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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部子弟第18部分阅读

    约好来他家的。你们说的什么反革命串联,我不懂,再说就是打死我也不敢哪,我在我们同学里是最老实的,从来不撒谎。”齐新顺拍拍小军的肩膀,笑着说:“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奇怪你老来找你的伙伴,那么熟悉,怎么会敲错门了呢?你说怎么谁家的门不敲,你偏偏要敲他家的门呢,这分明是有问题嘛。”“二楼和三楼我没有分清楚。”“你多大岁数了就这么糊涂,你骗鬼吧你!我告诉你,你今天的表现很成问题,我看见你就想到一句话,叫做贼心虚!你说是不是?要不你为什么拼命跑啊。沈小军,你跟我说实话,要是不讲实话的话,明天我们就到你们学校去,跟学校的工宣队反映一下你的情况,这样一来,你是别想加入红卫兵了。”

    “齐叔叔,我真的不是……”齐新顺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少废话,我没时间在这陪你瞎耽误功夫。”他对小军后面的两个人说:“你们两个先看住这小子,别让他跑了。”又对另几个人说:“你们俩跟我进来。”说完扫了一眼沈小军,说:“我完了再找你算账。”

    四 抄 家

    李平凡的家很简洁,客厅里除了一大两小三个沙、茶几、电话公家配备的家具用品外,就是靠墙的一排书柜。窗台上是十几盆郁郁葱葱的花草。

    乔新顺来过这间屋子。那时他是给李平凡送花来的。他知道老李喜欢花草,就费尽心思找来一盆上好的君子兰,还一并带来浇花的喷壶、铲土的铲子。那时的他走进这间房子时除了羡慕还是羡慕。现在,当他再一次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过去的那种想法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感觉,那是一个男人即将用雄心勃勃的掠夺和占有取代小心翼翼的觊觎,还有掺杂着说不出的实现报复的快感。

    齐新顺走到窗台跟前,一眼看到那盆君子兰。这花就是好,就像它的名字,宽阔厚实的墨绿色的叶子,显得高贵而端庄,再配上漂亮的花盆,在十几盆花里显得格外傲人、夺目。他定一定神,转身对那几个人一挥手,说:“咱们开始。”

    几个人先从书架和书桌动手,然后是所有的柜子抽屉,连门后衣架上挂着的衣服口袋,厨房碗柜的边边角角的都不放过。一个小时过去了,李家被这几个人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也没找出什么在他们看来有特殊价值的东西来。

    章云一直坐在客厅的沙上。

    她默然看着那帮家伙在自己的家里翻箱倒柜。章云是个非常爱整洁的人,平日里家里让她收拾的窗明几净,看着那些人在自己家里随心所欲把家翻成这个样子,她气愤的浑身颤抖,但是她知道抗议根本没用,只能更助长这些人的嚣张气焰。最近很多人的家都被抄家了。她下班回家的路上,经常看见一些红卫兵边抄家边炫耀和捣毁抄家的“胜利果实”,她都是骑车匆匆而过。尽管她知道形势来的非常迅猛和严峻,但是她还是低估了运动对她家和家人的冲击。她没想到这么快会有人抄到他们家来,而且竟然是学院内部的人。章云很清楚,老李肯定是出事了。昨天老李走的时候就对她说:“万一我要是有什么事回不来,你不要着急,你下班以后就在家呆着,哪都别去。我估计这场运动来的猛去的也快。”章云点点头。她相信丈夫,结婚这么多年了,大小运动经过不少,基本都是化险为夷,但是这次看来明显是凶多吉少。到现在老李还没有露面,一定是叫这帮家伙给关起来了。她现在明白了,小军这孩子来可能是他爸让他来送信的,看样子老李早就预料到形势的严峻性,作好了准备。

    章云心里想,该来的躲不过,就让他来吧。

    她看看墙上的挂钟,对齐新顺说:“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你们翻出什么你们认为有价值的东西了吗?老李为什么还没回来,是不是你们把他关起来了,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么随便关人。你们来这是冲我们家来的吧,那就把小军那孩子放了,没他什么事。我刚才还奇怪,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到我们家来,我还以为他是来找蒙蒙的呢。”

    有人马上喝斥章云:“你住嘴!你个历史反革命的老婆,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你再嚣张我们办你的学习班!”

