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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闹蜂忙宣和春第32部分阅读

    实裁减‘冗兵’了——他把不听自己话的将领裁撤了,每裁撤一个不听话的将领,他会提拔三个听话将领上来,以便分权、制衡。

    王安石设三司使,他‘裁减’之前,诸班直禁军有多少将领,等他裁减之后,将领数目是多少?新来的个个是他提拔的,要不然,郑侠一幅图,能吓得官家趁机罢相吗——皇宫左右都全是王安石提拔的看守,还说这是‘裁减’之功,官家吓得夜不能寐啊?

    至于裁减冗员……王荆公变法,增加了很多新法律,为了监督这些法律的实施,又增派了许多官员上下监督,以催缴百姓的青苗钱、保马钱、免役钱……他确实裁减了不少官员,都是些不听他话反对新法的,但他新提拔上来的官员,至少是他裁减的一倍以上,这也叫裁减‘冗员’吗?

    至于说冗费……嘿嘿,至今,朝廷唯一裁减的‘冗费’是修理黄河的费用。自从王安石变法以后,黄河河道至今未加修缮,可是‘整修河道费’能算是冗费吗?自王荆公罢修河道以来,黄河泥沙拥塞,运河南北支流逐渐断流,我听说去年因为运河水浅,运粮的船无法进入京师,以至于汴梁城发生春季大饥荒,物价也一起飞涨——这一涨上去,就再没有掉下来。真亏了王荆公裁减了修理河道的‘冗费’……”

    林翔不会知道,因为六十多年未能修缮河道,黄河不久后会再度改道,夺淮入海,从此南方也饱受黄河水灾的危害,黄河的泥沙堆积,形成了现在的上海……

    时穿摇摇头,把话题又转了回来:“没错,经济是由‘看不见的手’操纵的,但我们的官员,哈哈,总以为自己是星宿下凡,以为自己能代替那双‘看不见的手’,可千百年来,只要官员一说自己关心经济——基本上他们关心什么,什么价格就要上涨。

    好吧,林兄,闲扯完了,该谈正事了,你的政治观点我已经清楚,但你如果以这种态度去参加科考,也难怪屡试不第呐,现在政事堂执政是谁?是王安石的弟子蔡京他在搜刮百姓上青出于蓝胜于蓝,你科考的文章如果都这样写,绝不会讨阅卷老师的喜欢。”

    林翔跺脚,唰的合上扇子:“朝有j臣啊……”

    时穿哈哈大笑:“朝有j臣——却是未必,我听说连续几个皇帝都坚持走变法的路,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翔噎了一下,时穿马上接着说:“把老百姓的钱财装在自己兜里,那是所有皇帝的毕生目标。仁宗朝满朝君子,政治清明,朝廷宽松,以至于民间富足,老百姓存下了不少钱。但老百姓手中有钱,君王能放心吗?所以几任皇帝都要把钱‘变’着‘法’装在自己兜里——这就是‘变法’了。

    你瞧,眼前这副富足的景象,不是被称为‘丰亨豫大’吗?全因为老百姓的钱被从口袋里骗出来了,供一人花销。花石纲的搜集、艮岳的修建,西域括田所的夺田……哈哈,林兄,你想做朝廷的官儿,现在当政的又是变法派,你却反对搜刮百姓,这能成吗?”

    时穿这句话,直指历任皇帝才是最大的变法派。这与通常的民间论调有所不同,民间通常认为最高领袖是神,是至高无上的,他不会犯错误的,犯错误的都是下面的人。时穿却说:下面人犯错,都是“遵守命令去犯错”。更进一步指点林翔说:你想当官,就必须学会“遵命犯错”。

    林翔被这番言论震惊的站不稳,他感觉到有点头晕眼花,禁不住张开扇子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古代中国是一种政教合一体制,皇帝是最高大祭司,掌管祭器——鼎,并负责与上天沟通,拥有对“天意”的独一无二的解释权,是神在地上的唯一代言人兼形象代表,故此被称为“天之子”,“天子”。

    而天子底下的官员也不是普通人,全下凡的神灵——人考试考得好,那他一定是“文曲星”下凡;擅长作战与军事训练,这本事跟勤学苦练、头悬梁、锥刺股等个人努力全无关,就因为他是“武曲星”下凡;

    文武都不成,审案子审的好,也不是因为他自小苦读法律书籍、精擅逻辑推导等等,就因为他是某个神仙下凡,或者跟某个神仙有亲戚关系,以至于神仙给他塞了点私货,或者替他走后门不喝孟婆汤等等——总之他不是人,所以被称为“青天”。

    平常议论官员还则罢了,但皇帝是人间最大的“神意形象代表”,拥有独一无二的“天意”解释权,这也是能随便议论的吗?

