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还想打我们莎娜的主意,他休想!我女儿嫁不出去我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神经病,跟他老子一个样,不会有什么大出息。”沈静如摆着手,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也没道别,甩手离开齐家。
回家后,沈静如想了半天,心想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现在不抓紧找人把品英救出来,一旦送到派出所,就麻烦了。
第二天晚上,吃完晚饭,老沈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大军和小军看着父亲,都不敢说话。最后沈静如对陶慧敏说:“我出去一下。”就出去了。
晚上九点多,沈静如回来了。大军跟着父亲进了他的房间。“爸,怎么样了?”“什么怎么样?”没等大军再问,老沈说:“我刚才去找了李主任,请他帮忙想想办法。”“是李平凡伯伯吧,他答应了吗?”大军满怀希望地问。“他答应找找人,他和张副院长是同学,人家应该会给他面子的。看吧,我位卑言轻,这也是有多少劲使多少劲了。”听父亲说这话,大军心里不是滋味,老沈一向不求人,这次破了例,低声下气地去求人,都是看在死去的杜敬兰的份上。
大军赶紧跑到楼上把这消息告诉品忠,这无疑给他们全家带来了一线希望。
十三 医院风波
第二天的下午,品忠陪着母亲去了医院。
问清鸣娜的病房,林兰对品忠说:“你先去看看她病房有人没有,要是有人,那咱们等会儿再进去。”品忠明白妈妈的意思,她是怕和乔新顺两口子碰上尴尬。
品忠刚走到走廊里,就看见乔新顺和马容英从鸣娜的病房出来,他赶紧转过身子往回走,走远了才慢慢回头,看见那两口子从走廊的另一头出去了,他急忙跑到院子里招呼母亲。
鸣娜的眼睛严严实实缠着纱布,听到有人进来,她的头往门口这边转过来。
“鸣娜,你还好吗?我们过来看看你。”林兰走过去抓住鸣娜的手。
“是林阿姨,您怎么来了?”“我到医院有点事,顺便过来看看你,孩子,你怎么样啊?”“我挺好的,谢谢阿姨,我真的挺好的。”“那就好,那就好,孩子,你受苦了。”“阿姨,我没什么,您一个人吗?我怎么听见门口好像还有人哪。”“是品忠,他陪我一起来的。”“品忠哥哥,快进来。”鸣娜显得很高兴。“鸣娜,你还好吧,伤口还疼不疼?”品忠看到鸣娜伤成这样,心里很难过。“阿姨,品忠哥哥,我没事,真的。”林兰把鸣娜的手握在手心里,说:“鸣娜啊,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看你伤成这样,阿姨心里真是难过,你是阿姨看着长大的,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这事不能怨品英啊。我们家品英虽说是调皮点,可是他的心地非常善良,不是我这个当妈的在这袒护他,是因为我了解他啊。孩子,你看,现在我们刚遭了难,又赶上这事,现在有人说这事和我们品英有关,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你说是不是鸣娜。”鸣娜一听林兰说到品英,脸一下红了。“阿姨,您想说什么?”“鸣娜,我知道你是个明白孩子,品英现在给学院保卫部关了好几天了,我想去看看他们都不让,你说我这个当妈的能不着急吗?按理说我真不应该来找你,孩子,你看我现在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你就看在你们从小一块长大的份上,看在我这个作阿姨这么大的岁数还来求你的份上,你就帮帮品英好不好?”“阿姨……”“鸣娜,我就直说了吧,你已经受伤了,如果再搭上品英,你说这事不是错上加错了吗。阿姨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你决不会看着品英他被判刑进监狱不管的是不是。”“可是我说什么呢?我能说什么呢?而且也没有人来找我啊。”“他们肯定会来找你的,如果你要真心想帮品英的话,你就说当时天黑,你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其实这件事本来就不是我们品英的错,就是有人要栽赃他,看着我们家现在……嗨,不说了,这件事情就算是阿姨拜托你了,好不好,你要是帮助了品英,品英还有我们一家人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的,孩子,好孩子,拜托了,拜托你了,阿姨求求你了。”说完这句话,林兰已经是泪流满面,鸣娜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品忠看见这情景,鼻子也酸酸的,他急忙过来搀住母亲。