    齐新顺说:“章云,你先别管沈小军的事,他的帐我完了还要跟他算。告诉你,你男人不是被谁关起来了,而是无产阶级要和他清算,要他老老实实交代他的历史和现行问题。”

    “交代问题?交代什么问题?你们凭什么关押人?谁给你们的权利?!”章云愤怒地质问齐新顺。“谁给的权利?、党中央!”齐新顺的回答咄咄逼人,“还有无产阶级司令部。我们就是要向你们这些资产阶级当权派、封资修的代表开战。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配合我们的检查,否则不要怪我们不客气。”“老李从当学生起就参加革命,多少年对党绝对忠诚,国民党的监狱他蹲过,枪架在脖子上都没用屈服动摇过,为了革命他真是连性命都不顾了,这样的同志你们却要把他置于死地,你们居心何在?!你们凭什么要办他的学习班,要他交代问题,我看倒是你们有问题!”齐新顺手指着章云,厉声喝斥道:“你少在那给你男人脸上贴金了,他在监狱里的那段我们还要查呢,怎么别人被杀害了,他倒出狱了,不是叛徒是什么?”“他被国民党关押的那一段历史,组织上早就做过结论了,你说他是叛徒,这是诬蔑!”“哼,诬蔑,说得好,等到我们把铁的事实拿出来,我看你还会不会再说诬蔑!我告诉你,今天我们来是对你客气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我们逼着你交代问题。”“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有什么问题可交代的?”“章云,不要以为你在地方工作我们就对你不了解,你的问题我们是一清二楚。你出身是大资本家这个姑且不论,就说你这些年在教育战线积极推行的是刘邓资产阶级教育路线这一条就够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就是推行反动的教育路线的黑帮凶、黑走狗,用资产阶级的教育方式毒害和摧残了多少青少年,这个帐是到该清算的时候了。”章云挺直了胸膛,冷冷地问:“我推行的什么教育方式这个不能你说了算,我是什么样的人也不是你可以随便定论的。”说完她盯住齐新顺,那表情再明白不过,在我章云的眼里,你齐新顺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齐新顺受不了这样的眼光,他觉得章云比李平凡还要不好对付,从骨子里就带着股子傲气,原先他来李家的时候,就隐隐觉得这个女人有一种别的女人身上没有的气质,那时他心里暗想,你狂什么狂,不就仗着你男人是教研室主任吗,要不我连看都不看你一眼。尽管这样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来李家,齐新顺总有点觉得自惭形秽。他从不承认人分三六九等,但是见到章云他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没文化水平低出身卑微。尽管章云见他细声慢气很客气,可他还是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乔新顺就是有种站不顺挺不直的自卑的感觉,他觉得章云不声不响,包括看他的眼神都充满着蔑视和傲慢。我叫你再狂!我为什么先要抄你的家,就是要在气势上压倒你这种人,我要叫你知道,现在是乾坤颠倒的时候了,我就要掌控学院的一切了。我齐新顺今非昔比,不少人见我都是点头哈腰的,我知道有不少人心里恨我,但是他们决不敢流露出一星半点的不满,因为我现在有权了!

    昨天下午,齐新顺带人抄了张白冰副院长的家。管你什么院长副院长,统统是走资派,统统要被打倒。

    最令齐新顺激动的是当他带人走进张白冰家的大门时,那个守门的小战士竟然给他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军礼!他当时还愣了一下,但随即他明白过来。这让他感慨了很久。我齐新顺在学院从官阶上讲不过是个中校,从职务上讲是个普通的教员,从来都没有想过战士见到我会像见到院长一样敬礼!在他的眼里我现在是一个领导,是个人物了。

