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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子弟第23部分阅读

    被揪斗了两次,还被人押着挂着破鞋游了街。按说这个女人平日里工作敬业为人和气从不招惹是非纯粹是一中庸之人,之所以挨斗,都是马容英挑的头。

    马容英觉得怎么整治那个女人都不过分,谁让她的儿子把我们鸣娜的眼睛打伤了呢,而且打完了人家竟然就完了,到现在也没惩治那个杜品英,叫那小子溜掉了。这要说起来全怪齐新顺,当初都要把那小子送公安机关判刑劳教了,硬是眼睁睁看着让人给放了,最后也没给我们个副主任,真是白让人当猴耍了。马容英心里清楚,别看齐新顺表面上说不在乎,可他气着呢。这不运动一开始他就把李平凡给关起来了。可是没想到齐新顺还让那个沈小军给咬了一口。鸣娜的眼睛成那样了不说,老头子的手还给咬伤了,这表面上看是我们赢了,可实际上我们亏大了。一想起这事马容英就一肚子气,窝囊透了!

    批斗林兰她格外卖力气,从贴林兰的大字报开始,马容英就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你既然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批斗林兰的时候,马容英声泪俱下,说到痛处,马容英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扇了那女人两个大耳光,立时全场哗然。扇完了还觉得不解气,马容英又上去狠狠踢了林兰两脚。林兰经不住马容英这两脚,被踹倒在地上。就在那一刻,马容英觉得压抑在心里长久的怨气稍稍有些平息。

    这个运动就是好,谁得势谁沾光,打仇人你得干挨着,打了白打活该!

    马容英不知道的是,运动一开始齐新顺专门去了一趟品英的学校。

    品英去年参加了高考,和他哥一样,他的高考成绩非常优秀,就是因为家庭问题,被分配到北京一所矿业学院。他们这一级是文革前的最后一级大学生,刚上大学还没有半年就开始社教,然后文革就开始了。这段时间学校派性斗争,因为他的出身问题,哪边都不要他,他也乐得逍遥。

    齐新顺带着一伙人直接去学校找杜品英。没找到。文革开始后,无事可作的品英,跟上一伙人到外地串联去了。教学楼、宿舍楼空空如也,连打听他下落的人都找不到。齐新顺扑了个空。

    齐新顺决不会善罢甘休。他带着人先是找到品英的宿舍,问清杜品英的床铺以后,上去就是一通乱扯烂砸。品英的被褥、书本连吃饭的缸子都无一幸免,全部被砸烂,连他的床板都被剁成两半。就这样还不解气,临出门,齐新顺还把宿舍的窗户全都打碎了。文革开始以后时兴打砸抢,可是像他们这么一伙穿军装戴领章帽徽的军人,跑到学校朝着一个学生的床铺撒气的,还闻所未闻。周围围观的师生都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这帮人如鬼子扫荡一般气势汹汹鸡飞狗跳扬长而去。

    齐新顺带领他的人马,转头又直奔林兰家。

    林兰还没回来,只有品杰在家。看见这伙人来势汹汹,品杰吓坏了。

    “杜品英到哪去了?他跟你们联系没有?”齐新顺问品杰。品杰只知道摇头,说不出话来。齐新顺看看四周。这个车库真的是很大,再加上一个大院子,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了。齐新顺气得眉毛都拧起来了。他拿起一个榔头,照准品英家放在门口的水缸砸去,嘴里还放声怒骂:“我叫你们这家人还喝水!喝,我叫你们喝!”水缸里的水撒出来,溅了齐新顺一身,他停下手,不慌不忙擦干净身上的水,把掉在额前的一溜头往后顺了顺,倒了口气说:“给我砸!使劲地砸!统统都给我砸光!”

