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睁开眼,真就手忙脚乱的帮她穿衣服。苏流水面色一红,心里气怒,却还不能发作。
他的指尖冰冷入骨,触在她的身上,如同轻蝶探花。清妃见他为她着衣,唇角隐了个似有若无的笑。
一会子后,他二人一道自屏风后头走出来。苏流水咬着牙,恨恨的瞧着清妃。
清妃也在瞧着她。只见苏流水穿了件广袖粉色宫装,乌发在耳边编了两条粗粗的发辫。瓜子儿脸,小嘴儿桃红。
“这么一瞧,本宫倒想起本宫初进宫那会儿的事儿来。这宫装便是那会子本宫穿的。本宫也是穿着这件宫装,被皇上瞧中,宠幸。再有了于意。这便升成了一宫之主!真是好怀念。流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在六王府里头为你置了几个得力的婢子,有她们在你身边,你便不怕被人加害。他们一定会好好的护着你。好了,你们去罢!”她说罢,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一道离去。
温于意跟清妃道了别,突然一把将苏流水抱了,腾腾的往宫外而去。
清妃见着他这般模样,竟掩唇笑出了声。
一出清风殿,他便放下苏流水。苏流水见宫轿已经等在了门口,轿边竟还有十几个黑衣的禁军护着,情知逃是逃不了了。她与温于意一道进了宫轿。
宫轿起,他压低音量在她耳边轻道,“别急,这事儿咱们回了六王府再做打算。”
苏流水小声道,“作何打算?您没听见她说为我置了几个婢子么?”
“六王府怎么也是我的地儿,她再怎么样也不会派禁军守着。回去本王自有办法放你出去。”他说到这儿,忍不住轻轻一叹。
苏流水沉默不语。她还在求什么?若非眼前的男人,她又怎会被人抓来此处?为他抓的她?别搞笑了行不行?若不是为着对付温行云,她区区一介女子,又怎能劳动他们的大驾?
此番,她终于还是要成为温行云的负担了,是么?她想到这儿,心里一阵郁闷。加上先前又受了寒,便猛咳了一阵。
她知道他重得了太子位,也知道竹如风请求皇帝指婚失败,反被皇帝杀了。这些事儿他先头就与她说过。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可他却到底还是算漏了一样,他算漏了,她竟被人捉了去。
孩子似乎知道她的情况,自那之后,她的身子竟好了许多。这些日子,他们让她吃饭她就吃。让她睡觉她就睡。不曾挣扎,不试图反抗。因为反抗无用。挣扎也无效。
她只能省点力气,伺机而动。此番,她算是有了机会了,是么?她瞧了眼温于意,却见他面色苍白,额沁冷汗。似乎在忍着极大的痛楚。
她心里虽然气他,可到底他还算是救过她的。她淡淡的道了句,“你怎么了?”
温于意的眸光凝向她,整个人便这么朝着她压下来。苏流水心中一骇,正想推开他,却听见他在她的耳边小声的哑道,“别动,让爷靠一会儿。”
苏流水眉毛一皱,伸出手来将他推向一边。“我的肩膀不是你能靠的。”
温于意无力的瞧了她眼,突然两眼一翻,朝着她倒下。他这么一倒,倒把她给震住了。她拍着他的脸蛋道,“温于意,你给我起来。你装什么死?”
温于意两道眉毛紧蹙着,嘴里还说着什么。她低头听了下,却没听清他的话。
他呼吸渐渐的平缓,瞧这样子,他竟是真的晕了过去!苏流水大吃一惊,她赶紧拉过温于意的手,扣在他的脉门上许久。
“你真的晕了?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你现在晕了?”她挑开轿帘,此时他们却已是走出了宫门。
随轿的禁军见她挑开轿帘,赶紧道,“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苏流水唇角微扬,笑道,“王爷刚刚说要吃些酒。你们哪位现在去买些酒回来。”
那人听了颇为惊异。便道,“马上就到六王府了,王爷若要吃酒,不能等进了府再吃么?”
苏流水轻咬着唇,道,“可王爷就是想吃。现在,立刻,马上!”