    常理上说,天子对百姓不好,那是不存在滴。一般都是天子被j臣蒙蔽,只要换个大臣,皇帝照样继续做神灵代言人,继续“伟光正”……但现在,时穿却在说:几任“天子”都擅长重用j臣,而且专门重用j臣,图的是百姓口袋里的钱。

    大宋朝虽然不禁言论,但像时穿这样直接说皇帝才是王安石的主使人,林翔有点不服:“当日,王安石罢三司,使得天下权力归于他一人,这摆明了是想架空官家。

    苏辙曾上书说:王安石那番举动,是在一步步走向王莽……所以新法之变,罪不在官家,不过是官家被王安石架空了,被利用……”

    时穿露了露牙齿,无声地冷笑了下:“没错,大宋没有出现王莽,多亏了现在的政治体制。当初,王安石想罢免三司权力,由他一人代表整个朝廷,他这是想做‘无冕皇帝’——王安石上这份奏章的时候,朝堂上曾经反对他的人都被官家清理一空,你若是官家,猛然发现这时朝堂上全是王安石的人,现在,自己最信任的人出手了,他现在想架空的是皇帝本人,你会怎么动手?”

    林翔踉跄几步,没敢回答。时穿咧着嘴,无声地笑着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寄予厚望的儿子下手哼,王安石的独生儿子王雱历来受父亲喜爱,也许王安石想做另一个曹操,比如自己先架空整个朝堂力量,再架空皇帝,但却不着急篡权,希望像曹操一样,替儿子打基础,让儿子如曹丕一样,顺理成章摘下熟桃子。

    幸好那时,御史台还有几个听话的人,他不是准备给儿子打下篡位的基础么?那我就把他儿子干掉,让他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哈哈,王安石架空了整个朝堂,但他没想到,大宋朝的御史不是个个如倪大姐,只会讴歌呕吐——他们是敢批评的,所以:一个小御史出面,王雱倒了,死了由此,挽救了整个皇宋。

    按照现在的大宋体制:父子同朝为官,儿子受到弹劾,父亲也要暂时回家,等待案件审理结果,王安石哪怕做个样子,也要交出了相权回家待几天——这相权一交出来,官家还能再容他完整拿回去?所以王雱无论生死,官家的目的都达到了。如此一来,王安石即使复起,他的相权也不完整,这就是帝王心术。”

    时穿背着手,只注意远处正在查看房舍的黄娥,根本不在意身旁震惊的林翔以及段小飘,他继续说:“林兄,这就是官场,这就是真相——无论这个真相多么匪夷所思,但它目前才是最合理的答案。

    什么变法?什么新党旧党?都一路货色——党的事业,要钱而已。王安石罢相,不是因为他主导的新法出了问题,是因为他威胁到了皇权,所以王安石罢相之后,‘新法’还在继续,因为皇帝还需要有人跳出来,帮他把百姓的钱从口袋里骗出来。

    而旧党出生士绅阶层,多是耕读传家,家中佃户最多,甚至自己兄弟姐妹也是佃户、百姓,所以他们无法完成皇帝的愿望,在这种情况下,皇帝虽然废了王安石,但依然要用新党,要挑起党政,才能让人争先恐后去压榨百姓,这就是帝王术。

    所以这世界没有新党旧党,没有什么党政,都是向第一人讨好献媚而已,吕惠卿是新党,是王安石弟子,蔡京也是,但为什么出卖王安石,背弃王安石主张的,都是他的得力干将,亲信弟子?无他,他们最接近真相的源头,所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已。”

