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却听得扫地的老道,悠悠回应道:
“凡尘俗念纷扰事,何苦亵渎此仙山圣境?况且,幽煞门廿年前,不是早就销声匿迹了么?”
“嘻嘻…”
黑衣人却是冷笑不语,缓缓地抬起了右掌,凌空向老道拍去。原本肉色的手掌,递出去时,竟而泛起了微微白光,方圆几丈地,霎时间劲风暗涌,寒气凌冽。
“天蚕寒玉功?!”玄真七子惊呼里,皆捋袖欲扑。
却听耋耄老道念了句:“无量天尊”,扬起手中扫帚一圈,挥向迎面而来的劲道,黏上从旁拖引。‘噗’的一声沉闷,来袭功力尽散于无形。可是手中扫帚的前半部分,却簌簌碎落粉如冰沙。玄真七子大惊欲动,耋耄老道挥了挥手制止,抬头看向蒙面人说:
“尊驾跟幽煞门任九霄,是何关系?”
蒙面人却是不回答,冷笑里,轻轻地扯开了脸上的黑色面罩。但见晨光虚映里,同样是一位白须鹤发的老者现出,只是黄面如蜡,目光如炬。
“任九霄?!”
老道惊呼起来,掌门主持一挥手,玄真七子已纷纷宝剑出鞘,纵身落在老道身旁。三丈开外的人,确是分明在目,不正是二十年前,被武林盟主吕洞宾,用驭气天遁剑法,诛于昆仑绝顶的任九霄么?老道犹自难于确认,难道最近江湖传言是真的?凝神注目里道:
“任九霄不是已经死了么?”
“谁告诉你我死了?可曾见过我的尸骸?哈哈哈哈”任九霄冷笑连连。
老道一愣,心里想着确实如此。当年师尊纯阳子吕洞宾,驭气飞剑,把任九霄刺下了万丈悬崖,事后几大门派,确实都没有人能找到其尸骸。可是当年,自己分明亲眼所见,师尊的绝杀,确确实实是击中了任九霄的,为什么二十年后,还会有其人站在面前?惊惧不定里,犹疑眼目昏花:
“你!真的是天绝手任九霄?”
“哈哈哈哈…”来人狂笑着:“九霄幽冥现,血色满江湖!”
言罢分拳立马微蹲,须发喷张里运气大喝一声,出掌如刀隔空直劈。凌冽刀气,惊若闪电,横空出世。老道见状大惊:
“天绝屠龙手?!”
急忙运功,力沉丹田噫气贯通,弓步立马炮拳一线冲,撞了上去。铁拳对刀锋‘砰’然炸响!尘土激荡风云暗!各自弹开。
“内家神拳!”任九霄说道:“想不到,除了吕洞宾,竟然还有人能练到这等境界。”
“无量天尊,若不是我天资愚钝,习不得天遁剑法,又何惧天蚕绝手?”老道抑制住翻涌的血气,缓缓地说道。
“你这算无明嗔念么?哈哈哈…”任九霄往前一步,逼近笑语。
“身心顺理?唯道是从,无量天尊。”老道自语着精神内守、中正安舒、虚灵顶劲、换了式太极拳“金刚倒锥”。
“你先接住我第二招再说,嘻嘻嘻,架势倒是有了,不知可有你师父几分修为?”言罢趋身前近,一招‘冰封万里’,功力更胜方才。只见得泛白双掌,荡起了一片阴凉透骨的肃杀。“灭绝天蚕手?!”又是一阵惊呼里,老道身旁的玄真七子,哪里还敢怠慢。匆忙里,七柄长剑交织,太极两仪顿生四象,圈圈的剑气防护网,挡在老道身前。‘嘭’然巨响,剑气涣散,玄真七子几人,被撞的弹跳开来,一阵血气翻滚元神飘荡。各人手上的利剑,却是如结冰霜丝缠,渗渗透骨的寒凉。还未等玄真七子几人,调息重组剑阵,任九霄已然欺近耋耄老道身前,挥掌猛击。老道此时早已准备,脚踏阴阳两极,避实就虚六封四闭。奈何身似处狂澜惊涛里头,难于驾驭,无法消弭任九霄那,霸道凛冽的劲气。但见任九霄长啸着,功力突然暴增,周遭空气肃杀凝霜。老道连忙错身后退,牵引拨弄里,却遭殃了身后,来不及躲开的众弟子。几个功力稍弱一点的,立马惨叫着倒下。掌门主持见状不由大急,怒目圆睁发冲冠。内家神拳,丹田噫气劲走,铁拳硬封。‘砰’然对撞里,却不敌对方重击,后退着面色苍白,须眉凝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任九霄接着进势,欲挥掌夺命,重组剑阵的玄真七子见状,脚踏阴阳合八卦,转起的北斗七星剑阵,拼死合力一击相护,才挡下了,任九霄天蚕寒玉功的凌厉攻势。待任九霄收掌立定时,见状狂笑:
“哈哈哈!莫说我以大欺小,告诉吕洞宾,他再不出来,休怪我血洗武当山!哈哈哈!”