此时官轿恰巧途经青阳酒肆。那人便让人停了轿。拿了些钱敲开了酒肆的大门。
那伙计从未试过这么早起身,心里不甚痛快。见着人便怒斥道,“这才什么时候就要喝酒!”
那人应道,“让你卖酒你就卖。你以为你这儿的酒好么?若不是主子要喝,我还不愿意来。”
伙计气得干瞪眼,他拿扫帚招呼那人,“滚滚滚!别来这儿捣蛋!爷听到你这说酒不好的就来气。酒不好,你别这么早拍门来买啊。”
那人被他一气,差点儿拔刀相向。苏流水听着情况不妙,赶紧道,“我瞧这酒甚好,小二,这儿的酒,我全买下了。”她说罢,便从温于意怀里掏了一锭金子出来,伸出一只手,把金子从轿帘里头递出来。
小二一瞧那锭金子,又听女子的声音颇为熟悉。便疑惑的走前几步,双手接了金子来。“请问小姐,这酒要送往何处?”
苏流水唇角一弯,便只淡淡的轻道,“这酒甚好,可我如今便只要一坛而已。”她之所以不往下说,是因为眼角余光见着那人在小二身后已经拔出刀子,对着小二高高的扬起。
小二一听这话,应道,“可这一坛酒,不需要一两金。”
苏流水又道,“在我心里,这酒就值得一两金。”她话才到这儿,那人便一把夺了小二手里的金锭子,放到地上拔刀一斩,叮的一声,便斩了金锭子的一角。
小二见着这般情况,眉毛不过微微一皱。
他拿了块碎金子交到小二手里,冷道,“这样不就成了么?还瞧什么瞧,立刻把酒拿出来。咱们还要赶路!”
小二见了他的刀,倒也不出声。这便回去搬了坛未开封的青阳酒交到那人手里。然后转身离去。
那人隔着帘子把酒递给苏流水。这才招呼着他们起轿。
等他们一走,小二便抚着下颌思索起来。这女子为何这般熟悉?为何她要用一两金子买他一坛酒?还有,那人说她是主子,可却又对她甚是不敬。这倒却是为何?
苏流水打开酒坛,将酒倒在温于意的身上。温于意便酒气冲天。外头的人闻见这般酒气,眉毛微微一皱。
她嘴里惊呼道,“王爷,您少喝点!这么喝下去没到家可就醉了。”接着轿子里头传来人大口喝酒的声音。
一行人回到六王府的时候,六王已经醉得不醒人事。禁军的人扶着他都不由的蹙眉。
苏流水被他们安置在了惬意阁。清妃派来的四个婢子,看来不怎么说话,可苏流水却知道她们都有些武功。
这么一闲下来,她便想到了仙儿。她眼睛一红,她因着姣杏的事儿,对自个儿身边的人总是留了一分心。哪儿知道仙儿却在这时为她投了湖。
这番情意,却是谁也比不上的。
在温于意出现之前,清女梅日都会在她耳边提醒。要她好好照顾他。若是他少了一根头发,她都要她填命。温于意的身子确实是很弱。也没个情由,便就这么无故的晕倒了。
他这一晕倒,她便记起那青阳酒肆来。若是那小二还念着她以金抬酒价的情分,便会想起她是谁。就是想不起,只要他嘴里传出那么些话来,这事儿便定能教温行云听了去。他前后一思量,便也能猜着几分。
他只要知道她没死,便还会派人出来寻她。这番查证之下,要找到六王府是迟早的事儿。
她腹中尚有孩儿,所以她绝不能冒险离去。她的手,轻轻的抚着自个儿的小腹。
春天见她这般,便道,“小姐有了身子,王爷定会待小姐好的!只是王爷回府这么些时日,为何竟不到小姐房里来?”
夏天环胸抱剑,冷冷一哼,道,“若非小姐不得王爷欢心,便是小姐不待见王爷。小姐,您是属于前者,还是属于后者!”
她这话说得颇重。苏流水答得不好,这话就该传到清妃耳里去了。苏流水眉毛一皱,冷道,“怎么?这事儿也轮得着你们来管么?”
