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具尸体,从现在的情况看,这群官兵和那几具尸体应该是对立的,如果告诉他们那些人是自己杀的,他们很可能会相信自己的身份。
“哦?”为首之人一愣,“你想让我们看什么?”
“回大人话,”袁晨也学着刚才士兵的样子抱拳道,“昨天罗汝才的一些部下逃跑时,在北城门外几十里的一个院子休整,恰巧被小人遇见,小人一举杀死了贺一龙,袁时中及罗汝才的两房太太。”
“你说什么?”为首之人突然大喝道。
袁晨吓了一跳,正欲抬头看,却被袁尚广一把掐住了脖子,“你竟敢胡说八道!”
袁晨觉得呼吸困难,艰难问道:“我……我说错什么啦?”
“你可知道,你面前的就是我的爹爹,奉新顺王之命驻守襄阳的袁时中袁大将军。你竟敢说你昨晚杀了爹爹?”袁尚广说。
“什么?”袁晨迷茫起来,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子!”袁时中面色凝重道,“竟敢污蔑本官是罗汝才的同党,你到底是何居心?”
袁晨有些发懵,一时语塞了。
“大人!小的知道是怎么回事!”正当她努力回忆,突然被一声喊叫惊扰,回头看去,是刚才被绑起来的那个男人。
“哦?”袁时中扭头看了一眼,挥了一下手,几个士兵将男人带了过来。袁尚广也慢慢松开了掐着袁晨脖子的手。
“你说。”袁时中对男人说。
“大人,”男人带着哭腔说,“小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小人有个要求,我说完之后,您能不能别杀小人,放了小人啊?”
“少跟我讨价还价,你讲是不讲?”袁时中怒道。
“是,是。”男人忙说道,“其实小人认识那个人,那个人叫本名叫袁忠实,是小人的堂兄,小人叫袁忠利……”
“谁问你叫什么了!”袁尚广喝道。
“是,是。”袁忠利忙说,“是这样,我和我堂兄原本都是农民,后来听说参加义军有钱分,有肉吃,还有女人……嗯,这比务农要强多了嘛,所以我们才当兵,不过还当了不到一个月。”袁忠利咽了口吐沫,继续说道,“可是在这一个月里,我们发现自己跟错了人,罗汝才这个人根本不考虑我们部下的感受。他本身很贪,打下的大部分钱粮都被他收入囊中了,只分给我们极少一部分。女人他不喜欢,就都杀了,让兄弟们干眼馋……我和堂兄本以为会小发一笔,可是一点都没捞着。所以趁昨天罗汝才被剿杀时,我堂兄就棋行险招,冒充袁将军,去和罗汝才的手下贺一龙会面,并承诺今天上午在城北有重兵接应他们,而贺一龙忙乱之中,竟也信了堂兄的话,承诺将身上的一半银票都分予堂兄……”
听到这里,袁晨恍然大悟,为什么昨夜那个假冒的袁时中会因为一点银票和众人大打出手,结果还被打死了,原来吴若杰早就看透他是一个为了钱为了女人的小人了。而且昨晚吴若杰曾说过,在罗汝才死后一个月,袁时中由于背叛被李自成杀掉。原来如此。不过听袁忠利这么说,看来罗汝才也并不是什么好人。至此,袁晨对罗汝才的好印象消失殆尽了。
“那你为什么没和你堂兄一起去呢?”袁尚广插嘴问到。
“我胆子小啊。”男人苦笑道,“这票要是干成了,能弄笔大的。不过要是干不成,被贺一龙认出来,难逃一死啊。就算没被认出来,这不,也被新顺王的侍卫杀了么?”男人说着,一指袁晨道。
“哈哈!”袁时中笑道,“看来还真是这位小哥出力啊,刚才老夫错怪你啦。”
袁晨不自在地笑了笑。
“那么,就有劳小兄弟,陪老夫就走一趟,去看看那几具尸体,也好为老夫正名啊。”袁时中对袁晨说。
不去恐怕是不行的,于是袁晨点了点头。不过正名有又什么用呢?袁时中,你只有一个月可活了。袁晨想。