话落,却听远处有人说话:“谁的口气那么张狂?”循声望去,却见几个身影迅疾而来,未几跟前身影落定,分明两个手拿拂尘,白发苍苍的老道,还有一个花样年华的姑娘。姑娘直接飞身奔向之前的老道:“师父?师父你没事吧?”
而两老道此时也看清了任九霄面容,不由大惊道:“任九霄?!”
“哈哈哈哈…”任九霄狂笑着说:“武当天字辈的,都到齐了么?正好让我试一试你们,这些年可有何长进。”
说完横掌如刀削,拦腰劈向二老。二人岂肯怠慢,拂尘一挥双双运功合力迎上。又是砰然巨响。任九霄只是肩膀晃了晃,而二老却是各退一步。任九霄正待提掌进逼时,却听闻武当掌门高呼:“太极两仪八卦剑,布阵!”
“哈哈哈哈…压箱宝都拿出来啦…哈哈哈哈!”任九霄狂笑着冲向人群。
第(十七) 太极两仪八卦阵
书接上回。
任九霄凭借天蚕寒玉神功,独闯武当天柱峰。一代凶魔恶煞当前,武当派掌门岂敢怠慢。况且此番其孤身闯山,正可借机拿下,否则放虎归山江湖危矣,遂急忙调令太极两仪八卦阵。确实如任九霄所言,此乃不到紧急关头,武当派是轻易不用的镇山法宝。此阵法是纯阳子吕洞宾,依据易经阴阳八卦启发,借鉴三国诸葛亮九宫八卦阵变化,按奇门遁甲分成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掌门天龙真人居中号令,大师兄天寿(与任九霄交手的扫地老道士)和二师兄天星子(刚刚赶来手拿拂尘的白眉老道之一)踏阴阳两极催阵。八门各布一队道士,四象牵机运动四组奇兵。玄真七子北斗七星剑,嵌入其中游走先锋作战,构成变化多端的四象八卦阵法。八阵散布成八,点点剑星寰尘宇,聚而合之,又可致命一击九霄龙,分合演变鬼神莫测。若人多布阵时,更可组成六十四阵,联合联纵威力无比,胜似十万精兵纵横四海。来敌一旦被困阵内,唯觉四处黑缁道袍昏然如晦,杀气腾腾雾气沉沉,不得其门而出。其中利害关系,没有人比任九霄更清楚分明的了。二十年前一役,纯阳子吕洞宾正是用此阵,在昆仑绝顶大破幽煞门的五行诛仙阵,而后才使出了驭气天遁剑法,破了天蚕寒玉功。所以任九霄,岂能坐等武当派安然布阵,还未等八阵成型,就已经纵身往人群冲了过去。‘天绝屠龙手’,一招力劈华山,犀利劲气如刀锋,亘空出世破卷残云,直劈武当掌门天龙真人。
“呔!”
一阵怒喝里,武当天字辈,四位老道真人须发喷张,同使神拳炮冲而上。‘嘭’然炸响,直激得阵里人摇气荡。任九霄顿了一顿停住身影,而四位老道却都各自后退一步,气血翻涌里骇然失声:
“天蚕神功十二层!”
