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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子弟第22部分阅读

    活呢。”说完英子进了屋。可是她心里却像敲鼓似的咚咚咚地跳个不停,腿直哆嗦。

    英子慢慢地整理带回来的东西,心里还在重复刚才那人说的那句话“……有人告诉我们……”这人是谁呢?

    她不知道老蒋和小军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伙人要来,避开了。要是那样的话就好了。就怕他们不知情出去,要是这会儿回来,和这帮人撞上可怎么办?她突然想起中午老蒋说过要送小军去医院。她这才明白老蒋他们怎么会不在家。

    老蒋确实是带小军去了医院。

    小军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老蒋在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回英子家?那里倒是安全,可是看英子她哥那德性,能再容得下他们?即使硬着头皮再住下去,难堪的肯定是英子。为了我们,她已经跟她哥撕破脸皮,我们再这样混下去,确实是有点太没眼色了。老蒋觉得他欠英子实在太多了,再这样给英子找麻烦,实在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了。

    可是上哪呢?要不就去品英家。那院子大,僻静,藏个把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转念一想,还是不成。齐新顺那家伙想要找我们,头一个想到的准保是品英家。我们上那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嘛。

    已经出来两天了,也没跟家里说一声,父母肯定挺着急的。想到这,老蒋想还是去一趟舅舅家,让他转告家里一声,再跟他借点钱,没钱的日子确实挺难熬的。

    晚上十点多,最后的一瓶吊瓶终于打完了。小军躺在床上,一个劲地喊:“老蒋,你丫真不够意思,知道我病成这个样子,也不说赶紧帮我找点吃的,你就忍心叫一个重病患者这么饿着肚子。这样不利于伤口的恢复你知道不知道?你是不是嫌我了?你是不是讨厌我自己想走了?那你走啊,我没拦着你,你一走,我立马回家。我得看看我们家人到底怎么样了。我爸肯定被齐新顺逮起来了,我爸没准这会儿也跟地下室挨饿着呢。唉呦老蒋唉,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现在是自由人啊,可我怎么感觉我跟那不自由的没什么两样啊,暗无天日啊,我真的不想活了。”

    老蒋听着小军一人在那念念叨叨,知道他那是饿的慌,牢马蚤解闷。他也饿,从中午到现在,他们还没吃饭呢。

    老蒋扶着小军往英子家走。刚到胡同口,就看见学院的车停在那。老蒋“哧溜”一下闪在一根电线杆子后面。小军反映慢,没明白他是怎么回事。“你拉我干吗,我的伤口好疼啊……”“别吭声。”“怎么啦?”“你看那不是学院的车嘛,准是那帮孙子上这找咱们来了。”“啊?”小军一听大惊失色,他一把攥紧老蒋说:“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住这的?”老蒋盯着那辆车,自言自语地说:“我也在这想呢,会不会是……”“英子她哥?”“不会。”“为什么?最恨咱们的就是她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凭感觉吧。不过最恨咱们的不只他哥吧……”“什么?”“知道咱们在他家的就那么几个人。”“你说姓侯的?”“不像。”“那你说是偏头?”老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偏头的嫌疑最大。他隐隐觉得,这个算不上朋友的人,对他有一种带着很深偏见的仇恨。

    正想着,老蒋看见几个人从胡同里出来,上了车。

    “他们走了。”“我们怎么办?”“回去看看。”

    两个人左顾右盼进了胡同。

    已经很晚了,胡同里静悄悄的。快到英子家门口时,老蒋突然停住了。他问小军:“你说那伙人真的走了?”小军停住脚,左右看了一下说:“我觉得不会。搞不好会有埋伏的人。”“那我先进去看一下,你在外面等我。万一我要有什么事,你就去品英家,或者直接去我舅家也行。”小军在路灯下仔细看了一眼老蒋,嘴巴撅起来说:“,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进去。”“别介,那帮人的目的是抓你,逮着我他们肯定要问你在哪,我死不告诉他们,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小军靠在一个电线杆子上,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艰难地抉择什么事情,他是靠老蒋靠惯了。万一老蒋要是被那帮人逮着,我怎么办?他拉住老蒋的衣襟说:“要不咱们再研究研究分析分析?”老蒋看着他问:“分析什么?”“你要进去中了埋伏怎么办?那不就剩我一人了。我可还带着伤呢啊。”老蒋推开他的手说:“我知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你去品英家或是我舅家。”说完,老蒋上了台阶。小军突然叫住他说:“唉,我说,你把你那袖标戴上。”老蒋一听也是,戴上红卫兵袖章,那些人应该不敢把他怎么样。他看了小军一眼,觉得这小子关键时候急中生智鬼点子挺多。

