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人想设计她与文策,结果被她识破了,那一刀是对方恼羞成怒后起的杀意;然后同样遭人算计的文策正好在那时被人带到现场,阴差阳错地救了她。
她下意识地就省去了自己与文策在偏殿共处一室的事情,觉得把这事告诉元惊澜也没什么意义,何况那一刀是自己捅的,解释起来又要废半天 。最重要的是已经发生了的事不重要,把幕后之人挖出来才是关键。
林迅乔在养病的头几天就让元一去给文策递了个话,意思是如果他找着了主谋,想到了什么法子反击回去的话,那么也算上她一份。
她相信文家此次差点吃了闷亏,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幕后之人,自己势单力薄注定无法成事,但却可以与文策合作,一起扳倒对方。
文策很快便回了信,上面写着:“乐意之至,静候佳音”八个大字。林迅乔看过之后便将它烧了,眼底闪着势在必得的凶光。
元惊澜夜里来了大概十天后,突然有一天就不再来了。林迅乔感到纳闷,便让元二去探听了一下消息,原来元惊澜最近天天进宫烦他的皇帝大伯了。
疾风作为一匹马,深感自己的压力和责任重大。早前一直被主子带着奔波于瑞王府和季府之间,现在它每天又要奔波于瑞王府和皇宫之间,自家的主子真是一刻也不得闲。
若说元惊澜那十天坐在林迅乔的床头都想了些什么,他想的最多的就是以后想天天这么看着阿乔睡觉。于是,他求娶林迅乔的决心更大了,每天天刚亮就进宫等元乾帝下早朝,对他软磨硬泡,死缠烂打。
元乾帝近来一听到“瑞郡王”这三个字就头大如斗。前有太傅府的人哭求他查明真相给个说法,后有这个倔强的轴侄子死皮赖脸地求赐婚,他有几次真的想一掌抡晕元惊澜,免得他在自己耳边嗡嗡个不停。
今日元乾帝在御书房批奏折,听门头的小太监来报,说瑞郡王又来求见了,他烦躁地喝道:“你们去给联将瑞郡王给拦住了,就说联不见他,让他回瑞王府好生呆着,否则联就不遂了他的心意。”
那小太监转头出去传了话,一会又回来战战兢兢地说:“启禀皇上,瑞郡王问,是否他回府好生呆着,皇上您就应了他的事。”
元乾帝狠狠吐了一口气,想了想说:“你去把瑞郡王请进来吧。”
很快,元惊澜便进了御书房乖乖地跪拜在书案前,“皇侄参见皇伯父,万岁万万岁。”
元乾帝低头挥笔批折,冷冷地道:“你今儿进宫还是为了求娶季大小姐一事?”
“是,恳请皇伯父成全。”元惊澜嗓门清亮地应道。
“你就这般稀罕季大小姐?联看她不过中上之姿,有些小聪明罢了,配你还是差了些点的,不如联将太傅府的文五小姐指给你如何?”元乾帝有心试探地问。
元惊澜闻言大惊失色,急道:“皇伯父饶命啊,皇侄才不要那个什么文五小姐,皇侄只想娶季大小姐。”
元乾帝见他饶命都喊出来了,不免有些觉得好笑,压住了笑意,淡淡地说:“那文五小姐长得花容月貌,又素有京中第一才女的美称,阿澜你真的一点也不动心?”
元惊澜一脸嫌弃地回:“管她是貌若天仙还是才华冠盖,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京中对她有意的世家子弟倒是多得很,我却是一点也不稀罕的。”
元乾帝搁下手中的笔,又问:“阿澜不喜欢文五小姐这样的,那绥远将军府的三小姐如何呢?联觉得她与你很是相配。”
元惊澜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个三小姐长什么模样,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皇侄对绥远将军府的三小姐全无印象,她是圆是扁是长是短皇侄压根也不感兴趣。皇伯父,皇侄不要其他什么世家小姐,皇侄只想娶季大小姐。”
“那你倒是跟联说说你为何那般喜欢季大小姐,非卿不娶呢?联倒没看出来她有多好啊。”元乾帝饶有兴致地问道。
元惊澜俊脸一红,微微羞赧地说:“皇侄也不知为何那般稀罕她,她长得不算太好看,脾气也算不得多好,但皇侄偏生喜欢和她待在一块的感觉。只要想着能与她一直在一起,便觉得很开心了。”
元惊澜的话触动了元乾帝内心最 的一小块。那里曾经也住着年少为情而狂的自己,还有那个清冷绝美的身影。她倔强地转头嫁作他人妇,就是不肯进宫做他的妃子。那时的自己也是有过爱的,原来自己也曾经那么纯粹地想要一个女人,只是想要她一人而已,与其他的皆无关。
元乾帝恍惚地回想起往昔,仿佛眼前的元惊澜就是从前的自己,他定了定神,严肃地问他:“阿澜现在不过是没见识到其他女子的好罢了,若万一有一天你见着了比季大小姐更喜欢的女子,那时你当如何呢?”