还未等阵法完全闭合,驱动起来的剑气声‘叮叮??!’尖锐刺耳。合纵连起玄真七子的北斗七星剑,迎向任九霄全力一击,功力更胜方才两倍。任九霄岂肯恋战坐困阵内。长啸里,一刀冷光劲气,贯空相抗。‘砰’然炸响里,却借着力道翻身弹出了阵外,落地大笑:
“非真武不足当之!哈哈哈…武当山,果然不负虚名也,哈哈哈哈,告诉吕洞宾老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言罢,不等武当掌门驱阵卷来,身如雨燕惊水,径直往山下掠去,只留下一声声,震耳发聩的狂笑,响彻山际经久不息。
武当掌门天龙真人见状,不由连连顿足惋惜:“凶魔再现江湖,此番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矣。”
“掌门无需自责。”天星子安慰道:“事隔二十多年,这次幽煞门,定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跟我们缠斗。何况幽煞门的四大护法,和七分堂主都没有现身,不知是何情况,还是另有图谋,得赶紧昭告天下。”
“诶…”天寿真人一旁叹了口气:“序幕拉开,只怕此刻江湖,早已是腥风血雨了。”
“师父,真的是任九霄么?”一旁如花的姑娘问道。
天寿看了看姑娘,若有所思地说:
“天蚕寒玉神功,确实是幽煞门无疑!虽然已是白发苍苍这般模样,但相貌我还是可以肯定的。”言之竟目及远方,回忆起过往,缓缓地说:“唯一不同的是,此人说话声音有些怪异。时隔二十多年了,日久年深,任九霄当初的音容相貌,却似犹在。当年那一段公案,着实是惊天动地啊。幽煞门屠戮江湖称霸武林,各大门派岌岌可危之际,联合抵抗。武林盟主纯阳子师尊,率众昆仑绝顶一役,围歼幽煞门。所以但凡上了年纪的武林中人,都会刻骨铭心。”
“师父,那找师祖回来,不就行了么?怕什么,照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任他幽煞门有三头六臂,也敌不过师祖的驭气飞剑之术对吧。”姑娘满不在乎地说。
“胡说。”天寿真人瞅了瞅姑娘,轻嗔:“谁曾见过你师祖,现在何方?你师兄玄明玄慧几个,找了这么些年,可曾有半点消息?师祖当年,收你掌门师叔做关门弟子的时候,都已经一百零八岁了,算来至今一百五十有八矣。”
“那么老?哇!”姑娘瞪大了眼睛惊奇状。
“那当然啊,凤仙呐,你师祖他老人家,可是修仙得道的高人。”一旁天木真人眨巴着眼睛,对姑娘笑着说。
“真的?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也可以修炼成仙呢?”凤仙开心的问。
“那个自然,只要你把师叔我的,太乙玄门剑法研习到家,其他都不是事。”天木真人拉着凤仙的手,眉飞色舞开心地说道。
“嘿!”一旁的天星老道,翻了翻白眼不以为然:“有我的九宫八卦剑厉害么?大师兄都说我的剑法,有师尊当年风范。”说完,竟也跑到凤仙身侧笑嘻嘻道:“凤仙啊,今天就跟大师叔我,去练九宫八卦剑第九式吧。”
“啊!你这老牛鼻子。凭什么就说我的剑法不如你,你不就是比我,早半个时辰拜师么,就当了我师兄了。嘿!不服!不服!你有了玄明玄慧两徒弟还不够,还要跟我争凤仙,比比!比比!谁赢了,今天凤仙儿,就跟谁学剑法。”
“一言为定!凤仙来来,你瞧好了,看你天星师叔的九宫八卦剑,是怎么赢太乙玄门剑的,走走走。”天星拉着凤仙,就往观里后山走去。
“来来来,谁输谁是龟孙子。”天木真人捋捋袖,摩拳擦掌说着,屁颠屁颠的,也跟在二人身后。
“天星师叔,天木师叔,可是我想学师祖的天遁剑法啊,可不可以先教我这个啊?”凤仙边走边嚷嚷。
直看得身后的天寿真人,是连连摇头,哭笑不得,对着天龙掌门说:
“你看你这二师兄和三师兄啊,都快把凤仙这丫头宠~坏了。”
“二师兄和三师兄,皆是道法如真的性情中人,倒是有师尊游戏人间的几分模样,凤仙跟着二位师兄学习,定能博采众长啦。”天龙掌门微笑着应道。
“不闯祸就好了。诶…只可惜我们师兄弟几个,竟无一人可以学得师尊真传,否则又何惧这天蚕寒玉功。”言罢眼色一暗,拉过天龙的手把脉道:“掌门,来让我看看你可无大碍?”
