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他都舍不得放手,哪家他也不想得罪。
暂时按下这些心思,季修平客气地接待了元惊澜,两人在书房里半是研究半是闲聊,相谈甚欢地一直到日落黄昏,元惊澜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
林迅乔也知道元惊澜上门的事情,对于他的心意她早就明了,只是还没做好接受的准备而已。此时听得他急急找上门来,不由地笑他的傻气,心里却也涌上了一丝感动和甜蜜。
季府的门前最近出现了一道奇观,就是太傅府与瑞王府的马车每日辰时必到,申时离去,一直延续到大年二十九那日才停歇。过了年后这道奇观再次出现。
文策与瑞郡王都有意求娶季大小姐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京城各个角落,季府门前每天都聚集了各式各样想与文策和瑞郡王来个偶遇的各家小姐和落魄书生。
结果不仅人没见着,还被瑞郡王的铁面侍卫给赶了个灰头土脸,季府门前总算恢复了清静。只有带着那两府标志的马车每天雷打不动地停在那里。
据说京城的各大小赌坊已经开出了赌局,赌平国侯府的季大小姐最终花落哪家,太傅府和瑞王府的赔率目前看来还是一比一打平。
林迅乔听到元一元二报来的这些消息眼都直了,谁说古人欠缺商业头脑啊,这尼玛也太坑爹了吧。万一最后这两家都不成,她岂不是要被人笑上一辈子。
她最近的心情很不好,连周嬷嬷和红歌搬新家的喜悦也不能冲散她心里一丝一毫的不痛快。
她知道自己肯定又被一些不明人士拿来作伐,将她与太傅府和瑞王府绑在一起高调“作秀”,可恨自己身处深闺,无能为力。
半夜,窗口传来了“叩叩”两声轻响,她以为是元一元二有事要禀,便披了衣服来到外屋。
待看到转过身来的那抹高大身影,以及在暗夜中熠熠生辉的俊挺脸庞,她惊讶地低呼:“元惊澜”,却是连名带姓地叫出来了。
元惊澜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林迅乔,一张诧异的菱形小嘴微微张着,漂亮的凤眼微微圆睁,带着还没睡醒的惺忪,就像他从前见过的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可爱至极。
他低低地笑开,轻声应道:“是我。”
第六十二章 夜的情话
夜,寂静;屋内,沉寂。
灯火投射下的两个身影,一高一俏,一刚一柔,看上去竟是天衣无缝地相衬。
男子一身玄青滚金绣边长袍,伟岸英挺的身躯散发着逼人的贵气与霸气,对着身前的女子表情却是不可思议的温柔,明锐的双眼带着愉悦的笑意。
女子一头如瀑的乌发长长地披在身后,素面朝天的脸庞带着睡醒之后的红润与慵懒,黑如墨漆的美目盈盈发亮。在灯光下吹弹可破的肌肤隐约可见细细的小绒毛,逗得对面的男子忍不住想要伸手感受一下它们的 。
烛火 发出“哔啵”一声轻微的响动,却惊动了内室两个一直只看着对方发愣的人儿。
林迅乔率先回过神,见元惊澜看自己的眼神太过热辣,便不自在地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将目光调到烛火上,问他:“你怎么来了?”
人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元惊澜这会根本没办法把目光从林迅乔的脸上转开,只是觉得今天的阿乔格外好看。他傻怔怔地回:“夜里睡不着,想着你这会在干嘛,便过来看看。”
林迅乔只觉得窘迫,她一直以为元惊澜是不懂说浪漫情话的那种古板男,可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三更半夜的自己肯定是在睡觉啊,还有他刚才那话的意思是在说想她吧,这要她怎么答话?
林迅乔觉得自己的耳根在他的热切注视下都开始发烫了,她越发地不敢看元惊澜,一颗心不受控地“砰砰”剧烈跳动起来。
元惊澜见她不说话,耳尖和脸颊均带着可疑的红云,那一抹最是低头的羞涩和柔情如春风熨烫过他的心。他迷蒙着一双眼,喃喃地低语:“阿乔,你真好看。”
林迅乔的脸“轰”的一下全红了,见元惊澜似被魔怔般的游离神情,又觉得好笑,心中暗骂了一句“呆子”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元惊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唐突了佳人。他手忙脚乱地解释道:“阿乔,你别恼,我适才不是那个意思。”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将这个在自己心里念了无数遍的名字喊出来,却发觉原来并没有那么难,仿佛他就该这般叫她,熟练地像已经叫过千百回一样。
林迅乔听他慌不择言,便有心逗他,故作生气地说:“你适才夸我好看,这会又说不是那个意思,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好看?”