元惊澜斩钉截铁地回:“管他世间女子有多好,皇侄此生却是只想要季大小姐一人。”
“阿澜当真不悔?”元乾帝眼神有些飘忽地问道
“绝不反悔。”元惊澜答得铿锵有力。
元惊澜的答案与记忆中那个冷然却决绝的声音重叠起来,那句“绝不反悔”一直回荡在元乾帝的耳边,震得他的心微微 。
元乾帝收回神思,看着案首下方跪着的元惊澜一脸坚定,暗自感叹他还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对于赐婚之事心下却是有了计较。
与其猜测试探文策那只小狐狸求娶季大小姐的深意,不如成全了自家侄儿的一片痴心,免得那些不安分的人又拿此事大作文章。至少目前看来瑞王府与季府联姻不存在其他的盘算与目的,只是元惊澜的儿女情长罢了。
反观太傅府与季府联姻却一定是存了别的心思的。整个太傅府就是一个狐狸窝,太傅文渊是只老狐狸,尚书左丞文觉是只大狐狸,翰林学士文策是只小狐狸,个个都不是省心的主。
元乾帝大笔一挥,刷刷写下了一道圣旨,笑眯眯地对元惊澜说:“联应了你与季大小姐的婚事,阿澜你也得应联一件事,如何?”
元惊澜喜出望外,高声回道:“莫说是一件事,便是十件百件皇侄也应了皇伯父。皇上您说吧,要阿澜做什么?”
元乾帝捋须一笑:“这事联暂时还没想好,等联想到了再与阿澜说吧。现在你安心回府侯着,午时过后你便能听到好消息了。莫再来烦联了,去吧。”
“皇侄多谢皇伯父成全。”元惊澜朝元乾帝叩了几个响头,半咧着一张嘴傻笑,走路都是带着飘的出了皇宫。
元乾帝无奈一笑,对从旁伺候的顺公公说:“顺添,你一会去趟平国侯府,将联的旨意给宣了。不过去平国侯府之前,你派人先去一趟赌坊,押二十万两白银赌季大小姐花落瑞王府。哈哈哈……”
顺添见皇上又白赚了一笔,眼下正高兴着,忙恭维道:“皇上英明,奴才这就去办。”顺便自己也押上五千两身家狠赚它一笔。
第七十一章 落定
览月阁中,林迅乔正披了外衣,打算起身下床走动走动,突然红歌一阵风似地跑了进来,高声道:“小姐,小姐,圣旨来了,侯爷让你赶紧出去接旨呢。”
林迅乔暗道,皇帝这会颁什么圣旨?难不成又是上次那套,夸她两句,赏赐一些物什,就打算把这事盖过去了不成?他还真是精打细算哪。
等她到了荣至堂,侯府众人早已聚齐,连两位姨娘也来了,大人小孩主子奴婢满满地站了一屋。
顺公公见林迅乔来了,笑眯眯地说:“请季大小姐跪下接旨吧。”
林迅乔心想:还真是给我的圣旨,就不知道这次那个小气皇帝会赏些什么,总归是聊胜于无嘛,谁会嫌钱多呀。
林迅乔一跪,她身后的侯府一大家子也陆续地跪在堂中,听侯圣意。
顺公公捏着嗓子像唱歌似地念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平国侯府季修平之嫡长女季知行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瑞王爷之次子瑞郡王年已十七,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季知行待字闺中,与瑞郡王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瑞郡王为郡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 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突如其来的赐婚将林迅乔砸得有些晕眩,她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地就成了,看来元惊澜的死缠烂打果然起了成效。
一时间百感交集,她看着顺公公半晌就是忘了伸手去接圣旨。底下的季府众人早急得恨不得上前帮她接了旨。
顺公公见她发愣,心道这季大小姐莫非是高兴地傻了,忙又拔高了声音道:“请季大小姐接旨谢恩。”
林迅乔回过神来,叩了三个响头,高呼:“臣女谢主龙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平举着双手伸前,接过了顺公公手中的圣旨。
顺公公顺势搀起她,对季府众人说:“众位谢过恩了便都起来吧。”转头又满面笑容地对季修平和林迅乔恭喜道:“奴才给季侯爷和季大小姐道喜了,届时瑞郡王与令媛的婚礼,季侯爷可别忘了请洒家喝杯这牵线酒。”
季修平笑得是见牙不见眼,谦虚地回:“有劳顺公公了,这杯牵线酒是非您莫属啊。若这会公公有空,不如由下官做东,请您上云禧楼先喝个传旨酒如何?”