“不碍事,谢大师兄关心。只是天蚕寒玉功实在霸道,一时血气翻涌稍微震伤罢了,现在已无大碍。”天龙看了看身旁,玄真七子几个还在忙着给受伤弟子治疗,接着说道:
“只是重伤了五个弟子,所幸无性命之虞。一个任九霄,就可以在武当山自来自去了,江湖从此,再无宁日矣。”言罢,难掩忧心忡忡之色
确实如天寿真人所料,不用武当昭告天下武林,整个江湖黑白两道,就已经是血雨腥风,地动山摇了。几乎就在同一时期,江湖传言,一些比较小的帮派,均在一~夜间惨遭血洗。包括太湖三十六寨、飞龙门、神拳门、鬼头帮等。如同二十年前的幽煞门一样,顺者昌逆者亡,而领头的,就是幽煞门四大护法了。
第(十八) 凤凰于飞紫宫太乙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任九霄大闹武当山之前。
终南山紫宫太乙门。
后院一侧厢房,中州刺史孙哲明正跪在地上。对面的靠背檀香椅上,端坐着的孙天?绷着脸,满是怒火。看见倚着窗台,不停耸动双肩掩面而泣的儿媳,却是一阵心疼。儿媳陈氏,全名陈慧芬,今年三十有四了。自从十六岁入得孙家,就一直贤良淑德持家有方。当初儿子哲明,狠心抛下一对母女闯荡江湖,一别经年全无音讯惹人牵挂。不曾想如今突然返回,却已经在外私自纳了一房妻妾。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没深味呢,就遇上这等荒唐事,实在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想着不禁气极,一掌拍在身旁案几上站了起来,怒目圆睁:
“瞧你干的好事!你…”指着孙哲明的手气的直哆嗦:“荒唐!荒唐!……纳妾就算了,你…你以为你救了人家母子俩…你…你这不是乘人之危是什么?!”
孙哲明低头无言以对。而窗前的陈慧芳闻声,回头看了看指着儿子破口大骂的老爷子,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相公,更是爱恨交织,复又埋头痛哭起来。孙天?站起身来踱着脚步,满腔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那是你才入门的师弟!你竟然把人都给逼疯了,要不是兰儿把他救醒”孙天?怒斥着:“你…你怎么对得起人家?!怎么对得起慧芳和兰儿?!”说着想起兰儿看朱恩时的眼神,不禁长叹一声:“真是作孽啊!我当初没让朱恩,三跪九叩给祖师爷行入门之礼,就是为了丫头日后着想。你可好!你可好!你倒是先把人家妻儿给占了!”
说着气极的孙天?,随手就从案上拿过一把戒尺,敲着儿子的脑袋。孙哲明益加羞愧难当:
“孩儿不孝,请父亲大人责罚。”
“打你能挽回过错么?打你于事就有补了么?”孙天?怒斥着,“啪!啪!”两下戒尺就抽在儿子的背上。再扬尺欲落时,却被儿媳冲上来拦住哀求:
“爹爹别打了,别打了…呜呜呜。”说着又自呜咽起来。
孙天?看了看儿媳松下手来,敲着孙哲明的脑袋训道:
“今天这事你得求你媳妇,若是她不答应,你就别再进孙家的门!我就当没你这么个儿子!”
说罢转身愤而离去。慧芬见状更是满腹委屈的伤心啜泣起来。孙哲明站起身,看着父亲出去时关上的房门,又看了看眼前掩面哭泣的发妻,一时也伤心沉吟,竟是无从说起。过了一会,慧芬抬起了头,看了看红着眼睛呆立一旁相公,相视无语泪更淋漓。
“夫人。”孙哲明上前一步轻轻搂着慧芬的肩膀说了句。扭了扭身子,慧芬满是埋怨:
“你还知道有我啊?我以为你沉醉不知归路了呢,你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夫人么?”慧芬抹着哭红的眼睛悲戚地说:“从来只有新人笑,有谁看见旧人哭?…想不到这些应验,就到了眼前了…”说着泪更伤怀。
“青青河畔草,郁郁向阳葵。谁负相思意,月明残烛窥。夫人…莫哭…莫哭,都是我不好。”孙哲明拉起了慧芬的手,动情的缓缓地说。慧芬就转过了身子,埋首在孙哲明的怀里。抱着,紧紧地抱着孙哲明,仿佛要融入他的怀里。终于亲近了日思夜想的人儿啊。盼星星盼月亮,荒废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守望,尽在无言紧紧地相拥里头。温热苦涩的是泪,欲理还乱的是情,还有凄楚酸甜的爱,纠缠里,一口咬在相公的肩膀上,是久久不肯松口。
“哎哟!”孙哲明疼的龇牙咧嘴地笑了:“温婉体贴又大方,莫过咱家的媳妇大人了,诶哟!疼疼!夫人轻点。”
“该!就该你疼!方才本不该拦着爹爹揍你,油嘴滑舌的,只会给我到处沾花惹草。”说着破涕为笑的慧芬,却是含情带嗔。
“想我了吧?夫人。”孙哲明说着,把脸贴着慧芬的发鬓上斯摩:“搂的人家那么紧。”话刚说完“哎哟!!”又是忍着痛叫了一声。原是慧芬在怀里,用力掐了一下。
而此时。太乙门议事厅里。太乙门掌门人谢思源对孙天?说:“师兄,都安排妥了吧?”