    齐新顺从来没有想到革命给他带来这么巨大的好处。当年参加革命那会儿只是为了不饿肚子,不再挨地主的打骂,那时候年龄小,一天到晚急行军打仗,说实在生活艰苦还有部队纪律约束,比起给人家扛活也好不到哪去。但是现在不同了,这场文化大革命给他带来的是受到别人尊重的实实在在的感觉。那不仅仅是感觉,那简直是一种享受!一种凌驾于他人之上,指使、摆布他人的享受!齐新顺不知道还有什么词汇来描述这样的感觉,他觉得用这个享受来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再恰当贴切不过。看着别人巴结和诚惶诚恐的眼光,再加上自己为所欲为颐指气使吆三喝四,感觉到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里都充斥着愉悦和兴奋。如果我没有或是不重视这样的感觉,那我就不是个男人了。他这才第一次深深体会到,同样是男人,是多么的不同。要不怎么从古至今男人们都要当官,不光是有钱,更重要的是在中国你只有当官才能受到人们的尊重。齐新顺从来没有这样想念他的老娘,当初那个把他扔下不管的老娘。她要是看到我今天这个样子,肯定会后悔当初为什么把我而不是把我哥哥给扔了。

    章云说:“你们知道你们这是什么行为吗?你们这叫法西斯!这和封建社会的抄家有什么两样?”齐新顺听见这话转身对章云说:“章云,你知道不知道,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把你也关起来。要不我通知你们学校的红卫兵,叫他们来给你上上课?那时候恐怕你就会知道我们这算是客气的了。”

    章云的学校最近也开始闹罢课。她在学校和区教育局已经被批斗了两次,每天回家还要写检查。她听出齐新顺的话带有恐吓的意味,“你用不着这样吓唬我,我已经被通知下周一开始参加区教育局的学习班了。”齐新顺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章云,说:“学习班?说的好听,你以为还让你住招待所,每天还有伙食补助或是组织你们在一起学习?想的倒好!所谓学习班就是把你们这样的走资派聚集在一起批斗、蹲牛棚,接受改造。什么觉悟嘛,还学习班呢,你以为地方上会像我们这里一样对你那么客气吗?人家那可是真正的革命!是的,我一直以为我们这里的政治空气和阶级斗争的意识太淡薄,阶级阵营根本就没有分清,很多人就想在这个温床里蒙混过关,休想!我们成立战斗队就是要彻底改变这种局面,让无产阶级占领军队这个舞台,改变以往那种军队是个铁桶,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局面,来一次彻底的革命!”看章云转过身去不看他,齐新顺冷笑了一声:“哼,你和李平凡都要认真交代你们的问题,休想蒙混过关。其实你们的问题我们早就一清二楚,叫你们交代就是看看你们的态度,是不是正视这次运动,接受群众对你们的考验。”

    章云不想听齐新顺的话,她这会儿更担心的是老李,老李的血压高,一旦生什么话意外,后果不堪设想。“既然你们把他关起来了,我能不能给老李带点东西?”章云突然问,“带什么?”“降压药。”“不行。”“别的东西可以不带,药你不能不叫吃吧。”“不行。”齐新顺面无表情,其实在心里偷偷地乐。章云,你总算求我了,我看你怎么求我。那种享受的快感又一次在他的五脏六腑充斥游走,最后化作一股气体,从他的肛门毫不顾及地喷涌而出,齐新顺放完屁,有些不自在地哼哼鼻子,周围几个人想笑又不敢笑,绷着脸装作在若有所思聚精会神干别的事情没听见。

    “你是知道的,老李的血压一直不稳定,这几年降压药就没有断过。”“一个大老爷们一天到晚吃的哪门子药啊,你放心,叫他好好劳动改造,准保身体比谁都好。”乔新顺的手下人搭话说,他的话音刚一落,屋子里的几个人都笑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了。