    林翔听的目眩神迷,段小飘虽然是个铁匠,但大宋是一个普及教育的时代,所以段小飘也识字,也知道一点实事,能听得懂时穿的话……当然,他也在心惊肉跳。

    第139章 天杀的……上房

    第139章  天杀的……上房

    第139章  天杀的……上房

    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

    海州城著名的傻子时穿哼了一声,继续说:“林兄刚才谈到王安石变法的本质,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但你的观点离真相还有点距离,太书生气了——当然,如果你不是娥娘亲戚,我大约不会跟你继续说下去了。

    像林兄这种才思,如果能再开窍一点,将来步步高升不成问题,如今看在亲戚的份上,我索性点醒你一把:自古以来,所有官员都一样,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王安石不过是普通官员而已,他做的一点不多,一点也不少。

    王安石之所以成名,不过是当今官家恰好选中了他来利用,如果官家利用的是另外的人——这样的人想必也不难找。但王安石……官家之后又选了吕惠卿、蔡京,等等,而王安石之所以在这些‘工具’里名气最大,恰恰因为他最没有道德底线。

    啊,据说王安石很廉洁,可官员廉洁应该是最基础要求吧,就人要求狗不吃屎一样——谁家会拿自家狗不吃屎来炫耀?所以,我说的王安石无道德底线,是他从不怜悯平民百姓,从不遵守自己的政治承诺……嘿嘿,三不畏嘛,天变不可畏,祖宗之法不可畏,百姓的民心与人言也不可畏。

    这世上还有什么他敬畏的?没有,所以他做事无所顾忌——他拿出的那些变法主张,自己都不见得想推行——因为那些都是工具,是排除异己的手段,是拿出来帮官家忽悠天下百姓的。

    林兄今年想顺利通过州试,现在就必须抛开自己的书生气,文章必须迎合当今官家的口味——然而,说的,未必要去做。上面是想多多创收,增加税源,广开财路,可我知道,增加一地收益,并不只是压榨一条路,还有更多的路可以走……林兄也经过贫苦生活,但愿将来为官一方的时候,能多想想自己贫困的时候。”

    林翔愣了一下,他折扇举在半空中,许久才回味过来:“时兄,整个海州城都说你是傻子……可我怎么觉得,在你面前整个海州城都很傻……你,你这些知识来自何处?你说的那些话儿,有些听起来很吓人,但仔细一琢磨,里面包含了权谋,势术,人心……啊,啊,这些话,是一个傻子说出来的吗?”

    时穿摆摆手,风轻云淡的回答:“哦,瞧,娥娘已停下了脚步,大约看好这套房子了,我们过去吧。”

    林翔梦游般随着时穿前进,原地留下了段小飘,他摸着脑袋,脸上带着无比的震惊与惶恐,转着圈呐呐自语:“呀,你看看,看看我找到个什么师傅呀……这是人,还是妖?”

    此时黄娥已经检查完几个房间,正等时穿过去,讨论新房的装修计划。当然,她已经讨论半天了。

    这是一套上房,家具基本上是全的,也就是可以拎包入住的廉租房。但那些家具不见得高档,院内设施不见得完整,只能应付平常生活而已。

    黄娥指点了几个房间满足的对时穿说:“说是‘一套’上房,但里面总共有三套独立的跨院,每个跨院都有一套正屋,几间耳房。此外,整个院落又分布有二三十间普通房……房间这么多,也不知道都派什么用场,哥哥有什么主意?”

    时穿摘下佩刀,松开大将官服,反手用刀鞘拍打着手心,散漫的回答:“三套独立跨院嘛,一套是主人房;一套是妾室居住的;另一套,一定是成年嫡子庶子居住的院落。至于其他的普通房,大约是仆人们住的。

    这套上房设计的很周全,一家人住进去,什么都有了。娥娘用不了这么多房间,干脆一套跨院自己居住,一套让舅舅住进去,剩下的那套,打扫干净了,等待你父亲住进来。”

    黄娥露出失望的神情:“我原来想着空房间很多,哥哥能带姐姐们过来陪我。”

    时穿笑着摇头:“我住豆腐西施那套房子已经足够了,现在那院子虽然看着挤,但你们逐渐走了,逐渐出嫁了,院落只会越来越空,到时候,我一人住那么大的空院子,只会越来越寂寞。”