    研究所的人听说后院来了一帮军人在那造反,都聚拢来看热闹。

    齐新顺看砸的差不多了,指着品杰说:“好了,把这孩子带走。”说着,就要把品杰带走。

    老蒋舅舅董宽也在围观的人群里。见他们闹的不像话,就上前阻止道:“你们是哪的,怎么到这来砸东西来了?”又指着品杰问:“这孩子怎么了?你们要带他走?”齐新顺问:“你是干什么的?你管得着吗?”董宽笑了笑说:“你们到我们所来砸东西,应该我问你吧。”“你是这负责的?”齐新顺上下打量了一下董宽,董宽摇摇头。“不是负责的,你管什么闲事。”“这孩子在我们这院子住着,他的家长不在,你们把人家砸了,又要把人带走,这恐怕不太好吧。他妈妈回来要是问起来,我们总该知道他去哪了吧?”齐新顺看着他说:“这房子是你给找的吧?”“是又怎么样?”“你跟林兰是什么关系。”董宽把手往胸前一叉说:“没什么关系。”“没关系你还那么帮她,肯定不是什么正当关系。“董宽一笑说:“那你说我们是什么不正当关系?”齐新顺一乐,“不正当关系不能说,说了就不是不正当了。”董宽一听这话,火了。“亏你还是个军人,怎么就在这满嘴喷粪胡说八道。你今天既然说我跟她有不正当关系,那你不能白说,你得当着我们所人的面说清楚,要不然你拍走了,把一屎盆子扣我头上,我以后在这还怎么呆。”“我管你怎么呆,走!”说完齐新顺便要走。董宽上前拦住他说:“上哪啊,把话说清楚再走。”齐新顺眼睛一瞪说:“呦,看不出啊,你小子胆子还不小敢拦老子的驾,你去打听打听去我是谁。”“用不着打听,从你们进来我就知道了,你不就是这孩子他爸单位的人吗?依我看,你明着造反,实际是来报仇泄私愤来了吧?”齐新顺一听这话。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背景。他用手推开董宽说:“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工夫在这跟你闲扯淡,咱们走!”品杰带着哭腔说:“我不走,我要等我妈。”

    周围有的人看不下去,责问齐新顺说:“你们把人家家给砸了,还要带走人家孩子,还有没有王法了?”“就是。青天白日的,也太过分了吧。”大家伙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把大门给堵住了。齐新顺一看不好,他翘起脚喊道:“这是我们组织内部的事情,我们今天来是处理内部事务来了,你们大家让一让,叫我们出去。”没人动换。齐新顺换了个口气,骂道:“一帮资产阶级臭老九!敢挡造反派的道,还反了你们了。小心我派人来把你们这个所都给抄了。”他不骂还好,他这么一骂,几十个人过来,一声不响结结实实把他们这几个人团团围住。

    “你们要干什么?啊,你们想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说啊,你们趁早散开,要不然等我再回来可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啊。等着吧,我的手下能把你们这个小小的狗屁研究所踏平,你们信不信?”董宽过去抓住品杰的手说:“等你先回去叫来人再说吧。”说完理都不理齐新顺,硬拉着品杰走了。“金猴战斗队”的人一看这情景,都看齐新顺。齐新顺知道他人少,处于劣势,赶紧开溜要紧。他顺坡下驴跳脚喊道:“你小子有种等着,我完了就来收拾你,你就等着招呼吧。”