元惊澜直接哑声了,好一会才磕巴地说:“不是,阿乔,你很好看,我并其他意思,就是觉得你好看……”一句“好看”颠来倒去地说上好几回。
林迅乔“扑哧”一笑,敛了逗弄他的表情,主要是觉得两人再这么谈话就太尴尬太暧昧了,便正儿八经地问他:“瑞郡王深夜到访,有何要事?”
元惊澜见她前一刻还笑颜如花,后一刻却肃着脸同自己说话,心下更是懊恼,越发地觉得自己把林迅乔给惹恼了。
他不得不恢复了正色,涩涩地说:“这么晚来打搅阿乔姑娘,只因一事压在心头不明,故想过来问问。”
林迅乔这会已经找着平常和他说话的语气,冷静地道:“瑞郡王有何事需要小女解惑的,不妨直言,但凡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元惊澜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敢直接问她“你会选文策还是选我”,只得迂回地说:“阿乔姑娘觉得文策此人如何?”
林迅乔快速又简洁地答:“深不可测。”这是她对文策的真实想法。
元惊澜凝眉,这个答案没法判断阿乔到底对文策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中意呢还是不中意?
他吭哧了一会又问:“那阿乔姑娘觉得在下如何?”声音隐隐 。
林迅乔突然明白了他问这两句话的意思,其实是在试探自己对他和文策的感觉,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如果两人真的向她提亲,她会选哪一个。
其实这段日子以来季修平夫妇和季老太太也在不停地试探她的想法,只不过她实在不放心把自己的终身大事交给他们做决定,每次都把皮球踢回给他们。
她想的很明白,如果自己真的要嫁给一个男人,那么这个男人就是元惊澜无疑。暂且不管他对自己有那份心意,最重要的是她与他在一起感觉还挺舒服,她心里把他当朋友,他是她目前觉得唯一可以跟自己相处过日子的男人。
林迅乔见他紧张,有心松缓他的情绪,冲他温柔一笑,说:“你是个好人,也是个朋友。”这也是她的心里话。
元惊澜一愣,这个答案应该是比文策那个“深不可测”好吧,至少她说自己是她的朋友。
他松了口气,心里却也有着失落。阿乔那么聪明,肯定已经猜到自己的来意了,只是她避而不答,自己也不能逼她应承什么,这事当真急不来。
元惊澜此刻已无来时的那股雄心壮志,天知道他是纠结了几天才想到半夜翻墙这个下下策的,却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因此,他的语气不免有些蔫蔫的,说:“深夜惊扰阿乔姑娘休息了,还望不要怪罪在下鲁莽之罪,不会再有下次了。”
林迅乔见他如被霜打的茄子没有精神,知道刚才的话打击到他了,又怕他在这事上打了退堂鼓,回头被文策那小子白捡了漏,只得补了一句:“你放心,我不喜文策此人,不会看上他的。”
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对,好像自己太过紧张和在意元惊澜的感受了,听到他耳朵里也许就变了味。
元惊澜听闻此言后的确两眼放光,他想的是,阿乔既说她不喜文策,不会看上他,那么她的意思莫不是在说她喜欢的是自己?