顺公公推诿道:“洒家还要赶着回宫给皇上复命呢,这酒啊还是下回再喝吧。恭贺侯府大喜啊。”
“既如此,那下官便也不留公公了,您辛苦了一趟,下官送您出去吧。”季修平一边送顺公公出门,一边往他的怀里塞了一叠银票。两人推搡了半天,最终顺公公还是收下了。
坐上回皇宫的轿子,顺公公摸出怀里的银票一看,季府果然财大气粗,季侯爷当真会做人。这一出手就是一千两,就连抬轿的那四个太监每人也封了五十两的赏银,给足了自己面子。
顺公公算了一笔账,今天就因瑞郡王和季大小姐的婚事,自己白赚了六千两,这二人当真是自己的财神爷,以后得供着点才行。
顺公公刚走,季府门前便燃起了鞭炮庆祝喜事。季老太太和季许氏也发了话每个下人都有赏银,一时间整个季府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林迅乔此时如众星捧月般,被季府众人围在堂中央,耳边尽是一片道喜声。她看着手中的圣旨,感慨颇深。
这并不是一份位高权重者赐予的一旨圣令,而是一个男子沉甸甸的情意,拿在手中竟觉得有些发烫,似乎自己有点承受不起这样的深重。
季知妍走过来笑道:“妹妹恭喜姐姐大喜,不知可方便到姐姐那里坐坐。”
林迅乔见她笑得真诚,眼神微闪,便知她有话同自己说,也笑了下,说:“谢谢六妹妹,咱们这便过去吧。”
二人同各位长辈拜了别转身就回了览月阁。季知意对着两人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口,“马屁精,假清高。”心底却是对林迅乔又羡又嫉。
季知妍进了屋,自行找了个位子坐下,问道:“姐姐的伤可好些了,父亲和母亲不让我等来打扰姐姐养身 ,是以妹妹现在才来看姐姐,姐姐不会怪罪吧?”
林迅乔微笑:“我喜静,你不来我高兴,你来了我才要恼。”
季知妍吃吃一笑,“姐姐说话真是越来越直白。”
“明人之间不说暗话,妹妹今日来找我,有何事?”林迅乔将手中的圣旨放在桌上,轻声问。
季知妍敛了笑意,阴狠地说:“那蒋婧容真是贼心不死,你道她都要嫁入国公府了,不去好好 办她的婚事,担心她的夫家,为何一直咬着你我二人不放?”