“嗯又能怎样呢。哎”孙天?捋了捋长须慨叹:“儿女情长,横竖都不是理。偏逢多事之秋,岂可因琐碎误了大事。”
“是的呢。此次还要仰仗师兄出山照顾。”谢思源回应道:“幽煞门重现,兹事体大,真多亏了哲明师侄及时相告。在外的门人,都已经飞鸽传书赶紧召回,只是不知,是否要通知各大名门正派?”
“先静观其变吧,毕竟还只是伶人的一面之词。只怕幽煞门行事诡异防不胜防,至于本派事宜,还是要迁往后山,暂避隐藏为好。不过相邻的五台弥陀寺,改日你我,还是要去通知一下做个防范。”
“嗯,师兄所言极是。弥陀寺的了然主持,对师兄可甚是想念,也可借机一叙旧情。”
“哈哈哈,空门难渡痴心客,浊世易贪名利人。多事之秋是凶是吉,少不得还要请他老和尚,卜上一卦。”孙哲明笑了起来。
是夜,
久别胜新婚的人儿,滞雨尤云,于飞甚乐。一个婉转承爱蹙眉频呻,一个极尽弥补殷勤席枕。波澜处,慧芬喘气不得云霄神往,久久方才从温柔乡里跌撞出来,缱绻相拥而卧。
“相公。”慧芬轻轻地说。
“嗯,怎么了?夫人”孙哲明回应道。
“兰儿真的跟,朱恩师弟在一起么?”慧芬问。
“是的,朱恩疯了的那段时间,都是兰儿从旁照料。”孙哲明应了一句,就想起把实情告诉女儿的时候,她难以接受的表情,还有失望愤恨的目光:“兰儿真的是对朱恩有意了么?”
“对啊,要不,她怎会嚷着跟他去找你。”慧芬说。
“这可怎生是好?这事乱的”孙哲明皱着眉很是郁闷的说。
“还不是得怪它。”慧芬捏了捏手里相公的分身,恨恨地说:“世间本无事,祸根自扰之。”
“诶哟!轻点!夫人手下留情。”孙哲明故作求饶。
“哪天我剪了它,让它到处沾花惹草惹是生非!”慧芬说着,手里却轻了下来:“干嘛?这祸根又不安分守己了”
原是孙哲明久别爱妻堪滋味,又暗自念及府中等待的媚娘。各擅胜场花娇艳,竟又兴致昂然起来。一把拉起慧芬跨其股上,颠簸起来:
“夫人,马上风光可好?”
“嗯”慧芬情动喘喘,夹紧马鞍,不忘伸手,掐了一下颠簸的坐骑:“让你没羞没臊的男人”
“哎哟”里气喘吁吁,竟又是一宿欢愉。原是红尘苦难多薄命。管你幽煞门还是天皇老子,也是过眼青烟容易散,惟一情字难了,堪醉。
由是过了两天。孙哲明便带上慧芬,赶回中州府去。而孙天?和太乙门掌门谢思源,则前往终南五台弥陀寺。几人到了岔路口,却见几个干净衣服打着补丁,乞丐模样的人在路旁打盹。纳闷未及细想,直奔弥陀寺而去,却不知,一行此卦凶矣。
第(十九) 如是一指禅
终南山,自古闻名天下。与孙天佑曾隐居的翠华山,同属秦岭山脉的一段。脍炙人口的对联:“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中的南山指的就是此山。可谓丽肌秀姿千峰屏,深谷幽雅万世流。更有盛唐诗仙李白赞诗云:
出门见南山,
引领意无限。
秀色难为名,
苍翠日在眼。
有时白云起,
天际自舒卷。
心中与之然,
托兴每不浅。
江湖门派紫宫太乙门,就在南山太乙峰上,而五台弥陀寺,则在终南山的南五台。终南山景色秀丽,尤其南五台,更是青峦拔萃,富产灵芝异草,古人称它为终南神岭之秀。山顶有观音、文殊、清凉、舍身、灵应五峰,故俗称南五台。弥陀寺便在最著名的观音台上。寺庙下有一宝泉位于山腰,形如美玉,味似甘甜琼汁玉液,为品茗休憩之佳所。宝泉往上有卜松阁,因阁中有一株古松,又是了然和尚观天问卜之处,故而得名。楼阁四周鸟语花香,景色如画。楼台视角开阔一览众山,北眺八百里秦川,令人胸襟为之豁达,心旷神怡。弥陀寺便位于卜松阁之上,有钟离权卧石遗址。当初吕洞宾以不惑之年,跟随钟离权在终南山修道,便常至此参悟。饮灵山之甘泉,吸取日月之精华,悟天地之无常,创出了一套驭气天遁剑法。
时光冉冉,当年纯阳子修仙悟道的地方,风光依旧,青松不老泉水叮咚。只是往日仙哲,今又在何方呢?昨日松阁一卦,鬼魅四伏风云际会,大凶之兆。竟与二十多年前的一卦相似,实在异数。想当年,有个吕洞宾力挽狂澜,而今仙哲杳杳,苍茫江湖,又还有谁,可以定乾坤?思绪里,了然和尚此刻的心情,却是难了难安。吉星晨起在东南方,利客。当有远朋旧知来寻,本该相冲吉利才是,何以仍是,寰尘煞机隐隐呢?