他顿时精神大震,容光焕发,嘴角的笑压也压不住,傻呵呵地说:“阿乔你等我的好消息,天一亮我便进宫请皇伯父赐婚。”这会又改回叫她阿乔了。
林迅乔凤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转变地也太快了吧,她就知道这个单纯又一根筋的小子会想歪,果然想得够远的。
她有心想说点什么,好阻止元惊澜头脑发热地轻易下决定,那厢元惊澜已经急不可耐地说:“阿乔,你好生休息,我现在就回府想想明日该如何跟皇伯父提这事。你等我的好消息。”一个翻身就从窗口出去了,林迅乔连他的衣角都来不及抓住。
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林迅乔悻悻地躺到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觉。元惊澜刚才那原地满血复活的状态太让人惊悚了,依他的 子估计明天真的会进宫请旨赐婚。不过仔细想想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反正总归是要嫁人,能将事情早点定下来也好,免得夜长梦多。
第六十三章 求旨风波
雷厉风行的元惊澜次日一早便拉着瑞王爷进了宫,在御书房门口等着皇帝大伯下早朝。
元乾帝下了早朝便被自己的胞弟瑞王爷给拦住了,直说有要事相商,请皇上移步御书房。
元乾帝移驾来到御书房时,就见到自家的小侄儿在门口从左走到右,从右再走到左,神情甚是焦灼。他暗道:“哟,阿澜这小子又闯了什么大祸,来找联为他摆平了?”
元惊澜见自家老爹将皇帝大伯给请了来,忙上前迎驾,拜了宫礼,跟在二人身 了御书房。
元乾帝见父子俩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心下咯噔,不会这次真闯出什么弥天大祸了吧?
他狐疑地问两人:“你们父子今日早早地进宫找联所为何事啊?阿澜,联看你好似急得满头大汗的,那便由你来说,究竟何事找联。”
元惊澜一张俊脸憋得通红,终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皇侄今儿进宫是请向皇伯父求一道赐婚的旨意。”
元乾帝刚拿上手的茶杯一滑,差点将茶洒到龙袍上。他捏稳了茶杯,诧异地看着元惊澜说:“这赐婚的旨意是阿澜你为自己求的?”
元惊澜点头应:“正是。”
“哈哈哈”元乾帝雄厚的笑声回荡在御书房,使跪在下首的元惊澜越发窘迫。
待笑够了,元乾帝对着瑞王爷说:“皇弟,阿澜总算是开窍了,你和皇弟妹以后不用再担心他会走歪路了,哈哈哈……”
瑞王爷低头尴尬地说:“是,他肯长进,臣弟与臣媳甚感欣慰。”
“不知阿澜此次是要向联求娶哪家小姐?可是外头一直在传的那位季大小姐?”元乾帝转头,语气淡淡地问元惊澜。
元惊澜此时已顾不得羞臊,红着脸应道:“正是季大小姐。皇侄仰慕她已久,还请皇伯父作主赐婚成全皇侄。”
元乾帝听完一脸为难地说:“这可真把联给难住了。前两天淑贵妃带着文翰林求见,也是向联求了这么一道旨意,请联赐婚于文翰林和季大小姐。这两家争一女,联实在是难下决定啊。”
元惊澜猛然抬头,满脸怒色,问道:“文策那小子也向皇伯父求旨赐婚了?”说完见身旁的父亲拼命向自己使眼色,便知自己情急之下失礼了,忙又低下头去不再直视龙颜。
元乾帝并无怪罪之意,点头沉声道:“是啊,比你早两日进宫求旨的,不过联还没答应。”
元惊澜听闻他说没答应,心下庆幸,还好自己今日进宫了,否则又要被文策那个卑鄙小人捷足先登了。他现在对文策是恨得直磨牙。
见自家侄子着急上火的模样,元乾帝暗道:“阿澜这傻小子这几年不声不响的,原来竟是早就看中了季大小姐,等着人家长大呢,怪不得几次三番地维护于她。”
他想到同样求旨赐婚的文策,他又是为了什么求娶季大小姐呢?阿澜这小子喜怒形于色,自己当然能看出他对季大小姐是真心实意的,但文策这只小狐狸暗地里和太傅府在打什么算盘?”元乾帝陷入沉思,把元惊澜父子暂时撂到了一旁。
二人见元乾帝拧眉思索,也不敢打扰他,只得屏了呼吸,等他回神了再作请示。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元乾帝的思绪却翻滚了很多遍,他决定还是将此事先拖住不应,静待各方的反应后再作决断。
元乾帝笑眯眯地对元惊澜说:“此事联也不好作主,毕竟季大小姐是季爱卿的女儿,这事联得先问过他的意思后才能给你一个明确答复。联只能答应你,在季爱卿没发表意见前,一定不会应承文翰林的请求,这样阿澜可放心?”