    林翔刚才落后了几步,此刻正失魂落魄的消化时穿的言论,而段小飘还站在原地前思后想,忘了倾听这里的动静。林翔听到时穿提到自己的名字,赶紧走上来,拱手回答:“这几套房间虽然破落,但稍加修缮,住个人真没问题……多谢贤侄的照顾,我就不客气了”

    时穿目光闪动——这刚才还“时兄、时兄”的称呼,现在改称“贤侄”了……他晃了晃脑袋,随口说:“林兄马上要回乡赶考了,黄娥一个人待在这里也寂寞的很,不如林兄把家眷接来,就住进其中一个小院里,兄弟姐妹们住得近了,黄娥也有一个说话的人。”

    林翔没有再客气,冲时穿拱手:“多谢贤侄了,今后我家中几个小孩,要靠贤侄照顾了。”

    黄娥愣了一下,但马上露出欣然的表情,对舅父改换称呼显得很高兴,很……羞涩,她踮起脚尖,一句话不说躲入时穿身后,时穿一个现代人,哪能体会到古人光一个称呼都玩出许多花样。他随手招呼段小飘,让他派几个仆妇过来帮忙整理一下房间。

    黄娥赶紧在时穿背后插嘴:“这里的院落,收拾出来也要两三日吧,不如孙伯与舅舅留在此处,看看需要添置什么,我跟哥哥,还是回原来的居所。”

    段小飘插嘴:“这院落……上房耶,平常咱平民百姓什么时候能见识一下里头……嗯,房租是七十七文钱吗?苍天啊、大地啊……一笼包子多少钱?这么大的院子租金七十七文钱,唬我啊……这还是人类吗?大将,中房多少钱?……啊,怎么中房比上房租金还贵?

    啥,要行政级别的,哦,明白师傅还需要添置什么?费不了多少钱,师傅让徒弟来效劳一番吧……奶奶的,怪不得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连二奶都有独立跨院的屋子,一整套一月租金也就值几笼包子钱。”

    老苍头犹在客气:“大郎客气,不消大郎破费的——老爷出门的时候给了钱的,还寄信给海州县,不够的钱让他先垫着,回头老爷来了海州任上,再跟那位前任对账”

    老苍头这话,明明是让海州县用公帐报销黄娥在这里的费用——包括黄娥出来打酱油的钱。林翔经过时穿刚才的教训,已经不再坚持清高、坚持对世务的鄙视,他恭敬地向段小飘——向这位铁匠拱手称谢:“如此,在下叨扰了。”

    时穿当然也不客气:“麻烦小飘了——花多少钱你直接告诉海州县……对了,我的薪水按时辰计算,每个时辰文,你跟海州县说,算上我跟你的薪水”

    老苍头连忙表态:“不消大将出面,我去跟海州县说,几个帮忙的仆妇都算我雇的,定不会亏待她们。”

    老苍头只顾着感谢人的帮忙,却忘了黄娥要求依旧居住在豆腐西施院落,什么时候搬进来压根没提。乘着一群仆人缠住老苍头,时穿带着黄娥环娘悄悄溜出这间上房,段小飘站在院落门口,一声叹息,指点着院子对面说:“我小的时候常常来这里玩,只知道这间屋子不能随意靠近,平常有厢军把守的,竟不知这里也属于宅宿务。

    师傅,你看,这里是营房巷十一号,前方不远是淮南东路驻防‘虎翼水军’营房,驻扎有一个指挥的水军,安全上不成问题。

    虎翼水军是禁军,他们轮流来海州就食的,虽然称为水军但却自己没船,名义上营房里驻扎一个指挥的士兵,其实从不足额,所以里面还住有两个都的厢军,这些厢军没有军饷,全靠给大户人家站岗跑腿过日子……

    其实那些禁军也干这活儿,师傅不如花几个小钱,去营房雇几个人过来看门,这里将来既然要住进去一任知县,门口多几个军士谁也没话说。”

    时穿随口回答:“这事就交给你这个地头蛇去办。”

    段小飘马上顺竿爬,一脸谄媚的靠了过来:“师傅——我这样叫你师傅不生气吧,师傅的事情都安顿了,咱们……关于‘一炼成钢’的事情,师傅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时穿想了想:“还需要准备一些材料……我写一份单子给你,你回去准备。我现在去县衙挑选街道……嗯,海州东门码头区你熟吗?你觉得挑那条街道有收益,更方便货船靠岸——我对于闹事的并不在意,你只管告诉我那条街最热闹。”

    话音刚落,一旁等不及的环娘立刻拍着手:“哥哥,闲事忙完了,咱巡街去——哥哥,以后你忙,巡街的事交给换娘好吗?环娘不吃闲饭,就帮哥哥每日坐在马车上巡街,可好?”