    五 蒙 蒙

    门开了,蒙蒙站在门口,看见屋子里面的情景,不由得愣住了。

    章云看见女儿进来,尽量把语气放平静,问:“蒙蒙,你上哪去了?”“妈,他们在干吗?”章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女儿。蒙蒙看见了齐新顺,问:“齐叔叔,是你带人来我们家的吗?”听到蒙蒙叫自己,齐新顺有些尴尬,蒙蒙一天老去他家找莎娜玩,把他家就当自己家一样,齐新顺两口子因为李平凡的关系,一直对蒙蒙就像对自己的女儿一样特别好,这会儿见蒙蒙问,齐新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啊,这个……”他还没有说完,章云抢先回答说:“你齐叔叔带人来我们家抄家。”蒙蒙一听瞪大了眼睛看着齐新顺,说:“抄家?凭什么?!”她环顾了一下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家,脸一下子胀得通红,“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谁给你的权利到我们家抄家的?我爸呢?你们把我爸弄到哪去了?你们是不是把我爸给关起来了?”齐新顺这时已经冷静下来,他冷冷地说:“我看你是个孩子,不跟你计较,但是你要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你这是在质问你知道不知道?你父亲的脑子过于僵化,只有我们来帮助他改造才行。他的问题很严重,特别是历史上有很严重的脱党叛变问题,他这次不好好交代是绝对过不了关的。不是我们要跟李平凡过不去,而是谁作这场运动的绊脚石,谁都不会有好下场!我希望你也要尽快看清形势,和你爸划清界限,争取早日站到无产阶级阵线上来。”说完齐新顺不再理会那母女俩,对那几个人说:“把那些东西都带上,咱们走。”

    “你们要带走什么东西?”章云在门口拦住齐新顺,齐新顺指了指地上的几捆书,说:“这些都要拿回去检查。”蒙蒙抓住一个人的胳膊,喊道:“这都是我们家的书,你们凭什么要拿走?”然后回过头对齐新顺说:“我好歹还叫你一声叔叔,你做事这么绝,翻脸就不认人啊,就这么叫你的手下从我们家随便拿东西?太无法无天了吧。”齐新顺脸一变说:“你也别叫我叔叔,我可承受不起,现在我们是两个阵营的人,我可还是看在你是我女儿的同学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你要是再纠缠,我可不客气了!”章云使劲把蒙蒙拉到自己身后,大声说:“她一个孩子,你想要怎么样?齐新顺,你可不要把事做绝了!”然后她指着地上几捆书说:“你们私自从我家拿走东西,这是什么行为?再说这些书大多数是学院的,教研室的大多数人家里都有,像《马克思全集》、《恩格斯全集》、《列宁全集》,还有《鲁迅全集》还会有什么问题吗?”“这些书当然没有问题,我们大家也确实都有,可是我看见李平凡在里面作了不少批注,我要拿回去仔细看看,看看这些批注里面有没有什么问题。”蒙蒙一眼看见书堆里有几本自己特别喜欢的小说,《州委书记》、《叶尔绍夫兄弟》、《茹尔宾一家》,还有《斯巴达克斯》,她过去把那几本书拣起来,说:“这些书你们不能拿,这是我的书。”齐新顺一把抢过那几本书,说:“四旧还分什么你的我的,都一样要破!”蒙蒙要过去跟他争,叫章云拦住了。

    蒙蒙忍无可忍,跺跺脚孩子气喊道:“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不讲理,我去找莎娜来,让她看看她爸爸是怎么来抄我们家的。”说着蒙蒙就要往外走,被站在门口的一个人拦住了。

    齐新顺冷冷一笑,说:“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莎娜早就在学校参加红卫兵了,抄家的主意还是她给我出的呢。”“我不信,我和莎娜是好朋友,她决不会……”说到这,蒙蒙顿住了,她这才想起来,这么多天来,她就没见过莎娜,只是听说莎娜在学校还是什么红卫兵宣传队的头头,一天到晚忙的不回家。齐新顺见蒙蒙不吭声,就说:“《语录》还没好好学吧,有关革命的教导你要好好学习,革命就是要使一些人不痛快,不光流汗,还要流血,要真正在人的心里爆革命!你要彻底和你的父母划清界限,亲不亲,革命分。谁要是不革命,反对、党中央,反对他老人家动和领导的这场文化大革命,我们决不答应,就要和他斗争到底!从现在起,没有什么父母兄弟姐妹亲戚朋友,有的只是两大阵营的人,要么是战友,要么是敌人,混淆是非,敌我不分的观点是绝对要不得的!”