    四 大军痛打马容英

    沈家马容英也不能放过。

    齐新顺被咬的第二天一大早马容英就跑到沈家去大闹了一通。

    沈小军跑的没了影,一晚没敢回家。有人看见头天晚上他和老蒋那小子一起跑了。沈静如叫齐新顺一伙人抓起来和李平凡一起关押起来。

    马容英冲到沈家的时候,只有沈大军在家。马容英把门敲的山响。沈大军把门开开一条小缝。“你干吗?有事吗?”“有事吗?哈,你还有事吗?狗屁!你出来,你们都出来!你们这一家人都属狗的,把人咬了躲在里面连门都不敢开!滚出来!”沈大军一听这话,索性把门大敞开,他指着马容英的鼻子骂道:“哪家的猪圈没关牢,窜出你这么头老母猪跑到这来乱咬来了,我告诉你,你赶紧快滚,要不然我可不客气!”马容英还没见过大院里的哪个孩子敢对她这么凶过,一时间她觉得自己被一个孩子这样骂了实在是亏大了。于是二话不说,上去就扇大军一个大嘴巴子。“我叫你这个有人养没人教的猴崽子在这撒野骂人!你们这一家都不是好东西!”沈大军稀里糊涂就挨了人一个大嘴巴,一下红了眼,他当然不能善罢甘休,捂着脸转身回家抄起一根木棍,冲出来照准马容英抡去。马容英见棍子下来了,急的举起胳膊去挡,那根棍子不粗,打在马容英的胳膊上,生生被老马的粗壮胳膊给挡成两截!大军一看棍子断了,拿着手里剩下的半截棍子又朝马容英挥去,马容英见大军真急红了眼,转头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杀人了,杀人了啊!”沈大军可不管她喊什么,一声不响在后面急追,马容英绕过楼角跑到后面的菜地,她哪里跑得过大军,几步就让大军撵上,马容英听到后面大军的喘气声,回头一看,大军的棍子已经举起来了,吓得她“啊!”的一声“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她这一摔,膝盖正好磕在一块砖头上,顿时膝盖上冒出血来。马容英顾不上膝盖疼痛,站起来又要跑,沈大军一下扑在她的身上,双膝顶住马容英的脑袋,让她动弹不得,转身抡起棍子照准马容英肥大的打下去。老马的肉厚,这棍子打下去动静不大,声音闷,但是瓷实。疼的马容英像杀猪还没捅进第一刀前的吱哇乱叫,她这一喊不要紧,激得沈大军斗志倍增,举起棍子又是狠狠几下。有几个过路的人见沈大军在菜地里武松打虎般骑在人身上抡着棍子打人,都以为孩子们打架,站在远处看热闹,等到马容英的哭叫声响起来了,这才现地上按着的是个大人!

    有人上前拉架,呵斥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打起大人来啦,你们家是怎么教你的!”说着就来抢大军的棍子。沈大军不言语,推开来人抡起棍子还是打,而且反复击打一个部位,一下又一下,打的结结实实。几个人上前一齐把他的棍子抢下来。“把他带到保卫处去,这是谁家的孩子,像个土匪!”有人上前搀起马容英,问她:“你怎么样啊?伤着没有?这孩子下手怎么这么狠哪。”马容英哭哭啼啼坐在地上直哆嗦,就是站不起来。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以往打架从来都是她胜,和女人打,她体壮膘肥,身大力不亏。一般人不是她的对手;和男人打,一般人家不跟她真打,所以她总能占上风。因此助长了她的气焰,自以为打遍天下无敌手,没想到今天栽到一个孩子的手里。还让大军追赶着满院子跑,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有人拉她,她好像刀子捅进嗓子眼一样拼命喊叫:“我起不来了,你们没看见我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能站起来吗?”马容英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叫。“那你也不能老在这地里坐着吧。起来吧,试着走走看看,看打坏了没有?”“哎呀,打坏了呀,肯定打坏了呀。”也有人问马容英:“那孩子为什么打你啊?”马容英只是哭,不说话。

    张惠英从这过,一看这情景,赶紧过来。“唉呦,莎娜妈呀,你怎么在这坐着呢,这是怎么啦?”老马一见张惠英,也不哭了,腾的一下跳起来,拍拍,说:“没事,我没事。”一旁的人一看都笑开了。张惠英看见大军,问:“大军,你这是怎么啦?”“我揍她来着。”“啊?!你说什么?你这孩子……”“这个女人太泼了,逮谁咬谁,一大早跑到我们家门上来闹,还扇我一嘴巴。我可不管你是谁,把我惹急了,我照样揍!我告诉你马容英,你记住,下回你要是再闹,我可不像品忠他们兄弟那么好欺负,我还打你。下回打你可就不是打你,我叫你十天半月的起不来床,我叫你一辈子记住!”“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孩子狂成个啥样子,还要我记住!哈,你放心,我当然要记住,我告诉你沈大军,今天这事咱们没完,我还要找你爸你妈,你等着,我要叫你爸妈给我个交代,我要问问他们怎么教育的孩子。”马容英不说这些大军还不怎么样,一说这些大军又急了,“马容英,你敢!你男人把我爸抓走了,你还要怎么着,想要把我们家弄个家破人亡吗?好好好,今儿咱们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我跟你丫拼了!”说着大军又要冲过来,被众人拦住。马容英一见大军冲她挥拳头,吓得缩在张惠英的背后,她是真怕大军了。