    段小飘凑近时穿:“师傅,街道……可要我派几个弟子随身伺候?”

    这个时间,还没有人知道时穿昨天回来时,带着从海公子那里获得的仆人,在场的人都以为时穿在一个人照顾十几名女孩的生计,但段小飘刚才的热络,不是打算替时穿解忧——他往时穿身边塞人,是怕时穿再与别人接触,把“一炼成钢”的秘密告诉别人——比如李石哥哥。

    第140章 环娘的秘密?

    第140章  环娘的秘密?

    第140章  环娘的秘密?

    不管段小飘怎么想,对时穿来说:有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这打铁的汉子就是有力气,用来挖坑一定不错……时穿院子里的坑很大,再多人也不嫌少。

    “好啊,给我留两个人吧,中午我管一顿饭。”老苍头与林翔留在了营房巷,时穿领着环娘与黄娥再度回到州衙,找见蒙都头,挑了三条临海的街道,因为天色晚了,也来不及当天上任,便又带着两位女孩返回。

    海州城消息走得很快,返回的路上,路边店铺的掌柜已经表现出很奇异的热情,他们不敢找时穿搭讪,于是,坐在马车顶上的环娘变成了他们的宠儿,热包子热饼糖果点心不要钱一样的递到马车顶上,环娘小手都抱不过来了,弄得时穿很奇怪:“这环娘……她家以前是干啥的,怎么这上面的门道比我还熟?”

    看了看黄娥,时穿又补充:“嗯,也比你熟悉——你一个官宦女,这些市井的细微处似乎还不如她,人环娘可是早早坐到了马车顶上,大约,就要等这时候了”

    黄娥趴在马车门口,张望着外面,同时透过车帘跟时穿交谈:“哥哥,环娘不愿说的事情,别逼她。那个小人精,现在这年纪应该记得点事,但她似乎跟你一样,都在装疯卖傻,想把什么隐藏起来……

    对了,哥哥,我只是说说——嗯,就说说,你随意听着:这个,你不该对舅舅如此热情,舅舅人虽好,但舅妈秦氏为人刻薄,我怕将来哥哥与舅妈处不来……舅妈那人,可是分不清场合与形势,闹将起来无所顾忌。另外,舅舅的两位表哥也不成器,整天游手好闲……”

    时穿手里提着倭刀跟着马车走,因为是回程,行进的速度慢了很多,他一边扭头东张西望,一边回答:“我现在手头事情太多,可以用的人却太少,所以我不怕闲人,哪怕跑腿送东西,也是个人手啊。”

    时穿这话不是回答,似乎在答非所问,这时,时穿身边的气温越来越冷,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似乎在全神戒备,或者在全神搜索着什么——自海公子走后,时穿这是第一次,再度感觉到那种芒刺在背的窥伺。

    谁在窥视他,海公子不是走了吗?

    这世界除了海公子,难道还有一位同道存在?

    如果有,海公子怎么不曾提到?

    停了一下,没等有所感觉的黄娥表现出担忧,时穿脸色恢复了正常,他继续说:“现在看来,我手头人手充裕,但三星班马上要接手宅宿务的修缮工程,这段小飘也新凑上来……等到他们的生意都上了正轨,恐怕我们的人手也不够。

    海公子赠送的仆人听起来很多,也确实很能干,但三四十个人,对于这么大的海州城来说,是远远不够的。至于你舅舅,好歹也是亲戚,我看他思路很敏捷的,养活他的家人花不了多少钱,而你反而因为他们的到来,有了玩伴。雇玩伴不也要花钱吗?除了你舅舅,哪找这么些血肉相连的玩伴。

    钱嘛,不是省出来的,是挣出来的,咱开销大,说明咱挣钱多,所以我不怕养人手……这些事你不用操心了。”