    齐新顺的这一番话蒙蒙根本听不进去,但是当她听说抄家的主意是莎娜出的时候,心里紧了一下。她和莎娜是从小的朋友,幼儿园、小学都在一个班。尽管她知道莎娜有不少毛病,但她一贯认为莎娜对她还是够朋友,决不会干那种落井下石的勾当,可是这是齐新顺亲口讲的啊,有哪个做父亲的会平白无故的这么说自己的女儿呢?“那你的意思就是革命了就要六亲不认了?”蒙蒙冷冷地说,“只要革命需要,不光是要六亲不认,甚至还要大义灭亲呢!”“那什么时候你家莎娜起来革你们做父母的命了,你怎么想,你会支持她吗?”蒙蒙嘲讽地说。“莎娜为什么要来革我们的命?我们全家都是革命阵营里的战士,我们是互相支持的革命战友。莎娜为什么进步那么快,那是因为他们学校总共找不出来几个像她这样出身硬邦邦,没有一点瑕疵革命军人家庭出身的孩子了。”“不会吧,莎娜她妈马阿姨不是出身富农吗?这可是莎娜亲口跟我说的。”齐新顺鼻子哼哼了一下,说:“你跟你爸一样,心地不好,老憋着想整什么人。你说的对,我老婆是出身富农,但这并不能决定她的革命立场和革命方向。相反,她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她和那个家庭划清界限的勇气和决心。她能嫁给我,就是最好的证明。马克思的夫人燕妮出身贵族,她嫁给了无产阶级革命导师马克思,就是和她家庭代表的阶级的彻底决裂。跟你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我们走!”

    六 小军挨打

    沈小军见齐新顺进了屋,就蹲在地上。

    他越想今晚越窝囊,父亲交给的任务没完成,还当着别人的面尿了裤子,他妈丢人丢到家了。他突然想起父亲给他的那张小纸条,心里咯噔一下,坏了,那东西还在口袋里呢,可千万别叫齐新顺那老小子掏了去,想到这里,他装作满不在乎地看了看那两人,见那俩人正在往李平凡家里张望,就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小纸条,使劲一揉塞进嘴里。他不敢猛的咽下去,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就先把纸条压在舌下,用口水泡上一会儿,然后一点点地往下吞。那一阵他感觉他好像解放前的低下工作者一样,敌人来了,最后的一秒钟,把密电码吞进肚子里。“嗨,小子,你在那干什么呢?”站在他身旁的人问了一句,另一个人过来踢了他一脚,问:“你吃什么呢?起来!”“我吃白薯干呢,我肚子疼。”沈小军指指肚子。“看你那点出息,就他妈知道吃。”沈小军翻翻白眼,这是咽纸条把他噎的。“我吃又怎么着,你管的着吗?”“你说什么?”那人又踢了小军一脚,“我没说什么。你踢我干吗?”“你小子肚子疼还吃东西。”另一个说:“你听他扯淡,什么肚子疼,还不是叫屎憋的,装蒜!”正说着,齐新顺出来了,问:“怎么啦?”“这小子不知道在嚼吧什么呢,他说吃什么白薯干,我怎么看他好像在吃纸。”那人指着小军说。齐新顺正要下楼,一听这话,猛地一转身,一把把小军从地上拽起来。另一只手捏住沈小军的脸颊,小军的嘴巴张开了,嘴里还有一半嚼碎的纸沫。

    “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齐新顺厉声喝斥道。沈小军拼命地往下缩,试图摆脱齐新顺的手,齐新顺招呼后面的人:“你们赶紧过来,把他的嘴给我撬开。”后面的两个人一听这话,急忙上前摁住小军的胳膊,其中一个像掰牲口的嘴一样,拼命撕开小军的嘴,把小军疼的大叫一声,他的腿下意识往前一踢,正好踢到前面人的身上,那人嘴里骂了一句:“你敢踢我,你!”说完照准沈小军的裤裆狠狠的就是一脚……

    只这一下,沈小军“啊”地惨叫一声后再没有了声音。

    章云在后面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看到那人下了毒手,心里哆嗦了一下。她不顾一切上前去拉扯那几个人,“你们要干什么?他是个孩子啊,你们怎么下的去手打个小孩子呢?”齐新顺根本不理会章云,他此时只关注沈小军嘴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凑到跟前仔细看小军的嘴,嘴里只剩下一点纸渣滓。