秋天没有说话,却只拿了个小本子边记边念道,“十月初一,小姐与王爷依旧未曾同房。夏天提及此事,小姐竟还冷言待之。”
冬天放下手中书册,道,“许是人家跟王爷,根本就是清白的。此番王爷自然不敢再进她的房。”
“清白的?那倒却是奇怪!娘娘又怎会犯那等错误!”夏天冷笑一声,玩着剑穗子道,“看来,这事儿得跟清妃娘娘禀报。”
苏流水听她们四人竟同一口径,心中微冷。她剪了一段秋菊,放到唇边轻嗅。一会子后,她淡然的瞧着她们四人,道,“你们瞧见过妇人怀孕么?”
春天怒斥,“咱们都是黄花闺女!又怎会怀孕!你休要污蔑咱们的清白!”
夏天蹙着眉毛,猛的拔出剑来对着苏流水道,“你提及此事,到底是何居心?说!”
苏流水见她们这番颜色,便只淡淡一笑。“你们没怀孕,我却倒是怀孕了。怀孕之人,前三月是忌讳房事的。这点儿小事儿你们都不知道么?王爷是个知事的,自然不会到我房里来。若是怕爷寂寞呢,不如我跟王爷进言,让他把你们都收了房,可好?”
夏天冷笑一声,剑便这么抵在了她的颈间。“你别在这儿卖好!你真以为自个儿是王爷心爱的女人,咱们就不敢动你了?我告诉你,只要我不高兴了,便能随时杀了你!”
苏流水本倒还是没气,听她这么一说,心头一恼。见她和善,她们倒还欺到她头上来了是吧?她不退反进,笑着冷道,“你杀。”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夏天虽是这么说,可身子却往后挪了挪。“主子说了,若你心有不轨,可以就地格杀!你道我会不会怕你?”
苏流水唇角一勾,双手平摊。“我说了,让你杀。”她的声音拔高了些。脚下也一步一步的朝着她逼近,“杀了我,便只管对王爷说是我自尽的!与你们无关!”
夏天见她目光炯炯,便冷笑一声,真要去刺她。秋天冷道,“夏天,住手。”
夏天手下一停,嘴里却在怒骂。“住什么手!你没听见她怎么说么?到时候咱们只要说她是自尽的,娘娘不会怪咱们的!”
秋天冷笑,“娘娘不怪,王爷会怪。娘娘跟王爷母子两个好容易冰释前嫌,你这么一来,你说你让王爷怎么想?咱们四人瞧着她,却仍然让她死了。王爷会想她是娘娘让咱们杀的。那么,王爷便定又要与娘娘翻脸。”
冬天咯咯一笑,道,“是啊夏天!他们两个一翻脸。倒霉的还不是咱们这些下人。轻则咱们四人全部被杀。重则祸连家人。”
夏天听她这么一说,这才不情愿的收了剑。
“我警告你,你别用死来威胁我,惹怒了我,我不会杀你,我让你肚子里的孩子生不出来!”夏天一边收剑一边警告苏流水。
苏流水怒起拍案,“我也警告你,你少拿你的剑出来说事!要杀我的孩子,我就跟他一尸两命!落到你们手里,左右不过是个死字!死我不怕,最好要拉四个垫背!”
夏天被她一喝,心中一恼。可却只能咬牙愤愤的坐在一旁。春天赶紧去安慰夏天。秋天则把今儿的事儿写上小本子。
苏流水见着这般情况,心里冷笑。她们还真把自个儿当成盘菜了。事儿不肯做不说,还竟在她的房里这般无状。
温于意又不来她这儿,她在这府里走一步都有她们四个跟着。这般倒却也是有趣。
这会子见她们都坐下了,她便起身出门。见她一走,春天便上来拦她。“小姐要上哪儿去?”
苏流水挑高眉毛,冷笑道,“你们不是说王爷不来我这儿么?那我去他那儿成不成?”