士兵拉过了两匹马,袁尚广翻身跨上一匹,袁晨站在马前,却犹豫起来。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是在城里长大,没有骑过马,这么个庞然大物站在她的面前,她觉得有些害怕。
“上马走啊!”袁尚广催促到。
袁晨硬着头皮踩上了脚蹬,马“噗噜”一声喷了个响鼻,她吓得“啊”的一声尖叫,吓了周围人一跳,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四周,自觉尴尬,于是硬着头皮,慢慢爬上马背。
马队行走起来,袁晨吓得双手抱紧了马脖子,闭紧了眼睛,却想起自己还要领路呢,才勉强睁开双眼。
有马就快多了,出了北城门不久,袁晨就看见了那个院子,叫队伍停了下来。
袁尚广抢先一步进了院门,一些侍卫紧随其后,随后袁时中才慢慢走进院门,袁晨及几个士兵架着被五花大绑的袁忠利随后也走了进来,其余士兵在院子四周分散开来。
袁晨走到门房时,向左看了一眼。就在那间房里,她和吴若杰曾经那么亲密的在一起,在一起避雨,在一起烤火,在一起光着身子裹在被子里取暖,在一起……可是现在,吴若杰在哪里呢?他会不会也像她想他一样的想她呢?
走过门房,袁晨随袁时中慢慢地走到院子当中,袁尚广和侍卫们已经站在那里了,却正对着几具尸体发愣。
袁晨知道那几具尸体,被斩首的那些是李自成的手下,还有被自己枪杀的贺一龙和被众人活活打死的假冒的袁时中,也就是袁忠实。
不过当她走到近前时,却大吃一惊,也愣在了原地。
第16章 沐浴
院子里的尸体被堆成了一堆,还有被焚烧过的痕迹,所有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无头。
袁晨愣在原地,袁尚广和士兵们也面面相觑。倒是袁时中先开了口:“这谁这么心狠手辣?”
是呀,是谁呢?袁晨也很纳闷,怎么会所有的人头都不见了呢?虽然之前有几个人被斩首,但是人头呢?贺一龙和袁忠实被杀,究竟哪具尸体是他们呢?心狠手辣,难道是吴若杰吗?她不愿相信,可是好像又不得不信。
“难道就凭这几具无头尸,你就想告诉老夫,你杀了贺一龙么?”袁时中突然面向袁晨,声音不高,却厉声问道。
“嗯,回袁将军。事情是这样……”袁晨整理了一下思绪,只好从头说起。当然,她将吴若杰的戏份删除了。
袁时中、袁尚广等人听完袁晨的叙述,相互看了一眼。袁尚广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如果这几具尸体里真有贺一龙的话,他身上一定有罗汝才手下特有的纹身。”
“对!对!”被五花大绑的袁忠利突然喊道,“而且贺一龙的纹身还和我们普通小卒不同。我们普通士卒,只是纹有一面锣的简化图案。而以贺一龙的身份,他的锣边,应该还纹有一条竖线,指代锣锤……”
“搜!”袁尚广下了命令,几个士兵应声检查起尸体来。
“有了!”不大一会儿,一个士兵喊道。
一具无头尸躺在地上,身材魁梧,身上有明显被烧过的痕迹,不过仍能从胸口上看到袁忠利所说的图案——大圆套小圆和旁边的一道竖线。
“哈哈,”袁时中笑道,“虽然不能肯定这就是贺一龙,不过这必然是罗汝才手下的高级将领。”说着,他一指袁晨,“看来你立功啦。”
“还有小的,还有小的呢?小的也功不可没啊!”袁晨没说话,袁忠利却抢着说。
“你?”袁时中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哥哥冒充老夫,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还敢邀功?”