林迅乔闻言脸色微沉,这个蒋婧容自己好像很久没理会她了,一直以为她要嫁人了便能安分些,没想到她还是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回她又让你做什么?”林迅乔扣着桌角,想着怎样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蒋婧容。自己却是不想让她死的,让她痛苦的活才是最痛快的报复。
季知妍微红着脸,好似那事难以启齿,吭哧了半响,终是吞吞吐吐地说:“早前她得知瑞郡王每天都来府上探你,便让我假装偶遇去勾引瑞郡王。”
林迅乔惊愕之余却是笑出声来:“这个蒋婧容,亏她想得出来。”不过季知妍这两年真是出落地越发好了,隐隐有国色之姿。见过她的人无不夸她姿容出众,怪不得蒋婧容想出了这个美人计。
季知妍见她不怒反笑,心下没底,忙解释道:“姐姐放心,我对瑞郡王绝无那个心思,这事我一直敷衍着蒋婧容呢。只是她要胁我说若再无好音讯便要将那个锦囊交给母亲了。”
说到此处,季知妍的声音带了几分急切,道:“眼下姐姐已经赐了婚,五姐姐是一早就订了许公子的,四姐姐也配了蒋表哥,唯独我的婚事还拿捏在母亲手里。若是母亲看到了那个锦囊,还不知她会将我许配给什么人来作贱我呢。”
林迅乔低头沉思了一会,阴测测地笑:“咱们得想个两全的法子让蒋婧容主动交出那个锦囊,以后你不必再受制于她。相反,她还有把柄捏在我们手中,让她下半辈子都要看着你我二人的脸色过活。”
季知妍美目锃亮,忙问:“姐姐可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暂时还没有,只是一些不成形的想法,得看时机对不对。待赐婚的旨意传到蒋婧容的耳中,她必定会按捺不住,届时你再看她有何动静随时回禀于我。这一次出手我必要让她永世不得翻身。”林迅乔恶狠狠地说道,眸底幽光浮动,戾气毕显。
季知妍心下打了个冷颤,暗自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与她合作,而不是敌对。只是香雪那枚暗棋眼下到底该舍该弃,她却是一时拿不定主意了。最后,季知妍怀惴着纷杂的思绪回到了芳菲院。
与季府的欢天喜地相比,外界却是炸了窝。皇上赐婚瑞郡王与季大小姐的消息,不到半日便传遍了各世族官家和大街小巷。平日里与季府交好的几家很快就上门送了贺礼,一时间季府门前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
同样,京城各大小赌坊门口也聚集了一帮押注的赌徒,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哭,尤其是押了太傅府赢面的庄家简直是输得倾家荡产。就在上午一个神秘赌客突然押了二十万白银在瑞王府身上,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赐婚的圣令便传遍了全京城,他们根本就回天乏术,只能认栽。
文策当时正在书房凝神绘画,听到阿福报来这个消息时,手上一顿,一滴墨便滴在画上,很快就渗入纸背,晕染成一团。
“这么好的画,可惜了。”文策低声喃喃,将那副没画完的画蜷成一团,扔到了一旁的纸筒里。
“公子你没事吧?”阿福见自家公子神色莫辨,关切地问了一句。
“无事,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会想些事情。”文策将阿福遣出书房,一个人坐在窗前看了半晌天空,仿佛要将自己坐成一块雕像。
天将暗时,他才动了动身子,将那副画又拾起来,重新拿笔描摩。画中是一只通 黑亮的小猫,一双眼睛细长微挑、深邃清透尤为传神,只是看上去颇为熟悉,好似某人的眼睛。
文策看着那双眼睛微微一笑,心底不知为何竟涌出一股难言的失落和酸涩。他将画好的猫图晾干,尔后裱了起来,挂到了离书案不远的墙壁上。做完这一切,他才掩门离去。
第七十二章 云涌
礼部和钦天监的官员办事异常麻利。圣旨刚下的第二天,钦天监就着人要走了季知行的生辰八字,礼部的官员亦按照郡王娶妻的规制给足了皇家聘礼。
荣至堂中堆满了各色箱子,一打开金光耀目,这当中还不包括瑞王府的聘礼。除了绫罗绸缎外,每件饰品与摆件的底圈都刻有“内务府赦造”的标志,这样一来谁也不敢动她这些嫁妆的主意。