    五 齐新顺的野心

    张惠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帮马容英拍打身上的土,说:“我说鸣娜她妈,你说咱们一个大人不能跟孩子计较啊,你就让让他,说他两句回家去吧,老在这这么多人围着也不好看不是?”“我不管那么多,我今天非要找他妈说清楚不可。”马容英是煮烂的鸭子,肉烂嘴不烂。张惠英又跟大军说:“大军,不是我说你,你这孩子可太过分了啊,怎么打开你马姨了?还有没有个长幼尊卑了。这事搁谁也得说你的不对。”“什么马姨,狗屁!张阿姨,你不知道,她男人把我爸抓走,到现在还不知道关在哪呢,我们家小军到老蒋家去玩,碰上齐新顺,没招惹他,就把我弟从楼上给下去踢伤了,到现在还没回家,还不知道在哪过的夜,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说到这,大军的眼泪掉下来。大军猛地把眼泪一擦,说:“这个臭女人像个疯子,到处撒野,不治治她,她无法无天。”张惠英见马容英下不了台,就捅捅大军说:“大军啊,给你马姨道个欠,不管怎样,她是长辈,是你不对。”“我?给她道歉?休想!”“你把我给打坏了,你得带我到医院去看病。”“我看你挺好的,看什么病。”大军说完就要走,马容英喊道:“你不能走,你得道歉,得带我去医院,要不然我去你家找你妈,我叫我们老齐把你抓走,你不信就走着瞧!”“好,我信,我当然信,我就是不知道你们这家人还能干出什么鸟事来。你说你受伤了,你伤哪了?”“我的,我的被你打坏了,肯定肿了。”围观的人都笑开了,有个孩子在人群里说:“你那腚本来就大,看不出来肿不肿!”这话逗的大伙又乐了。马容英脸上下不来,跳着脚喊:“谁说的,啊?哪个猴x崽子在那放屁呢?”大军说:“你说你的被我打坏了,那可真对不住您了,可口说无凭,您得在这叫大家伙瞧瞧才行,真要是打出毛病了我才能带您上医院呢。”“呸,你是小流氓!我早就看出你不安好心,憋一肚子坏水,看我,你怎么不回家看你妈的呢,你个小兔崽子真他妈不要脸!”大军绷起脸,说:“姓马的,你甭跟我这犯混,今儿这事我不理你,可我告诉你,你仗着你男人胡作非为,抓人逮人,那我就抓住你不放,你们不把我爸放回来不是吗?那好,那我见你一次我揍你一次!”“你敢!我今天就叫你见不着你妈!”“好啊,来抓啊,我看你们还能抓多少人。我等你们来抓我。把我抓走你们还得管饭,干脆把我们一家都抓走得了,省的我们家开伙了。你们抓了我总有放了我的一天,好,只要放了我,我就憋着揍你,你走哪我跟你到哪,我看咱们谁能熬过谁。你要不想过这日子,趁早乖乖地放我爸回家,要不然咱们没完!”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没有人再劝说,也没有人再指责大军,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孩子是真豁出去了。人们开始为大军担心,因为他们知道被打的是马容英,就是那个学院里目前最炙手可热的造反派头头齐新顺的老婆,得罪了她,后果可想而知。

    中午齐新顺刚一进家门,就听见马容英的嚎哭声。马容英趴在床上,上敷了块用醋浸泡的中药袋子,家里醋味冲天。马容英见男人吊着个脸,哭得更响:“哎呀,不得了啦,你怎么才回来啊,你怎么没看见我叫人打呀。你还是男人吗啊?你老婆叫人给打成这样,连坐都坐不成了,你连个屁都不放吗?!”“大中午你不赶紧做饭你嚎什么嚎,到底是怎么回事?”齐新顺不耐烦地问:“做个鬼饭,你还吃什么饭,我今天叫沈静如那个大儿子打了,都让他扇肿了。你还吃的下饭啊,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告诉你齐新顺,今天你得为我报仇,这个仇你要是不报,咱们就离婚!”齐新顺听了马容英断断续续的哭诉,明白了事情经过。“你跑人家去招惹一个孩子干什么?”“什么孩子,他都快二十了,你说不是他老子指使,不是仗着李平凡那伙人给他撑腰,他敢那么干吗?你要现在是副主任,他沈静如的儿子见了我还不是乖乖的,他这就是报复,他就是有气,他打我不是冲我来的,是冲着你啊。”说完马容英又是一阵嚎哭。

    齐新顺在心里冷笑一声,心说真是女人家头长见识短,什么副主任,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现在要当院长!