    “你老实说,你今晚到李家来,是不是你爸爸叫你来送情报的?”小军摇摇头。“你不说是吧,你还想挨打是不是?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你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给我狠狠地打!”说完齐新顺往后一站,看也不看沈小军。那几个人上来看看齐新顺,其中一人问:“齐队长,咱们真的打?”“废什么话,叫你们看着他,你们怎么看的,我就知道这小子今晚到这来准有事,打,他要是不招供你们就别停手。”几个人互相看看,都在犹豫,齐新顺在后面阴阴地说了句:“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你们还非要我亲自动手吗?”几个人不再犹豫,上前一通拳打脚踢,打的小军一个劲地喊:“别打我了,你们别打我啦!求求你们了,叔叔,你们别打我了。”“那你说,你干吗来了?”齐新顺示意那几个人停住手,“没,没干什么,就,就是找老蒋。”“找老蒋?你还在这嘴硬是不是?”齐新顺抓住沈小军的头扬起他的头问:“你跟我说,杜品英现在搬到哪去了?”“我不知道。”“你不知道?骗谁呢你,谁不知道你们几个好的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你会不知道他住在哪?我听说他们家的房子还是你帮助找的呢。”“我不知道。”沈小军带着哭腔回答,“我真的不知道,他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我,我们一直就没联系过。”齐新顺拍拍小军的脸颊说:“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的骨头还挺硬,我倒要看看你小子的骨头到底有多硬!”说完他向后面几个人示意,说:“还接着给我打!”

    几个人刚要下手,只听到楼上有人大喝一声:“住手!”所有的人都抬头朝楼上看去,只见老蒋站在楼上,正看着这群人。

    七 老蒋助阵

    沈小军一见老蒋,就像见到久别的亲人,“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他的脸已经被煽成紫色,像一只紫茄子,眼睛肿的只剩下一条缝。他吃力地靠着墙一点点站起来,章云上前一把扶住他,“你们也太狠了,把孩子打成这个样子!走,到家里去,阿姨给你上点药。”沈小军一边哭一边喊:“我不去,我哪也不去,我要回家,回家。”这时楼上的几家人听到动静也悄悄打开门。看到齐新顺几个人来者不善,又都悄悄缩了回去。

    老蒋站到齐新顺面前,指了指沈小军,问:“他怎么了?你们这么打他。”“他该打。”那几个打手中的一个说。“老师经常教导我们不要打架。你们都是大人,还是军人,怎么几个人打一个孩子,这事好像到哪都说不过去吧,这不明摆着是欺负人吗?”老蒋毫无惧色。“你少来搀乎,滚到一边去,要不我们连你一块收拾。”“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是我们家的楼道,我上下楼不从这过,你让我从哪过,你叫我滚的一边去,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滚过,您今儿让咱开开眼,你先给我滚一个我看看。”“嘿,你小子,找揍是吧。”那人说完上来抡拳就打,老蒋头一偏闪过,照准那人胸前就是一脚,踢的那人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其余几个一看这还了得,一个小毛孩子这么大胆子,敢动手打我们,几个人一起上来要抓老蒋。

    老蒋是打架高手,曾经一人和蓝靛厂十几个人开斗,打得衣服撕扯成碎片,头顶上缝了好几针,满身是血地和对方厮打。那帮人看他几近疯狂不要命,吓坏了,呼啦一下,掉头就跑。

    今天老蒋一看那些人的架势,就知道这帮家伙没打过架,见他们几个一拥而上,顺手从墙角抄起一把铁锨,照准上来的几个人没头没脑就是一通乱抡,那几个人一看这架势,都吓得缩回去

    沈小军见老蒋来帮助自己,一下长了精神,他趁站在身旁的齐新顺没注意,突然扑上去抓住齐新顺的手,像啃猪蹄一样上去就是狠狠的一口!