    黄娥想了想,突然嫣然一笑:“哥哥,长这么大,娥娘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照顾的快乐。哦,全海州都说哥哥人傻,却不知道有哪个傻子比得上哥哥。”

    正说着,坐在前方车篷顶上的环娘兴奋的招呼时穿:“哥哥,环娘不吃闲饭,你看,环娘把姐姐们的午饭都备上了,这是贺五送来的签菜,这是刘婆婆送来的馅饼,这是曹家的猪手……瞧,有饭有菜的,我只怕姐姐们一顿吃不完。”

    没错,确实一顿吃不完。

    环娘坐在前一辆车篷的顶部,她马车后面跟着海州城最凶恶的时穿,沿街的小商小贩们,见到这位粉妆玉砌的小女孩,随手丢一个粽子、一个包子过来讨好,在他们看来不值几个钱,但架不住海州城商人多,才走了两条街,环娘车篷顶上,已经堆满了食物以及小礼品。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当官,时穿仅仅是一个没有品级,不在编的赏金猎人,受官府的指派在街上走一走,这一趟收获,就足够家里二十位姑娘吃饱饭——要是县太爷出巡,那还了得?

    领导干部,还是要常下乡啊——经验

    环娘是从哪里获得的经验呐?

    这一行人返回自己院落的时候,院中的姑娘们正商量午饭怎么解决,新来的厨娘品娘只管说:“别处的活儿不要来找我,我只管时大郎的饮食,我今天给大郎准备好了脍、炙,酱汁都弄好了,姑娘们怎么吃我不管,我这里做的是三人份的……”

    见到时穿返回,轮值的墨芍赶紧走过来汇报:“黄家掌柜走的时候留下一份新合约,要求将每月的供货量提高三成,新合约放在哥哥屋里了,姐妹们今天开始动手制作精盐,并上街购买脂油……如果没什么耽搁,明天就可重新出产香膏香胰子了。”

    墨芍刚刚说完,徒弟李石一路小跑过来汇报:“师傅,县衙刚才来人,要与我们签宅宿务修缮合同,两位兄长已经过去衙门了……还有,我自己兄长过来赔罪,说他那天客人太多,以至于心情急躁,言语冒犯了师傅。”

    时穿还没回答,环娘坐在马车顶部吆喝:“快扶我下来,开饭了,环娘不吃闲饭,环娘给姐姐带回来了午饭,快拉我一把。”

    说是让别人拉,但环娘却没等别人伸手,她站在马车顶部冲着时穿跳下来,她知道时穿必定能接住她——果然如此,当她跳进时穿怀里时,兴奋地身子扭来扭去:“哥哥,路上环娘一口都没有吃,就等姐姐一块……哥哥,那些礼物中有针头线脑,以及几个磨合罗,环娘可不可以自己留下来。”

    几个姑娘一边笑着调侃环娘,一边爬上车顶,收拾车顶上满眼凌乱的食物篮子——这些东西热一热,果然中午饭解决了。

    傍晚的时候,段一锤带着儿子段小飘亲自来拜谢时穿,他详细询问了时穿的设计图样,以及备料的情况……段一锤郑重拜谢时穿后,目光却落在墙角那几个拉杆行李箱上,不由自主的赞赏说:“这玩意儿好,这才是大买卖。

    大宋朝每年的商业交易不下几亿贯,多少的商人奔波于各地,他们携带的行李都装在木箱里,抬上抬下的多麻烦,如果商人们都购置这样的箱子装行李,便是一个商人购买一个箱子,那都得上千万只……大郎,这箱子怎么用铁轮子,木轮子不成吗?”

    时穿见段一锤跑题了,哈哈笑着回答:“木轮子虽然可以降低造价,但我怕这东西拖来拖去,万一轮子坏了,这箱子等于废了。”

    段一锤急切的说:“木轮子怎么会坏呢?现如今的马车都是木轮子,也没见它们经常坏?”

    “那是,制作两轮马车的技术已经有几千年了,想必制作一个缩小版的木轮子也不会太费事,只是,这些箱子是我给小娘子们的赠嫁,不免做的坚固华丽了一点,如果平常人使用,大约木轮子已经足够了——但,你说这些,跟你一个铁匠铺有什么关系?”