    老蒋走近院子,迎面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二十七 安玉海发狠

    老蒋仔细一看,是英子。

    英子一见是老蒋,叫了一声“唉呦妈呀。”一个劲地拍胸脯。“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啦?”英子小声说:“吓死我了,你们差点就撞上了。”老蒋装不知道,“撞上什么?”“学院的人哪。一大帮人呢,上午就来了,一直在我们家守着。说是要等你们回来。我真担心你们,不知道你们去哪了,也没法给你们送信去。”“他们怎么走了?不是要等我们吗?”“我听那伙人说是要等你们来着,可是将十点的时候,有人来叫他们,说是学院里有紧急情况,所以都撤了。”“那他们明天一早肯定还得来。”“那你们怎么办?”“先把小军弄进来,吃点东西再说。我们还没吃饭呢。”

    两个人刚一进门,安玉海进来了。他装作吃惊的样子说:“你们怎么还在这哪,不是叫你们院子当兵的给逮走了吗?你们赶紧给我走人啊,我这可不窝藏在逃犯。”小军往英子的床上一躺就“唉呦唉呦”地叫起来。“我说那什么,我还没吃饭呢,赶紧让咱吃点东西好不好,想饿死我啊。”英子赶紧跑到厨房拿来一笸箩馒头,夹了几筷子咸菜和豆腐||乳|,又给沏了一壶高沫。老蒋和小军狼吞虎咽吃起来。

    安玉海看见妹妹那么殷勤地跑里跑外张罗饭,心里有气;看见那两个土匪狼吞虎咽那副吃相心里有气;看见这三个人目中无人把他不当回事心里更加有气。他心说那些当兵的这会儿都死哪去了,怎么还不来把这两个混蛋抓走!还有我们家那个傻大妞,身子扭来扭去妖怪似的给谁看呢。一准是看上那个姓蒋的了!

    安玉海只觉得一股丹田之气直往上蹿,顶的他的脑门子一阵阵热,头根麻,鼻孔直立,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心里这口恶浊之气不吐不快再不吐他非得给活活憋死了!

    “你们都给我听着,我好歹给我妹一个面子,限你们吃完这顿饭,从我们家立马消失,不然的话我可不管那么多,我直接上你们那院去叫人了啊。”说完这话,安玉海把手一背,门帘“扁搭”使劲一甩,进了他自己的屋子。

    安玉海进了他的屋子立刻关上屋门趴在门缝听对面的动静。他觉得刚才他那番话说的那叫一个掷地有声嘎巴儿脆!无论力度也好气度也罢都够那俩小子掂量掂量的了。自从说了那番话以后,那两个家伙就再也没吭声。看样子他们还是有怕的。其实我才不上学院去呢,我吃饱了撑的去的着嘛。我就等着你们从我这乖乖滚蛋!他心里一阵得意。这人还是得吓唬,不吓唬他不当回事。但愿明天一早起来再也不会看见那两个家伙。

    对英子,安玉海攒着劲呢。这事没完!通过这事安玉海进一步觉醒,今后我不把她管严点,不给她点厉害看看,她真得登鼻子上脸不把我这个当哥的当回事了。我要让她记住,这个院子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得是我安玉海说了算,你英子在这不过是暂时的住客,你想作这院子的主人?没门儿!

