志红反映快,转身撒腿就跑。阚玉芳在后面急得喊了声:“志红。”志红早就跑出老远。两个人在后面追她,哪里追得上她。她是在这一带长大的,地形熟,穿胡同过小巷,左拐右拐拐进一条横街,又从一条只能一人穿过的“小细管”胡同钻出去上了胡同西头的一条大街。

    见那两个人垂头丧气回来,莎娜气得骂道:“你们怎么那么笨啊,连个女的都追不上?”“谁知道那女的跑得比兔子还快,还净钻那小胡同,那胡同只有这么窄……”其中一人还伸出手比划。莎娜不耐烦地打断他说:“行行行了,赶紧走吧。”说完便要上车。阚郁芳急得上前拉住莎娜,说:“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把我儿子带到哪去?”莎娜说:“走开,我们可是在执行任务,阻挡我们执行任务,你负得起责任吗?”“我不管什么任务不任务,你就是不能带走我儿子,要带走我跟他一块走。”“老太婆,给你脸不要脸,你还真的要跟我们一起走啊,那好吧,把这老太婆一起带走。”志民忙说:“妈,您这是干什么?咱们犯不着让他们一锅端了咱家吧。您放心,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快回去,您跟普姨赶紧去看看雪晴……”普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雪晴怎么啦?”志民对普玉说:“阿姨,雪晴她……”普玉急忙问:“你快说,雪晴到底怎么啦?”“雪晴被他们打了,还叫这家伙把衣服给……”“什么?!”普玉一听惊呆了,她看着莎娜,只说了一句话:“魔鬼,你简直是魔鬼!”说完掉头往家跑去。志民急忙对母亲说:“妈,我让志红去我们厂找我师傅了,志红要是没找着,您可得帮着我找到他,他要不来救我,这帮人非得把我打死不可啊,妈!”

    志民被推上卡车,几个红卫兵一齐上了那车。一路上红卫兵死死按住志民的头。过路的人见大卡车上押着个五花大绑满脸是血的年轻人,不知是怎么回事,纷纷驻足观看。莎娜带头振臂高呼:“打倒现行反革命尚志民!”“尚志民不投降,就叫他灭亡!”汽车一路招摇过市,好不热闹。行人也不知这尚志民是什么人,犯了什么罪,只见他满脸是血,知道是被红卫兵打过的。这年头街上被批斗打伤的人太多,人们只看,不说。

    二十七 拯救志民(一)

    志红跑到他哥的车间。看见几个工人正坐在车间外面的台阶上打牌。她看见新子也在里面,过去问他:“马师傅呢?”新子一见是志红,笑着说:“呦,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你哥病了,叫你来请假了?”另一个人说:“尚志民昨儿上的夜班,回家了。”新子一听,眨着眼问志红:“你哥是不是昨晚没回家,跑外面刷夜去了,你妈让你来找他?这年头啊,年轻人很容易学坏啊。”几个人都笑了。“你们别笑了,我哥都叫人带走了,我也差点被带走,幸亏我跑的快,才跑出来。我哥让我来找马师傅,叫马师傅赶紧带人去救他。”几个人一听这话,都愣住了。新子把牌一扔,说:“你怎么不早说呢。你哥让谁带走了?上哪了?”志红摇摇头。“我不知道上哪了,可能是东纠的红卫兵。”“红卫兵?红卫兵带走他干吗,他是工人啊。”“哎呀,具体的我一时半会儿跟你们说不清楚,马师傅呢,我得赶紧告马师傅一声,去晚了,我哥又要被打了。”

    说话间,志民的师傅马平恺出来了,志红的话他都听见了。马平恺和志民他爸是师兄弟,当初一起进的厂子,都在翻砂车间当翻砂工。马平恺上了夜校,补习了初中文化,又爱动脑子,搞个小明什么的,就被调出翻砂车间,当上了最让人羡慕的钳工,后来又当上了车间主任,尽管马平恺离开了车间,可和志民他爸的关系还是最好。志民他爸死后,没少照顾他们一家人。志民回厂上班,就是他一再和厂子里要求促成的。