    齐新顺“啊”的一声惨叫令所有的人都停住了手。几个人回头现沈小军咬住齐新顺的手不松口,齐新顺疼的“啊,啊”地跳着脚地叫,有人冲过来抓住沈小军,想把他拉开,但是任凭人们怎么拉他扯他打他,他就是死死咬住齐新顺的手不放。

    小军天天叩齿,练就一口咬核桃的好牙。

    有人喊了一声:“不好了,手指头给咬下来了!”齐新顺一听这话,情急之下大吼一声,用胳膊肘猛力一捣小军的肋骨,沈小军的头一歪,一瞬间,人们清楚地看到,沈小军从齐新顺的手上齐齐整整咬下一块肉!齐新顺疼的大叫一声,抬起脚照准沈小军狠狠踢去,小军没站稳,在楼梯口晃了一下,接着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这一切生的太快,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

    楼上的人乱成一锅粥。齐新顺一只手使劲按住被咬伤的那只手,浑身颤抖,看上去伤的不轻。“快,快去医务室,快去包扎。”

    一群人乱哄哄簇拥着齐新顺下了楼。齐新顺站住脚,抖着嘴唇说:“那小子呢?”几个人左右看看,才现楼底下已经没了人影。“是啊,沈小军呢?”“还有老蒋那小子哪去了?”“他们俩属兔子的,跑这么快?”“赶快去找,去找!”齐新顺刚一跺脚,又是一阵剧痛,疼得他呲牙咧嘴。“队长,您放心,那俩小子跑不了,还是先送您去医务室吧,您看您流了这么多血。”“阶级报复!阶级报复!”“没错,就是典型的阶级报复!看我们抓住那两个小子怎么收拾他们!”众人积极响应,然后架着齐新顺走

    了。

    沈静如一看过了十点了小军还没回来,心里不安起来。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他问大军。大军看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父亲,心里也越来越沉重,但是他还是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不会,小军一向不守时,这会儿肯定到老蒋家玩去了。”“真要是像你所说去玩到好了,就怕是出了什么意外了。”

    就在这时,就听见有人在使劲砸门,还有人在高声喊:“沈静如,出来!滚出来!”一时间,家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沈静如和儿子对看了一眼,“爸,肯定是小军出事了,要不您从窗户出去,我来对付他们,我一个小孩,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陶慧敏一把抓住大军,说:“孩子,你说什么?他们来抓你爸了吗?为什么?这可怎么办?老沈,不如你躲躲,啊,老沈?”沈静如推开老婆的手,平静地说:“躲,往哪躲?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再说我跑了,他们拿你们是问,我还是男人吗?”他一边说,一边过去开了门。

    八 逃难

    老蒋乘众人乱成一锅粥的当儿冲下楼,背起晕倒在楼梯上的沈小军就往外跑,刚刚跑出几步他站住了脚。他回过身走到楼梯旁的垃圾箱跟前,用脚轻轻拨开垃圾箱的挂钩,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顾不了那么多,把沈小军连拉带拽拖进垃圾箱,自己也随即钻了进去,刚从里面把门关上,就听见齐新顺那帮人下了楼。他在里面屏住呼吸,直等到那伙人走远了没有了一点动静,才从垃圾箱里钻出来。