林迅乔让周嬷嬷和红歌将所有聘礼一件不落地登记在册,做好标记,届时谁要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私吞了她的哪怕一件嫁妆,她保证会让那个人横着出去。
元惊澜听闻圣旨已下,心内大安,拜别过瑞王爷夫妇后便去找章煜辰要亲自猎一对活大雁下聘。
两人在京郊晃了三天,终于被元惊澜打着了一对大雁。他忙喜不自禁地回瑞王府,将前些天已经备好的聘礼连同那对大雁一并装好,亲自带着王府卫队抬了六十八箱的聘礼绕着皇城走了一圈,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季府。
围观人群纷纷对季府大小姐表示艳羡。她不仅是皇上亲自赐婚的皇家媳妇,还得瑞郡王如此看重,猎了一对活雁来下聘。他们可是好几年没见着谁家娶媳妇这么费心思地去打活雁了,看来这瑞郡王对季大小姐确实如传闻中的情重。
元惊澜心下激动难耐,这两天常常犹觉得自己活在梦中,今天终于能见着阿乔了,不知道她是否也和自己一样这般喜悦快活。
季修平夫妇在流光厅接待了元惊澜父子,今天瑞王爷作为男方的主家代表出面与季府商谈婚事,双方将纳吉彩礼等诸事落定后,就等于正式结下了这门亲。待钦天监选定了良辰吉日,三月初三林迅乔行过十五岁及笄礼后便可出嫁了。
双方很快就将一应事情谈拢,宾主之间一边饮茶一边相谈甚欢。作为未婚妻子的林迅乔自然得来拜谢未来公公和夫婿,本来为避嫌她应该要戴着帷帽的,但她与瑞王爷和元惊澜是早就见过面的,双方便免了这项形式上的俗礼。
此时距皇宫刺杀事件已经过去一个月,林迅乔的伤也养得七七八八,基本痊愈了。元惊澜为求元乾帝赐婚,已有半个月没见着她,这会见了她身 还是保持正襟危坐的样子,眼神却是端不住了,不时地往她那里瞟。
林迅乔眼观眼鼻观鼻地坐着,一切按照规矩礼仪来。待双方终于寒暄完起身告别时,她才回给元惊澜一个微笑和一个安定的眼神。
看到她的笑,元惊澜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阿乔也是喜欢自己的吧,与自己成婚,她心里必定也是雀跃欢喜的吧。
这一笑如同一颗定心丸,将元惊澜这几日莫名的忐忑不安彻底地消除了,他如今只要好好地等着日子到来,将他的阿乔风风光光地娶过门便行了。
这两天林迅乔心里非常平静,她也很诧异自己在短暂的失神后,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或许那次元惊澜夜半翻墙时,自己就已经做好了嫁给他的心理准备,接下来的所有事情不过是顺理成章而已。至少自己的婚事目前一切都朝着自己设想的最好一面发展,暂时没什么可担扰的。
倒是前两天她收到了文策的来信,说那事寻着了一点蛛丝马迹,似乎牵扯了太子与三皇子两派。
太子一党设计暗害她和文策,她能理解,总归是私仇与公仇并存;但三皇子一派也参与其中她就有点想不通了。
惠妃和瑞王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三皇子与元惊澜既是堂兄弟又是表兄弟,论起亲疏远近他们之间的感情自是比别的皇子深厚。
瑞王府虽一向低调地不参与党派之争,但早已难免地被贴了三皇子一派的标签,若不是她了解元惊澜此人,她也会如外界一般地猜想瑞王府与季府结姻其实是另有打算。
按理来说惠妃和三皇子一党对瑞王府与季府两家结姻,应该很乐见其成才对,为什么转头又要设计她与文策呢?即便事成,季府与太傅府是会获罪,但同时也将季府与太傅府绑在了一块,间接地壮大了敌营。同时,在局势不明朗的情形下加深与大皇子一党的矛盾,这对他们并无好处。
除非事情的发展偏离了他们原本的设想,这样就能解释太子一党是怎么参与其中的,也能解释为什么对方不等 药生效来个当场捉 ,而是提前赶到偏殿让事情露了馅。
其实整件事情根本就是有两路人马角逐其中,计中计,连环套,有人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迅乔将自己的设想与文策在信中说了,因为事情牵涉到惠妃与三皇子,她更不打算将事实真相告诉元惊澜,免得他左右难做。
一天后文策回了信,厚厚的八页纸,将他的猜想与林迅乔的一结合,两人便推测和还原了当日的事件全经过。