    “志红,你别着急,慢慢说。”志红一见马平恺,哭着把刚才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新子和另几个人一听就急了。“,这不是把我们工人不当回事嘛,找他们去。”

    工农兵学商,工人排第一,“我们工人有力量”。党章里说中国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没说是农民的先锋队,更没提兵学商三种人,说明工人的老大哥地位;解放军最牛逼,他老人家都穿一身国防绿戴领章帽徽接见红卫兵小将,而没穿工人的工作服接见,说明也喜欢军装,看重军队。军队后来派军宣队“三结合”进驻工厂、学校,还有上层建筑领域机构,为的是“掺沙子”,掌控和占领各个领域。说明他老人家最最信任的还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可钢铁长城要保家卫国,不能总待在城里闹革命;工农兵学商里农民最穷最窝囊,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饭都吃不饱,哪有劲上城里来跟你们闹;商人从来都是社会末流,登不上大雅之堂。讲究“时贱而买,时贵而卖”的经商理论,投机色彩很浓厚。司马迁说的“农不如工,工不如商”的意思就是快致富的有效途径就是经商。这也就促使一些商人急功近利,甩开诚信,牟取暴利。所以落下了十商九j的恶名。几下比较,文革以后,在城里唯一能和红卫兵分庭抗衡的,就是工人了。各个工厂也都成立了工人纠察队,马平恺因为是车间主任,属于靠边站的人,纠察队没有吸纳他。可是他们厂纠察队的几个头头都是他的徒弟,对他都是恭恭敬敬,运动开展以来,老马没受过冲击。况且厂子刚接了一批军工生产的活,所以他一直在车间督促生产上的事。

    听了志红的诉说,马平恺问:“你知道不知道他们把志民押哪去了?”志红摇摇头。“你说那女红卫兵头你认识?”“我认得她,把她烧成灰我都认得她!”“你知道怎么能找到那女的?”“不知道,可我知道她家是大院的。”“大院?哪个大院?”“不知道。”新子见志红一问三不知,急得说:“什么都不知道,这叫我们上哪找去。”“我知道那女的的学校。”老马眼睛一亮,“走,去他们学校!”厂里的人正闲的无事,听说尚志民被红卫兵抓走了,又听说马平恺要带人去救人,一传十十传百一呼百应纷纷掳胳膊挽袖子抄起家伙,跟着马平恺浩浩荡荡出了工厂大门。

    好几辆大卡车载着一百多人雄赳赳气昂昂一路呼啸去了莎娜的学校。学校的人说莎娜在金鱼胡同,这些人又转头直奔金鱼胡同。中间一辆卡车轮胎爆胎,撂在马路上,车上的人乱哄哄爬上其他车,没上去的,一路跟着卡车小跑前行。

    莎娜和她那伙人正在清点从雪晴家抄来的东西,听见外面吵吵嚷嚷,有人跑进来喊道:“不好了,好些人都奔这来了,还带着家伙呢。”几个人一听这话,吓坏了。“什么人?”莎娜问,“不知道。我看都穿着工作服,像是工厂的工人。”“工人?工人上我们这干吗来啦?”有人喊道:“赶紧去叫人吧。”还没等莎娜做出反映,马平恺带着人已经冲进修道院的大厅。

    志红看见莎娜,上前一指说:“就是她,就是她把我哥带走的。”莎娜这才明白这伙人是冲着尚志民来的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小破工人尚志民的腰杆子会有这么硬,这么快会有一把子人来救他。志红的话音未落,那帮工人呼啦一下围上来,把莎娜和她手下那几个人团团围住。莎娜一看,脸都吓绿了。其他的几个人也都手脚打颤噤声不语。莎娜定了定神问:“你们要干什么?”“你把我哥交出来!”马平恺对莎娜说:“人呢?”莎娜眼睛翻翻不吭声。“我问你话呢。”马平恺的话音不高,可是很有威严。后面的人都跟着喊起来:“快说,把我们的人赶紧放了!”还没等莎娜说话,突然有人喊道:“在这呢,我找着了,志民在这呢。”刚才众人质问莎娜的时候,新子带了几个人进里面去搜,他们跑到二楼拐角的一间房间时,正好看见那间屋子的木头推拉门大敞着,志民被捆着坐在地上。