“袁将军,”袁忠利咧嘴道,“我哥他冒充您老人家,可是跟我没关系呀,我也知道他这样做乃大逆不道,所以才没跟他……”
“哼!”袁时中不屑道,“我看你们就是沆瀣一气。闲话少说,先找到你哥的尸体,老夫再依情形论罪。”
“是!是!”袁忠利忙应道,“我哥的尸体好认,他……他在一次战役中,失掉了半边睾丸。”
院子里所有人都笑了出来,唯有袁晨红着脸扭过头去,心想,少了半边睾丸的人,昨晚竟然也能带着女人出去厮混。袁尚广看了袁晨一眼,一挥手,士兵又检查起尸体来。不久,袁忠实的尸体也被找了出来。
士兵们又在院子里搜查了一圈,在左门房里找到了两具女尸,一个被刺穿了心脏,另一个被割断了颈动脉。
“看来你的手法够娴熟啊。”袁时中对袁晨说。
“啊,是……”袁晨应着,心想,连这个年代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如此评价,看来吴若杰的杀人伎俩真的很可怕。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自己倒是从来没动过手,反而处处保护……
正想着,袁尚广走上前来说:“爹爹,孩儿已经全部查过了,其他房间再无情况。”
“嗯。”袁时中点了点头,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转身问袁晨道:“这些,都是昨晚你一个人做的么?”
袁晨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些人被斩首后,头就扔在了院子里。你杀了贺一龙他们后,也并未割头,就去了襄阳。不过现在他们的头都不知去向,你怎么看?”袁时中又问道。
“我……我不知道。”袁晨想了想说。她真的不知道。
“会有两种可能,”袁时中说,“一,这些头被叛军的人带走了,留下一些无头尸体,以求混淆视听。二,这些头被义军的人带走了,以求领赏。”
在场的人听了袁时中的话,都纷纷点头。不过袁晨突然觉得毛骨悚然,难道真的是吴若杰吗?带着这么多的头颅上路,他竟然能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太恐怖了。
“不过,”袁时中继续说道,“如果是被叛军带走,怎么不将贺一龙的尸体带走呢?如果是被义军带走,为什么要将之前被斩首的几个义军兄弟的头也一并带走,却将尸体留了下来呢?”
在场的人听后,又都纷纷摇头,表示费解。不过袁晨终于认定了是吴若杰干的,只不过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做事向来就是这样,让人摸不透。
“不过不管怎样,我们今天也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袁时中又说,“叛军最后一个漏网将领贺一龙被斩杀了。叛军已经被我们一网打尽了。”
院子里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这还是要感谢我们这位兄弟,‘飞天狐狸’的助手,他叫……对了,你叫什么来着?”袁时中拉过袁晨,问道。
“大人,将军!”袁忠利突然插嘴道,“我也是有功之人,您能不能放过我啊?”
“住嘴!”袁时中怒斥道,“你也算有功之人?你知道你们冒充老夫,老夫将遭受多大的非议么?放了你?不将你凌迟,已经算饶过你了!”
袁时中话音刚落,只见袁尚广一个箭步上前,抓起袁忠利,举过头顶,随后猛地向自己的膝盖上一磕。
随着“咔嚓”一声,袁忠利几乎被拦腰折断,一声惨叫,死于非命。
袁时中看都没看一眼,对院子里的兵士道:“今后若再遇到姓袁的,当严加盘查,否则再有冒充老夫冒充老夫儿子冒充老夫七亲八故的,岂不是有损老夫的名声?”
“是!”士兵们应到。
“那么,这位兄弟。”袁时中又拉过袁晨道,“刚才话说了一半。还未请教你尊姓大名?”
“我,”袁晨顿了一下,刚才本想报本名的,可听袁时中的意思,好像避讳别人和他一个姓,于是她改口道,“我叫陈圆圆。”不过说罢,她又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多考虑就把用惯的网名报了出来。在这个年代里,陈圆圆是如此出名的一个女子,袁时中能不知道吗?即便重名了,这也是个女名啊,而自己却是男子打扮,这岂不是要露陷了吗?