    饭没吃上,齐新顺随便拿了个馒头走出家门。他咽不下这口气。他的手被沈小军那个臭小子咬伤伤口化脓现在还在疼,人没逮到,现在沈大军又把老婆给打了。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更何况是打老婆!

    学院里又成立了一个什么“红旗战斗队”,为的是冯菊生。那组织一成立就明目张胆地保张白冰、李平凡这伙人,跟齐新顺他们对着干。昨天在批斗张白冰、李平凡的大会上,竟然有人喊起了张白冰是忠于的好同志的口号!简直岂有此理!太嚣张了!齐新顺不明白,冯菊生跟张白冰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成了张白冰的铁杆保皇派了。原先听说冯菊生的保卫部部长一直没批,就是这个张副院长卡的。赵尔延出事,冯菊生落了个管教不严的罪名,给配到后勤部去了,这也是张白冰授意干的。按理说冯菊生应该借这个机会整张白冰才对,可为什么会死保他呢?真是想不明白,要不就是这里面有什么名堂。不要小瞧冯菊生那伙人的能量,他们撺掇了几个军事院校的保皇派,势力不小。可是齐新顺不怕,越是老家伙问题就越多,可以抓住一棍子打死的把柄也就越多。他们以为现在还是过去吗?现在从上到下掌权的统统被打倒了,他们的黑后台都倒了,他们还闹腾什么!齐新顺现在不着急,正组织人搜集这帮家伙的历史污点证据,抓住就狠狠地整它一家伙,叫他们连同他们的后台一齐完蛋!中央文革小组已经明确表态,坚决支持军事院校的造反派组织,这样一来保皇派就更没有市场了。这帮人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啦,让他们再蹦?几天,充分表演一下,到灭亡的那一天来个一网打尽!

    六 逼上水塔

    齐新顺回到办公室马上召集他手底下的人,说:“马上去沈静如的家,把那个小反革命沈大军抓来,还反了他了!”有个人问:“那沈小军还逮不逮了?”“妈的,瞧瞧沈静如养的儿子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一个比一个操蛋,先把大的抓来再说,那个小的住的地方不是已经找着了吗?先放着他,他跑不了。”几个人不敢怠慢,一溜小跑去了沈静如家。

    大军回到家后想了想,觉得不能在这坐以待毙,他给母亲留了个字条,说自己要到同学家去住两天,具体情况叫她去问大嘴他妈张阿姨。

    写完字条后,大军收拾了几件衣服,他刚要出门,就听见一阵砸门声。大军知道是齐新顺那帮家伙来了。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准备找家伙,可是一想,他们人多,我打不过他们,干脆溜了算了。

    大军家住在一楼,他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了看,外面没有人。于是他打开窗户,纵身一跳,跳到外面的菜地里。下过雨的地里全是泥,大军一下滑到了。他顾不了那么多,从菜地里跳起来就跑,还没跑出几步,突然他听到后面有人在喊:“在这哪,沈大军在这哪,他要跑啦,快追啊。”大军回头一看,只见几个人从后面追上来。他不顾一切往前跑,结果没注意,一头钻进了学院小卖部旁的一条死胡同里。

    跑到头那堵厚实的高墙挡住了他,大军犯了愁。他一回头,后面的几个人已经追上来了,其中的一个人一边跑一边喊:“抓住他,别叫这小子跑掉,看他还往哪跑!”大军想爬上墙,可是墙太高,根本不可能上去。那几个人在离大军不远处站住了,“你爬啊,你不是有能耐吗?你小子倒是爬啊。”其实就是到了这会儿,大军心里还是不害怕,他不信就凭这么几个家伙能抓住他。大军转过头,突然看见身旁不远处是学院的水塔!水塔最低一截梯子离地面有一人多高。大军几步上前蹿上去,够着梯子,身子向上一引,人就爬上了梯子。