惠妃和三皇子应是最早设局的那一方,目的只是将林迅乔与文策引到一室,并非想造成既定事实。他们打的算盘是将文策引到那个偏殿后,三皇子一派就立马出现,装作是解救林迅乔的那一方,顺便将整件事情压下。
他们只是想借由此事,把整件事推到太傅府头上,让元惊澜和季府以为是淑贵妃和文家算计了林迅乔,好逼迫她嫁给文策。这样一来太傅府与季府不仅联不成姻,还结了仇,而依着元惊澜的 子,必定也会与太傅府势不两立。
元惊澜与太尉府之间嫌隙颇深,瑞王爷与瑞世子对太子此人并不看好,瑞王府绝对不可能支持太子一党;若瑞王府日后再与太傅府不对付,也就不可能支持大皇子一派;五皇子年纪尚小,母家势弱,又不得皇上欢心,根本就构不成威胁,不在考虑之中。如此一来,瑞王府便只能站到三皇子的阵营中。
惠妃与三皇子设下此局,最大的目的就是想拉瑞王府与季府下水。届时夺嫡时机一到,大皇子与太子以及他们的母家都与这两府有仇,他们有且只能投身三皇子旗下,成为他们手中的刀。
太子一党得知了惠妃母子设下此局后,便来了个顺水推舟,在偏殿中下了 药粉,让事态变得更严重。
如果林迅乔和文策被人当场逮住通 ,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被陷害的那又如何,两人还是会落个“ 宫讳”的罪名,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林迅乔这辈子别说是嫁人了,不是一个死字就是出家做姑子。而文策轻则被终身剥夺入仕的权利,一辈子只能当个平民,重则是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回京,这对太傅府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整件事太子一党只是隐在背后推波助澜,到时候便是太傅府和季府查出什么来,也有惠妃母子挡在前头做替死鬼,根本就无凭无据能查到他们头上去。那 药粉想必早就被冲进偏殿的那些不明宫女和太监趁乱换掉了,除了双方当事人恐怕再无人知晓。
如果当日他们的计谋成功,太子一党这一招下来连消带打,不仅沉重打击了太傅府与大皇子一派,还将三皇子母子拉出来做挡箭牌,加深了两派之间的仇恨。等到这两派斗得你死我活,太子一党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此计还顺便将瑞王府也扯入其中,让元惊澜对三皇子母子生了嫌隙。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等于在元惊澜和三皇子心上种下一颗毒瘤,总有一日这颗毒瘤会让他们相互猜忌,互相残杀。
至于季府和林迅乔,不过是他们夺嫡路上的一个炮灰而已,死就死了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林迅乔逐字逐句地将那八页纸看完,咬牙恨声道:“欺人太甚”。乌玉一般的眼珠慢慢染上杀气,这是继绿柳死后,她再次涌上的那股冲天杀意,不死不罢休。
第七十三章 婚前混乱
太尉府中,厉驰婉惜地长叹一声,这是他这几日来不停重复的一个动作。付子谦恭顺地立在一旁,低眉垂眼,神情晦暗不明。
“唉,可惜了,当真可惜了,子谦如此精妙完美的局竟然只差一步便成了,只差一步啊……”厉驰走上前拍拍付子谦的肩膀,直叹天不助我。
付子谦的声音平静如水,温和有序:“文策此人素有急智,此局在他手中堪破其实也是预料之中。若他这般轻易地落入陷阱,那他就不是人人称赞的‘文算子’了。以文家的势力和文策的才智,恐怕很快就会查到幕后之人,大人,眼下咱们还是做好防御准备,谨避太傅府的反噬。”
“子谦所言有理,我必会让大家提高警惕,小心严防。想必皇上暗中也在盘查此事,在这风口上咱们是应当低调行事。”厉驰沉声应道。
“这事咱们却是算漏了一步,没想到阴差阳错地竟让皇上为瑞郡王和季大小姐赐了婚。大人以为,皇上此举是在抬高三皇子吗?”付子谦问道。
“据宫中的耳报来看,似乎是瑞郡王缠得皇上不耐烦了所以才赐婚的。近来皇上对三个皇子一律采取打压策略,照理来说他不会突然抬举三皇子。不过内里皇上究竟作何打算,本官却也猜不透他的深意。”厉驰绷着脸,流露出苦恼不解。