从杜敬兰死的那天起,林兰就一直没有掉过泪。她一再告诫自己要坚强,不要叫别人看笑话,但是今天提起品英,想到儿子还被关押着,这些日子心里憋闷着的怨恨、委屈、屈辱随着泪水一下全都涌了出来。“孩子啊,”林兰紧紧抓着鸣娜的手,说:“等到你作了母亲你就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了,作妈妈的决不能让孩子受委屈,哪怕一丁点也不行啊。”说完她已是泣不成声。
“你儿子不能受委屈,那就该叫我女儿受委屈了?!”屋里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呆了。
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门口站着怒气冲冲的马容英。
“世界上真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哪!真有你的啊,姓林的,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啊,你趁我们不在偷偷摸摸跑到这来干吗来了?想求鸣娜救你儿子?亏你想的出来,你给我滚出去!滚!从今往后不许你来找鸣娜,我要是再看见你来纠缠鸣娜,我就对你不客气!”“马阿姨,其实我们……”“住嘴!谁是你阿姨?我告诉你林兰,你儿子的大牢是蹲定了,你等着瞧!我不会饶了他的,决不!我女儿受的委屈,遭的罪,我要叫他全部偿还。你还想到这来让鸣娜帮助你说话,救你儿子,我跟你说,休想!”林兰站直了身子,“老马,我没你想的那么坏,我知道你心里难过,看到鸣娜这个样子我决没有一点幸灾乐祸,我心里也决不好受。可是我们总不能把两个孩子都搁进去吧。品英他到底还是个孩子,你们放他一次,我们家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的。”“放屁,你给我住嘴!我告诉你,林兰,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不稀罕,我们也受不起,你别这猫哭老鼠假惺惺了,赶紧出去,滚,你给我听好了,这件事情我决不会罢休的,你等着看吧!”马容英情绪激动,一只手像抽筋似的不停地指着门,示意林兰母子出去。“你看看我的鸣娜,我的那么漂亮的女儿,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就毁在你那可恶的儿子手里,一辈子都要毁在你们家人的手里,你还跑到这里来叫我们原谅你,你还是人吗啊?你做梦!做梦!你休想!”
鸣娜脸色煞白,她伸出手摸索着想抓住母亲,她高声对母亲说:“妈妈,你要干吗?别吵了,好吗?我求求你,别吵了。”没有人理睬她,品忠扶着林兰匆忙出了病房,马容英不依不饶追出去,插着腰站在走廊破口大骂:“你们大家都出来看看啊,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她男人刚刚自杀,她又指使她儿子把我女儿的眼睛打瞎了,现在又跑到医院来,想求我们放她儿子一马,大家评评理,这不叫欺负人这叫什么啊。呸,你男人活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男人从外面拾回破鞋来,你就帮他缝,帮他补破鞋。这回他死了,你可轻省了。”品忠的拳头攥得嘎巴嘎巴响,他猛地转回头,冲着正在歇斯底里大叫的马容英喊道:“你住口!”马容英没想到平时老实巴交的品忠会这样对她,一下愣住了,但她马上回过神来,高喊着扑向品忠,“你个小兔崽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勾引我们家莎娜,你们杜家没一个好货!你来呀,我怕你吗?你想打死我吗?那你来呀,你有种就来呀,我今天豁出去了,有本事你就把我打死,死了就叫大家伙都看看,这家人全是混蛋,把我女儿整成那个样子了,还想叫我们原谅他们!”