不过袁时中却并无非议,只是“哈哈”笑了一声后,对众人说:“见过陈侍卫。”
包括袁尚广在内的所有人都纷纷向袁晨行礼。袁晨见大家没起疑心,才长出了一口气。
返程路上,袁时中带着一批护卫先走了。只留下袁尚广、袁晨和几十名士兵慢慢行进。袁尚广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袁晨也有一搭没一搭回应着。
太阳已经偏西,阳光把树杈当成了梯子,一格一格向下爬去,并不灼热的光映在了袁晨的脸庞上,使她觉得很暖。是的,秋日的夕阳就是这样,往往让人怀念,让人有无限的遐想。此时此刻的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吴若杰。如果在这如诗般的景色里,有他的陪伴,那一定是一幅完美的画卷。
在遐想中,袁晨渐渐趴在了马背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她太累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袁晨醒了。醒来后,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床上铺着清爽的蚕丝褥单,她盖着缎面的薄被,枕着散发着茶香的亚麻枕。床边,绫罗帷幔将大床拢在其中。
袁晨起了身,拨开帷幔,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暗红色的窗框门楣上,描绘着色彩斑斓的图案。红木的桌椅柜子,拐角处包着金边。松木的地板,正中铺着一块波斯毯。此刻,地毯上摆放着一个大浴盆,浴盆边点着几十只香蜡,将房间照得通明,盆里水汽蒸蒸,漂浮着玫瑰花瓣,浴盆旁站着六名女佣人,一个搭着手巾,一个擎着浴巾,一个端着皂荚香料,一个拿着茶壶茶杯,一个持着点心水果,一个捧着熏香。几名女佣人见袁晨醒来,纷纷下跪行礼,齐声道:“请公子沐浴。”
袁晨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想起了影视剧的镜头。经过一天一夜的劳累,她真的很想洗澡,不过谁会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下洗澡呢?何况自己现在冒充男儿身,如果洗澡,岂不是要穿帮了?再说这些姑娘怎么会好意思伺候一个男人洗澡呢?
袁晨正犹豫,房门一响,袁尚广走了进来。
他信步走到袁晨身边,笑道:“陈兄弟,你醒了?累坏了吧?洗个澡吧,然后我们去吃饭。”
袁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我不太习惯让人伺候,你让她们出去吧。”
“哈,”袁尚广笑着说,“你放心,这些都是佣人,没关系的。”
“不!”袁晨坚决地摇了摇头,“让她们出去吧。”
“嗯,好吧。”袁尚广犹豫了一下,摆了摆手,女佣人们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后,退出了房门。
“你也出去。”袁晨对袁尚广说。
“我?”袁尚广说,“我留下来陪你说说话吧。”
“不用。”袁晨说,“我习惯自己一个人洗澡。”
“那,好吧。我在楼下等你。”袁尚广说完,走出了房门。
袁晨锁好了门,又来到窗边。
这里是二楼,窗外就是花园。此刻,月已上了树梢,花园里很静。她稍微放了心,来到浴盆边,坐在凳子上,刚解开衣带,却又不放心地系上,随后站起身,将周围几十只蜡烛一一吹熄,只留下了两根照亮,随后才又回到凳子上坐下,把腰里的枪拔出来,放在一边,然后宽衣解带。
袁晨抬腿坐在浴盆边缘。虽说是“盆”,但是却大得很,别说她一个人洗,就是同时洗五个人,也丝毫不会拥挤。
她先将脚探进水里去,一种透人心脾的舒适感瞬间麻木了全身。她闭上了眼睛,将另一只脚也放了进去。
水慢慢地没过了她的小腿、大腿、臀部、腰部、胸部、颈部,她终于浸没在水里。水温微热,她闭着眼睛靠在盆壁上,感觉舒服极了。虽然在家经常洗澡,不过哪次都没有这次舒服。这真是一种享受。
袁晨先将摸爬滚打了一天的灰尘泥土清洗掉,又清洗了一下前一天爆炸时的一些小伤口,用皂荚涂抹全身后,又靠在了盆壁上。过了一会儿,她将一条腿高抬出水面,用双手抚摸着。
袁晨的腿很直,小腿没有丝毫的赘肉,却也并不肌肉凸显,而是光滑润泽得恰到好处。也许是从不暴露在外的缘故,她的脚很纤细。吴若杰不也曾为之着迷吗?看来自己的确是一个美女啊。她想。既然刚才已经承认自己叫陈圆圆了,就要演好陈圆圆这个角色。等日后有机会遇到陈圆圆本人了,一定要和她比一比究竟谁更美。不过自己的胸部不太丰满,不知道古代会有什么方法能予以改善呢?等有一天回到现代去,也好将疗法带回去,肯定会深受广大女同胞喜爱的。她泡在水里,抚摸着胸部,胡乱地想着。
泡了许久,袁晨大汗淋漓,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滴在水里。她将头浸到水里,憋了一会儿气后再探出来,待再大汗淋漓,再将头浸到水里,如此几次,她觉得汗出了个透,也筋疲力尽了。
她起身拿了些点心,狼吞虎咽吃了下去,感觉体力恢复了些,又拿起茶壶茶杯,倒了一杯茶喝下后,仍觉口渴得厉害,于是她干脆将茶壶捧起来,对着壶嘴,咕嘟嘟地喝下大半壶。
再坐回到水里时,她觉得舒服多了,也洗得差不多了,汗也不怎么出了,又憋了一口气后,她站起身来,跨出浴盆。
袁晨将浴巾围在身上,又拿起手巾擦起头发来。古代的手巾并不像现代的毛巾那样柔软,所以袁晨擦得颇为吃力,最后干脆把浴巾解开来擦拭。
正擦拭着,突听得门响,只听袁尚广喊道:“陈兄弟,洗好了吧?”
