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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子弟第19部分阅读

    靠,你走你的,我回家去,我不怕,我一定要回家去。”说着他又挣扎着要站起来,老蒋急了,压低嗓音吼道:“你干什么啊,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要是怕事,我会管你这事吗?你丫真是狗咬吕洞宾。”老蒋还想火,看了看小军,忍住了。“我告诉你说,咱们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有一天我得收拾那帮家伙,现在咱们躲出来,一是为了保存革命实力,再就是要采取新的游击战术。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那我们还不是想怎么整治他们就怎么整治他们。你也真是,连我的实力你都不相信吗?我是谁啊?咱们是谁啊?咱们什么时候认过输服过软,别说是他齐新顺了,就是再有本事的家伙我老蒋都不把他放眼里。你就放心吧。仗要一次一次地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一口吃不了个胖子不是?咱一定要讲究战略战术,慢慢来,否则他们人多势众,吃亏的是咱们。”“反正你得管我,说实在的,我今天这顿打纯粹是替品英那小子挨的,齐新顺最恨他,品英把他们家姑娘整成那样,他能善罢甘休吗?而且我知道他为什么要抄姓李的家,什么走资派啊,那都是借口,关键是报复。当初他答应不追究品英,就是李伯伯给他许了愿,让他当副主任,后来姓李的把他闪了,他干着急没办法,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现在运动来了,他又当了造反派的头,肯定当其冲要找李平凡还有品英算账。只不过今儿就单单叫我赶上了,算我倒霉。”老蒋点点头,说:“你也别那么想。咱们和品英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儿,他家有难了,我们帮他是应该的。要是你有难我们俩肯定义不容辞帮你。今天要是我为了品英挨打,我绝没二话。”“你说的轻巧,敢情你没让他踢下楼去。你知道我从楼上滚下去的那一刻我心里想的什么?”老蒋看看小军,路灯下小军的翘翘牙撅撅着还挺可爱。“你想什么?”“我想我这下完蛋了,档里那宝贝也叫人废了,我还没娶媳妇呢?”说完小军嘿嘿笑了两声,疼的他直吸气。“吹吧你就,那会儿你还顾得上媳妇啊?”“是啊,其实为了哥们儿咱两肋插刀从来不说个不字对不对?但我觉得太冤,太窝囊。我爸叫我上李伯伯家捎个信,可你看我事没办成惹了这么大的祸,挨了打不算,还叫我们家跟着倒霉。”“你当姓齐的去你们家是因为你今晚的事哪,其实他早就憋着找你们家和李家的碴了,这次不过是个借口。你爸他们教研室的人现在是分两拨,一拨是保皇派,就是你爸他们那些人,暗中保李平凡的,另一拨就是齐新顺那小子挑头的那一拨人,就齐新顺那小子,凡是不顺着他的,他都得想办法整治你,这回正好抓住个把柄,不光是你爸,凡是逆着他的他都得整。”“你怎么知道?”“我怎么不知道?现在哪都一样,我爸他们系里也一样,平时他系里那帮胡参谋烂干事往我们家跑的勤着呢,我爸爱钓鱼,一到礼拜天,提凳的,拿鱼竿的,还有帮助找鱼食的,可他妈勤快了。上次我妈有病正赶上我爸出差不在家,你看他们部里那帮人,一下来了七个,还不算开车的。弄得我妈特不好意思,不就是个感冒吗,一堆人拥着上医院。整得医院的大夫以为是哪位一品夫人驾到了呢。这运动一来,那伙溜沟子拍马屁的人变的真快,立刻都翻脸不认人了,一个个人五人六地上蹿下跳,生怕别人看着他脸变的不快。我看这倒好,平时隐藏的那么深,谁也不知道谁,运动一来,骨子里的东西都暴露出来了,都成了跳梁小丑,看谁闹得欢。”“那我们也闹,看谁闹得过谁。咱们也成立个造反组织,把品英、品杰他们都叫上,还有我学校的几个哥们儿,他们肯定支持我。!咱们也抄齐新顺他们家去,我们是红卫兵小将,我们怕谁?有给咱们撑腰!”“你想得太简单了,你现在成立红卫兵,去抄齐家,他只会变本加厉整你爸爸,人家等于手里押着筹码呢。”“那咱们怎么办?就这么坐等着他们整咱们?要不齐家五个闺女呢,咱们拾掇上一个,吓唬吓唬他,看他还敢狂不?”“我看你是永远长不大,成不了事。那人家更会知道是谁干的了。再说男子汉怎么能干这种损事,太下作了,我可不干。还有你看咱们现在这德行,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再拐带个女的,可能吗?小军,我今儿把话撂这,你等着瞧,这帮人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就凭他齐新顺就想在学院占山头为王?拉倒吧,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不等咱们收拾他,会有人出来收拾他的。”“你当你是谁,还什么都知道。”“那当然,谁叫他树敌太多。你没听说他最近几天连着把学院的几个领导的家都抄了。所以我说用不着我们收拾他。”