    志民一见新子这些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我以为我见不着你们了啊,亲兄弟啊,我差点就死在这啦。”

    二十八 拯救志民(二)

    志民一见马平恺,喊了声:“马叔―”又哭开了。人们看见他脸上的血迹和鞭子抽打过的印记,一时群情激愤。马平恺喝住哭哭啼啼的志民,“哭什么,还像个爷们儿吗?”志民打了一个倒嗝,把下一句抽噎生生咽了回去。马平恺指着志民问莎娜:“他犯了什么错了,你们这么又打又绑的?知道他是工人吧?知道你们还要这么对待他,造反造到我们工人头上来啦?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看着我们工人好欺负,想要和工人阶级对着干啊?”莎娜和那几个人都不敢吭声。志民看着莎娜说:“臭丫挺的,你这会儿怂啦?刚才你那威风都上哪去了?我今儿非劈了你不可!”说完上来就要打她。马平恺拦住他说:“打她还嫌脏了咱们的手,什么玩意儿!”说完他对莎娜说:“道歉!”莎娜咬咬嘴唇不吭声,马平恺火了,说:“我没功夫跟你这磨牙,我数一二三,再不道歉,我认得你,我这帮弟兄们手里的棍子可不认得你!一、二……”就在老马那三字还没从他嘴里蹦出来的时候,莎娜歪着脑袋别别扭扭地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蚊子叫哪?没听见!”“对,放蔫儿屁呢是不是?重说!”莎娜突然瞪着志民大声说:“对不起。行了吧,这回听见了吧?”众人骂道:“日你妈的,狂什么狂,找打啊,打她臭x养的!”正说着,外面一下进来几十个红卫兵。原来莎娜看见援兵到了,才一下子张狂起来。

    马平恺听见了后面的动静。他冷冷一笑说:“救兵来啦?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毛孩子怎么整治我们。”那些红卫兵见屋里院子里全是工人,不敢贸然动手。两伙人就这么互相对峙,看谁先动手。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走了过来。他对马平恺说:“您是他们的头吧。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搞的这么剑拔弩张的。工人和我们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是一家人,我们这里有很多人出身就是工人。要是打起来,那不等于是内讧嘛,让敌人看笑话。”马平恺看他一眼,问:“你是这负责的?”“我是,我姓霍,叫霍和平。”马平恺指着志民对他说:“你手下的人把我的徒弟给打了,你看怎么办?咱们不是一家人,是战友吗?能这么对待一家人跟战友啊?”霍和平问莎娜:“这是怎么回事?”莎娜不说话,黄震飞过来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讲了一遍。“听见了吧,这女的把我们的人毒打了一顿,还把人带到这来关起来。幸亏我们来的及时。要不然再能不能看见志民了还是个事呢。”霍和平看了一眼莎娜,问马平恺:“那您说怎么办?”“她要是个男的,我和我的弟兄早把她的卵子捏出来了,之所以没动手,还不是因为她是个女的。要不这么着吧,我提两个条件,你看成不成。这第一,是让这女的给我们道歉,要真心实意的。道歉能不能通过,得看大家满意不满意;第二嘛,我建议,我是建议啊,红卫兵开除她。像她这样的,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你们还留着她干什么?到处惹事,搞打砸抢,非把你们红卫兵的名声搞臭不可。你看怎么样?”说完马平恺看着霍和平,等他表态。霍和平说:“这道歉嘛,当然可以,也是应该的,可是说到开除……”“我这是先礼后兵,不要非等到我们动手啊。自家人打起来总不是事吧。我们把厂里的人都叫来,恐怕你这条胡同都站不下,不行的话把北京工人都号召起来,看看谁闹的动静更大。我想你也不愿因为这么个女的,闹出一场更大的武斗吧?”霍和平早就看出来的这帮人决不是什么善茬儿,特别是这个头,脸上平和,不动声色,根本看不出他想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可是咬人的狗不叫,怕就怕这样的人。何况他身后还有那么多的工人。霍和平犹豫了一下,对莎娜说:“要不就按人家工人老大哥说的办吧,恐怕我们这次也没法保你了。挑动全市红卫兵和工人对着干,这个罪名,谁担当得起啊。”莎娜跳起脚喊道:“你别听他们吓唬你,红卫兵怕什么啊,还能让这两个鸟人……”后面有人喊道:“臭娘儿们,找打是吧,这么着都算是便宜你了。”“道歉吧。”马平恺平静地说。莎娜翻了一下眼皮,“我刚才道了谦了。”“谁听见了?”马平恺回头问大家。后面的一起高喊:“没听见,没听见。”“你要是觉得实在说不出口,我还有个办法。”马平恺说。“我看你是个女的,我也不难为你,我这根铁棍在这放着,你从我这棍子底下钻过去,咱们就算你道歉了,你看怎么样?”老马把铁棍往地上一支,正好成一个直角三角形。“这么大个洞,不委屈你吧。你要是个男的,我直接岔开腿就完了。”“我不钻,我干吗要钻。我道歉还不成吗?”“你要是刚才痛痛快快道了谦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是晚啦,钻吧。”“我不。”“你敢。是不是特伤自尊,可早知道这样别打人哪。你把志民打成那样的时候你就没想过人家也有自尊吗?”“她还把雪晴的衣服给扒了。”“是吗?你可真够出格的了。快点,我们还有事呢,没时间跟你这瞎耽误功夫。”莎娜哭丧个脸看着霍和平。霍和平也无可奈何,别过脸去不看她。“欺人太甚了你们。等着瞧吧,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说完莎娜像条滑溜溜的泥鳅,“刺留”一下,就从那根铁棍子下面钻了过来。到底是学过跳舞的,动作优雅敏捷,一只手还轻轻点了一下地。可惜动作太快,后面的人都没看见。“真是便宜她了,我都没看见。”“我也没看清楚。”“这女的大概是属老鼠的,打地洞挺有一套的。”“这下行了吧?”霍和平问老马。“不行,你答应把她开除了,我得看着她滚蛋。孩子,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我这是为你们除害啊,她再这么出去胡整,非坏了都红卫兵的名声不可。”霍和平无奈,转身沉下脸对莎娜说:“把红箍摘下来,还有证件,红卫兵证件也拿出来吧。”东纠的人不同于其他红卫兵组织,每个人都有证件,证明他们是正规组织,有别于其他杂牌军。