春天听她这么一说,便往后退了一步。苏流水打开房门,穿庭过廊。身后的婢子们走路无声。她心头一阵烦燥,只转个弯,远远便瞧见温于意与花千树正坐在悠然亭中对奕。
她见着花千树,身子一顿。那日花千树也在,她不知他是不是知道她的事儿。见她停住脚步,四大丫头也跟着住了脚。
花千树心不在焉的道,“六王,这事儿我总觉着透着古怪。怎么好好的人跳了湖就没了?那还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他苦思不得其解。“难道那湖里有妖怪?专吃女人不吃男人?”
温于意听他这么一说,面上不变,唇角却隐着丝冰冷。“不是查过了么?皇上都宣布苏流水殁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花千树听到这儿,眉毛一蹙。“我道六王对苏流水最是爱护,可如今瞧起来,也不外如是!”
温于意面色一白。手下也停了。他道,“找也找了。若不是亲眼所见,那倒还是会有几分不信。可这一次,她却是在我面前落水的。一个人在水下能呆多久?这事儿,由不得我不信。”他说到这儿,心中一苦。她人虽在他这儿。可他却失去了她的友情。
她这么一个固执的女子,若非她心之所愿,她怎会愿意与他一起?只怕她若非身怀有孕,此时她早就已经自尽而亡。想到这儿,他的心便一阵抽痛。便越发的不敢面对她了。
花千树见他眸有泪光,这才缓缓的舒了口气。“六王依然是六王。这事儿是千树多想了。这事儿若非千树无状,她又怎会掉入湖中。这事儿,是千树错了。千树从不认为千树爱美人有什么错处。可原来这爱美人的习性,真的不好。会累得自个儿最心爱的那人死去。”说到这儿,他的虎目里头隐了层薄薄的泪水。
温于意见着他这般模样,心中一震。竟几度想把那件事儿和盘拖出。可他却不能不顾念母妃。
千树最看不得美人受苦,更何况那个美人还是他最心爱的苏流水!他心疼她,非要把她带走,他又能怎么办?杀了他么?
几度犹豫,他终于还是住了嘴。
苏流水隐在远处,听不见他们说话。她淡淡的瞧了眼夏天,道,“你去送信给王爷,说我有事儿找他。”
夏天心头一怒,道,“我为什么要去?”
“你是我婢子,自然就要听我吩咐。”苏流水怒道,眼见夏天还要说话,她便又道,“不要用清妃娘娘来压我。她人在宫里,要管我也不是现在!”
夏天面色涨得通红,可却到底还是服了软。她怒气冲冲的朝悠然亭而去。见着温于意,便淡淡的福了个身。
温于意一见是她,赶紧起身道,“什么事儿?”
夏天冷冷的瞧了眼花千树,怒气冲冲的道。“夏天来找王爷,还能有什么事儿!王爷请随夏天来。”她说罢,掉头就走。
她这话说得本就很有问题。一个婢子对王爷说话,竟那般无礼。倒让花千树不由的多瞧了她一眼。那一眼,却倒把个花千树瞧直了眼。
这夏天胜就胜在个子够高,身子转过去,便是一个绝色美人。花千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摇摆的臀部,忍不住吞着口水。
再瞧那六王,竟真就随她而去。这么一来,倒让他觉着这女子是温于意新纳的小宠来了。
温于意老远就瞧见苏流水正坐在院子里头赏花。见着他过来,她霍的起身。他面色一寒,眼睛便垂了下来。
“温于意,你到底什么意思!弄这几个丫头来看着我,成心不想让人活了是不是?”那四个婢子显然没料到苏流水要见温于意是为了告状。
春天想拦她已是拦不住。夏天想拔剑,想想温于意又在。秋天想拿出小本子来记,可却只能暗自咬牙。冬天最安静,她便这么静立一旁,垂在身侧的手却握得格格作响。
温于意听她这么一说,眼睛便扫向她们。“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爷别听她的!她今儿个还要胁咱们呢。不是个安份的主。”夏天赶紧道。
苏流水冷笑,“我不安分?是你们拿着剑喊打喊杀。我还不安份?我不过是想好好的生下孩子,她们却说要杀了我孩子。温于意我跟你说,惹急了我,大不了一尸两命!”