元惊澜心道,皇伯父这说了不是跟没说一样么,急得又要上前央求他答应,却被瑞王爷一把拦住磕头谢恩,将他半拖半拽地拉出了御书房。
二人走后元乾帝喝着手中的茶,对站在身侧的太监总管顺公公说:“顺添,你让人将瑞王府与太傅府求旨赐婚季大小姐的消息散出去,联要看看那几个好儿子最近都在忙什么。”
顺公公躬身应道:“奴才领命”,出了御书房后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皇上近来的心思真是越发的难猜了。
瑞王府的马车中,元惊澜气咻咻地看着自家老爹,不满地抱怨道:“父王,您适才拦着孩儿做什么,也许我再求求皇伯父他便答应了呢。”
瑞王爷轻叹,“皇上做事自有他的思量,你不可莽撞,小心触怒龙鳞。”
元惊澜泄气地坐到软垫上,眼神飘渺地说:“孩儿又岂会不知皇伯父的想法呢,只不过实是不忍心将无辜的阿乔拉扯进来罢了。孩儿只是想能早日求得圣旨,让文策那小子死了心,不再纠缠于阿乔。可眼下看这事却是越来越复杂了,不求旨的话也许还能平静些。唉……”
瑞王爷轻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阿澜能想到这些说明你是真明白了,身在皇家和朝堂,万般不由已啊。你切莫冲动行事,一切以皇上的心意为准,不要自以为是,更不要自作主张。看在你心诚的份上,也许皇上就成全了你。”
元惊澜闷闷地应道:“孩儿明白,父王放心吧。”
不到半日,元惊澜和文策向皇帝求旨赐婚季大小姐的消息就传到了宫中各大主子的耳朵里。太后、皇后、淑贵妃、惠妃、德妃……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太后老人家闻讯后心里很不痛快,一个是自己的亲孙子,一个是自己的亲侄孙,哪个都是人中龙凤,天子娇子。这些年自己为他们安排相见了多少的世家贵女,他们一个个地都瞧不上眼,却偏偏同时看上了平国侯府的那个季大小姐。
当日在皇后娘娘的寿誔上她也曾见过季大小姐一面,生得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让她表演才艺又推拖着不演,定是怕出丑才打退堂鼓的,这样看来也不是个有才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无才无貌无艺的普通女子却勾得她的两个前程似锦的孙儿为她争风吃醋,还真是个手段高明的狐媚子。
再想到那日厉迪当众求娶她的那一幕,太后越觉得季大小姐是一个妖气冲天的狐媚子,否则就凭她的家世、姿色和才情,怎能先后引得那三人求旨赐婚?
她心心念念地要将文妙彤嫁于元惊澜,不惜将她耽搁至今,断不会容许中途有什么意外发生。而且她也为文策相好了绥远将军府的三小姐高佳亦做正妻,自然也不会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上一脚。
太后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见一见那平国侯府的季大小姐了,看看她到底何德何能竟妄想攀上她的亲孙儿和亲侄孙。
三天后,来自太后慈宁宫的一道赏花贴将林迅乔砸蒙了。贴中点名道姓地要她参加,只能说是非 即盗。
元惊澜进宫请旨的当晚便派人将结果告诉了林迅乔,她早猜到事情不可能那么顺利,只是没想到文策居然也去求旨赐婚了。
对于文策突如其来的非卿不娶的决心,林迅乔心里的疑虑更重,只是她暂时还没想到文策想借自己做什么文章。
眼下更重要的是进宫面见太后的事,也不知是不是跟这两人求娶她的事情有关。若太后是为了此事而来,林迅乔觉得自己这次进宫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六十四章 为难
天刚擦亮,林迅乔和季许氏已经来到慈宁宫的大门前等着,眼见着其他家的女眷陆陆续续地进了慈宁宫,只有她们娘俩在日头底下一直从清晨站到巳时,才听到有宫女通传她们进宫。
此时两人的腿都已经站僵了,刚走起来还微微地打颤,咬牙坚持走了几步才算稳住了身形,一路勉强保持风范地进了慈宁宫。