    九 小军的得意之举

    刚才老蒋的那番话令沈小军有些不快,他挪了挪身子,说:“对,我不是男子汉,我下作。老蒋,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老认为我没出息。”停了一下他压低嗓门说:“有个事你一直不知道。”“什么事?”沈小军嘿嘿笑了笑,听这笑声,老蒋觉得这家伙一下变得诡秘的很。“说呀,什么事?”“你还记得那年过年,老郭他们家出的那档子事吗?”“老郭家?”老蒋想了一下,突然说:“你是不是说他们家的那俩猫叫人扒了皮,他家门上让人涂上屎的事吗?怎么了?”沈小军竖起大拇指,得意地朝自己比划了一下,说:“本人干的。”说完盯住老蒋的脸,看他的反映。老蒋的下巴像是脱了臼,嘴张老大半天没合上。他推开小军,仔细打量对方。看到小军面带得意之色,他信了。

    老蒋卷着大舌头说:“这几年我就一直琢磨这事,我老想谁那么损,能那么治老郭啊。”他现小军的胖脸上挂着副高人讳莫如深的笑,“真的是你,小军,你怎么会……”“这事我原来打算谁都不告诉,可是今天你既然问了,我就告诉你。”

    沈小军把他从计划到实施的过程简要地叙述了一遍。

    当初,品英报复齐莎娜失败,沈小军就开始叩着大板牙,嘎巴嘎巴按着手指头,苦心琢磨一个又一个复仇计划。

    他充分总结了品英失败的教训,认为那小子输就输在一个“急”上。他一向信奉的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报复,一定要讲究个时机,也就是一个“?”字,在节骨眼上出击,往往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别着急,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屎要一节一节地拉,仇要慢慢地报,着急地不要,慢慢来。

    他决心等待机会,这一等就是一年。

    这回小军有了经验,他连老蒋都没告诉,打枪的不要,全部自己的干活。

    在此期间,沈小军卧薪尝胆,励精图治,见着老郭不仅不躲,反而迎上去一脸的甜笑。老郭压根瞧不起他,说看这小子的笑就是一身的贱皮软骨头,遂对小军放松了警惕。

    听了小军简短的诉说,老蒋半天才回过神,他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然后盯着沈小军看了半天,最后使劲一拍小军的肩膀说:“你小子,行!我过去低看你了,你丫肚子里有货。我佩服你,真的,我老蒋佩服你,你真是啊,怎么说呢,对,你是越来越成熟了。”

    小军的下巴抵在老蒋的肩膀上,红红的小眼睛盯住眼前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轻蔑地说:“这有什么,哥们儿,别以为我窝囊,谁都来欺负我,瞧不起我,操,我要让他们知道,谁要是招惹我,我叫他一辈子过不舒坦。他老郭算?什么,乡下土包子一个,过去他欺负我年纪小,现在他试试,我沈小军做他还不跟捏个臭虫一样,嘁。”说完他转过脸,看着老蒋,摇着头说:“老蒋,我告诉你,这几年来,我觉得最大的乐趣就是报仇。每当我一想到老郭跟他媳妇因为我的报复而倒霉,或者被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我就觉得活着真有意思。这个报仇的时间越长,就越有意思,就像吃顿好饭,从闻到香味到吃下去的第一筷子,要慢慢品尝,狼吞虎咽一下子吃得撑了,那有什么意思,那只能叫做填饱肚子,你说是不是。”小军又咧嘴嘿嘿笑了起来。看到老蒋目瞪口呆的样子,他的心里别说多舒坦了,心说你不是瞧不起我吗,今儿是就叫你开开眼。说实在的,他别出心裁整治老郭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叫老蒋这几个弟兄重新估量他,打心眼里敬佩他。