付子谦轻笑,“没想到瑞郡王倒是个儿女情长的。大人,这事既已成定律,咱们便不能再拿那三府的婚事作文章了,不过却可以让人放出声,到瑞郡王耳边吹吹风,让他知道季大小姐遇刺一事其实与他的好姨娘和好表哥有关。”
“此事却是一早便设定好了的,埋在瑞王府的那几颗棋子也是时候该动用起来了,近来他们的表现本官很不满意。”厉驰脸上滑过阴戾,那是一种对无用之人的鄙弃之意。
“瑞王府有瑞王爷和瑞世子把持着如铁桶一般严实,的确很难攻破。按照大人此前的布局,由内而外地分化瑞王府实乃一步高招,不过此事短期内恐怕收效甚微,大人还需有些耐 。”付子谦低声劝慰着。
“嗯。此事本官会再参议参议,接下来便要辛苦子谦多多留意太傅府与三皇子的动向了,一旦发现任何端倪立即禀告本官。”厉驰和言悦色地吩咐道。
“子谦明白,大人放心。若大人无其他事交待,子谦便先行告退了。”付子谦郑重地说。
“嗯,有劳子谦了。”厉驰看着付子谦的英姿身影,心内暗道,此子果然是一把好刀。
付子谦出了太尉府回到自己的屋舍,悄声进了书房的暗室将密报交与暗卫。待暗卫走后,他低声自语:“你把我当枪使,可你又何尝不是他人手中的枪柄呢。”神情似喜似悲。
平国侯府里,钦天监送来了林迅乔和元惊澜的庚贴批卦:“八字大合,天定良缘”。如此好的卦象,瑞王府与季府皆喜气洋洋。此次钦天监还送来了两人的婚期,择于今年六月初八完婚。
如今已是二月底,再过七八天林迅乔便要行及笄礼了,及笄礼过后她就得安心地呆在府里准备待嫁事宜。
林迅乔拿着那张大红批卦有些恍惚。三个月后,她真的就要嫁给元惊澜为妻了,即便是刚穿越到这个朝代的时候她也没像现在这般六神无主。
嫁人以后就意味着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打理家务……日子远没有当姑娘家时舒畅。最让她感到难为情的是要和元惊澜过夫妻生活。
她的心理年龄就算这几年一直没长,还停留在穿越那年的二十三岁,可这也足足比元惊澜大了半轮,真正的老牛吃嫩草啊。而且自己在那种事上真的是只见过猪跑却没吃过猪 ,不过听说元惊澜也从没近过女色。这样看来两人都是白纸一张,那啥就慢慢摸索着来吧。
想到这些林迅乔的脸不免有些发烫,她竟然想到了和元惊澜做那种事。唉,这春天一到,人果然就比较容易 。
她赶紧敛了心神,整理起聘礼和嫁妆事宜。皇家和瑞王府送来的那些聘礼届时会一件不落地当作她的嫁妆带到瑞王府,她现在考虑的是如何让季老太太和季许氏将林以心留给她的那些嫁妆吐出来还给她。
不过这件事她还真是多虑了,她嫁入瑞王府皇上御赐的婚事,季老太太和季许氏还真没胆敢在这桩婚事上动什么手脚,那可是扫皇家颜面的罪名,她们不会如此拎不清。
不管暗地里她们多不合,但面上林迅乔还是季府的女儿,她嫁到瑞王府代表的是便是整个季府的脸面。而姑娘家出嫁看娘家对她够不够重视,头一关就是看她的嫁妆有多丰厚。嫁妆越丰厚就说明她在娘家越受重视,待嫁到婆家后婆家也不敢小看这个媳妇,是以季老太太和季许氏根本不会也不敢在嫁妆上苛扣她。
因为只要她在瑞王府一天季府就永远是瑞王府名正言顺的姻亲,季许氏就是瑞郡王的丈母娘,瑞郡王也得喊季老太太一声祖母。更何况林迅乔嫁给元惊澜是给季府添光的事情,季老太太和季许氏恨不得她风风光光地出嫁,早日在瑞王府站稳脚根。
这样她底下的几个弟弟妹妹在说亲的时候也可以增值不少,季府一旦有什么事还有瑞王府罩着,不会坍塌。现在不知有多少人千方百计地想和季府打好关系,她们又怎会去得罪林迅乔这个“福星”。
钦天监送来批卦的第二天,季许氏就将这两天与季老太太拟好的嫁妆单子送到了林迅乔手中。
看着长长几页的嫁妆单,林迅乔不免咋舌:林以心的那些嫁妆不仅一件不少地全给了她,名单上还多出了许多首饰、田产、店铺,还有五万两的银票。这些多出来的是季府两房送给她的嫁妆。
直到此刻林迅乔才知道季府是多么地富有,一个女儿出嫁就陪了这么多嫁妆,当真是财大气粗。
怪不得早前皇后想设计她嫁给厉迪,季府身后的庞大财富是个人都会眼馋,而文策想求娶于她恐怕也是含了这个心思的。
结果她被招进了皇家,等于这钱又变相地流入了皇帝的口袋,他果然是天底下最会打算盘的人。
自从婚期定了以后,林迅乔就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一方面太后娘娘气不顺,派了两个严厉的嬷嬷来教她婚前宫规,她每天都要被那两个老妖婆折腾得死去活来。另一方面她要准备及笄礼的各项事务,整理嫁妆和挑选陪房、丫鬟的事情,整日里忙得是前脚不沾后地。