林迅乔与季许氏暗地里对了一个眼神,皆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凝重。适才太后分明是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如此明目张胆地不待见她们,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林迅乔与季许氏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两人都紧绷着神经,一路低头随着带路的宫女走进一个景色雅致的庭园中,半步也不敢走错。
很快她们就被领到一个亭子前,林迅乔低头用眼风轻扫了一个四周,看到的全是颜色鲜艳的各色裙角和精致的绣花鞋,看来今日应邀的女眷也不少。
那宫女跪地向上首叩拜道:“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平国侯府家的女眷到了,正在亭子外头侯着呢。”
太后懒懒地说:“请她们进来吧。”
那宫女起身,来到亭前呼传:“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有请平国侯府季夫人及季大小姐。”
林迅乔和季许氏又随着她进了亭中,跪拜在地上高呼:“臣妇季许氏叩见太后娘娘千岁,皇后娘娘千岁。”
林迅乔同时高喊:“臣女季知行叩见太后娘娘千岁,皇后娘娘千岁。”
两人一直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半天也没人喊她们起身,坐在上头的太后与皇后仿佛根本就没听见她们的叩拜,兀自坐在那家长里短,笑语欢声。
林迅乔暗自庆幸出门前戴了护膝,否则今天自己的腿怕是要半废了。现在是早春地上还凉得很,跪久了难免寒气入身,于 无益。
她暗恨太后等人故意为难,却也只能捏紧了袖中的拳头生生受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过了大概一刻钟,太后才恍然大悟地说:“地上跪的可是平国侯府的女眷?来人啊,快快将她们扶起。”
接着又假惺惺地对在坐众人说:“这是哀家的疏忽啊。哀家适才与皇后等人聊得太过投入了竟没有听到她二人行礼,你们怎么也不提醒一下哀家。”
众人纷纷答:“不敢打扰太后娘娘雅兴,季夫人与季大小姐也只是刚到而已。”她们明知太后有意要为难季府女眷,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免惹祸上身。
林迅乔与季许氏谢过礼,挣扎着已然跪麻的 站立起来,有些摇晃地坐到了宫女给指领的座位上。
太后见林迅乔隐隐有些青白的脸,心内冷笑,就这病怏怏的小身板还敢肖想嫁入高门?哼!
太后故作关心地问:“季夫人,适才哀家不小心与皇后等人多聊了几句,怠慢你们母女二人,可别见怪啊。”
季许氏忙从位子上站起来,躬身答:“臣妇不敢。是臣妇与小女来迟让太后娘娘及众位贵人久等了,还望太后娘娘您不要怪罪才是。”
太后轻轻“嗯”了一声,又将话头转到林迅乔身上,“这位便是季侯爷的嫡长女了吧,上回在皇后的寿诞上好像也来了吧,就是哀家没什么印象了。”
上次皇后的寿诞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她居然说没印象,分明就是睁眼说瞎话,暗讽林迅乔长相普通,不能让人记印深刻。
季许氏只得顺杆答:“小女蒲柳之姿,当不得太后娘娘的青眼。”
太后闲闲地喝了一口茶,说:“做人应当如季夫人一样,要有自知之明才好。”眼神却是凌厉地看向林迅乔。
林迅乔微垂着头,装作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反正太后今天叫她进宫来就是为了撒气的,只要平静以对,暂时把自己当作一个垃圾桶,让太后等人吐完槽后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太后见林迅乔一副呆头鹅的样子,暗骂她装模作样。明明当日在皇后的寿诞上狡猾如蛇,这会却想装傻充愣地躲过去,当哀家是那等无知小儿好糊弄吗?
太后的眼神沉了沉,语气却异常平和地说:“季夫人,近日哀家听闻了一个传言,说是瑞郡王与文策都有意求娶贵府的嫡长女,不知可有此事啊?”