    沈小军极力压抑自己的得意,说话的度明显放缓,而且还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不住打嗝,“现在总算给了丫点颜色看,我心里舒坦点了,可是又觉得特无聊特空虚特没劲。人活着真得给自己个儿找点事情做,要不然你说活着多没意思。你不知道,其实心里头恨着个人是件好事,我想大概跟爱着个人是一个滋味,你老惦记着他,老在琢磨他,就是这感觉。说起来真可笑,老郭成了我的恋人了。那一年我是真怕他们死,我一直想,老郭跟他媳妇可千万别死了,或者老郭两口子可千万别回老家去了,老天保佑他俩活得旺盛些。像保证这真真的是我的心里话,为什么?就为的是想叫他们活得好好地等着我来报复他们,就等着出我这口气!你说啊,他们要是病怏怏躺在床上你去报复他们那有什么劲,你打他一巴掌他都没反映,那跟打他妈墙、打桌椅板凳有什么区别,或者你报复完了他不会生气,不会暴跳如雷,不会日娘操祖宗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那还有什么劲。”小军说完这些长长地嘘口气,呼气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贴着老蒋的耳朵说:“通过这事我还总结了一点,那就是,做人一定要狠,甭管是谁,只要他招着你了,那非得十倍、百倍地报复他,要不然,你就会永远被人家踩在脚底下,活该永远受人欺负。”话说得平淡无奇,可是在那一瞬间,小军的眼神一闪而过的是复仇者阴鸷的快感,通过这神情老蒋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的沈小军。

    “这事生以后,老郭那老小子一直都搞不明白是谁干的。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让他想去吧,想死他!这样他才活的不痛快,老想着有人在算计他。我原先打算一辈子不说出这事的,可谁想到赶上运动开始了。有人给老郭贴大字报,说他是国民党的特务,在国民党的军队里当过排长。打淮海的时候,有意让解放军俘虏了,打进咱解放军内部,潜藏下来,伺机等待老蒋反攻大6。还有人说他脑袋后面那个坑就是让解放军给打的。反正他的问题很多。我一看这情景,那我还等什么啊?我那天也贴一张大字报,就贴食堂门口,就一张纸,几句话。我也不点名,我就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食堂潜藏着一个包藏祸心的家伙,曾经用舀过屎的饭勺给大家伙舀菜汤。我就让大家伙好好想想,谁能干出这种事的人,肯定是和咱人民解放军有着深仇大恨的歹毒之人。人家不用猜就知道是他,他老郭没跑儿啊,国民党的特务嘛。”

    “我贴大字报的时候老郭过来了。我看见他过来了,没理他。他比原先老实多了,缩头缩脑,他也害怕啊。他是怕把他那火头军给掳了不是,要是掳了的话,他和他老婆都得滚回老家去。他要早这样不就结了嘛,我也不会整他是不是?嘿,我那张大字报要了他的命了。我一看他那脸色儿,那叫一个绿,嘿,就跟那草一个色儿。”小军说着指指路灯下墙边的几棵小草。“丫那大眼珠子半天才转的我身上。我估计就那会儿,他还不相信那事是我干的。你说那多憋气啊,小瞧人!我冲老郭一笑,‘老郭啊,你肯定想问我在这干吗呢吧。我实话告你说吧,我得在这守着这大字报,省的叫那些图谋不轨的人给悄悄撕了。我要保证让全院的每一个人都看见它。你看我还拿着浆子呢,风吹掉了,我还得把它给贴上,粘结实了。有一个人没看见,我都不乐意,也就是说我这大字报产生的效果都不太理想。’唉呦,老郭那傻逼,直到这会儿,丫那脑子才转过点弯来,丫那脸色儿你没看见诶,由绿转紫,又转黄。我看他差点没给气死。我估计他是气他太轻敌了。‘是你?’‘是我。’‘你!’‘骂呀,我等着你骂呢。老郭啊,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性,就想跟我斗,咱是谁呀?孔明加子龙-智勇双全啊!再者说了,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你的觉悟太低。醒悟太晚。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是啊,早知道,把我沈小军还不跟捏个臭虫一样给捏死算?了,省的这会儿给你找事了。别啊,这就是认识和水平的差距了不是?我决不能让你知道,知道还成?那不是过早暴露我自己,完成不了我的复仇大业了嘛。’果然啊,老蒋你猜怎么着,我这张大字报真的起到了摧枯拉朽的作用,就那么一张纸,食堂那伙人连着开了他好几次批斗会,完了就把老郭和他老婆全都开回老家去了。”