门闩被袁尚广推得吱呀作响,袁晨一惊,忙将浴巾挡在身前,“洗……洗好了。”
外面没有动静了,她正纳闷,突然房间另一边开了一道门,原来这房间有两道门,除了正门,还有个角门。
只见袁尚广推开角门走了进来,袁晨见状,吓得“啊”的尖叫了一声。
第17章 乱舞
袁尚广的突然闯入,将身体的袁晨吓得不轻,忙将浴巾挡在胸前,又吹灭了仅剩的两根蜡烛,躲在了浴盆后面。
可屋子里却并未完全黑下来,袁晨想起了中午在酒店门口遇到的那个士兵头目曾说起过今天是农历十八,也就是说,这是月亮在一个月当中最圆最亮的几天之一。此刻,明亮的月光洒在屋内,好似为一切涂抹上了一层水银,泛着亮晶晶的光。袁晨刚沐浴过后的丝滑肌肤也暴露在这银光之下,一览无余。
“你出去!”袁晨带着哭腔喊。
“哦?没想到会吓到你,我是给你送衣服来的。”袁尚广说着,走到桌边,将一叠衣物放在桌上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袁尚广究竟看没看到自己的身体呢?他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女儿身呢?袁晨躲在浴盆后面,好一阵胡思乱想。最后才想明白一个道理——应该先穿上衣服。
袁晨边自嘲边用浴巾尽力遮挡着身体,来到了桌边。桌上的衣物叠放整齐,最上面是一套湖蓝色大花绸缎外衣裤,旁边放着一双薄底软皮靴——这是这个时代公子哥特有的打扮。她松了一口起,以这些衣物看,袁尚广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了。再向下看去,是一套||乳|白色细麻刺绣短衫长裤——这是穿在内的,相当于现代的衬衣。再下面,是一条白色针织短裤和一双布袜,以及一个绣着牡丹花的大红色肚兜。
肚兜?袁晨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肚兜是古代女人的特有衣着,功能相当于现代女性的文胸。袁尚广为什么会拿来一个肚兜呢?他发现自己是女儿身了吗?没可能啊,自己一直伪装得不错呀。而且其他衣物也说明对方还是按照男人的打扮标准来准备的呀。难道是那几个女佣人落下的?袁晨有些莫名其妙了。
“陈兄弟,好了没有?马车等我们吃饭去哪。”门外的袁尚广喊道。
“啊,快了!”袁晨边应边拿起衣物迅速穿了起来。她将肚兜也穿在了身上,因为她不喜欢里面空荡荡的那种感觉,那会让她想起那次不愉快的夜店之旅,那次她就没穿内衣。虽然那次事件的后果和没穿内衣并没什么太大关系,不过她还是有了心理阴影。不穿内衣,那会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袁晨将枪别在后腰,走出房间,袁尚广正在门外等候。
“喔!”袁尚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叹道,“陈兄弟长得好秀气啊!”