“主持!”身旁的小沙弥,忽然轻声急促地喊了一句。
了然便心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徐徐地睁开眼来。熏炉里,沉香麝烟袅袅升起,光影虚幡,何时跟前不远处,就站着了几个黑衣人。当中一人,方脸髯须目光炯炯,玄色长袍,红绣锦腰带,带间悬挂一面,血色狻猊铁腰牌。幽煞门座下四大护法之一,狻猊使者?跟二十年前幽煞门徒一样的装扮,素来淡定的了然和尚,也是微微一惊。但见其身后三人,又各自腰缠青白蓝三色锦绣绸带,鸱目虎吻里,皆是杀气沉沉。青峰、白虎、蓝凤三堂主?了然和尚不由长叹一声:
“几位施主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在下幽煞门,狻猊护法使李荏。”玄色长袍者抱了抱拳说道:“久仰五台弥陀寺了然大师,精通易数神机妙算,特奉掌门之命,来请大师出山,共襄盛举。”
“谢施主好意。持戒出家之人,尘缘早断了无色相,哪里还有出山之由,阿弥陀佛。”了然和尚微微笑语。
“哦?如此这般,大师素来先机妙算,可是早知今日凶吉?”李荏笑看了然和尚,缓缓地说道。
“世人常消极厌世,或迷茫苦求,佛持万千法门渡众生缘。不待星宿吉凶,而随时得修道,则可现善至菩提。是缘起法界之真理然,是曰佛法随缘,阿弥陀佛。”了然和尚单手礼佛宝象庄严,娓娓地道来。
“随缘?看来大师是执意不肯出山咯?”李荏缓缓走近,轻轻地说着,目光却有意无意,看向一旁的小沙弥:“想必大师也知道‘九霄幽冥现,血色满江湖’,敢问大师,何以止杀?”
了然和尚见状,心头一沉,颔首低眉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却见李荏身形一晃前扑,复尔闪回,手上却多了个,痛苦挣扎的小沙弥:“哈哈哈,顺者昌逆者亡,大师敬酒不吃吃罚酒,休怪在下要血洗弥陀寺了。”
在小沙弥痛苦的挣扎里,寺里闻声赶来了十几个护院和尚。了然身形突然乍起,拂袖挥掌,直击李荏,欲夺下小沙弥。一旁幽煞门白虎堂堂主,却跃出迎身相拒,‘嘭’然声响,各退一步平分秋色。而另外两个青峰、蓝凤堂主,却转身扑入众来僧里,如虎入羊群,暴然施虐,几声惨叫里,便击杀了几个和尚。
“住手!退下。”了然大喝一声,拂袖盘腿坐下。
李荏闻言挥了挥手,制止住了杀戮,这时有几个和尚,才得以逃了开去,而还有两三个和尚却不愿离去,飞奔来到主持身旁,执棒守护。看见主持盘腿坐下的小沙弥,忽然停止了挣扎,目视了然主持双手合十,用稚嫩的声音问:
“主持,何为道?”