    沈小军说完以后,大概实在是累了,没了动静。

    看看小军安静了许多,老蒋悄悄松了口气。

    刚才小军在叙述的时候老蒋没有打断他,小军以为老蒋佩服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其实也就在那一刻,老蒋对沈小军有了看法。

    他觉得沈小军这事不告诉他,一是不信任他,再就是小军做事忒绝忒毒忒小人。可以说跟老郭一报还一报半斤八两不相上下。过去他一直认为沈小军傻,没出息,现在看来真是小看他了。这家伙表面上傻,心里装着事,憋出这么个损招来。这么看谁要是真招惹了他,还不得想着法子把人往死里整啊。

    十 重逢

    老蒋的思绪又转到现实中来,他想,在这呆着不是个办法,呆到天亮再走太惹眼,再说得赶紧想办法送小军去医院。可是身上连一分钱都没带,而且肚子也饿了,再加上一阵阵的秋雨,老蒋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突然,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线灯光从门缝里泻出。一个女孩站在他们身后,用探究的眼光看着这两个深夜的不之客。

    老蒋不想回头,因为回头人家就会问,他一时还想不出怎么回答。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呀。”后面的人从鼻孔里哼了一下。

    老蒋回过头去,刚一看到身后的女孩,眼光就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他急忙把头转过去,生怕那个女孩认出他来。但是已经晚了,那女孩的脸已经凑了过来,一股好闻的雪花膏味儿让老蒋鼻子直痒。

    老蒋身后站着的是英子。

    自从上次在蓝靛厂跟英子分手,老蒋就再也没见过英子。他出门时有意从别的地方绕着走,他有点怕遇上那丫头。?实在的,长这么大还没怕过谁,可老蒋就是觉得欠着这个叫英子的女孩点什么。有时候他也会想起英子,而且时间越长,英子在他的脑海里的印象越深刻清晰,想抹去都办不到。他也曾经暗暗骂过自己,“我他妈这是怎么了,那女的跟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她应该和偏头是一伙的,我想她干什么。”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想她。

    有时候老蒋坐在长河边的大石头上晒太阳,会突然想起英子来。

    她是格格?格格就是公主啊,公主怎么会是她那样的,可公主应该是什么样的,老蒋也说不上来。她和齐家那几个女孩还有大院里的那些女孩都不一样,挺神秘挺各色的,你说她是女孩子,可做事却像个男的,甚至连男的都做不到,虽说是这样,可是老蒋决不承认英子是个简单的“鲁娘儿们”,“傻丫头”。

    你说她像男的吧,人家分明就是个小姑娘家家的,神态、说话、笑意,一举一动,十足就是个小姑娘。那小手长得白白嫩嫩肉乎乎的净是窝窝,动不动那小指头还爱翘起来,挺好看的,就是在她干活的时候,手指头也是翘翘的。过去老蒋总觉得女孩子就应该和他一样,穿军装,简简单单。老蒋这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女孩子的美应该有别于男人,也有别于那些穿着打扮男性化的女人。怎样有别,老蒋说不清,他只是觉得那是一种只能偷视不敢直视让你心里忍不住老想看老要惦记着一想起来觉得心里痒痒的挺舒服可还绝对不敢承认的不一样。