马容英一边高叫,一边乘品忠不注意上去抓住品忠的胳膊就是狠狠的一口,疼的品忠大叫一声,林兰见儿子被马容英咬了急忙冲过来,一边扯开疯狂的马容英,一边说;“你是属狗的吗,你还咬人,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要我们怎么样啊,是不是把我们品忠咬伤、让品英蹲监狱你才甘心啊?你这人太歹毒了吧?”一边说着,一边拉扯马容英。马容英见林兰过来,立即松开品忠,转身一把抓住林兰的头往地上拖,林兰大叫一声倒在地上。马容英人高马大,身材瘦小的林兰哪里是她的对手,一下便被她拉倒在地,头还被她扯下一撮,疼得林兰“啊啊”地直叫。马容英像疯了一样抓着林兰头往前拖,品忠见母亲被马容英打成这个样子,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一把抓住马容英的手。毕竟是小伙子,两只手有劲,一下就把马容英的双手背到身后去。马容英的两手叫品忠牢牢抓住动换不得,急得她大喊:“杀人啦!杀人啦!”马容英到底是长辈,品忠抓着心里怯火,品忠的手刚一放松,马容英便挣脱出来,她又扑向林兰。林兰摇摇晃晃刚站起来,立足未稳,被马容英再一次扑倒。马容英这次抓住林兰不再抓她头,上前挥拳便打,林兰躲闪不及,头上、身上、脸上挨了好几下,打得她在走廊里奔跑,马容英在后面追,品忠见这情景,急了,上前一伸腿,马容英没有提防,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扑倒在墙角。墙角有个痰盂,马容英的头正好磕在痰盂上,痰盂翻了,里面的脏水溅了马容英一头一脸。马容英的额头被磕破,血水顺着额角流下来。马容英用手抹一把额头,看见了手上的血,“哎呀、哎呀”地连声大叫,索性躺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喊起来:“流血了,流血了啊!大家快来看啊,这家人真要把人打死啊,你们看看这个臭女人养的一窝子都是什么东西,全是土匪流氓,专门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把我的女儿打伤还不算,这会儿又来谋杀我了,我不活了,今天不严惩凶手,我就不起来!”品忠看见这个女人的脸上的血吓了一跳,后来见她疯言疯语地胡说八道,知道她没事,就去看母亲。林兰靠在墙上浑身哆嗦,看见儿子过来,急忙抓住品忠的手,说:“你没把她怎么样吧?你的胳膊没事吧?”品忠摇摇头,“妈,咱们走。”“走?你们往哪走?想逃跑?休想!我叫你们和你儿子一样,叫保卫部抓起来!”听了这话林兰转过身,对着满楼道看热闹的人说:“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看见了,到底是谁欺负谁我想自有公论。马容英,我跟你说,不要说我儿子没有伤你女儿,就是伤了你今天这么一闹,我们之间也已经清了。你要想告,你就告去吧,”
马容英见林兰母子俩要出去,扯破喉咙骂道:“呸,你是什么东西,你还配提公论,好,你不是要公论吗?我明天就给你贴张大字报,就贴在院子里,咱们把这事都写出来,到那时看看公论到底是什么……”她还要往下说,突然有人在她面前低声呵斥:“起来!”马容英抬眼一看,是丈夫齐新顺。齐新顺刚刚进来,看见了这一幕。“啊,你可来了,你说你还是男人吗,就看着自己的老婆叫人家欺负,连个屁都不敢放!”“你给我起来!少在这丢人现眼的,赶紧给我回家去!”马容英还要作,看看丈夫阴沉的脸,把要说的话硬咽了回去,悄悄站起来,跟着丈夫走了。这两口子看上去是马容英咋咋呼呼有能耐,能降的住男人,其实齐新顺是蔫儿有主意,大事上还是他说了算。
楼道里的打闹声,鸣娜听得一清二楚。她坐在床上,手紧紧抓着床单,羞愧的满脸通红。妈妈怎么能那么骂人家呢,还动手打人家,这多难看啊。平时林兰阿姨也好,品忠哥哥也好,都是多么斯文体面的人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听到这样难听的话,被妈妈这样羞辱,肯定会受不了的。他们会怎么想……鸣娜无法再听下去,她用手捂住耳朵,她只觉得羞愧,替妈妈感到羞愧。