了然闻声相视,继而淡淡一笑,却也不语,只伸出了一根食指头,比了一比。看了看小沙弥心思一动,眼里灵光闪烁,若有所得,幽煞门几个见状却是一愣。
“如是?”小沙弥问。
“如是。”了然回答。
“无上正等正觉?”小沙弥接着问,却已是欣然得悟状。
“无有少法可得。”了然接着回答。
“阿弥陀佛。”小沙弥喧了句佛号大彻大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抵抗,却是坦然受死状。几个护着主持的和尚见状,也是心领神会,都盘腿坐下来,高喧佛号不再抵抗。见此情形,倒是让杀气腾腾的幽煞门大感意外。本来还想着捕猎的乐趣,此时却唾手可得了,反而愣了一会。未几,李荏冷冷狂笑却又心有不甘:
“了然和尚,你是从或不从?”
言罢手上掌劲微吐,小沙弥被击向前,倒在了然身前,一口鲜血狂喷,面色苍白。颤颤巍巍努力了一会,欲爬起盘坐,却又扑落在了然怀里,复抬头看了看主持,伸出一根指头,用颤抖的声音说了句:“如是如是万法归一”便昏厥过去。
“如是,如是”了然看着怀里昏去的小沙弥,轻轻应了句,复又抬头看向迎面走来的幽煞门徒,正气凛然道:“空门难渡痴心客,浊世易贪名利人。你们多行不义,就不怕六道轮回么?”
“哈哈哈”李荏狂笑起来:“竟然你们一心向佛,我就送你们上西天好了!”一挥手,身旁三个堂主举手屠戮,惨叫着,刚才赶来守护的几个和尚也都相继殒命。
“我再问你一句,从是不从?”近前的李荏问道,阴森森的目光里,杀机四溢。
第(二十)断臂之恨
书接上回。
面对弥陀寺众僧的视死如归,李荏下令击杀,了然身旁最后的几个和尚后,再次逼问他:
“我再问你一句,从是不从?”
了然和尚却是不再言语,淡然神色,看着眼前这几个为虎作伥的幽煞门徒。面对李荏最后一次杀气腾腾的逼问,庄严肃穆的宝象上,洞洞然看透世人的目光,竟然仿佛带着几分慈悲的笑意。那是同情?还是怜悯?就如同遭受刺骨嘲讽般,让人觉得通身不得自在。还如被暴露在阳光下的龌龊与难堪,李荏心里先前那点不甘的心态,就逐渐变化成气急败坏的恼羞。恨极反而惊笑:
“你这不识好歹的秃驴!老子今天,就送你们上西天!”
狂笑里屈指如鹰爪,一招‘凶鹰搏兔’,就欲向了然和尚天灵盖抓去。忽听身旁砰砰两声闷响,联袂劲风,蓝凤和青峰二位堂主,如断线的风筝般往前飞扑,又重重摔落,却已是一动不动。急忙转头看去,白虎堂堂主惊喝里,已经跟一个道士模样的人交上了手。而方才蓝凤青峰二位堂主所站的位置,早已经被一人欺入代替,立马跟前须发喷张,还保持着双掌直击的态势。未及细想,李荏蓄势待发的‘凶鹰搏兔’,就转向来者袭去。来人也不迟疑,一晃避开李荏的锋芒,大喝着侧体屈身攻上。但见破空劲风,遒劲雄强分外猛烈。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恰好赶到的孙天?。只见其收掌变拳大喝一声里,身、口、意金刚合而为拳‘金刚缚智印’,对着李荏当胸猛击。身法之凶狠果决,世所罕见,避无可避,李荏只好实打实提掌相抗。‘砰’然巨响里,风卷残云。李荏被打的气血翻涌,连续后退了几步,只觉得整个掌心虎口欲裂,右臂酸麻。惊惧里大声说道:
“混元金刚拳?”