    那丫头挺有计谋的胆也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外柔内刚”。就是穿衣服有点土,好好的,还穿个花格裤子小白鞋,纯粹一土鳖,头也忒土,前面还弄什么刘海,老蒋一向叫它“屁帘儿”。院子里的女孩谁也不留那样的型,都怕让人家说“土”。

    “也不知道丫穿上军装是什么样的。”老蒋躺倒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惬意地翘着脚丫子,一边拿着一块墨镜镜片看太阳,一边自言自语。话一说出来,把他吓了一跳。老蒋赶紧坐起来左右看看,周围幸亏没人。

    说实在话,老蒋一直觉得自己挺对不住这个女孩的。自打上次和英子分手,这个问题就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他承认他做的有点过分了,可以说真够绝的了,可是至于说要去向英子道歉,老蒋却连想都没有想过。“我就骂她了,那又怎么地,谁叫她是个女的,如果是个男的,我们也许会成为哥们儿,可她偏偏是个女的,这就不好办了。而且她也太那个了,一张口要和我交朋友,这不是扯淡吗,她也不想一想,可能吗?不说别的,就我爸知道也非得把我的皮揭了不可。何况我老蒋心目中的女孩也不是她那样的。找对象怎么也得是干部子弟吧,你说我找个她那样的,那还不让人家笑话死,成天身后跟这么个主儿,还跟谁都说是我婆子,那还不把我的份儿全丢没了。

    在老蒋不大的年龄里,对异性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仔细研究、琢磨过。

    关键是我跟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听听她那出身,又是清朝的,又是什么格格,真够复杂的了。就那么分手也挺好,要不然没准她会像块橡皮糖似的把我缠上,甩都甩不掉。可是转念一想,老蒋又觉得自己多少有那么点不地道。我怎么能那么骂她呢?“圈子”就是女流氓啊,跟“破鞋”一样,是社会上骂女孩最难听的话了。她听了以后肯定特难受。人家帮我那么大的忙,可我连谢都没谢,却这么骂人家,有点太那个了。说实话,她决不是什么‘圈子’,她挺好的。侠肝义胆,说实话我还真挺佩服她的。相比之下我做的也多少有点过分。我是不是有些自私,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急于摆脱她就说出那么多伤人的话,这么做多少不太厚道哇。老蒋的这一番自我批评说得上是诚恳的,说到厚道的时候,他甚至闭了一下眼睛,在他看来这就够不容易够意思了,心里边觉得欠着人家的,那才是真正的真心实意的道歉。比起那些表面上说对不起,实际上不仁义的家伙来说要实在的多。那种人老蒋根本看不起。

    老蒋没想到他们会在英子的家门口,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一时间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怕别的,他怕英子以为他知道这是她的家,成心上这候着来了。

    十一 安玉海

    “你们怎么在这儿啊?”英子问老蒋,听她那口气,他们之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生过。

    英子一眼看见满脸是伤的小军,愣住了,她想问,可只是张开嘴,却什么都没有问。接下来她的举动叫老蒋有些吃惊,英子弯下身子使劲把小军往起抽。

    沈小军迷迷糊糊一睁眼,看见一个姑娘在搀扶自己,很想挣脱掉,可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老蒋,这谁呀?不错呀,你认识?”都这样了,他还不忘调侃老蒋。

    “赶紧进屋来。”英子不由分说,架着小军往院子里走。老蒋好像是个线扯着的木头人,一声不响,听从英子的指挥。

    英子家的院子挺大,是典型的北京四合院。东房和西房好像没人,只有北房亮着灯。

    老蒋和小军随着英子进了北房。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窗户上挂着雪白的窗帘,堂屋的八仙桌上很显眼的摆着一个带唱机的收音机。

    英子把小军安排在西屋一张床上躺下,然后笑着说:“你们等等,我去去就来。”英子转身要出去,老蒋急忙说:“那什么,我们这就走,不在这呆,我们,我们今晚有任务。”老蒋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敢抬头看英子,英子咬咬下嘴唇,露出细小洁白的牙齿。她指指躺在床上的小军,说:“他这样怎么执行任务?”老蒋一时语塞,“不是,我是说,那什么……”他还想解释,英子不听他的,一掀门帘出去了。