季许氏压下心中的惊慌,冷静地回道:“禀太后娘娘,臣妇不曾听闻此事。倒不知这传言是从何处流出来的,臣妇回去一定禀明了侯府彻查此事,这分明是有人故意要败坏小女的名声呢。”
“哦?能得瑞王府和太傅府看中,这不是许多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么?怎么季夫人好似很不情愿啊?”太后凉凉地问。
季许氏掐了掐自己的指尖,痛意让她更清醒,她恭敬地答:“正如太后娘娘所说臣妇做人有自知之明。那些流言不过都是些没影的事,是一些无聊的小人乱嚼舌根,臣妇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一旁的皇后笑语嫣然地说:“不过本宫却是听说那瑞郡王与文大人每到沐休之日必去季府报道呢,倒不知季府里藏了什么宝贝,惹得他二人频频上门?”眼睛却是意有所指地看向林迅乔。
季许氏早料到她们会拿这事作伐,便将事先想好的托辞一一说出:“我听侯爷说瑞郡王是去找他研究一本前朝大师的诗作的,而文大人则是与他讨论一些画作,具 的他们谈些臣妇便不知道了。他们每次都是关在侯爷的书房里洽谈的,除了服侍的小厮丫鬟外,根本没人敢靠近书房一步。”
太后闻言怒火更盛,这二人为了那个狐媚子居然连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都使出来了,看来那事倒不是坊间在捕风捉影而是却有其事了。
她阴郁地看着老僧入定般的林迅乔,问她:“倒不知季大小姐是如何看待这事的?哀家却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呢。”
季许氏刚想推辞,却感到桌下的衣摆被身侧的嫡长女扯了两下,便知她有话有说。何况今日太后有心为难于她,自己拦得了一回也拦不了第二回。
林迅乔站起身,恭敬地道:“回禀太后娘娘的话,臣女与家母一样未曾听说过此事只言半语。臣女一直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自家的前院都甚少踏足,家父的书房在哪至今都不知晓,更遑论外头的风言风语了,根本就吹不到臣女的耳朵里。臣女对此事确实一无所知。”一派坦荡模样,看你能耐我何。
太后暗骂,果然牙尖嘴利,还避重就轻地捡了问题来答,哀家偏要你表个态。她笑吟吟地说:“季大小姐悟错哀家的意了,哀家问你的是倘若真得了瑞王府和太傅府看中,你是如何想的,又会做何选择?”
林迅乔心下一沉,太后的这个问题很是刁钻。
如果她回答自己高攀不起这两家,到时候真与其中一家结亲了,那就是打自己的嘴巴子。这么多人在场都是见证人,以后出门少不得被人说虚伪,她倒不是怕这个,而是怕被太后抓着这一点没事就来找茬。但如果她傻不拉叽地真从两家中挑选一个出来,只怕她就没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林迅乔思来想去,只能跟太后玩文字游戏了。她垂头怯怯地说:“臣女惶恐,从未想过太后娘娘说的这个如果,是以不会答,还请太后娘娘恕罪。”说完跪在地上叩了几个响头。该服软的时候就要服软,谁让形势比人强。
太后气极,这是跟她耍起无赖了,当下带着怒意问道:“你是不会答呢,还是不敢答?”
林迅乔已经打算将软弱装到底,摆出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不停地磕头喃喃道:“请太后娘娘恕罪,请太后娘娘恕罪……”只重复着这一句,其它的什么都不说。
她倒要看看太后的脸皮有多厚,当着众贵妇小姐的面欺负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自己年纪小可以耍无赖装无知,太后你一把年纪了好意思么?
这个场面落在其他人眼中俨然就成了太后娘娘为难一个小姑娘了,虽然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今日太后就是为难季府女眷的,但这也委实太难看了。
太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见场中女眷的神色隐隐露出一丝不忍和尴尬,便知自己心急做得有些过分了,再这样下去丢的可是自己的脸面了。
她只得压住心中的怒火,摆出和蔼可亲的嘴脸,温柔地说:“季大小姐快起来,哀家适才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却将你吓到了。你放心起来吧,哀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林迅乔心想落个胆小的名声总比丧命好吧,当下谢了礼抽噎地坐回位子上。