温于意见她这么一说,心中一楞。这女子瞧着温文,怎么发起怒来竟会这般不管不顾?他曾听手下探子说,她跟温行云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对着他使性子。
难道,她也在对他使性子?他甩头,把自个儿那点妄想甩掉。这女子这么倔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情况看上他?是他多想了。
他没有多想,苏流水就是在对他使性子。她就是要他多想!她就是要这事儿传到清妃的耳朵里去!
她若不哭不闹,清妃便会防她防得跟贼似的。她这么闹上一闹,那清妃便会以为她这是对他使小性子了。女人对一个男人使小性子,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清妃知道,她也知道。每个经历过爱情的人都知道。
若是闹得好,几日后这些丫头便不敢再对她看得这么严了。
卷二:流水亦有情 第二十一章 他碰了你么
温于意对她四人使了个眼色,春夏秋冬四婢互瞧了眼,便对他福了个身退得远远的,可却依然在院子的一角瞧着他二人。生怕苏流水说出什么对她们不利的话来。
他负手而立,淡道,“她们待你不好?”
苏流水很想翻白眼,可她面上却递出丝笑来。“她们能待我好么?王爷是装傻还是怎样,现在她们四人不是我的婢子,而是我的上峰!我得瞧她们的眼色行事!我能好么?”
他见她面上有笑,可眼睛里头却冰冷。心里不知怎么一寒。“这事儿我会跟她们说的。也不会教你委屈了。”
苏流水听到这儿,差点儿抓狂。“问题我已经委屈了。温于意,你不是说到了六王府就会放我走的么?现在是怎么了?你连我的面都不见。你打算要我在这儿一辈子么?”
温于意听她说一辈子三字,心中不知怎么竟震了震。
呆在这儿一辈子。从前他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可她在他府里时间越久,他的心里竟越来越想了。留她在身边一辈子。每天只要他想瞧她,走几步便能瞧见。
他突然理解了温行云的想法。就是假作夫妻,也要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
苏流水见他怔在当场,什么都不说。心里不知怎么竟不是滋味起来。她冷笑道,“你要么解决那四大上峰,把我放走。要么就让我死。一辈子?不会有什么一辈子的!”
话到这儿,温于意已经全然明白了。他往后退了三大步,道,“本王明白了。你心不在本王。可现在本王不能放你离去。只要本王的母妃还在,本王就不能放你走。”
这不等于白说了么?苏流水咬牙着思索了会儿,冷道,“温于意,叫人送酒到我房里。我今儿心绪不佳。你把那四个婢子支开。”
温于意哑道,“你想喝酒?”
苏流水皮笑肉不笑道,“是!非但喝酒,我还要王爷陪我喝。”
“你肚子里头有孩子,不能喝。”他的声音拔高了三分。
“都不知道能不能生出来了,还管什么能不能喝!温于意你给我听着,你要就把酒送来我房里陪我喝酒,要就把我直接送回太子府。不然,你等着我们母子一尸两命!”她说罢,便拂袖而去。
这女子已经毫无理智了。他心道。支开四婢不难,可她为什么要喝酒?他想了想,并未得出答案,便又转身回去悠然亭。
此时花千树正环胸独立,瞧着那一湖的美景。见着他来,他挑眉笑了下,道,“恭喜六王,贺喜六王。”
温于意被他一恭喜,心里一冷。他哑道,“恭喜什么?”
花千树依旧坐于石桌前。道,“六王新纳的小宠,果真是美若天仙。这还不该恭喜么?”他一边说,一边对他挤眉弄眼。
温于意讶道,“哪儿有什么小宠?”
花千树也不跟他下棋了,便自笑道,“六王何必隐瞒千树。刚刚那婢子若非六王小宠,又怎会对六王如此无礼?男人嘛,纳就纳了。何必害羞?”
温于意心中恍然,他揉着发疼的额头,道,“那人不是我的小宠。只是我的婢子。”
花千树眼睛一亮,笑道,“这么美的婢子,这倒不如送了给我。她那么大的火气,正好爷给她晚上消消火。她叫什么?”