从受伤那天起,鸣娜基本没有说过一句话。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他们都以为她被吓坏了,以为她的伤口疼得说不出话来。其实她的心里非常清楚。从那天她和品英在路上那番谈话以后她就非常清楚,品英一定会对这个世界这个社会进行报复的。品英当时的表情眼神,以及他当时的神情都历历在目。她当时只是感到了一种危险的迫近,但是她没有想到他报复的对象是她的家人,是他的姐姐,更没有想到自己替姐姐挨了这一下子。她怪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好好劝说他,如果我当时劝他,他就不会这样做,也就不会生这一切了。她奇怪的是自己现在想起来对品英竟然一点也恨不起来,她的眼前总是浮现出他看她时那热切而激动的眼神。她甚至非常清楚品英现在一定非常非常后悔。她有一种急切的愿望-想去安慰品英,哪怕只说一句话也好。如果她现在站在品英的面前,一定会对他说,不要着急,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她敢肯定,只要她安慰他,品英一定会振作起来。
她不知道学院会对品英什么样的处罚。别看她不吭声,她仔细听她家里人的每一句话,希望从他们的话里听出一点点有关品英的信息。她知道家里人的意思是希望重重地处置那小子。她不同意他们的想法,但是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够说服和制止他们。她很清楚,如果她要是替品英说话,他们肯定会以为她疯了,怎么竟然会替伤害她的人说话。
昨天莎娜来了,告诉她,品英给学院保卫部抓起来了,马上就要送派出所了,“这叫伤害罪,别看他不到十八岁,最起码判他劳教三年!”莎娜最后的这一句话让鸣娜吃了一惊,“那他这一辈子不就毁了吗?”鸣娜说。“唉呦我的好妹妹,这几天你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呀。”莎娜大惊小怪地说:“你都伤成这样子了,还在那为他着想,你就不替你自己想想,你可真够傻的!要我看,判他劳教是便宜他。这人可真够毒的,幸亏是……”莎娜本来想说幸亏打伤的是鸣娜,要不自己这一生就毁在这家伙手里了,可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这么说显得实在有些太自私了。尽管伤的是鸣娜,但是毕竟是她最好的亲妹妹,她心里也挺难过,这口气同样咽不下去。
“不行!”鸣娜坚决地说。“你说什么?”莎娜奇怪地问妹妹。“我说他们不能这样处置品英!”“你没病吧,鸣娜?”莎娜差点喊起来,“你都被他伤成这个样子了,还替他说话,这事你不要管!”鸣娜沉默了,莎娜以为自己说服了她。
十四 拯救品英
林兰和品忠刚到家,品杰就迎上来。
“妈,你们去哪了?咱家来人了。”“谁啊?”还没等品杰回答,林兰已经看见坐在房间里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林兰认识,就是杜敬兰死的那天晚上来她家的那个上尉,叫赵尔延,另一个年龄大些的林兰见过,但是叫不上名字。
见林兰他们进来,两人都坐着没动。赵尔延对林兰说:“这是我们冯副部长。”然后对冯菊生说:“她就是杜敬兰的老婆,杜品英的母亲。”冯菊生朝林兰点点头,说:“我们来是想要通知你,学院决定要把杜品英移交派出所了。一来是给你们通知一下,再就是看你们要给他带些什么东西。”林兰一听,马上说:“你们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谁干的事,就这么把他交给派出所,你们不能这么干!”“我们已经进行了充分的调查,人证、物证都在,他想抵赖都不行。你这个作家长的应该先检讨一下自己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不是在这包庇袒护他。”“我不是包庇他,我的儿子我清楚,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不会伤害别人的。”“是不是善良的人我们不知道,这些话你最好跟被伤害人的家长去说,看他们怎么回答你。”冯副部长冷冷地说。“我求求你们,他还是个孩子,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把他送派出所,这是要毁了孩子呀。”林兰不顾一切地上来拉冯副部长,被赵尔延抢先一步,伸出胳膊给挡住了。“我们来这通知你就是对你和你的孩子负责任,这已经算是很客气了,你不要再这样胡搅蛮缠好不好?跟你说实话,这是部里面的决定,现在你说什么都晚了。这一次就是要从严处置,否则大院的孩子都像他这样,动不动就持械伤人,那还了得啊。”林兰再没有说一句话,瞪着眼直到看着那两个人走出去。