    老蒋把小军拖到路边的丁香树丛里,他想安静下来,慢慢想辙。

    沈小军已经醒了,傻呆呆看看四周,问:“我在哪呢?,我身上都是什么啊?怎么这么臭哇,我是不是拉裤子了。”“别吭声,你没事吧,你小子,我还当你丫摔死了呢?”“滚你的,你不会说点好听的,盼我死啊。”“别贫了,那帮人一会儿肯定还会回来找咱们,赶紧走吧。”“我受伤,走不动,你得背着我。”“去你妈的,你丫肥得跟头猪似的,我可背不动你,自己走。”“我刚才的壮举你都看见了吧,够壮烈的吧,我那一口肯定叫齐新顺那小子记一辈子。”“你别太得意了,你就没想过,那帮人找不到咱们,肯定会上你家去的。”沈小军一听这话,一下子站起来,“那我们家人不是要倒霉了吗?不行,我得回家去。”说完,他拔腿就跑,老蒋急得在后面一把抱住他。“你傻啊,你这一去,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那我也不能够见死不救吧,那我还是我爸的儿子吗?”说完,沈小军大哭起来。慌的老蒋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别哭,你别哭啊,咱们不能让他们抓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得出去躲躲,齐新顺那小子抓不住你,就不会把你爸怎么样,要是抓住你,他会连你们家一块端。”“他他妈敢!”“不信你回家去试试。”沈小军一听这话,不吭声了。“老蒋,那咱们去哪啊?”“我也不知道,反正不能在这呆,咱们先出去躲躲,等到过了这一段,咱们再托人打听消息,要是没什么事,咱再回来。反正我就不信齐新顺那小子能一直红火。我听我爸讲过,上帝说过,要谁灭亡,先叫他疯狂。”“这话我好像也听说过,可好像不是上帝说的,你能保证是他说的?”“扯淡,你现在还有心思管是谁说的,咱们走。”两人看看四周没人,悄悄钻出丁香树丛。

    走到大门口,老蒋悄悄拉了一把小军,本来小军还是一瘸一拐地走,这一下赶紧直起身来,腿迈得比刚才顺溜多了。老蒋低声说:“你把头转过去,别让他看见你的脸上的伤。”小军赶紧转过头去。

    “你们上哪去?”站岗的跟他们挺熟,是去年新招来的山东兵。“我们今天晚上有重大行动,要去抄一老走资派的家。”老蒋一只手悄悄架着小军,另一只手冲哨兵摆摆。新兵冲他们笑笑,说:“晚上行动啊?那你们怎么没戴红箍啊?”老蒋赶紧从兜里掏出个红卫兵袖章,一边往胳膊上戴一边说:“秘密行动,不能张扬。”然后又绷起脸说:“秘密啊,跟谁都不能说。”小哨兵使劲点头。

    出了大门,两人沿着蓝靛厂街道往前走。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天上下起了雨,水泥路上泛起一汪汪水光。

    沈小军靠在老蒋的肩膀上,越走越慢。嘴里还一个劲的哼哼,老蒋听不出他在说什么。他知道小军今晚伤的不轻,刚才那几个人的一通打不说,关键是齐新顺踹他那一脚,让他连着滚下去十几个楼梯,现在鼻青脸肿地看不出什么,就怕他有内伤,这才要命。

    “我胸口疼。”小军停住脚,捂住胸口对老蒋说。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老蒋看看四周没人,扶着小军在一个人家门楼的台阶坐下。

    雨,越下越大,沈小军开始打寒颤。“我怎么这么冷啊。”路灯下,老蒋现小军的脸色煞白,嘴唇也是惨白的。他伸手摸摸小军的额头,额头滚烫。“唉呦,你烧了。”他急忙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小军的身上。沈小军一听这话,浑身抖得更加厉害,“我冷啊,老,老蒋……”话没说完,他就抽抽噎噎哭起来。老蒋趴在他的耳朵边上小声说:“你别哭,把人再招来。”他不说不要紧,他这么一说,沈小军索性放声大哭。老蒋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们家,我们家人现在肯定遭难了,那伙人肯定也去抄我们家了。都是我不好,害的他们跟着我倒霉,我想我爸我妈了,我要回去,就是碰见那帮人我也不怕,我一定要回去。”“我的同志唉,你是猪啊?怎么没脑子呢,人家那边正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往里钻呢,你还自己送上门去了。”“我不管,我不管!你当然好,你们家人没事,可我呢,我们家的人没准这会儿都让姓齐的抓走了,他们还会打人,打我爸妈……”“他们不敢,你爸妈都是大人,他们肯定不敢。”“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敢,那帮人什么不敢干,今晚他们就差点把我打死。这年头打死谁都不偿命。”“小军,你别说话了,说话太费劲,你好好歇会儿,待会儿咱们上医院瞧病去。”“我不去医院,我要回家。”小军说完要站起来,老蒋一着急,猛地一扯他的胳膊,一下把小军拉倒了,疼的小军唉呦唉呦地大叫。小军又哭起来,“你要干什么?你是不是嫌我拖累你,烦我呀,嫌我烦你尽管走,我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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