的确,袁晨本就漂亮,又是刚刚洗完澡换了一套新行头。新行头很合身,衣服的束腰正将袁晨苗条的腰部线条凸显出来,裤子也不紧不懈地勾勒出了修长的美腿,小靴子又很合脚,使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清新的感觉。唯一的遗憾就是头发短,她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从没留过长发了。
“去哪吃?”她有些不好意思,岔开话题问道。
“还能去哪,就是我们初次照面的那里。”袁尚广笑着说。
袁晨想起了士兵头目的话,现在的城里,只有“襄阳第一楼”那一间酒店了。不过她也想起每逢每月初八,十八,二十八,酒店老板于万才的女儿于月婷就要陪兵士们玩乐了,今天就是十八。想到这里,她略有顾忌道道:“今天那里恐怕会人满为患吧?”
“哦?”袁尚广笑道,“你也知道于月婷?哈,我们就是要去凑这个热闹啊。边吃边耍,岂不快哉?”
“嗯……”袁晨想推脱,却苦无借口,现在她作为一个“男人”,找不到不去的理由,不过转念一想,去看看也好,自己也想见识见识在古代被奉为美女的女人到底长成什么样。
于是二人一并走出院子,上了马车。
车夫挥起了鞭子,“啪”的一声,马儿嘶鸣了一下,跑了起来,车子一震,袁晨“啊”的轻叫了一声,身子随惯性晃了一下。袁尚广忙一把扶住她的胳膊,笑道:“我就是看你不善于骑马,才叫马车的,没想到你坐马车也不习惯。”
袁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没说话。不过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十分细心。
片刻,马车就来到了“襄阳第一楼”外。袁尚广率先跳下,又扶袁晨下了马车。
袁晨抬头看去。此时夜色已深,战乱后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四周黑黢黢的,仿佛一座空城。不过这襄阳第一楼却是另一番景致,酒店的三层楼均灯火通明,里面人声鼎沸,不时有一些官兵骑马赶来,将马匹胡乱拴在门外后,疾步走进。
袁尚广对袁晨使了个眼色,笑了笑,迈步走进酒店,袁晨犹豫了一下,只好紧随其后。
酒店的一楼是一些吃喝的士兵,觥筹交错,逸兴遄飞。在袁尚广走进后,所有官兵都收了放纵起身施礼。袁尚广却并不理会,而是径直上了楼梯。
袁晨到过一楼,却没来过二楼,当她跟随袁尚广上至二楼时,才发现这家酒店原来别有一番天地。
酒店二楼中央是个舞台,周边都是餐桌,而二楼和三楼是通透的,也就是说,三楼相当包间雅座,可一览天井,二楼即是散席。此时二楼已经是人满为患,所有的士兵都大吵着,似乎是在呼唤谁出来。而三楼也几乎坐满,一些军官打扮的人在纷纷向下张望。
袁尚广没在二楼停留,直接上了三楼,三楼的军官们忙起身施礼,他略微点头后,走到一个包间前,一个士兵忙推开了房门,他信步走进去,袁晨略一迟疑,也跟了进去,随从们在门外分两侧站好,关上了门。
走进后,袁晨打量起这个包间来。房间不大,不过装修别致,四周布满了盆景鲜花,桌上摆放着酒水点心,墙壁上挂着名人字画。房间的角度很好,对二楼的舞台一览无余,却看不到三楼的任何包间,也就是说,二楼和三楼的人们都看不到这里。它的私密性很好。
“坐啊。”袁尚广说,袁晨这才坐了下来,却有些尴尬。袁尚广拿起一只梨,咬了一口说:“于月婷就要登场了,菜也马上就上,一会儿我们边吃边看。”
袁晨点了点头。这时,只听房门响,外面有人喊道:“袁公子,上菜了。”
“好。”袁尚广应道。
门被推开,几个青衣女子缓缓走进,每人手里都端着一道菜,众女子将菜纷纷摆到桌子上后,又缓缓退了出去。
菜肴很丰盛,并不像中午店小二说的只有牛肉和花生米。桌面上一共是十菜一汤。袁晨被诱惑得眼神专注——毕竟她已经几乎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看什么呀?吃吧。”袁尚广语气温柔地说道。
袁晨看了对方一眼,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慢点儿,慢点儿,饿坏了吧?”袁尚广笑道,为她斟了一杯酒。
袁晨拿起酒杯,仰头喝掉。这是白酒,可古代白酒却不比现代,现代的白酒动辄五六十度,而古代的白酒就像兑了水一样,毫无滋味可言。袁晨正巧饥渴难耐,就把酒当水喝了。片刻,菜肴几乎被一扫而光,一壶酒也被喝了个精光。
袁晨正吃着,突听得楼下一阵喧闹,有人高喊道:“来了!”