    段一锤坐不住了,他领着儿子段小飘走进木箱子跟前,把拉杆拉出来仔细摆弄一番,头也不抬的说:“昨日码头上有人说,时大郎带着一群女娘,拉着半人高的箱子,英姿飒爽的走回家去,我当时就感觉这玩意儿好……没错,用皮革做箱面,既轻便又防雨防水,一个手拉上这么大的箱子,走起路来,一点不麻烦。

    嗯,这么大的箱子,换洗衣服与随身物品都可以摆得下,如果箱子上再加上锁头,便是放一些钱物也并不担心……谁说这东西跟我们铁匠铺没关系,这拉杆不是铁的吗?轮子的轴不是铁的吗?箱子上的扣袢不得是铁件吗?

    段家铁匠铺虽然是祖传的手艺,不能轻易舍弃,但好在,大郎赠给我们做剪刀的工艺,我琢磨着这铁匠铺照旧营业,嫡子段小飘可以继承我的铁匠铺,大女婿恰好是皮匠,让他皮匠出面,揽下这个做皮箱的活,不大不小正合适。”

    段一锤抬起头来,两眼发亮:“做这种皮箱需要的铁匠,恰好可以让段家铁匠铺供应,徒弟们只制作轮轴,也算是练手,技术再好一点的,让他制作拉杆,这不全齐了吗?”

    原来段一锤是想吃一碗占一碗,时穿不反对多吃多占,反正顶个师傅的头衔,哪怕抄着手也能数钞票,他想了想:“盐铁是专营的,开店铺的如果铁料需求多了,恐怕也供应不上吧,再说,铁件容易锈,这年头防锈技术不好,纯粹的铁轴与铁拉杆……”

    段一锤抬头反驳:“大郎既然说这么多,为什么你这箱子要用那么多铁件……难道大郎有防锈的秘诀?”

    时穿哑口无言,许久才表态:“即然这样,这门生意我跟段兄合伙,我出设计你完成,事后五五分账?”

    段一锤抬起头来,两眼亮得像灯泡:“大郎,明天我让段家女婿上门,与时大郎签订契约……西街还有一间空铺子,明日一早我就去把它盘下来,让女婿留作铺面……”

    段小飘在一旁插嘴:“这皮箱的制作,还有师傅刚才说的‘坩埚’制作方法……等红契订立后,师傅一块教给我们吧。”

    时穿摆摆手:“无所谓了,不算什么大的技艺,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赶,有想学的段家徒弟,让他们一起来吧……嗯,刚好,我码头那里也要用他们一下。”

    第141章 被人告了

    第141章  被人告了

    段氏父子再三感谢的告辞,随后,时穿接着在院里忙碌——主要是仆人一下子来了很多,需要安排各自的岗位与职责……

    纷纷扰扰的一天总算结束了。

    掌灯时分,仆人们总算习惯了各自的岗位,姑娘们重新恢复了正常的作息制度,豆腐西施也开始重新泡豆子磨豆腐——除了这点声音,喧闹了一天的海州城终于宁静下来。

    好像是为了报复端午的喧嚣与热闹,今天海州城的宁静到的格外早,格外快,仿佛整个世界一下子进入了沉睡,街道上不再有叫卖声,沿街店铺也早早关了门,附近只剩下豆腐西施的磨磨声,连隔壁刚搬家的顾三娘,似乎也提早进入了熟睡。

    来到大宋这么久,每天都是蝶闹蜂忙的,突然之间安静下来,时穿有点不适应。别人都睡了,他依旧难以安眠,等到姑娘们的窗户都熄了灯,他索性披衣而起,来到院中。

    院子里除了淡淡的豆腥味、卤水味,还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白日里为制作香膏弄的香料。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泥土味——院子落里还亮着灯,鲁大派来的几名徒弟还在挑灯挖坑,时穿背着手走到坑道口,只见坑中一名徒孙正在刨土,另两个男子则坐在铁锹把上低声聊天,见到时穿走过来,休息的两个人赶忙站起来,抡着铁锹开始铲土。

    时穿正闲着无聊,便冲这三人招招手:“都回去吧,今天你们歇一天,让这院子静一下,等明天中午过了,你们再来上工。”

    三名徒孙扭捏地搓着手,时穿催促:“快走,明天一早记着让马车来运土。”