    大军顺着扶梯越爬越高,一会儿就爬到了水塔的顶端。

    这里大军曾经上来过。那还是他小的时候,水塔顶上有个老鸦窝,他和几个孩子打赌,看谁敢上去把那个老鸦窝给端了。结果身手敏捷的大军上去了,几下就把那个老鸦窝给捣了。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又爬上来了,只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他爬水塔是为了逃避别人的追捕。

    大军站在水塔边上往下看,“我的乖乖,这么高。”一阵眩晕吓得他赶紧抓住避雷针蹲下来,有人顺着梯子爬上来了,大军冲着下面喊:“你们谁上来?谁要是上来我可就跳了啊!”爬梯子的人听到这话停住了,站在梯子上往下看。显然是在犹豫不知该上还是下。大军又喊:“嗨,底下的听着,叫你们的头儿齐新顺来,我跟他有话说。”下面的人在商量,一会儿,有人跑了,肯定是去叫齐新顺了。大军挺高兴,看来今天上这来是上对了,他们也有害怕的时候。

    底下的人越聚越多,都朝上面指指点点。大军有些得意,也有几分悲壮。他喊起来:“你们大家伙看哪,我上这上面来,都是叫齐新顺那小子给逼的!我爸叫他带人给抓走了,我弟弟也叫他们打伤赶跑了,他们俩到现在连个信都没有。这帮家伙还叫不叫我们一家人活了。今天要不把我爸给放了,我就从这跳下去,反正也是个死。”大军说完唱起了语录歌:“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底下有人叫好,“再唱一段啊。”“来段样板戏!”大军得意了。“我再唱一段啊……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

    齐新顺来了,插着腰站在下面神气十足。“沈大军,我告诉你,你别不识好歹,你上那上面吓唬谁呢,你这一套吓唬别人行,吓唬我们没用。告诉你,撼山易,撼‘金猴战斗队’难!我劝你还是乖乖下来,要不然你就在那上面呆着吧。我看你能呆多久,我看今天谁能救你!”“齐新顺,你给我听着,你赶紧把我爸给放了,要不然我今天就死给你看!我从这上面跳下去你信不信?”“哼,沈大军,你吓唬谁呀,你以为你在上面喊一声我们就会听你的放人?别做梦了你。那好吧,大军,今天你愿意在上面呆着你就呆着,我看你能呆多久!你要是愿意跳,那你就跳吧,没人拦着你!教导我们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阶级和压迫人们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像你这样死法,连根鸿毛都算不上!”说完齐新顺朝他那几个人招招手,说:“我才没时间在这陪着这小子,你们在这看着,他什么时候下来,就把他带走。”“姓齐的,你别走。我告你,我今天也不跳了,我就在这上面呆着,我看你拿我怎么办?”“那你爱呆就呆着去吧,我才懒得管你呢!”

    “红旗战斗队”的人来了。冯菊生指着齐新顺说:“齐新顺,你也太过分了吧,把个孩子弄到上面去了。”齐新顺冷笑一声说:“说话不注重事实那就是造谣,而且你这是当面造谣!这是你们“红旗战斗队”的惯用伎俩。再说你看看那上面站着的是孩子吗?二十的人了,我二十岁的时候,当兵都有好几年了。那是学院里出了名的调皮捣蛋的货,成天爬高上低的。再说他爱上哪上哪,我管得着吗?就是真的摔死,有我什么事!再说我有多大的本事,能把他弄到上面去啊,笑话!这么多人都看见了,那是他自己上去的,要是死也是他自己找死!”说完齐新顺正要走,突然看见陶慧敏和张惠英几个人匆匆朝这边赶来。

    七 大军之死

    陶慧敏中午回家,见家里没人。看见窗户大开,正奇怪大军到哪去了,就听见门外张惠英在叫她,“大军妈,不好了,不好了!”陶慧敏的脑子“嗡”的一下。在这短短的几天,她经历了太多的打击。小军被打伤以后不见了踪影,男人叫人带走了,现在又出什么事了。这时她看见了桌子上大军留下的条子。