    安玉海在那边咬牙切齿胡乱算计,这边这几个人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老蒋和小军呼噜呼噜吃的正香,英子却一直在想那个告密的人到底是谁。原先她也想过是她哥,可是越想越不像。想来想去,她想到了偏头。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二天一大早,偏头过来了。他想看看昨天那些人把老蒋他们逮走以后,英子怎么样了。一进院子,他意外地现小军正站在英子家的台阶上“呼噜、呼噜”地漱口呢。看见他进来,拿白眼仁翻他一眼,理都不理他。

    英子出来了,看见偏头站在当院呆,就问:“这么早,有事吗?”“我找玉海哥。”“我哥还没起呢。”偏头随即在英子的身后看到了老蒋。

    老蒋从偏头一闪即逝的眼光里看到了失望和仇恨,还有很多很复杂的成分。

    偏头想说:“你怎么还在这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老蒋问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看着老蒋像英子他们家人一样在这晃来晃去,于是咧嘴一笑说:“呦,我看您还住上瘾了是不是,亨是赖着不走啦?”老蒋一眼就看出这家伙想的是什么了。他觉得偏头对他这样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当初怎么还会想起找偏头帮他拾掇赵尔延。这不是找仇人帮忙报仇嘛。他也一笑说:“我住这你是不是特有气?”“我气什么啊,我就是怕英子跟着你什么好没沾上,惹来一身马蚤。”英子生气地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惹来一身马蚤了?”偏头见英子生气了,本来不敢再说什么,可是在老蒋面前又不愿栽这个面子,实在憋不住,还是说了句:“别傻了吧唧的让人给算计了。”英子一听这话,脸拉下来,“我是傻了吧唧的,可我不干那缺德事!”英子的脸通红,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黑。福子跟英子做街坊这么多年,从来见英子对自己都是乐乐呵呵的,也很尊重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跟自己火。他本来想服个软,装傻混过去,可是一见她身后的老蒋,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梗着脖子问:“英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干缺德事了?”“自己干的事自己知道。”英子一看偏头那脸色就明白她的判断是对的,地给了他一句。偏头想顶她一句,可还是心虚,支吾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什么?我不知道。”随后他用蔑视的眼光瞥一眼老蒋,说:“你还是爷们儿吗?避难躲到人家大姑娘家来了,你不怕传出去坏了您的好名声?”“他们上我家是我叫他们来的,碍着你什么事了,你管呢?”偏头一听这话,气坏了。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这么偏袒起来了。“英子,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好歹啊,如今这社会多乱啊,随便把什么人领家来,吃亏上当的可是你啊。”英子还没说话,一旁小军笑嘻嘻地过来,指着偏头说:“这傻x嘿,还真把他当英子她爹了。”偏头气得骂道:“你们这俩王八蛋,上人家黄花闺女房子里睡够了吧,睡够了赶紧滚蛋吧。你们这些人好东西占惯了是不是?什么都想占,瞅着人家好欺负由着你们占便宜是不是。你们把人家闺女的名声都给坏了你们知道不知道?我今儿把话撂这,你们今天必须滚,要不我真的叫人来拾掇你们。”老蒋说:“偏头,你急什么啊,我倒想看看你要还叫什么人来。”偏头一听他的话里有话,又不敢抻这茬儿,就说:“什么叫还叫人来啊?我懒得搭理你。我看你就是一流氓,心术不正,明着避难,实际是想占人家便宜。”说完他看英子一眼,脸上带着明显的讥笑,问:“英子,他把便宜已经占上了吧?”英子一听气坏了,四下看了看,拾起一个小板凳朝偏头砸去。偏头头一闪,小板凳飞了出去。

    二十八 羊肉胡萝卜馅饺子

    安玉海出来了。

    看见院子里怒气冲冲的几个人,转头就骂英子:“你个臭丫头,真把我的话不当回事了?你今天给我一块滚蛋,现在就滚!”老蒋拦住他说:“你赶她干什么?我们这就走。”安玉海笑着说:“呦,还挺向着的是吧。”英子对老蒋大声说:“回屋去,这有你什么事啊。”安玉海说:“你怎么回事?不要脸是不是?还向着外人啊?别让我把你推出去啊。”英子转身进了屋,边走边说:“我走了,谁给你做饭、洗衣、叠被子、打扫屋子啊,少爷?”安玉海一听这话,一时没了话。这家里真的是可以没他,可不能没有英子。安玉海还嘴硬,“你少用这个拿我。走走走,没你我照样活。我宁愿不吃不喝,我也不愿这两个人再在咱们家呆下去了。”英子一点也不着急,“哥,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啦,这房子有我的一半,你没权利也没资格往外赶我。就冲你今天对我的这通火,说的这通话,今儿我包的羊肉胡萝卜饺子没你的!我没功夫理你,我得剁馅去了。”说完英子围了围裙,到厨房剁饺子馅去了。