    ……

    徒孙们告辞后,院落里终于安静下来了,时穿跳下坑道,打量着徒孙们的工作。

    按照时穿原先的交代,这个坑已经挖掘了一间房子大小,并在三面砌好了墙,另一面则搭起了简易支撑物,徒孙们刚才正是在那面简易墙前,继续挖掘着——按计划,坑道还要从这里继续往下挖,直到把整个地面的地下部分挖空。

    因为时穿格外强调院子的整洁,所以院内堆得土并不多,院角落沿墙整齐的码放着方方正正的石料,那是用来砌地下室的。时穿站在坑边计算了一下那堆石料的数量……接下来,如果有人站在旁边的话,会觉的眼前一花,面前同时出现几个时穿:一位时穿拿起铁锹开始挖土,一位时穿走向那堆石料开始搬运,还有一位时穿开始和泥砌墙……

    当然,还有一位时穿站在原地,一边观察着周围,感受着风在空中吹过,一边淡淡地笑着,低声自语:“化身万千,哈,多大点事……”

    挖掘土的沙沙声响了一夜,第二天,原先堆积石料的地方堆起一座小山高的泥土山。清晨的时候,豆腐西施出来打水磨豆腐,听到后院的沙沙声,她牵着黑狗来到后院,但刚迈出西跨院的门,突然觉得眼前一花,感觉到坑道中微弱的火光熄灭,沙沙声陡然消失,并且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整个院落静的,像是鬼蜮废墟。

    院外、巷中响起头陀每天的天气预报声,豆腐西施愣了一下,踢了一下脚边的狗:“你这个吃货,我明明听到院子中的声响,你怎么一声不叫唤?”

    大黑狗只知道伸着舌头,冲豆腐西施狂摇尾巴。

    豆腐西施走到坑边,伸头望了望,天色太黑,什么都望不见……

    天亮了,姑娘们开始活动,他们没有感觉到院子里的异常,而新来的仆人,他们压根不知道院子的异常状态应该是什么样……等早饭过后,一群三十到五十岁的婆婆赶到府上,为首的中年妇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文雅的冲时穿行礼后,递上一张契约,彬彬有礼的说:“时大将,我们是黄公子雇来的,这是契约。”

    趁时穿浏览契约的工夫,老婆婆继续说:“黄公子说大将越来越忙碌,恐怕没有工夫亲自教导小娘子们,所以特地雇我们来为时大将解忧……我等几个,素来惯做这事,黄公子也是审阅了我们过去的荐书,才给我们下了这份聘书。”

    时穿抖了抖手中的契约,正在沉思,黄娥听到院里的动静,赶了出来向老婆婆行了一礼:“黄公子真是客气了,哥哥,这是‘女先’,一向负责教闺门女子……哥哥今后会越来越忙,恐怕抽不出身给我们上课,黄公子这份思虑得当,如此一来,哥哥上午可以脱开身去,我们便由女先教导……”

    宋代所谓“女先”,指的是“女先生”,因为是女性教授,所以只称“女先”。至明清之后,这种负责教导官宦女的女教师,则被称为教养嬷嬷。

    宋代的“女先”多数是一些富家女或者官宦女,因为家道中落、丈夫去世后无子女傍身,才踏上这行业,而在宋代,父母娇养女子成风,唯有在这个普及教育的时代,她们才可以不去尼姑庵度过残生,凭借知识和教养为职业,以“女户”的身份独立挣钱糊口。

    时穿身上有点泥土味,他抖着契约,皱着眉头回答:“难怪黄公子昨天欲言又止,大约是想跟我说这事吧,不过,契约应当跟我订立,而且我家的女孩不打算学女诫、女训。”

    为首的中年女娘低身行礼:“奴家姓祝,大将可以称我为‘祝女先’,奴家等隐约听说时大郎曾编印课本……既然时大郎对小娘子们另有打算,奴家等也识得字,愿意按大将的课本教书。”

    时穿高兴的一拍手:“太好了,我总共有三门课本,经济学内容先不急着教,等识字算数到了一定水平,再教授姑娘们,你们就轮流教授识字与算数,啊,还有礼仪课,我希望姑娘们读书识字,且仪态万方——我们每天上午上课,下午,小娘子们要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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