    “怎么回事?”陶慧敏忙问。张惠英把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下,最后一边拉着陶慧敏往外走一边说:“快走吧,大军现在上了水塔啦!”“啊?!他上那干什么去了?”陶慧敏一听吓得腿都软了。张惠英赶紧搀住她,问:“大军妈,你没事吧?”“快,快去!大军你可千万别干傻事,可千万小心点,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这可叫我怎么跟你爸交代啊!”陶慧敏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两人赶到水塔下。陶慧敏老远看见大军正站在水塔上面,身材瘦小的大军,远远看上去显得格外渺小弱不禁风。陶慧敏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她站住了,喊道:“大军,儿啊!你可要小心啊。”

    大军听到了母亲的哭喊声,他的眼睛也湿润了。他说:“妈,儿子不孝,惹您伤心了,您千万别怪我,我这都是叫他们逼的。”陶慧敏看见人群里的齐新顺,她朝齐新顺走过去,齐新顺看见她过来,把头转过去装作没看见他。“老齐啊,做事不能太绝了吧,不管怎么说,大军他是个孩子,你就放了他,我们一家会感激你的。”“你这人说话怎么不过脑子?我怎么会把你儿子逼到水塔上去?真是笑话!他自己要是不爬上去,难道还是我用绳子把他吊上去的?”说完齐新顺为自己的幽默得意地笑了。“不是你叫人抓他,他怎么会到那上面去?你怎么还笑啊?我儿子在上面那么危险,你居然还笑得出来?!”陶慧敏看到齐新顺的笑脸,恨不得上去给他一巴掌。“你先别管别的,先把我儿子弄下来,要杀要剐你冲我来,齐新顺,大军下来,我跟你走,行不?!”齐新顺呆着一脸的狞笑压低嗓音说:“打我老婆的是你儿子沈大军,我得跟他算账。你跟我走?我要你干什么?老么咔嚓眼的,说这话也不嫌寒碜!”“你!下流!齐新顺,你不要逼人太甚!你非得把我们家赶尽杀绝啊是不是?”齐新顺举起被小军咬伤的手对她说:“我逼人太甚?你看看我的手,被你儿子咬成这个样子,我老婆被你儿子打的躺在床上起不来,我逼人太甚?你还会猪八戒倒打一耙。你们一窝子没一个好东西!今天你儿子就是摔死,也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我今天就在这看着,看你儿子能在上面耗多久。有本事他就在那上面呆着别下来,下来我就抓他!”“你说这话你还是人吗?”

    陶慧敏不顾一切跑到水塔下,冲着上面喊道:“大军,儿子你别动啊,妈妈上来帮你,你千万别动!”几个人上去拉她,被她挣脱了。陶慧敏跳起来,去够最底下的那一级梯子,可是够不到,急得她又喊起来,“大军啊,妈上来,妈能上来,你不要动啊!”大军本来坐下了,一看到他妈要爬上来,一下急了,他冲着下面喊:“妈,你干吗呀,您可千万别上来,别上来!这太危险了。妈,我下去,我这就下去。”

    这时,齐新顺手下的一个人已经爬到水塔上面,他伸出一只手来抓大军,大军为了躲闪他,身体向后一仰,水塔上的地方很小,这时一阵风吹过来,大军的身体晃了一下,一只脚一下踏空,他的一只手下意识机械地向后划动了几下,另一只手去抓那根避雷针,却什么都没抓住,随后身体好像被那阵风吹得飘了起来。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底下的人全都看见了,真的像是有一阵风在吹着大军,将他从几层楼高的水塔上像一片纸一样忽忽悠悠轻轻地吹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大军的身体飘落下来后,先是在电线上完整地翻转了一下,然后加重重地落在地上。大军的身体在地上硬挺了一下,便一动不动了。