    老蒋见英子出去了,松了口气。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就我们俩现在这样跟一对无家可归的丧家犬有什么区别,再说目前也只有这里最安全,别说齐新顺那帮人,就是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到英子家来。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看的出来房间的主人是个非常有条理而且很洁净的人,屋里收拾的窗明几净。家具尽管陈旧,但式样古朴,用料考究,看的出来这曾经是一个家底非常殷实的家庭。

    外面的雨还在下。老蒋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两个小时以前他还在家里好好呆着,这会儿却跑到一个女孩的闺房里来了,而且他的处境和两个钟头之前也完全不一样了,他是个被人追赶的“在逃犯”。

    院子里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堂屋的门帘掀起,英子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进来。“这是我们街坊赵大伯。是个有名的中医,请他给你朋友看看。”说完她指着床上的小军对那个男人说:“赵大伯,就是这个人。”

    赵大伯给小军检查了一下,然后对老蒋说:“这是什么人干的,下这么重的手?天亮了,你们最好到医院给他拍个片子看看是不是肋骨断了。我给他开点药,等他醒了赶紧给他喂上。”老蒋急忙问:“赵大夫,他不要紧吧?”“问题不太大,只要注意好好调养,年轻人,过几天会恢复的。”说完摇摇头,“最近像他这样外伤的病人特别多,怎么那些人就明目张胆地打人,还有没有王法啦?我也不清楚你们这是怎么搞的,但是我奉劝你们一句,好好在家呆着吧,别出去,世道不太平啊。”英子点点头,说:“赵大伯,我们听您的,我天一亮就去拿药。”“要静养,如果是肋骨断了,我也没什么好法,原来我一个亲戚是中医院的院长,治这种跌打损伤最是拿手,根本不用拍什么片子,一看人的脸色就能看出个不离十来,可是现在不行了,前两天他也被批斗了。现在连家都不让回。”说完叹着气走了。

    赵大伯刚走,对面屋子的门突然开了,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站在英子房间的门口,上下打量老蒋。要在往常有人这么打量老蒋,他早就急了,在他们这些人看来,这样不礼貌地上下打量对方,叫“照”,这是明显地带着挑衅意味的“犯劲”。可是今天老蒋不能急,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来者很可能就是英子的哥哥。

    果然,英子送走了赵大伯,反身回屋,一眼看见那个男人,叫了声:“哥。”“他们是谁?”口气一点也不客气。“他是老蒋。”“老蒋?老蒋不是跑台湾去了吗?”安玉海冷笑一声。“哥,你听我跟你说呀。”英子怕老蒋听到他们对话,看了一眼老蒋,把哥哥拉到一边小声说话。“干嘛呀你,你拉我上哪去?这是我家,有话就在这说。他们是谁?大晚上的,你怎么什么人都敢往家里领?”“哥,你怎么回事啊,我知道这是你家,你急什么嘛。他们是,是福子哥的朋友。”偏头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再说他的朋友你干吗领家来呀?“那个,福子哥他们家不是地儿小吗?所以我就领这来了。”“哪的朋友?偏头的朋友我都认得,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两个人,而且我看他们俩不像是跟咱们一样的人,是那院里的吧?”安玉海冲着学院的方向摆摆头。“是,我们是大院的。我跟偏头也算是朋友吧,今晚我们有了点事,本来我们也没打算上这来的,我这个朋友受了点伤,正好在你们家门口坐着,赶上她开门,就让我们进来了。我知道不应该进来,实在是打扰你们了,只是我这位朋友身上有伤,又在烧,实在没有办法才进来的。你放心,天一亮我们立马走人,决不在这多耽搁。”安玉海一听老蒋这话,把手往胸前一叉,说:“有点事?说的轻巧,打群架了吧,叫人家给拾掇啦?我说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你知道你呆在什么地方吗?这是我妹妹的闺房!我告你实话,这房子除了我,还没一个男人进来过。”他指着躺在床上的小军说:“他一个大老爷们躺在小姑娘的床上算是怎么回事,这要是明天一早让街坊邻居知道我妹妹房里昨晚不明不白留了两个男人过夜,你叫我们今后可怎么做人?我妹妹可还是黄花大姑娘呢,你叫她今后怎么找婆家?”“哥……”英子急得直跺脚,“哥,你胡说什么呢你?”“麻利儿的,乘现在天还没亮,你们俩赶紧给我走人,要不别怪我不客气了。”