温于意古怪的瞧着花千树。道,“她叫夏天。”
花千树淡淡一笑,这便推着六王起身,“夏天是吧!那今儿个我便备下些好酒,你把她叫来一块儿吃。把她吃醉了,便什么都好办了。”
温于意本不知苏流水说要与他一道喝酒是个什么意思,这儿听花千树这么一说,他的眉毛便微微一皱。她若对他有意,直说就成。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他心头疑惑,可却到底还是想从了她的意思。若是真的,那她是不是一辈子都要留在他的身边了?
花千树却没那么多的想法,此时他的心思全在夏天身上。
是夜
温于意便把夏天叫去了添香阁。他自个儿便备下了酒菜,进了苏流水的房。
苏流水今夜着了一袭白纱,整个人瞧起来清丽秀美。没有刻意打扮,她甚至连简单的脂粉都未上。可她瞧起来却依然美丽。
他与她对面而坐。她起身为他倒了杯酒。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他起身,举杯将酒喝下。
“今儿个你请我来,有何话说?”他淡淡的瞧着她。以为她决定跟他在一起的痴傻念头不过短短一瞬而已,他很快便清醒过来。这女子从来不是轻易动情之人。
又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爱上他?来王府后,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她腹中孩儿一人。其他的,都被她视为草芥。
苏流水唇角微扬,她站直身子,将地上的酒坛打开。五指入坛,酒液被她自酒坛里头泼洒出来。
先是一点儿,然后她将他二人身上全都泼得精湿。温于意不闪不避,便这么淡淡的瞧着她。“你想怎样?”
苏流水挑唇一笑。道,“咱们二人在这儿喝酒,若身上全无酒气,不是要惹人怀疑么?那日王爷昏倒,流水也是这么做的。王爷,你会昏倒的哦?”
意识到情况不对时,温于意整个人已经没办法起身了。他周身力气全无。便只能趴在桌上失望的瞧着她。“你想我死么?”
苏流水缓缓摇头。“我爱王爷还来不及了,又怎会想王爷死?”她一边说,一边去取身边的烛火。
温于意见她这般,面色狠狠一变。“原来你真想我死!我做这事儿,就那么招你恨么?”
苏流水一手举着烛火,淡淡冷笑。“王爷对流水有救命之恩。流水才不会就这么死去!所以一会子她们来的时候,请王爷配合流水就成。”话说到这儿,她便扬声对四婢扬声道,“快来,王爷喝醉了。”
她几人正愁不能接近房间,一听苏流水这么喊,便赶紧飞奔过来。她们远远的便闻见屋子里头一股子的酒味儿,春天蹙眉道,“怎么这么大的酒味儿?”
苏流水举着烛火,却倒不让她们进门。她笑着冷道,“立刻给我备轿。送我回去!”
秋天面色一寒,道,“你在开玩笑?”
苏流水把烛火移至她跟前。道,“谁跟你开玩笑。我跟王爷身上现在全是酒。你若要王爷的命,就给我把轿子抬来!不然,我一把火把这儿全烧了!我固然不在了,你们娘娘的宝贝儿子也就不在了!”
“你敢!”春天朝着她跨前一步。“你别以为总把死字挂在嘴边,咱们就怕了你!你不过是只纸老虎而已!你拿什么跟我们斗!”
“住嘴,你们连本王也不顾了么?”温于意勉强起身,一步一顿的走到苏流水的身后。他把重量全都压到她背上。气若游丝的道,“流水,她们不管我,你也不爱我。那咱们便死在一块儿。”他说罢,便伸手过来要夺她的烛火。
他那么一说,倒真把个春天吓坏了。她急道,“还不快让人抬轿!咱们送王爷出府!”
苏流水听她们这么一说,不由的松了口气。
官轿慢悠悠的走在帝都街道上。温于意便这么歪在一边,额头烫得吓人。轿子里头全是酒气,苏流水闻着有些头晕,便呕了几声。
她这么一呕,温于意便哑道,“我以为这一回跟你终有了牵扯,可原来并非如此。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他的孩子终于还是他的。就像他的太子位,终于也是他的一样。旁人想争想夺,绝无可能。”
苏流水一直紧张的持着烛火,听到他这么说,倒却松了口气。“这事儿是我对不起你。再怎么说,你对我也有过两次救命之恩。今儿个我这样挟持你,却是我不对。可是温于意,很多事儿就是如此,强扭的瓜不甜。”
他咳嗽两声,道,“他能给你幸福么?他能一辈子都待你好么?苏流水,你知道我母妃过的是什么日子么?帝王之爱,从不长久。她承宠不过短短两月。若非有了我,她又怎会在宫里头有一席之地?上次父皇去清风殿,已是三年前的事儿了。苏流水,你确定你的选择没错么?”