袁晨抬头看去,只见舞台中央缓缓走上一个绿衣女子。该女子长袍大袖,青纱罩头,怀抱琵琶,来到台中凳子旁,坐了下来。
女子屁股一挨到凳子,场子立刻鸦雀无声。女子先调了调音,然后缓缓弹唱了起来。袁尚广轻声对袁晨说:“她就是于月婷,现在唱的是南宋岳飞的《满江红·怒发冲冠》。我觉得这首词特别好,就是在形容我们收复河山的义军。”
对于民族英雄岳飞,袁晨十分了解。不过听袁尚广将一群烧杀滛掠的农民军比作忠心报国的岳家军,不觉有些好笑。
只见袁尚广闭着眼,摇着头,自顾自打起节拍来,配合着吟唱。袁晨探头看去,场地中于月婷轻颦柳眉,微启朱唇唱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曲唱闭,场子又陷入疯狂,兵卒们纷纷叫好,向看台上抛洒碎银。
又有几个粉衣女子登场,将碎银拾了去,将凳子抬走,又将琵琶抱走。
于月婷楚楚立在场中,场子又逐渐安静了下来。
一通鼓起,二通鼓起,三通鼓起,随后笙箫齐鸣,于月婷随着节奏舞动起来。
袁尚广又扭头对袁晨说:“这是唐代舞曲——《绿腰》。”
袁晨虽不懂舞蹈,但是对《绿腰》却很熟悉,因为在健身房做健身操时,这是其中一首配乐,曲调由慢到快,很适合健身时由热身到健身的步骤。
不过场地中于月婷的《绿腰》,却绝对不同于健身操,而是完全的唐代风格。隐藏在青衣下的酥胸微显,风情万种,绿袍下的蛮腰隐露,妩媚妖娆,纱裙下的交织,姿态万千。袁晨看着看着,不禁都有些嫉妒了。难怪后人看了都作诗为证——观《绿腰》舞之近感: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
坠珥时流?,修裾欲溯空。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袁尚广眯着眼,咧着嘴,一手揉捏着下巴,不住的打量着舞台中的于月婷,打量着她于狂舞中“不慎”露出的性感部位。袁晨看了袁尚广一眼,撇了撇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底生出了一丝醋意。奇怪,自己明明对这个男人没什么感觉啊,可这醋意是打哪儿来呢?不过话说回来,男人真不是东西,见到漂亮的女人,都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袁尚广这堂堂公子哥,襄阳城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然也被这风尘女子迷得失去了自我。真是可笑。不知道吴若杰是否也会像袁尚广一样,见到女人又是另一副嘴脸。真不知道现在的吴若杰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在这奇怪的年代里,究竟会遇到什么样的事,会遇见什么样的女人。如果遇到比自己还好的女人,他会忘记自己吗……袁晨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场地中的笙箫放了缓,静了音。于月婷也停止了舞步。亭亭玉立于舞台中央。
所有人都狂呼起来,碎银像雨点一样从二楼三楼向舞台落下。几名粉衣女子再度登场,准备将碎银拾去,却被一群冲上台的士兵纷纷抱住拉下台去。女子们纷纷尖叫,却被狂笑声湮没……
于月婷没有动,仍矗立于舞台中央。
只见一个士兵走上台,手持银票高喊道:“一百两!”台下士兵纷纷叫好。于月婷扭头看了士兵一眼,将自己的披肩脱下,露出如水般嫩白细滑的双肩,将披肩抛给了士兵。士兵像得到了宝物一般,将披肩贴在自己的脸上狂嗅着,乐不可支地走下台去。
第18章 湖心之亭
台下的兵士们见于月婷露出肩膀,愈加亢奋。袁晨偷眼看了袁尚广一眼,只见他正眯着眼微笑着,注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像是欣赏一出大戏般入迷。袁晨心里暗暗好笑,看来男人都是好色之徒,唯一不同的是,有些人敢时刻显露,有些人却羞赧掩饰。