    十二 分 家

    老蒋看着安玉海那张一个痘没有光光的大白脸,心里那叫一个气,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老蒋哪受过这气啊。要搁过去,像安玉海这样的人他都不会拿正眼瞧他,可现在不行,还拖着个病人呢。可是叫人家这么赶着再不走,也太没有骨气了。他想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可看到安玉海身边的英子,话到嘴边就变了,“好吧,我们这就走。”老蒋过去扶小军,他想实在不行的话,只有去舅舅家了。

    英子突然喝道:“别动!”这一声把老蒋吓了一跳,他停住手,看着英子。英子对安玉海说:“哥,实话跟你说吧,他是我朋友。”她指着老蒋说。“他的朋友今晚被人打了,回不了家,在咱家借住一宿,行不行?”说完她盯住安玉海看。听了这话,老蒋和安玉海都愣住了。“你的朋友,什么朋友?”“就是我们俩好的那种男女朋友。”英子说完谁也不看,扬起头望着屋顶,好像屋顶上面藏着什么东西。“唉呦喂,我说英子,你!你怎么掂不清个轻重啊,连这种话你也敢说?”“这话怎么啦?”“学坏了,学坏了,你现在越来越不要脸了!”“谁不要脸了?”“你,大半夜的把男人往家领,还告诉人说是你男朋友,你不臊的慌吗?咱爸妈要是在,还不叫你给气死了!”

    英子一听这话,眼圈立时红了,“哥,你还知道爸妈啊?你还知道跟爸妈跟前提我吗?我早就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了,你还不是想把我早早打出去,自己独占这小院。我告诉你,哥,我今天叫你一声哥,就表明我还是这安家的人,这院子里的一切我都有份,你休想一人霸占。他们俩是我的朋友,今晚儿是我把他们领回来的,我可是让他们进的是我的屋子,没进你的屋子,所以你管不着!你出去!”安玉海一听这话急了,“你个臭丫头,现在就跟我分的这么清,就想着分家啊,连门儿都没有。”英子一听这话盯住安玉海说:“不是我想着分家。那我问你,这院子的房契是爸走的时候当着我的面交到你的手里,说是这院子咱们俩一人一半,还告诉说这是他们留给我们唯一的遗产了。可是这些年来,你把房子租出去,租金我可是一个子儿都没见过。”“好啊,你今儿是疯了还是怎么着,当着外人的面跟我掰扯起这些事来了。我问你,你那些零花钱,你的学费,你吃的穿的喝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你还好意思呢!”英子一边点头一边说:“是,我是疯了,这么些年你统共给我交过几次学费?六次,一共三十,对不对?打我上中学起,我那学费你再管过没有?再说这日常吃喝开销我用了你多少钱你比我心里清楚。这院子里里外外所有的活全是我干,你整天跟个大少爷似的,横竖连根草棍都不沾。你就是请个老妈子干活你不还得出钱雇人吗?我的那点零花钱还不是靠我自己糊纸盒、折页子、钉扣子、锁裤子边一点点攒的,你当哥的给过我一分钱吗?你今天既然说到这了,那咱们也打开窗户说亮话,要不咱们分家,要不我这俩朋友在我这呆着,你别管。”“你!……好好好,长能耐了是不是,我的话你不听了是不是?有了臭男人撑腰,把你哥我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我不管你,等明天一早人家看见这俩人我看你怎么说!”安玉海一甩门帘出去了。