    还是英子了解她的哥哥。专拣他的软肋来戳。安玉海一听英子说羊肉饺子,看着英子的背影,嘴巴嘟嘟着,卡壳了。

    安玉海最爱吃羊肉胡萝卜饺子。

    英子包羊肉胡萝卜饺子是一绝,皮薄馅大,个个都是带油的肉丸。英子手里没钱,跟他哥又要不来钱,所以不常买羊肉。这是昨天人家给的干活的钱,英子算来算去,省下一块钱。她捏着钱在卖羊肉那转了半天,下决心约了一斤羊肉。

    安玉海一想到那咬一口就冒油香喷喷的饺子,底气再也硬不起来,嘴巴嘟囔两句,朝门外走去。临出门还自我解嘲地跟偏头说:“这丫头就这样,包个饺子有什么了不起,吵吵的满世界都得知道了。”

    英子进屋去了,她深知,安玉海已经对她没了脾气,而且她能保证,今天早上,她这个馋嘴的哥哥,是绝对不会吃早点了,空着肚子就情等着那顿饺子了。至于傻站在院子里的偏头,就更用不着理他了,他算哪根葱啊,我家的事,他管得着吗!

    偏头那个尴哪。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羊肉胡萝卜馅饺子他也想吃,可有他的份吗?没有,那不得了嘛,赶紧走人吧。可就这么走了他又不甘心。他不是想再惹事吵架,他是骂自己混,一着急生气,伤了英子的心。尽管偏头是个粗人,可是在对待英子的问题上他可一丁点儿也不粗。英子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的心哪,这么一走,把英子得罪了,他要不在走之前说点什么,下回再踏进这个门,可真有点没脸没皮了。

    他知道老蒋在那边看着他呢,而且肯定是一脸的瞧不起。

    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走到厨房窗户跟前,搭讪着说:“呦,英子,剁肉哪?哪买的羊肉啊,还真不错,不怎么膻,还挺肥的啊。”英子不理他。他又小声说:“英子,英子你听我跟你说。”英子还是不理他。“英子其实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这人有嘴无心,说话常常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我他妈就是一混蛋,吃饱了撑的在这没事找事。我都不知道我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不是,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啊?”尽管偏头的声音很小,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老蒋听的真真儿的。他有点奇怪,凭着偏头那个混不吝的性格和劲头,怎么就跟老鼠见猫似的害怕英子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看他那样子,净等着英子骂他呢。他不怕我们出去给他说去啊,他不怕丢份儿啊。这么一想,老蒋更加觉得英子这丫头不得了,把偏头这么个大老爷们儿拿捏得服服帖帖规规矩矩。可是你看她又不是那种声张虚饰咋咋呼呼爱矫情的女孩,人家什么事都讲究个理,这个理人家把握得恰到好处。这一点,叫老蒋不得不打心眼里佩服。

    英子拿着菜刀咚咚地剁肉,偏头在窗户外面的话她不是没听见。她不想理他,谁让他做那些缺德事说那种混账话的。这人就是这样,不到关键时候看不出一个人来,何况这还没到关键时候呢。你看他做的那些个事,那是人干的事吗?那不成了告密的j细了吗?还有他说的那些话,简直比明着骂我都难听。偏头说完了,不知道再说什么,就那么站在那傻等着。过了一会儿,见英子还是不理睬他,脸上有些下不来,就说:“那什么,英子,你那活我帮你拿厂子里去吧。”英子一听这话,把手擦了擦出来说:“放着别动,我那东西怎么放的我心里清楚,别人一动乱了,我到时候找都找不着。”

    偏头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他笑着对英子说:“那我先回去了啊,你看你小姑娘家家的,哪来那么大的脾气啊,那么爱生气,别生气了啊。”英子想想,街坊邻居的,太当真了也不成,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不就结了嘛。于是点点头说:“那你回吧。”说完转身又进了厨房。

    偏头心里这叫别扭啊,这叫什么事!短短的一个钟头,把英子就这么得罪了。原先英子从来对他都的乐呵呵的,一口一个“福子哥”地叫着,和英子好不是那么特别有把握的事吧,也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希望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和希望全他妈泡汤了,这怪谁?还能怪谁,都怪那姓蒋的!