    血,从他的嘴角汩汩涌出。

    这之后的几秒钟,世界沉寂得死去了。

    突然,有人尖叫了一声:“啊……”人群像是一群被抽打的羊群,哗啦一下颤抖着向后退去。

    陶慧敏抬头看那水塔,刚刚那上面还有个小小的人儿,跟她说话,朝她喊叫,现在那人不见了。她看着天,那蔚蓝的天上有一片透明的树叶,静静的毫无声息无可奈何地陨落。最后树叶变成一条扔在岸上的鱼,“噗哧哧”在她的眼前扬起一层轻轻的浮尘。

    陶慧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透过那层薄薄的浮尘她看到了,在自己的面前,养育了二十年的亲亲爱爱的儿子,一分钟前还是鲜活的让她拼了命去相救的亲骨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她的面前。

    儿子眼睛里的神采一点点退去,像干涸皴裂的湖水。他的嘴巴大张着,好像在问妈妈:我这是怎么啦?又好像在对妈妈说,妈妈,我不想死,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想叫他们把爸爸放回来我就会下来,可是还没等我说什么没等我做什么呢,这一切都成了这个样子了,完了,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因为一切还没开始就已经全都结束了。

    “儿啊!……”陶慧敏一声惨叫之后,昏死过去。

    八 释放沈静如

    快吃晚饭的时候,关押李平凡和沈静如的地下室被打开了。除了看押他们的那个当兵的,还进来两个军官,他们都是“金猴战斗队”的人。让李平凡和沈静如感到奇怪的是,那两个人的神色不大对劲。“嗨,沈静如,你出来一下。”说话的人眼睛不看沈静如,另一个家伙眼睛看着墙。

    沈静如和李平凡对看了一下,问:“去哪?”“你,回家去。”“回家?”沈静如疑惑了。他从关进来的那一刻起,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回家。

    这是怎么回事?

    走在回家的路上,所有见到他的人,好像都约好了似的,老远就把头转过去。

    这是怎么啦?老沈再一次问自己。他回头看了一下,那两个押送他的人竟然都不见了。老沈一头雾水,不关我啦?还是……

    肯定是他们把小军给抓起来了!没错!要不然他们是不会这么快把我放回来的。

    一想到这,沈静如加快了脚步。

    离家还挺远他就听到了哭声,他再一次确定,肯定是小军出事了!

    进了家门,他现家里人很多,老赵两口子,还有楼上的几个邻居都在过道里站着,看见他回来,老赵上来拉住他的手,只叫了一声:“老沈……”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众人急忙闪出一条道叫他过去。

    大军和小军的卧室门半开着,屋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路灯,沈静如隐约看见大军和小军的床上各躺着一个人。

    陶慧敏直挺挺地躺在小军的床上,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瞪着天花板。

    沈静如上前去,摸摸老婆的手,陶慧敏的手冰凉,“慧敏,慧敏,你怎么啦?”陶慧敏的眼睛渐渐活动起来,当她看到床前的丈夫时,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她的头拼命地摆动,“不,不,这不是真的啊……大军,我的,儿啊……”她冰凉的手指勾勾着指向大军的方向,然后凄凄惨惨对老沈说:“大军他……”“大军?……”沈静如这才想起躺在对面床上的大军,这半天大军一声不响一动不动,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这才注意到,大军换了一身新衣服,脸色惨白,眼睛紧闭,嘴巴却张的老大,好像有什么要对爸爸说的话还没说完。

    沈静如一步步向大军走去。

    这几步好像非常遥远,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走完,这几步成为他人生中最惶恐不安的路程。他屏住呼吸,他害怕一旦这几步走完了,眼前的一切都将变成残酷的事实。

    他在大军的床前悄悄蹲下来,好像怕吵醒儿子。他摸着儿子的脸,看到儿子嘴角边未擦净的一丝淡淡的血痕,只觉得心在绞痛,嘴唇哆嗦,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大军,恍惚见到大军上幼儿园的时候,那是一个中午,他悄悄进屋检查不爱午睡的大军是不是真的睡觉了,大军听见父亲的脚步声,身子一下绷直,嘴巴抿住使劲忍住笑,眼睫毛却在一个劲地眨动……

    “啊,天哪,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老沈的泪眼模糊了,扑通一下,他跪倒在大军的床前。

    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