此后赏花宴全程她一直都摆出那副吓得不轻的模样,任谁跟她说话都嗡声嗡气地答,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几次下来众人觉得没意思,便不再找她麻烦了。
淑贵妃与惠妃一直暗中观察着林迅乔的表现,事后二人对她皆很满意。能伸能缩,刚柔并济,心思灵活机敏,怪不得瑞郡王与文策都看上了她,能将她娶来定是个睿智的贤内助。
林迅乔以为自己今天总算有惊有险地度过了,哪知更大的陷阱还在后头。
第六十五章 局中局(一)
赏花宴结束后,太后带着皇后与一众妃嫔起驾回了宫,林迅乔和季许氏与文妙彤等人道过别,便想出宫回府。
待众人各自散的周围只剩下她和季许氏以及来时带路的那个小宫女外,出宫的僻静小路上再无他人。
此时,前方来了一位内庭姑姑,对二人出示腰牌后,对季许氏说:“季夫人有礼,奴婢乃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黄姑姑,皇后娘娘请您到坤明宫一叙。”转而又对林迅乔说:“季大小姐可先行出宫在府轿内等着令堂,皇后娘娘只有简单几句话要交待罢了,耽搁不了二位多长时间。”
季许氏无法,只能和林迅乔暂时分开,跟在那黄姑姑的身后往坤明宫的方向行去。林迅乔则依然紧跟着在那小宫女的身后往外走,进宫的时候她低着头其实是在熟记路况。皇宫太大,岔路又多,若不记清路很容易被人带入不该进的地方。
见那小宫女确实按来时的路走,林迅乔微放下心,正要拐出慈宁宫时,右前方又来了两位宫女将她拦住了,说:“淑贵妃娘娘有请季大小姐到重华宫一叙。”一并将那个带路的小宫女给打发走了。
林迅乔有心想拖延时间不去,那二人却一左一右地将她夹在中间,推推搡搡地往右边的岔路走了。
此时路上除上她们三人鬼影也没有一只,林迅乔喊救命也没人听得到,就算有人有听到了也未免有胆子管。
这二人口口声声说是淑贵妃的人,要带她去重华宫,她根本就无从判断真伪,更不知道她们要带自己去向何方。
打昏她们或杀人灭口然后自己逃跑出宫?林迅乔边走边想,觉得哪个法子都行不通。万一人家真的只是找自己聊聊,她这动静却是太大了,届时才是真的惹祸上身,有口难言。
“既来之,则安之”林迅乔最后只能如此安慰自己,随那两个宫女来到了一处不知处于哪个宫的僻殿中。
“请季大小姐在此稍候片刻,奴婢们先去前殿请示贵妃娘娘,再来宣召您觐见。”其中一个宫女如是说道,领着另一个宫女转身就要走。
林迅乔急忙抓住其中一个宫女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两位宫女姐姐,臣女胆小,不敢独自一人呆在这里,可否请一位姐姐留下来作陪?”
被抓住衣角的宫女轻轻地拂开林迅乔的手,笑道:“季大小姐莫怕,只是如意姐姐一人去禀告主子,奴婢会在殿外候着,您若有事便唤奴婢一声。这偏殿中还有其他服侍的宫女太监,这会正是换班的时候,一会他们便到了,请季大小姐进殿安心稍候,无需担忧。”
林迅乔心中暗道:这么巧挑个他们换班的时间将我引到这空无一人的偏殿中,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在等着我,不担忧才怪呢。
她下定主意不管怎样都要留一个人下来陪自己,就算是死也得拉个垫背的才行。她正欲伸手抓住那个宫女,却被那人灵巧地避开,看起来竟是有些功夫底子的。
林迅乔心下渐沉,这深宫之中果然藏龙卧虎,刚才那二人敛了气息和步子,自己居然没察觉出来她们是练家子,看来自己今天是走不脱了。
那二人说完兀自向林迅乔行了礼,便退出殿门,将门掩上。林迅乔贴在门上听闻一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另一人却门神般地立在门前,显然是负责盯梢的,以防她逃跑。
林迅乔冷静下来,慢慢地围着殿中绕上一圈,将整个屋子仔细勘察。其他的窗户都从外面被封死了,只有那扇大门是唯一的出口。
屋子里能藏身的地方只有桌底、床底和衣柜,但这三处目标太显眼了,藏了也能很快就被有备而来的人揪出来,届时更是百口莫辨。
她抬头看了看房顶,只有那处房梁勉强能够藏下自己了,希望布局的人遗漏了自己会武功一事。
林迅乔正暗自计划逃跑路线时,突听前方传来门开的声音,有一道颇为耳熟的男声传入耳中,很快又传来大门紧闭的声音。
她闪身躲到屏风后面,待那个男人的身影走近时,飞仆而出,想将他撂倒在地。却不想对方也有些身手,听到身后的响动便转过头来反手攻击,待两人看清对方的脸时,齐齐又收了手,却因为惯 林迅乔还是往前扑了几步,当场被文策抱了个满怀。
感受到怀中的 ,文策低低笑开:“策以为这殿中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洪水猛兽呢,没想到竟是季大小姐 。早知如此,策便早些进来了。”
林迅乔甩开文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问:“今日之事,你是否有份参与?”