苏流水身子微颤,她哑然道,“人不能想这么多。哪怕将来真有那么一天,他的心已不在我身上,那我便会远走他乡,再不留恋。眼前,我便只有全心全意的爱他。如此而已。”
温于意听到这儿,身子一震。“全心全意的爱他?如今说得这么潇洒,只怕有朝一日,你会落得跟母妃一般的下场。父皇这人道似有情却无情。就这么一直给母妃希望,可却永远也不爱她。这世间女子皆以夫为天,嫁了他,若要离去,便只有下堂。”
“别拿我跟你母妃比。苏流水不是你想像中的人。流水从来都清楚知道自个儿想要的东西。”她打断他。
“若真清楚,你又怎会开头的时候选二哥,后来便又选了五哥?”他的声音最终还是拔高了。
苏流水听到这儿,淡淡的一笑。她轻叹道,“王爷以为我怎会如此?不如我给王爷提个醒如何?寻死前的苏流水,为何会被二王清零捧在手心。可心底却那般的不屑?”
温于意心中一震。“你在打什么哑谜?”
苏流水漠漠一笑。“王爷若能想明白,便会知道我说的话不假。”
太子府
温行云站到堂前,却见家中白绫处处。家里摆了口棺材。棺材里头置了些苏流水的衣物。前面摆了个牌位。张然跪在一边哀哀哭泣。
苏流水的娘亲蓝姑草也坐在一旁,不断的揩眼泪。
温行云两道眉毛蹙在一起,他猛的拔剑,把白绫全都斩落。那他这般,张然便跪到他跟前,道,“爷,您别这样,您让姐姐好好的去罢。”
温行云抬起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人没死,你们哭什么!你们摆什么棺材牌位?”他说罢,便又拿了那块牌位扔到地上,霹断。
接着又去霹那棺木。蓝姑草伤心欲绝。她又岂想摆出这种灵位来?可她能怎么办?“已经二十日了,能找的地儿都找了。她人没了就是没了。行云,你别这样了。让她好好的去罢。”
温行云面色一寒,他冷道,“岳母,流水不会扔下我一个人。她是祸水,祸水该一千年才是。她不会就这么走了。”他说到这儿,扬声道,“以后谁要再敢摆出她的牌位来,就自个儿下去领罚!”
躲在暗处的熹儿知道他在说她,便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爷,您别这样好么?夫人已经去了。您为了这事儿还把皇上得罪了。花了这么大的人力物力下去找她。可她却依然没有消息。爷,您醒醒罢!夫人没了!”
他面色一冷,咬牙笑道,“好你个熹儿,果然是你把他们叫来的哪。现在你连爷的话都不用听了么?”
熹儿赶紧摇头,道,“熹儿不敢!”
“不敢你还叫他们来!摆什么灵堂?现在你很希望她死么?她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他目赤如血,每说一字,便朝熹儿逼近一步。
“行云,这事儿是我错了。你别怨熹儿。然儿,咱们走。咱们走就是了!”蓝姑草说罢,便要去拉张然。
张然泪如雨下,“是然儿错了。这事儿不能怨熹姑娘,熹姑娘也是为了爷好!”
“爷的事儿,自个儿能作主。不需要你们为爷好!立刻叫人把这些东西收拾了。若是夫人今儿回来瞧见了不高兴,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赔!”温行云冷斥道。
“这是怎么了?”月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下轿瞧了眼一地狼籍,冷道,“行云,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灵堂的东西怎么能砸?”