    想到这,偏头转头恨恨地瞪了站在屋檐下冷冷地看着他的老蒋一眼,心说,小子,你等着,这个仇我迟早得报!

    中午的时候,老蒋、小军和安玉海共坐在一张桌子上,等着英子把饺子端上桌来。

    英子特地把捣蒜的钵和杵拿给她哥,让安玉海捣蒜。安玉海不干,“都吃饺子,凭什么我捣蒜。”“你捣的细,汁多,好吃。”安玉海听了这话,不情愿地说:“那他们怎么不干?”英子又递给老蒋和小军几瓣蒜,叫那俩人剥蒜。“谁不干活都不成,你们俩剥蒜,让我哥捣蒜。”安玉海不看那两个人,翘个二郎腿等着。小军说:“吃个饺子还这么麻烦,我们家吃饺子,从来不剥蒜。”安玉海一看他就来气。“你们家那叫饺子吗?”“怎么不叫饺子?我妈包的茴香饺子可好吃了。”“嘁,还茴香呢,吃过羊肉胡萝卜馅的饺子吗?给你吃就多余。反正我今天还是两盘,你们可不许吃我那份。”小军一边剥蒜一边乐呵呵地说:“我今天得多吃几个,好几天没吃肉了,快馋死我了。”安玉海的眉毛都气歪了,世界上还真有这么没脸没皮的家伙。学院那帮当兵的怎么不来了,来了赶紧把这俩抓走那才叫一个好!一个痛快!也治治那傻丫头,一天看着人家,巴着人家,瞅着人家什么都是好的,还给人家买羊肉包饺子,改天人家出了你这个门,连个正眼都不给你你信不信?也别改天,就今天把他们抓走了得了。我看你还盼什么,抓走了,那两屉子饺子我就全包圆了。

    饺子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饭桌上一时谁都不说话,光听见咀嚼的声音。小军恨不得一下子吃两个,嘴里塞上一个,又下手夹另一个。英子见了,笑着说:“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小心烫着。”小军被烫得嘶嘶哈哈的,还在那说:“唉,这羊肉胡萝卜饺子就是好吃唉,真香。”英子今天和的面特别合适,馅里面多加了不少香油,当然好吃。安玉海见不得沈小军那副胡吃海塞的穷德性。他吃饺子从来都是先喝小半碗饺子汤,把肠胃的犄角旮旯沟沟缝缝滋润了再吃。用饺子蘸着那香油、辣椒、芝麻、蒜泥、老陈醋调成的调料,慢慢放嘴里,先把馅里的汤嘬出来,再仔细品嚼那馅,那才叫吃饺子。前二十个咂吧味儿,后二十个才是往饱里吃呢。

    一 红卫兵东城区纠察队

    文化大革命一开始,革命了的齐莎娜“不爱红装爱武装”,脱掉了布拉吉,换上一身黄军装,腰上扎根一乍宽的武装带,更显得||乳|丰腰细臀肥腿长,英姿飒爽斗志昂扬。

    她参加了学校所在地的红卫兵纠察队-东纠。全称叫北京红卫兵东城区纠察队。当时成立的还有西城区纠察队和海淀区纠察队。莎娜整天忙于写大字报、刷标语、抄家、游斗走资派,“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哪有功夫回家。

    前一晚,莎娜突然给家来了个电话。“妈,你叫小四还是小五这两天给我带两件换洗衣服过来,我这身衣服穿了有俩礼拜了。”“莎娜,你这孩子,一走这么长时间,你在哪呢?干吗呢?现在外面乱糟糟的,你一个女孩子,可要当心啊。”“妈,我没事,您甭当心我,我这是革命。”“革命?革命你也得回家啊,叫妈惦记着……”马容英的话还没说完,那边“?搭”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放下电话,马容英才想起来,上哪去找这丫头啊。