文策摇头,笑答:“策今日是奉了皇命进宫,正待离去时,有宫女来请,说是淑贵妃要见在下,我便跟着来了。”
林迅乔却是不信,讥诮地说:“淑贵妃身边的人你应该比较熟悉才对,怎会那么轻易地落入圈套,分明是你们合伙有意坑我入局。”
文策敛眉一笑,道:“看来季大小姐对策实是误会甚深。其实那宫女来请时,策并无感觉不妥,不然又怎能有这个和季大小姐单独相处的宝贵机会呢,说来策却是要感激他们呢。”
林迅乔蹙眉低喝:“你少给我油嘴滑舌。都说你是这天下第一聪明人,眼下这情况你还是想想辙该怎么办吧,我可不想落个与你私下相会的坏名声。”
文策正了色,不再嘻皮笑脸,颇为凝重地说:“适才我一路走来,感觉到四周有人潜伏的气息,看来布局之人是想要瓮中捉鳖。你我二人想逃出去,绝非易事。”
“妈的,这群王八蛋。”林迅乔咬牙骂道,心下却已相信文策所言。
今日之事应该不是文策一方布的局,此事一旦被发现他们两个都难逃“ 乱宫讳”的大罪,不仅是他们自身难逃罪责,两家都会被牵连其中。此事对大皇子一派和太傅府百害而无一利,他们绝不会为了促成自己和文策而做这种蠢事。
文策虽然听不懂“妈的”是什么意思,但后面那句“王八蛋”却是听懂了,他笑道:“季大小姐连骂人都别具一格,策发现自己对你真是越来越稀罕了。”
林迅乔满肚子火气正没处发,此刻见文策居然还有心情与她打情骂俏,当即压低了声音怒骂:“亏得世人还夸你什么天下第一聪明人,你明明知道事有蹊跷还上赶着送死,我看你是自视过高了。还有,你要死也死远点,连累我做甚。”
文策见她炸毛的样子越发地像一只生气时伸出利爪的野猫,看起来竟有些可爱的味道。
他心情颇好地说:“季大小姐这可是错怪策了,策也是被人领到了这偏殿之中才感觉到不妥的。那个领路的宫女的确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所以策早前并没起疑心,眼下看来她应是被人收买了。”
林迅乔略平复了心情,冷然道:“现在并不是解释和分析谁人布局要害我们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出解决之道,我怕再过一会那些人就要来捉 了。”
文策走到点燃的香炉前,细细地嗅了几口,他刚才似乎闻到了一股诡异的甜香,这种香通常是妓院里那些花姐儿为了加深闺房之乐才用的。
林迅乔见他脸色突变,忙问道:“这香炉有问题?”
文策的脸阴如黑墨,轻声应:“香料中被人加了 的药粉,看来今日那些人是真的打算将你我二人捉 成双了。”
“我靠……”林迅乔恨极,忍不住地又爆出粗口。她问文策:“你今日进宫有否带暗卫,可否让他们将潜在外边的人清理干净?”
文策的脸色越加难看,说:“适才进殿时我已经暗中发出信号联络那二人,却迟迟没有回应,恐怕他们此时也被人缠住了,分身乏术。”
林迅乔本不想在文策面前暴露自己的实力和暗卫,可是时间紧迫,容不得她考虑再三。当下她便施展出身手,灵巧地攀上房梁,朝房顶的瓦砖轻叩了三声,这是她与元一元二之间的紧急暗号。
很快屋顶上也传来三声轻微的叩动,林迅乔隔着瓦砖说:“元一元二,你们速去查探今日瑞郡王是否进宫,若他也来了,将他速速带到此处,就说我有难请他相助。”
那头传来元一气息不稳地声音,道:“主子,属下和元二适才也被不明人士给缠上了,对方来势汹汹。元二正拖着他们呢,属下也是好不容易才能赶来通知主子的。属下这就去找瑞郡王,主子一切小心。”
林迅乔焦声道:“你和元二也要多加小心。”那头却已经没了元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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