“不错!要不是调~教徒弟用去了几成功力,方才这一击,你的右手就已经废了。”
孙天?应了句,屈身又进,直逼李荏中路就是一拳。用兵之道贵在神速,孙天?深谙其理。何况所面对的是昔日凶魔,岂能怠慢之。在发现幽煞门,正屠戮僧人的时候,就已经领先师弟谢思源,悄然遁入欺近,趁敌不备攻其无防。正当护法使李荏,对了然和尚失去了耐心,狂笑着气急败坏之时。突然下手,除掉其左膀右臂,而后再行围歼之。此刻李荏变生肘腋淬不及防,堂堂高手幽煞门的分堂主,竟然被人欺近暗算而不知,可知来者这份功力实在可怕。经过方才对拳拆招,更知来人功力优胜自己一筹,所以哪里还有决战之心。但见孙天?不依不饶的紧逼,急忙纵身后退,闪转腾挪避其拳锋。孙天?急于速战速决,哪肯善罢甘休,运足了通身金刚混元神功,得势近身斩钉截铁,压迫的李荏是倍感窒息。说时迟那时快,孙天?见李荏闪避腾挪的身形微顿,机不可失!奉善止恶火力全开,便是一招‘力定乾坤’!李荏此时竟也不避,咬牙眦目,挥拳相抗。‘砰’的一声巨响,两拳方一碰撞即分,劲气四散,李荏是口喷鲜血踉跄不稳。后退一步的孙天?,却觉指缝一痛,钻心刺骨,抬手一看,竟是被利器刺伤。
“哈哈哈怎么样?”李荏抬起微颤的左掌,晃了晃手上的戒指道:“五毒噬心针的滋味好受吗?哈哈哈”
孙天?闻言一惊,五毒门最阴险歹毒的暗器?但觉一陈火辣肿胀的剧痛,从伤口处源源不断袭来,忙用左手运指如飞,封住右臂|岤道。已然觉得口干舌燥,冷汗虚脱了,接着是一阵眩晕袭来,地转天旋。此时一旁的了然和尚见状,操起护院武僧带来的木棍,奋起力劈李荏,护住孙天?。负伤不浅的李荏,早已无心恋战。若在平时,了然和尚的功力,实在不足一晒。但与白虎堂主交手那一位,就不知功力如何了,何况白虎堂堂主,早就被其杀得落荒而逃。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急忙纵身,狼奔而去。穷寇莫追,紫宫太乙门掌门谢思源顿住身形,见师兄危急情形大惊失色,忙提剑奔来。没曾想,了然和尚扶住师兄坐下后,拉起师兄受伤的右手,就对谢思源说道:
“砍!马上!若不断手,则剧毒攻心危矣!”
“这怎么可以?”谢思源看着已经脸色发紫,奄奄一息的师兄慌了手脚:“大师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五毒门噬心针,见血攻心,若不是你师兄功力深厚,暂时封住了|岤道,只怕此刻早已是凶多吉少。事不宜迟,如若不断,性命堪虞,快!”了然和尚对着谢思源大声呵斥道。
迟疑不定里,谢思源闻言更是心急如焚。看了看师兄,已经开始乌黑肿胀起来的右手,咬了咬牙,一剑挥起挑了过去。
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身中剧毒断臂的孙天?,才缓缓苏醒过来。却发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半截右手,一时悲伤,老泪纵横。一世英雄老来祸,金刚神拳,竟成断臂老汉,哀哉。日夜守护榻前的了然大师,此时也难免形神憔悴。用了三天三夜,才祛除余毒,把孙天?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原是在这几日,武林已是天翻地覆,幽煞门卷土重来,血洗江湖。当年的吕洞宾不在,任九霄大闹武当,自来自去。传言邪派‘极乐门’早被灭门(擅长易容变音采阴之术);苗疆‘五毒门’(擅长蛊毒);大漠天鹰教(神飚铁骑队)都已经归顺。幽煞门更大败名门正派青城崆峒联盟,于离山剑阁,可谓一时风头无两。昔日江湖七大名宿:道士吕洞宾、神僧玉禅子、昆仑伉俪逍遥子夫妻俩、千鹤门云中鹤、青城派辛洛平、混元金刚拳孙天?。前两个吕洞宾和玉蝉子,早就失踪杳无音信十几年。青城派辛洛平,在离山一役壮烈牺牲;混元金刚拳孙天?,传言中了幽煞门狻猊护法使的五毒噬心针,也是生死未卜。所以当今天下,功力已达化境的武林名宿,就剩逍遥子夫妇和云中鹤了,江湖式微矣。传闻丐帮已经广发英雄帖,号召名门正派联合起来,抗击幽煞门,就像当初二十多年前一样,推举武林盟主引领群雄。
可是这些江湖纷争,离没有名川帮派的中州小城,似乎有些遥远。其时孙天?出事后,隐匿于终南山深处疗伤,故而连其子,孙哲明都还不知道。而城外乡间小村的朱恩和如兰,这几天都在忙着,给村里损坏的房屋补墙。其间如兰母亲陈慧芬,来劝她几次,如兰死活不肯原谅父亲。而朱恩也恨不能远离这伤心地,避开媚娘跟宝儿。要不是为了偿还乡亲们的情义,早远走天涯了。乡风淳朴,农家事脏累,却也作息有律陶然忘机。难怪自古文人马蚤客,都有‘采菊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