两人刚走,林兰突然像疯了一样冲出门去。
林兰到了办公楼门口。她对门口的警卫说要见马列主义教研室的李主任。警卫转身打电话,还没拨通电话,现那个女人瘦小的身影在身后一晃就不见了,再仔细一看,才现林兰已经冲上楼去。
自打前天晚上沈静如找了李主任,李平凡就一直在考虑这个事。
当时他就很犯难。两个人都是他的老部下,一个活着,一个死了,一个是被伤害的家长,而另一个是伤害他人的家长,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帮助齐新顺说话。其实根本用不着说话,明摆着杜敬兰的儿子会受到严惩。再说鸣娜那么个好姑娘,就这会给毁了,也确实让人感到惋惜。所以沈静如去找他时,他心里很不以为然,“我说静如啊,”李平凡拍拍老沈的肩膀,说:“有些事情咱们不能太感情用事啊。我知道你和老杜在一起很多年了,关系好,人一死,感情上受不了,但是有一点你要搞清楚,静如,老杜的死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啊,他的事情学院还在调查,你即使对这个人有感情也要分清个界限嘛,这个时候可不能稀里糊涂的。咱们在这里关起门来讲话,老沈,现在好多人都在盯着副主任这个位置,不要因小失大,就是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因为老杜孩子的事情坏了事……”父亲急忙申辩:“这两件事情不应该往一块扯吧,我想老杜是老杜的事,孩子的事是孩子的事。”“你怎么能这么看问题呢?”李平凡皱起眉头,“现在每一件事情都可能被人家小题大做搞出些大名堂来,那些组织部门搞人事的人就最爱钻这些牛角尖了,你老沈是从延安整风过来的人,你还不知道?你不记得42年在延安搞那个“拯救失足者运动”了吗?那就是搞人人过关,没问题都要整出点问题来,呵呵,有些人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栽赃陷害,乱扣帽子。我们那个小组的人那天晚上连夜开会,非要查出点问题来。有个姓冉的家伙,打着手电在每个人的脸上照来照去,把手电照到我的脸上,说:“李平凡,你还不赶快交代你的问题?”我一听就火了,我知道这种人你就是要对他厉害点,我马上说:“好啊,老冉,你忘了咱们在国民党的那一段事了吧,要不要我来提醒你呀?”说的他哑口无言,赶紧把手电筒照到别人的脸上去了,其实他心里清楚,我们俩都没事,可是在那种环境下,谁心里面都害怕,所以他不敢招惹我,而且对这种人你就不能客气。话说回来了,品英这事尽管现在还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但是明明就是报复嘛,怎么可能没有关联呢,他为什么不在别人身上下手,非要伤害他老齐家的孩子呢,这里面绝对有关联。老沈你在这些事上可不敢糊涂啊?”“你说谁报复谁?品英报复齐家,在鸣娜身上下手,这,这未免也太牵强些了吧。李主任,我只知道他们都是孩子,而且从南京军事学院到北京,从幼儿园就在一起,咱们不要把事情复杂化了,好不好?李主任,我直说了吧,这事只有你能帮忙了,品英那孩子过两天往派出所一送,就真的要送去劳改了。”“你说这事简单吗?我听老乔说,她姑娘的眼睛现在没有最后确诊呢,这要是瞎了的话,你还能张这个口吗?你说只有我能帮忙?话怎么这么讲,不能这么说吧。”“你跟张副院长是老同学、老战友,你出面跟他说说情,他跟保卫部打个招呼,这事就解决了。”李主任一听这话心里很不乐意,但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静如,别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先不要说张副院长管不管这事,就是管,能不能办成又是一回事。”“那就试试吧,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呢,碰了总比误了的好吧。”
送走了沈静如,李平凡连想都没有想过要给张副院长打电话。
李平凡一想起张白冰心里就犯堵。