    莎娜见霍和平一点不留情面,没有办法,忍不住放声大哭。长这么大,一向心高气傲的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等窝囊气,她想大声嚎叫,想狂打狂抽身边的每一个人,出出心中憋闷的这口怨气,可又不敢,只得一边哭着拿出证件,摘下红卫兵袖箍,一边抽抽噎噎地说:“谁,谁稀罕啊,我早就,不想在这呆了,海纠那边早就让我过去了。等着瞧,我,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莎娜在人们的哄笑中跑了出去。她压根就没想到,动了一个尚志民,竟然给她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站在修道院门口,回头望着那高高的哥特式建筑的尖尖的屋顶,莎娜抹把泪咬牙切齿地骂:“不要老娘,老娘还不愿在这呆了呢。”虽说被开除了,可她不后悔,甚至还为她没受丝毫皮肉之苦感到庆幸和自豪。“钻了铁棍子又怎么样?韩信还钻过人家裤裆呢。大丈夫能伸能屈,这一点鸟气算的了什么。等着瞧吧,我齐莎娜还会东山再起的。”说完飞身上车,正要离开,听见后面有人叫她。

    二十九 凯旋归来

    莎娜回头一看,喊她的是志民。

    她不理,继续猛蹬几下,志民在后面喊了几声,见莎娜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急忙叫上开车的师傅,开着车追上来。