    其实安玉海非常清楚,自己这个妹妹他得罪不起,别看妹妹年龄小,可家里家外的事情还都得她操持张罗,真要是她不干了,安玉海还真白瞎了。关键是他今天第一次听英子说出分家的话,他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父母去世的时候英子还小,安玉海看英子一天到晚忙东忙西总是乐乐呵呵的,以为她早把父亲临死时的话忘了呢,所以从来没有提过这事。他想英子迟早要嫁人的,到时候给她置办点嫁妆,把她打了就完了。安玉海现在在街道一家印刷厂上班,一个月也就二十多块钱。要想娶一门像模像样的媳妇,除了这个小四合院,没有什么可以吸引别人的地方了。所以今天英子突然跟他提出要分遗产的话,对他来讲不啻于晴天响了个闷雷!敢情别看英子这丫头小,她可什么都门儿清,什么都惦记着呢!

    这小丫头,原来早就憋着要和我分家了。安玉海愤愤地想。一想到这个院子要由别人来和他分享,安玉海的心里别提多别扭了,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妹妹也不行。

    这么一想,他更是如坐针毡,他觉得要赶紧想个办法,否则还真要叫英子得逞了。

    安玉海最清楚不过,英子眼睛里绝对揉不得沙子。过去不管他对妹妹怎么样,他们之间还有一层兄妹关系的面纱遮掩着,真要是这一层面纱扯掉两个人闹翻的话,也不会有他什么好果子吃。

    长这么大,英子还没跟他这个当哥哥的要过什么,或者说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想过英子还需要什么。父亲当初把房契交给我,其实就是给我的,哪有当闺女的还惦记着家里的房产的。姥爷家当初留下的东西也没听说给母亲留下什么,两个舅舅把姥爷走后留下的东西都分了,那时候母亲已经去世了,两个舅舅都没说来叫他这个外甥去给姥爷出殡的,现在想起来为什么,还不是怕他去跟他们分那点财产。在舅舅们的眼里,作女儿的出嫁时陪嫁该给的都给了,你还要什么!

    事情尽管过去很多年,但是现在安玉海一想起来,心里头还像有一只长着挺长指甲的手指头在刮玻璃似的刮挠着。

    可是就由着她和我这么闹吗?

    安玉海又想起妹妹屋里那两个人。那是从哪跑出来的两个家伙,简直就是俩土匪!特别是那个姓蒋的,还傲了吧唧的,说话穷横,都落到这步了,傲什么你傲!有本事你丫在你那大院里头呆着,甭上我们家来啊。坏了,英子这丫头保不准是看上这小子了,要不怎么大半夜的把他往自己屋里领呢,还一口一个我们俩好的那种男女朋友,呸,真不要脸!不过那姓蒋的家伙看上去像是有点来头。安玉海点点头,心说我说她怎么突然就那么明白了呢,保不齐就是那个家伙在后面唆使的。

    十三 侯秉忠

    最近家里的事叫安玉海心烦。

    院子里北屋一明两暗住着他兄妹俩,东西两间屋各租住了一家。

    东屋的一家姓侯,男人叫侯秉忠,女人叫戴梅,今年春天刚结婚。小两口本来住的好好的,前天早上,侯秉忠突然来找安玉海,理直气壮地对他说:“从今儿起,我们不交房租了。”安玉海一听一愣,问:“为什么?”“不交就是不交,还有什么为什么?”“我说你这人不讲理是怎么着,住我们家房就得交房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什么天经地义?我问你,你们家这房是哪来的?”这话问的安玉海一愣,“什么哪来的?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祖上传下来的?你祖上是哪来的,还不是剥削劳动人民的血汗得来的!”一句话说得安玉海噎住,一时答不上话来。侯秉忠一见安玉海没话说,得意地说:“你别当你们家原先是干什么的我不知道。”“我们家原先还是王爷呢。”“呸,别吹了,王爷住这儿?您到后海的恭王府去过没,那才是人家王爷住的地儿,您这最多也就是个王爷家烧火丫环住的地方。再说了,现在是新社会了,没有什么王爷了,您还想着继续靠着这些房产来剥削我们劳动人民哪,做梦吧你!从今往后,这房租,我们是不交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