原先他们曾经是不错的朋友,一起参加的一二九运动,又一起在抗大学习。抗大毕业后李平凡留在抗大七分校任教,后来去了延安马列学院,而张白冰去了晋察冀在聂荣臻的手下工作。解放以后张白冰在国防科委工作了几年,55年授军衔时,张白冰被授少将,而李平凡被授了个大校。李平凡自认为论资历论才干自己都不逊于老张,凭什么我就要比他低一级。前年张白冰突然被调到李平凡所在的这所军事院校任副院长。看着过去的同学现在成了自己的领导,老李更是怎么想怎么别扭,心里老也转不过这个弯。尽管老张来了以后主动向他示好,甚至还屈尊到他家来了两次,但这让老李更不自在,觉得这是张白冰有意在显示他的高姿态,好让他觉得他老李小肚鸡肠像个娘儿们,所以有意无意地疏远张白冰。上次军事院校学术交流,李主任和张副院长分到一个组,张白冰任组长,他任副组长,在分组讨论会上,只要是张提出的意见,老李都持反对意见。会后张白冰主动找他谈话,“老李啊,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没有啊。”看着张白冰那张保养的挺滋润的脸,李平凡的声音不由自主变得僵硬起来,“那你看我们是不是完了开个党小组会,把意见统一一下,要不怎么汇报这次交流结果啊。”李平凡心说你这是要开会整我啊,我要是坚持我的意见,你们能答应吗?表面上是说服我,统一意见,实际上是叫我屈服,到时候开会,肯定大多数人赞同你的意见,少数服从多数,那这个会算白开,不同意就抓我个典型。我要是保留意见,那算个屁!谁把你当回事,只能叫那些人看热闹。李平凡怎么看张白冰怎么生气,老同学整起人来真是吃人不吐骨头,但是他没有办法,谁叫人家比自己官大呢?开会那天李平凡称病请假,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不能参加这个会议,最后的表决我不投票,一来表示我坚持我的意见,二来表示我对你张白冰有意见。
考察结束后的第二天晚上,张白冰打人给李平凡送来两支上好的长白山老参。人走以后李平凡看着那两支参琢磨了好长时间。张白冰这样一再向自己示好为的什么,难道就因为我们是老同学、老战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部队院校的人际关系也是相当复杂。老张初来乍到,肯定要在学院里网络和培养他的人,不管从哪个角度讲,我都是他所选择的第一对象,别人也肯定这样看,如果我这么快投靠过去,势必和其他院领导树立对立面,每一个院领导下面根根须须都有一大堆,我和他站在一起,无形中就得罪了上面下面的很多人,我可不能这么干。李平凡思来想去,决定让蒙蒙给张白冰送去两瓶茅台,这是前年他去贵州出差,贵州军区的一个老战友送给他的。这一手作的不软不硬,一来表示我李平凡不白拿你的,而且还你的不比你的差;二来还酒等于给你个台阶下,总比硬邦邦的把人参还给你,或是收下东西不声不响不理不睬的好。
酒送出去的第二天张白冰就打来电话,说:“老李啊,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啊,你这不是给我还礼呢吗?再说既然你想喝酒,就应该咱们一起喝,当初咱们在抗大的时候,喝咱们自己酿的地瓜酒不是很香吗,这会儿怎么倒见外了,你这样叫我很不舒服啊。这样吧,你晚上到我家来,咱俩喝上两杯怎么样?”见老李不吭声,张白冰笑着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我上你那去,你看行不?”老李心说这不扯嘛,我躲你还躲不及呢,忙说:“老张,实话告诉你,这酒我不是想巴结你,是我现在胃不行,一喝酒就犯病,灵得很,医生不叫我喝,要不然我才不把那么好的酒送给你呢。”张白冰在电话那边笑开了,说:“是不是章云管着你,不叫你喝呀。其实老李我不说你也知道,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着你的酒咱们在一起好好聊聊。你说咱们这么多年都没在一起好好聊过了,我是真想咱们这些去的老同学、老战友啊。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回想起来,还是咱们这样的关系最亲,最牢靠,你说呢?”老李嗯嗯地应付着,心里却在说:要说害人的还都是这种最亲密的关系啦。