    卡车“吱”的一声横在莎娜面前,挡住她的去路。莎娜从车上跳下来,绕过车头还要跑,志民跑过来,一把抓住车头。“跑什么你跑!”看见志民,莎娜怒从心上起,恶从胆边生。眼都红了。乘志民两手抓住自行车的当,一巴掌打过去,没想到志民早有防备,一把抓住莎娜的手说:“臭表子,还没够了你!”说完猛推莎娜,莎娜站立不稳,一下坐在地上。现在的志民可不是刚才的志民了,后面有强大的工人军团撑腰,哪把被红卫兵开除的小小齐莎娜放在眼里。“还想找打啊你齐莎娜,不撒泡尿照照你丫那德性,配跟我斗,马蚤x德性!”“我告你尚志民,我现在不理你,完了我再跟你算账!别看你能叫人来,我也能。咱们走着瞧。起来!”说完莎娜过来推车。志民说:“咳咳咳,装丫挺的是吧,看清楚,这是你的车吗,不是你的车乖乖放这滚蛋!”莎娜这才明白志民是奔这车来了。冷笑一声说:“我就说你是走狗,一点都没错!谁稀罕你的破车!”“你说什么?声大点嘿。瞅你丫那诹性,还他妈嘴硬哪,刚才让你钻那铁棍真是便宜你,应该叫你钻我裤裆。”

    莎娜这个气呀。这才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由着一个小市民这么欺负她,她没一点办法。这时候莎娜真希望手里有把枪,有多少子弹全都送给眼前这个王八蛋!“放你妈的猪狗屁!你怎么不钻你妈裤裆啊。”

    志民看着莎娜那副倒霉样,可得意了。真可惜雪晴看不见这一幕,要不然也能出出气不是?突然他对莎娜说:“上车。”“干什么?”“我叫你上车,你听见没有?”志民说着上前拉莎娜。莎娜打开他的手说:“有话说有屁放,别动手动脚的。”志民一听这话,乐了。“,就你丫那样,我连看都懒得看你,那我不动你,你自己走。”“上哪啊?”“问那么多干吗,赶紧着,上车。”“你不说我不走。”“跟我回雪晴家去。”莎娜一听这话,立即把身子一拧说:“我不去。”“不走是吧,好,我看你敢!”说完志民伸手来抓莎娜。他以为现在的莎娜,还不跟那橡皮泥一样,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可没想莎娜突然高声喊叫:“耍流氓,你耍什么流氓!”马路上的行人一听莎娜喊叫,都停住了脚,等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志民一看这情景,有点慌,“,谁是流氓啊,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流氓,你就是流氓。青天白日的,你竟敢在大马路上耍流氓!”志民见周围的人用异样眼光打量他,有些毛了。“你们别听她胡说,这女的满嘴喷大粪,胡扯呢。”说完还笑了笑,他自己都觉得他笑的有点不自然。一个老者从他们身边走过,看了一眼志民说:“年轻人,怎么不学点好的。跑大街上散什么德性来了。”“你……我……,”志民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

    莎娜一见志民草鸡了,得意地一笑,哼,跟我斗?斗得过嘛你!

    那个卡车司机见莎娜喊叫,也过来了。“志民,你没事吧?”说完他竟然一笑!“你怎么也笑?你笑什么你笑!”“你看你这人嘿,我怎么你了你冲我喊,我笑怎么啦,我不还没说你什么嘛,你吃的什么心啊。”

    志民推着自行车回家。一进胡同,就有几个人围上来看他。“呦,回来啦,不是让红卫兵给抓走了吗?”“挨打了,你看那脸上,花眉呼哨的,打的还不轻呢。”志民一听这话就不高兴,这些人怎么就知道看人家热闹啊,幸灾乐祸,没一个好东西。他把自行车往前一推说:“瞧见没有,回来了。怎么给咱推走的,就还怎么给咱推回来。”那些人一见真的是雪晴家的车,半信半疑地说:“能的你,唉,为啥啊,为啥刚抓了你又把你给放了?”“咱是谁啊,工人阶级啊,谁要敢惹工人阶级,那就是自取灭亡。我告你,我师傅一听着信,立马带着十几卡车好几百人直奔那红卫兵总部去了,你们是没见那阵势啊,半个北京城都轰动了,差点把他们那总部的楼给端喽。那些人马上把我放了不说,一个劲地赔礼道歉,还把那女的给开除了。”胡同里的人不信,互相挤眉弄眼笑着跟着他往前走。又有人问:“那红卫兵不带走雪家人,咋把你给带走了,是不是你拍胸脯跟人家说你是她家女婿,人家就把你带走了?”志民听了这话也不恼,也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