    第二天一早,她打小五云娜给莎娜送换洗的衣服。

    云娜去了一天,到晚上才回家。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见到你大姐了吗?”马容英急切地问,“见到了。”小五一边抱起水瓶子喝水一边回答。“你大姐在干啥?”“革命。”“革命?她在哪革命呢?”“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我到学校找她,学校的人告诉我,说我大姐在东城区的什么红卫兵联络总站,在金鱼胡同。”“你去了?”“我到那一看,原来是个教堂。”“教堂?你大姐他们跑到教堂干啥去了?”“那原先是个教堂,现在是他们东城区红卫兵的总部。”“教堂有神父和嬷嬷吧?你看见那些嬷嬷了吗?”“根本没看见,那些嬷嬷早都叫红卫兵给驱逐出境了。我光看见那教堂的地上堆着好多嬷嬷们的照片,净是和些孩子们的照片。我大姐他们在教堂里写标语、写大字报,还把抄家的东西都运到那去。妈你没看见,那教堂里堆得满满的,全是抄家物资啊,什么沙、柜子、立灯,什么都有,样子都怪怪的,还有大三角钢琴呢,反正一个落一个的堆满了,全是好东西。我还弹了一会儿钢琴呢。”“你姐跟你说什么了?”“我刚去的时候我大姐不在,我跟那的人说我找我大姐,人家问我你大姐叫什么,我说叫齐莎娜,人家说这没这么个人,我一听就急了,合着那么远我白去了。我就跟那人吵起来了,明明人家告诉我我大姐就在这,怎么会没有这个人呢。妈你知道吗?那的人特凶,跟我吵架的人直问我是什么出身,他说我是来搞破坏的,要扣住我,不让我走。我才不怕呢,我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出身革命军人,我爸爸出身贫农,我看他还说什么!他不相信,说要调查我,我说,好啊,你调查吧。”“后来呢?”“后来我大姐回来了。人家说你要找的是她啊,你怎么不早说啊,我说我说了啊,人家说你说的那个名字不对,你大姐不叫你说的那个名字,她叫齐卫红。”“什么,你大姐把名字给改啦?”“大姐说那名字太资产阶级化了,什么莎啊娜啊的,还带着‘修味’,就是带着苏联味道,所以就给改了。”“你大姐跟你说什么了。”“我姐没跟我说几句话,她叫我回去,她说她忙,顾不上理我。”“忙什么呀?”“忙革命呗。忙造反,忙着宣传思想。还说要到外地去宣传去呢。”“到外地去?去哪啊?那她不回家啦?这孩子,革命也不能不回家啊。家又不远,抬脚就回来了。”“不知道。说是要去南方串联,还要成立一个红卫兵合唱团。反正我看我姐确实忙,身上挺脏的,头都脏的快擀毡了。不过累是累,还挺高兴的。对了,妈,我听我姐说,他们还抄了雪晴姐姐的家呢。”“啊?雪晴?那是她最好的同学啊。那年暑假她还在人家家里住过呢,这是怎么说的啊。”“是啊,妈我跟你说,去雪晴家是我姐姐带人去的。”马容英的眼睛顿时瞪圆了。“你姐姐带人去的?雪晴她家是反革命还是资本家?”“反动资本家外带什么反动官僚。”“你姐也是,过去都是不错的同学,怎么就抄人家家去了。我记得那年你姐姐闹盲肠炎,还是雪晴她妈救的她,而且雪晴那孩子我看挺好,性子也好,那模样长的……”“妈你真是,要不说你思想落后不革命呢,我姐说了,甭管他是什么人,只要是黑五类反革命,我们就要打倒他!我姐还说了,别说是同学,就是自己的亲人,只要他反对,那也要打倒他呢。”马容英听了连连点头,说:“对对对,还是你姐觉悟高。那你姐是那的头头了?”“好像是个队长。妈,我姐现在可威风了,她还打人呢。”“打谁了?”“就是那些地富反坏右啊,我姐和他们纠察队的那些人,拿皮带抽那些家伙,抽的那些人流了好多血,怪吓人的。虽说那些人是坏人,可我看他们挺可怜的。”