按理说李平凡也明白张白冰对他是真诚的,起码刚才那番话是真诚的,但是心里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要说嫉贤妒能,他不承认,他觉得真正有本事的人他李平凡会从心底里佩服,会心服口服,比如马克思,但是对张白冰,这个横着比竖着比都不如自己的人,他怎么也不会服气。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他和别人说他这是犟脾气,实际上他明白他就是小心眼。
对于品英这件事找老张能不能成老李心里没谱,关键是他不愿意去找老张,我干吗要为别人的孩子去欠他张白冰的人情。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林兰站在门口。后面跟着警卫班的战士和赶过来的品忠。
“长,我刚给您打电话的时候,她就跑上来了,我没拦住。”小战士脸红红的着急地辩解。李平凡挥挥手,示意小战士下去,品忠看看这情景也关上门站到走廊上。
“老林啊,你找我……”还没等李平凡说完,林兰突然上前一步,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唉,老林,我说你这是干什么?”李平凡一看这阵势,明白了,他慌忙上前想扶林兰,但又没敢真去扶,只是用手比划着,示意林兰赶紧站起来。“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这是办公室,有什么话你坐下好好说,不要这样子嘛。”
“李主任,您救救我们家品英吧,您知道的,明天,就明天,他们就把品英送派出所了。”“这个情况我知道,可是……”“您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想想法子救救品英,您能救他不是吗?”“我,……”“李主任,我们家老杜死了……”说到这林兰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停了一会儿,她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一些,接着说:“老杜他死了,他要是没有死的话,决不可能出这样的事,这是那些人在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到现在既没有确凿的证据,品英本人也没有承认,单凭个弹弓就要定孩子的罪,这不是草菅人命吗?”说到这林兰激动起来。“李主任,您是清官大老爷,您就当一回清官大老爷,救救我们品英吧,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把他当成您的儿子,让他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说完林兰倒下去咚咚地给李平凡磕起头来。李平凡一看这情景,急忙过去把林兰扶到沙上。“老林,你这是干什么啊,我不是什么清官大老爷,咱们都是员,都是国家干部,可不能搞这一套啊。这次的事是学院要抓品英的典型,现在没有人证明不是他干的,他又在现场,而且还背鸣娜去医务所,这都脱不了干系,还有那个弹弓……”“那个弹弓能说明什么问题?有几个孩子没玩过弹弓啊。”“是啊,品英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莎娜看见是他从口袋里掏出弹弓扔在树坑里的。”“单凭莎娜的话就能定论吗?那要是她在诬陷呢。李主任哪,这明摆着就是冤案哪。”林兰说完又哭起来。“李主任,我知道这些年品忠他爸在您的手下干的不错,他也常常提起您,说您一身正气,不和那些官僚同流合污,还说您有政策水平,资格老,教研室里他最敬佩的就是您了,您说是不?”李平凡忙着摆手,“哪的话……”其实这些话他听着很受用,而且他相信这是杜敬兰说的话,因为老杜也曾经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不管他是怎么死的。也不管学院最后给他的定论是什么,你们一直都很对脾气是不?”李平凡看着林兰泪眼婆娑,微微点点头,“那您就看在他是您老部下的面子上,救救孩子一次吧。李主任,您说您的教研室短短的时间里,出了这么两档子事,是怪老杜他们父子不争气,但是传出去对您,对教研室的影响都不好是不是。再有就是他们保卫部为什么给孩子最后定论,连教研室通知都没通知,这分明是没把咱们这单位没把您李主任放在眼里啊。”李平凡听了这话,沉吟了一下,说:“老林啊,可能有些情况我们还不太清楚。”