温行云上前道,“母妃。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月妃着了一袭华贵红裳,淡淡笑道,“我来瞧瞧我儿子不成么?回来这么久,你竟一次都没进宫瞧过本宫,倒把心思全都扑在了你那短命的女人身上了。这叫为娘的好生妒忌。”
蓝姑草跟张然楞了许久,才对她行礼。她一见,赶紧过来扶起蓝姑草。“我道是谁生了这么个颠倒众生的女子出来,早就想瞧瞧了。今儿个一见,倒却真长了见识。”
她说罢,转了个身。嘴里便无声的吐出一句,不过如此。
蓝姑草面色苍白,她哑声道,“是流水命薄。不能陪伴太子左右。”
月妃面罩寒霜,唇角却隐出抹笑来。“怎么能叫命薄呢?她有太子的爱,纵是上了黄泉也不寂寞。不像本宫!罢了,今儿个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行云,还不过来跟你岳母赔罪?”
温行云不情愿的上前几步,低头道,“对不起,岳母大人。刚刚是小婿无状了。以后流水由我一人去寻。可若谁还说流水死了,小婿也不能保证是不是会比今儿更无状。”
月妃一听这话,唇角抿着一点薄怒。“行云,你就是这么跟你父皇说的?难怪他现在连见都不想见你!你从来都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怎能这么伤了父亲的心呢?你要找她,你就去找。母妃不会拦你。可你回过头来瞧瞧跟着你那一大群人。你也为他们想一想!你这般沉迷女色,成么?”
“那是因为母亲不能让父皇也沉迷女色!母亲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父皇给不起你,你就把他拒之门外。永不侍寝。母亲想要的东西,行云也想要!”他的手指骨格格作响。
月妃听到这儿,突然纵声大笑。“你父皇给得起的!可他的心却不是给了我!是!我确是一个失败的女人。可你是我的儿子,你怎能这么说我?怎能?”话说到这儿,她的泪便这么落了下来。
蓝姑草见着势头不妙,赶紧与张然告辞出府。
他们一走,月妃便哑声道,“今儿个,你父皇便是跟那女人见面的。我一路跟着他,最后竟在这儿跟丢了!温行云你告诉我,你父皇是不是你藏起来了?他现在人在哪儿?”
温行云缓缓的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对父皇到底爱谁不感兴趣。母妃爱跟踪就跟踪罢。我累了,想休息。”
他说罢,转身便走。正是无月之夜,他一步一顿的朝前走着。
“真是色令智昏!”月妃摇摇头,便这么转身而去。看来,今儿是不能抓到他们二人了。
她掀帘坐进轿子,冷冷扬声,道,“摆驾,回宫。”
她一走,温行云便穿庭过廊,进了希月阁。他负手立于院中,冲着黑暗的屋子淡冷扬声,“她走了。父皇。您可以出来了。”
屋里燃起一点火光。皇帝打开房门,瞧着温行云。“既然来了,就进来喝杯酒。”
温行云点点头,这便进了屋。
皇帝取了杯酒饮下,道,“这月妃鼻子真灵。朕才一出宫,她就知道了!”
温行云懒懒的瞧了他一眼,坐下为他倒了杯酒。道,“母妃一生心之所系便是父皇。父皇这般连夜出宫,她怎能不知?”
皇帝眉毛一皱,道,“爱朕却不愿意给朕侍寝,她把朕当成圣人了么?这却是个什么道理?罢了!今儿个朕连夜出宫是有话要跟你说。”
温行云敛下双眸,哑道,“父亲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半月前,青阳酒肆有一女子要花一两金子买青阳苦酒一坛。这消息第二日就传入朕耳里了。照理来说,你该对这消息起些反应才对。可你却像是没事人一般。行云,你身边有了虫子。父皇这回便是要来帮你捉虫的。”他说罢,便把酒杯一放。
温行云面色一变。他道,“一两金子买一坛酒?难道会是苏流水?她曾经买过这酒。也是花一两金子买的!她还活着是么?”他的声音又急又躁。
皇帝蹙眉,“这事儿的重点不在苏流水是否活着。朕已经宣布了她的死讯。那她就是已经死了!你身边的探子,怎会把这事儿瞒下了?探子里头若出了虫子,你就等于闭塞了眼睛。便什么事儿都办不好了。这可不是件小事儿。”
温行云应了声,道,“儿子知道。这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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