袁晨不再理会袁尚广,也关注起于月婷来。只见于月婷裸露双肩,搔首弄姿,引得台下狂叫连连。
又一个士兵走上台,将手里的银票举过头顶,高喊道:“二百两!”台下欢呼起来。于月婷接过银票后,迈着舞步围着士兵绕了几圈,弄得士兵神魂颠倒。她随即停了脚步,轻抬双臂,将长袍脱掉,甩给士兵。士兵接过长袍,疯一般地亲吻着,跑下台去。
这群士兵为了得到于月婷的服饰,可真敢花钱呀。袁晨想。不过这样看来,那些钱也不是什么好来头,只有不义之财才敢花得如此痛快。看来之前在城外遇见的那个老者的话不假,这年头,还是当义军好啊,有肉吃,有钱抢,有女人玩,所以李自成的队伍才会发展得如此之快。不过只是集聚了一群吃喝玩乐之徒,照这样下去,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舞台上仅着短衣和宽腿丝裤的于月婷仍继续跳着舞,一曲过后,忽听得三楼有人喊道:“五百两!”袁晨侧脸看去,看不到其他包间的情况,不过却看到一个钱袋子从三楼向下甩去,砸在于月婷的脚边。
于月婷收了钱袋,又舞了一会儿,就慢慢地解衣,将短衣襟缓缓脱下,胸前只围了一只并不太大的红色肚兜,两只雪白圆滚的呼之欲出。
台下的士兵们疯狂了。
袁晨也睁大了眼睛,一是因为她从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识过脱衣舞,二是因为她见识到了于月婷极棒的身材,那一对胸器,的确是所有女人都渴望得到的,三是于月婷身前的肚兜,竟然和自己里面穿的肚兜一样,大红的颜色,上面绣着牡丹花。
袁晨腹中生疑,这是巧合吗?还是袁尚广的安排呢?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呢?一连串的问号充斥了她的大脑。
正想着,三楼又有一人扔下了一叠银票,高喊道:“一千两!让大爷看你的脸!”袁晨一下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向舞台上看去。
只见于月婷羞答答地撩开了面纱,人群中“哄”的发出了一声感叹,霎时间静了下来。
此时此刻,袁晨也看清了那面纱后的容貌——真是一张标志的美人脸,柳叶弯眉、月牙般带笑的眼睛、微显圆润的鼻子、红唇白齿、嘴角还有一对梨涡。
片刻后,士兵们才再度欢呼起来。袁晨有些嫉妒,作为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多男人为其陶醉,真是不枉活一回啊。
袁尚广回头看了袁晨一眼,问道:“怎么样?陈兄弟?你也看入迷了吧?我跟你说,这绝对是襄阳城第一美女。”
“哦?哦。”袁晨从小心思中挣脱出来,忙应道。
“那么,想不想和这样的美女共度良宵呢?”袁尚广又问。
“啊?我吗?”袁晨一愣。
“不,确切的说,是我们两个。我们和她喝一杯吧,也让你见识见识她伺候人的手段。说实话,我见识过一回,不过仅有一回。那真是让人,让人难忘啊。”袁尚广感慨道。
袁晨听后,有些脸红,自己也是女人啊,一个男人当着自己的面说别的女人如何会伺候人,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袁尚广见袁晨没表示,以为她默许了,便自作主张道,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银票,向楼下甩去,高喊道:“五千两!”
全场“哄”的一声,人群的马蚤动不亚于刚才于月婷摘掉面纱的一刹那。士兵们纷纷抬头看过来,看到站在扶手边的袁尚广后,都收敛狂放,纷纷施礼。于月婷也站在舞台上愣了神,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也深施一礼。
袁?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