    马容英沉默不语了。甭管怎么样,女儿革命了,出息了,她这当娘的高兴。她从来不为大女儿担心,那孩子有主见,鬼精鬼精的,走哪都吃不了亏。但是莎娜说的那些话叫她心里莫名其妙的不舒服。什么叫自己的亲人也要打倒啊,那不是六亲不认吗?真要是革命革到她娘老子头上,她岂不是连她这个亲妈都不认啦。我的出身就是富农,那她是不是也会跟我划清界限,革我的命啊。要是莎娜她姥爷、姥姥这会儿到北京来,莎娜会不会也拿着鞭子抽她姥爷、姥姥啊。底下的事马容英不敢想了,这场革命怎么闹成这个样子了,那些孩子们一下子都疯了似的,谁六亲不认,敢打人,谁就革命。这怎么话说的啊。

    想到这,马容英的心里像塞了一团杂草,乱糟糟的。

    二 威风的马容英

    马容英单位也开始了运动。

    那些历史上有问题的人现在基本上都被批斗了。马容英家庭出身也有问题,入党的时候填写出身,她偷偷将自己的富农出身改成了中农,这就等于是欺骗党组织了。闹得后来不光党没入成,而且一来运动她准跑不了,这笔老账总会被翻出来。这次运动来了,马容英本来挺紧张,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她现单位里的造反派并没有过多追究她的问题。思来想去,她终于明白,这都是因为齐新顺当了学院的造反派头头。都是造反派,那可大不一样。我们老齐那是部队军事院校的造反派,直接受中央文革小组领导指挥的。大树底下好乘凉,我马容英已经是响当当造反派头头的家属了,轻易是动不得的。

    马容英已经渐渐感受到了这场运动带给她的好处。

    原先齐新顺在学院里也就是一教员。现在可不一样了。呼风唤雨叱诧风云。说批斗谁就批斗谁,说关哪个就关哪个。为什么这么牛啊?后面有后台啊。中央文革已经多次公开表态,坚决支持军队院校革命造反组织,坚决打倒军队的一小撮走资派。军队的那帮老家伙一个个倒的倒,垮的垮,死的死,个个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学院原先的一个副院长刘全意,是延安时期从国民党那边起义过来的,运动一开始就被打倒了。

    延安时期从国民党那边跑过来,那还能有什么人啊,特务啊!整死你!

    上个礼拜刘全意被人现吊死在他家的浴室里了。他那个老婆,跟个妖精似的,四十多岁的人了,还一天涂脂抹粉,说话娇滴滴的。听说原先是上海一个二流的越剧演员,还录过唱片呢,后来还当过国民党广播电台的播音员,人送外号“喇叭花”。瞅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原先就因为是副院长的老婆,见人眼睛都快望到天上去了,爱理不理。现在呢,马容英见到她的时候,差点认不出来了。让学院电话班那帮女造反派给剃了个阴阳头,连眉毛也给剃了,不知从哪找了件黑褂子套在身上。她那身段也没了,浑身臃肿不堪,上下一般粗。脸上浮肿,大概是哭的,眼睛都快找不到了,吊着俩大眼袋子,看上去一下老了有十岁。看见马容英,赶紧低着头过去,让马容英把她叫住了。