什么蒋婧容、太尉府、三皇子早被她抛到了脑后,她现在只想着快点了结了婚事,然后腾出时间和精力来筹谋自己的事情。
她这边忙碌成一团,瑞王府那边也是不得闲,从瑞王爷夫妇而起至所有下人也都在为着元惊澜的婚事做准备。皇家娶媳规矩和讲究甚多,三个月时间也才将够他们用而已。
沈侧妃的偏院的客房里,赵家兄妹看着王府里四处忙碌的人影神色阴晦。
“哥哥,那边这两日又催着咱们动手了,你快想个主张吧。”赵梦君焦声道。
“慌什么,我自会想个万全之策的。你真是没用,来了这么久还是没能吸引半分瑞郡王的注意,否则我们何以这般被动。”赵柯鄙视地看了一眼赵梦君。
“那瑞郡王天生冷情跟我有什么关系,莫说是我,便是来了个天仙他也瞧不上眼啊。谁道他就是稀罕那个季大小姐了,我有什么法子。”赵梦君委屈地撇嘴。
赵柯拧眉狠声道:“那瑞郡王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当真是难以下手。花了这么多功夫让你学的季大小姐的一言一行居然也丝毫打动不了他,莫说是主上,我的耐心也快要被他磨光了。”
“那如今我们怎么办才好?”赵梦君俏脸微白,如果此次失败而回他们赵家就真的完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用一些非常手段了,不过却是要牺牲一下妹妹你了。”赵柯邪气地对着赵梦君一笑,附身到她耳旁将自己的计划细细地说与她听。
赵梦君红白着一张脸,娇喝道:“这种没皮没脸的事我才不干,我好歹是你亲妹妹,你竟然让我去学那些个姨娘们才用的 手段,你这是作贱我呢。”
“哼”赵柯讥诮地说:“你来瑞王府不就是奔着瑞郡王的妾室来的么,怎么这会开始假清高了?还是你以为自己有本事坐上那正妻之位?我奉劝你做人现实点好,季大小姐可是皇上赐婚的,既便她死了这辈子也轮不到你坐那位子。”
赵梦君红了眼眶,在赵柯藐视威胁的眼神下,惊疑不定地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他的提议。她太了解这个兄长了,不管她答应与否,届时他都会让她同意的。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赵柯笑了一声,目光暗沉地看向狂澜居。
第七十四章 心思
元惊澜近来的心情犹如掉入蜜罐中,每天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就连一向冷硬的面容也有了软化的迹象。
狂澜居的下人们觉得近日的三爷比往常好伺候许多,看来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三 就是三爷的克星,日后三 进了门,三爷的心情天天这么好,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也有好日子过。
元铭宣的亲事在年前就落了定,他的未婚妻子是五品京官太常丞黄家的嫡次女,两人的婚期订在十月初七。没想到半途皇帝下了一道赐婚元惊澜的圣旨,如此一来他这个做哥哥的只能排在弟弟后面成亲。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元铭宣异常冷静,他早已习惯了被人忽视的感觉。皇帝眼中从来只有元惊鸿和元惊澜这两个嫡出的皇侄子,他不过是个才学平平的庶出子,在众人眼中一向可有可无。
反正他不能承爵,不能入仕,一辈子就只能安生地当个王府庶出的二公子,靠他们养着一直到老死。
放眼整个王府,真正对自己好的只有母亲。当然,王妃和世子兄妹三人对他和娘亲并不算不好,该给他们的从来一份不少,也从未苛待过他们母子二人。
可有时候忽视比被责骂更可怕,他时常羡慕父王打骂三弟的样子,那才是真正的父子之情。虽然大哥样样出众,世人皆夸,可他知道府里这么多孩子,父王最喜欢的其实是三弟。
但他不敢也没有资格像三弟那般放肆,他怕自己一旦行为出格,父王便会彻底地厌弃了他们母子,所以他只能做个温顺听话的二儿子。
他从小便知自己的身份,也摆正了自己的位子,和母亲与世无争地过着平淡的日子。他?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