林兰见李平凡有所触动,趁热打铁又接着说:“怎么不清楚,保卫部那两个人到我家通知我的时候就没提到这事,很明显他们是绕过了这一级组织。”“不会,不会,他们肯定是考虑到老杜已经……所以觉得没这个必要了。”林兰清楚,尽管老李这样说,看上去是替保卫部的人说话,其实自己的话他肯定听进去了。“李主任,品英的事您务必要管。”林兰盯住李平凡的眼睛说:“现在只有您能救孩子了。”“我?我怎么管,这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老李还想开导林兰,讲些大道理,但是他不知为什么对着这个女人张不了口,他现在才明白,世界上的母爱是最伟大的爱这句话不是空话,母爱可以战胜一切。
“李主任,咱们都是做父母的,您应该体谅我的心情,老杜走了这三个孩子就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品英他要掉入虎口我不管不顾啊,那我还叫母亲吗?如果我救不了这孩子,那我就跟着他走,……救不了孩子还要我这个当妈的干什么?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林兰说完从沙上站起来,又一次跪在地上,“老林,你这是干什么嘛,我不是说了吗,什么事咱们想办法,不要总是跪跪的,这是办公室啊,再说员不讲这一套不是。”“我不光是个员,更是一个母亲!”林兰斩钉截铁地说:“李主任,求求您,我从来没求过人,这回我求您了,您今天要是不答应,我就跪在这不起来。”说完她低下头不再看李平凡。
老李这会儿是真的为难了,人都愿意同情弱者。凭心而论他是愿意帮助林兰救品英,而且他相信这事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但是如今做什么事情都要师出有名,也就是说他李平凡救杜敬兰的儿子一定要给人家一个说法,叫别人说你这事不光能管,该管,还管的对。否则人家就会议论说李平凡和杜敬兰的关系如何如何,甚至说和他老婆林兰怎么样,要不怎么林兰一来找,他就张罗着救人了。
罢!罢!罢!李平凡暗自一咬牙,我现在谁都不为,就为我自己!我倒要看看我李平凡在学院说话是不是算数,是我的影响大还是保卫部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本事大。
这件事还有个关键人物是齐新顺。这件事情要是齐家人不松口,品英就没救,要不他齐新顺能闹到天上去。可是李平凡转念一想,现在齐家的人任何把柄没抓住,唯一能拿的出来的证据就是那个弹弓了,可弹弓又没有写名字,是不是品英的还难说,所以说到底还是没有任何证据。要是老杜活着这件事情决不会是这个结局,可是话说回来,要是杜敬兰没有死,这事也不会生了。李平凡暗自叹口气,老杜啊,你真糊涂,也真混,你一死倒是轻松了,可你的家人要跟你吃一辈子挂落。
李平凡心里明白,他要是帮助林兰救品英,那就只有得罪齐新顺了。
他想了想,对林兰说:“老林啊,你赶紧起来,你这么跪着也想不出办法来,再说我要是想不管你,你就是跪上十天半个月也没用,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有个毛病,就是不怕人吓唬,你越是这样跪着,我还越是办不成事了。”林兰一听老李这话有门,急忙问:“李主任,那您答应帮忙啦?”李平凡沉吟了一下说:“你说的对,都是作父母的,孩子被抓起来,哪有不着急的。可是光着急有什么用,咱们还得想办法是不是?这样吧,老林,你先回去,我再考虑一下看看怎么办最好。”林兰激动地看着李平凡,热泪盈眶地说:“李主任我就知道您肯帮这个忙,谢谢您,谢谢您!我替我们全家,替老杜……”林兰话没说完又哽咽起来。“你先别把话说的太早,我还得看看怎么办,再说能不能办成还不一定呢。”“好,好,李主任,只要您肯帮忙就好。”林兰从地上站起来,说:“李主任,那我就不打扰了,我们先回去等您的信。”
十五 松 口
送走了林兰,李平凡想了一下,去找了齐新顺。
齐新顺跟着李平凡进了他的办公室。李平凡问了几句鸣娜的情况,然后关上门,压低嗓音说:“老齐,有个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说完李平凡看着齐新顺。“李主任,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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