    “站住!于筱青。”于筱青站住,头还是低低地垂着。马容英像看动物似的端详她。“你男人呢?”这是这两天人们见到她问的最多的问题。于筱青像背书一样说:“他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成为不齿于人民的千古罪人!”“费他妈什么话,我问你你男人哪去了?”马容英脸上是一副讥讽的笑。“他死了。”于筱青带着哭腔说。“怎么死的?”“自杀。”“怎么自杀的?”“上吊。”“怎么现的?”“我早上上厕所看见的。”“你怎么看见的?你一推门就看见了?”“不是,门没推开,从里面反锁上了,我的小孩从窗户跳进去看见的。”“那他用什么东西上吊的?”“皮带。”“舌头出来了吗?”“没有。”“不会吧,人家说上吊的人舌头会伸出来。”这些问题被人们饶有兴致地问了上千遍了,于筱青回答毫无表情,一脸的无动于衷。“你想他吗?”于筱青摇摇头,跟唱戏似的说:“自绝于党和人民的人死有余辜如同蝼蚁轻于鸿毛千人不齿万人唾弃。”“嘁,你还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啊你当是你唱戏道白啊。”“我问你你想不想他?”于筱青摇摇头。“真的不想?”“真的不想。我已经同他划清界限。”“狗屁!你划的清吗?我问你,你男人原先是不是在农村还有个老婆啊?”“我不清楚。”“你不清楚?你肯定清楚。刘全意是看上你了以后才把农村那个给蹬了的是不是?”“我不清楚。”于筱青耍死狗的态度显然激怒了马容英。“你不清楚?放屁!自然灾害那一年刘全意农村那大老婆还叫她儿子来这找他爹来了,你死活不让人家进门是不是?结果在招待所住了两个晚上给了他十斤粮票十块钱就把人家打走了,是不是?你说你们这些人怎么就比那蛇蝎还狠毒呢,那好歹还是他的亲儿子啊。”这段事没有多少人知道。招待所所长的老婆在澡堂子洗澡的时候跟马容英闲聊时跟她扯的,这会儿她想起来了,又成了于筱青的一大罪状。果然于筱青的头更低了。“你跟刘全意是怎么勾搭上的?”于筱青不说话。“说啊?是不是特马蚤,你说不出口?”“那时候举办联谊会,我们被请去唱堂会,就认识了。”“什么叫认识了,是他相中你了,还是你在台上看上他了,眉来眼去,主动勾搭上的?”于筱青急忙摇头说:“不是。”“什么不是。你们这些戏子,说是唱戏,其实都是在那台上使媚眼勾搭男人,想着给人家当小老婆。”“不是。我家也是很苦的。”这话捅着马容英的痛楚了。“哦,你还在这诉开苦啦。你是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是不是?你也不瞅瞅你那德性?贫下中农有你这样的吗?跟个妖精似的。你家苦你怎么不参加革命啊?非要去唱戏啊?这就说明你这人的世界观很成问题。就想着勾搭男人,给人家当姨太太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你不是会唱戏吗?唱两段给咱听听。”齐新顺的老婆要听戏,于筱青不敢不唱,可是犹豫了好一会儿,她说:“我会唱的都是该批判的才子佳人的封建旧戏。新戏,就是革命样板戏,我不会唱。”“你竟敢说你不会唱!你对革命样板戏是什么态度?抵制!对不对?我就不信了,唱!就唱那沙家浜阿庆嫂在茶馆唱的那一段。”于筱青抬头左右看看,低下头还是不唱。“我叫你唱呢你没听见吗?”“我的身份不许唱样板戏。”马容英这才明白,不是她不会唱,而是她不能唱。马容英做出一个很不耐烦的手势,“对了,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唱那什么阎婆惜、王婆之类的坏人对吧。行了行了,走吧。”

    突然一下,马容英觉得她在学院里有了权威了。过去认识不认识的人都争着跟她打招呼,去食堂打饭不用排队了,上澡堂子洗澡有人主动过来给她搓背。昨天去那小理馆理那理师竟然不收她的钱。马容英把五毛钱拿出来又装回口袋去了。她乐得一路走一路想,嘿,这敢情好,要是吃饭不要饭票就更好了。

    三 批斗林兰

    昨晚上睡觉前马容英把齐新顺“金猴战斗队”的袖标戴在胳膊上比划了一下,让齐新顺看见了。“你戴那玩意儿干啥?”“什么干啥?我也想参加战斗队。”“你参加什么啊,你有你自己的单位,去你们单位闹革命去,在这搀乎什么啊。”一句话提醒了马容英。是啊,我也可以成立个造反派组织啊。

    可随即一想,马容英又泄了气。出身不好成立什么造反派啊,搞不好让人家骂你是地主富农的还乡团。这一点马容英时刻保持清醒头脑,她有自知之明。

    马容英他们那个区工业局,也就几十口子人,可是已经成立了四个造反派组织了。马容英哪个也没参加。因为她的出身不好,出身不好说话就不硬气,参加哪一派都会被另一派揪小辫子。她也落得清闲,正好不上班,在家逍遥。虽说逍遥,但是局里批斗会她可都高度关注没少参加。

    林兰已经被?br />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