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一样。
那些人见林迅知如此无赖狡诈,却又拿她没辙,只好按她的吩咐退到两丈之外,愤恨地看着她。
“喂,你们听说过什么叫’人彘‘吗?如果没听说过,我今日便亲自演示给你们看,必让你们大开眼界。”林迅乔一边削人棍一边解说。
“所谓’人彘‘就是把人的四肢全部剁掉,挖出眼睛,割掉耳朵,拔去舌头,只留下一个身子,然后用药水将他养在罐子里,让他生不能生,死不得死。”林迅乔说到这里,抬头挑眉一笑,仿佛厉鬼上身。
“我才刚做到挖眼睛,割耳朵这两步呢,接着要干什么呢?不如先拔舌头吧,免得他叫得那么难听,影响我的心情。”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撬开那男子的嘴,使劲拔出舌头,一刀将其割下,然后往那些人面前一扔,哈哈大笑。
那些人在听到林迅乔说人彘的时候就已经毛骨悚然了,这会见一条还在活蹦乱跳的舌头丢在自己眼前,拿刀的手竟隐隐地抖动了两下。
他们的同伴此时已经面目全非了,一张脸鲜血淋漓,还挂着没割干净翻滚在外的皮 ,眼耳口鼻全被扔在地上,像被野狗咬过一样,惨不忍睹。饶是见惯了鲜血和酷刑的他们,此时也不由地对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升起了惧意。
林迅乔要的就是让他们怕她,见这些人的气势比刚才弱了许多,林迅乔便知道削人棍的效果达到了,但是还不够。
她歪着脑袋,露出极其困扰的表情,看着那些人说:“喂,你们说接下来是砍手好还是砍脚好啊?我觉得还是先砍脚好了,免得他想逃跑。”说着拿起匕首就往那个男子的左脚踝砍去。
匕首太小,不好砍,她就改成慢慢锯,一下一下磨着他的骨 ,疼得那个早已半死不活的男子张着满口是血的嘴发出“呜呜”的凄声。
那些人当中早已有几个不忍地别过头,不敢再看下去。林迅乔瞟了一眼,笑得却越发灿烂。
她又冲着那些人喊:“喂,这个匕首不好用,把你们的刀借我使使呗,要不然今天你们就看不到这个人彘了,多可惜呀。”
那些人红着一双眼恨恨地看着她,却见她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嗜血,凶残,又诡异地带着天真。他们已无语言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扔在油锅里煎烤,变成黑糊糊的一片。
第三十二章 杀祭
似是再也忍受不了亲眼看着这样的酷刑,那些人当中的一个小头目“刷”地从中站出来,对着林迅乔恨声道:“别以为我们拿你没辙,主子是要活的没错,但残废也是活人。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废了你。”
林迅乔闻言眨巴了下眼睛,脆声应道:“我信啊,我等着你们过来呢,横竖你们今天能带走的只有我的尸 罢了。”说完顺手将掩护在身前的血人一把推开,嘴角噙着一抹邪笑缓缓地向他们走去。
晨光中,纤细窈窕的身姿洒上了一层金芒,玉青色的花摆裙裾随着女子的走动荡漾出好看的波纹。自领口到腰间大片大片地染上鲜红,与青色的衣裙交相辉映,织绘出一幅触目惊心的图案,却又美得 。
他们看着越走越近的女子,原本乌玉一般的眼珠此刻变得殷红,充满了毁灭的杀气。并不十分出众的五官,竟因这样的变化散发出惊心动魄的美,当中几个人一时便看呆了。
林迅乔不想再与他们纠缠,是死是活来个痛快。她抽刀欺上,对着其中一个恍神的男人就杀过去,刀尖刚入 ,那人就呼痛躲开了。紧接着那些人左右前后地夹击林迅乔,她只能手脚并用,手臂上不可避免地受了些轻伤,有血溢出。
她不管不顾只沉着一张俏脸,对着人就砍杀,那些人见她不要命的发狠,均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他们退几步,林迅乔就逼近几步,摆明了要跟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
绿柳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她脑中“轰”的一炸,什么也无法思考,尖叫了声“小姐”,就往人堆里冲。
那边酣战正欢的一群人,突见一个粉红色的身影飞快地朝这边奔来,动作顿时一滞,有两人还被绿柳的巨大冲劲给撞倒在地,场面一时失控。
林迅乔心中着急,娇喝道:“我不是让你们在外面等我吗,你进来干嘛,快给我回去。”
绿柳见她受伤,当即红了眼眶,挡在她的身前,冲那些人怒喊:“谁敢伤害小姐,我就跟谁拼了。”说罢恶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接着骂道:“瑞郡王和福郡王马上就到了,你们一个个地都洗干净 等着把牢房坐穿吧。”
那些人见又来了个不要命的,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他们必须在两位郡王赶来之前将季大小姐带走,否则任务一旦失败,等待他们的将是严酷的惩罚。互相打了个眼色,他们一改刚才退避的打法,开始主动进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
林迅乔一把将绿柳推出包围圈,小心应战起来。她是个遇强越强的人,这些人激发起了她 内沉睡已久的嗜血因子,那些打在她身上的拳脚和擦过皮 的刀剑不仅没吓退她,反而让她愈战愈勇,眼底的那抹血色也越来越暗。
片刻功夫,那些人在林迅乔身上制造了不少伤痕,但他们的伤亡更加惨重。林迅乔出的都是杀招,不死不休,眨眼间又杀了对方四人。反观他们为保林迅乔的 命,下手不敢太重,打得畏手畏脚,自然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在一旁急得心焦的绿柳,瞅准了时机,猛得冲上前去死命地抱住一个男人的腰,对着他又踢又咬,竟生生地将他手臂上的一块 给撕咬了下来。
那个男人就是刚才说话的小头目。他阴鸷地抓起绿柳的头发,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的脸上立马现出五个手指印,嘴角也缓缓地溢 。
他把刀抵在绿柳的脖子上,冲林迅乔喝道:“乖乖地将刀器扔了,然后自缚双手双脚,否则我便将你的侍女做成那人彘。”
林迅乔“啧啧”地摇了摇头,走到离那男人三步远,说:“你实在不是个会做买卖的人,最大的筹码在我手上呢,那便我的命。除非你们不想回去向太尉府交差了,否则你敢动她一下,我立即死在你面前。”她这会其实是在拖延时间,只要等到瑞郡王他们来,自己和绿柳就能脱身。
那男人听完后呲眼欲裂,手上青筋暴出。他知道林迅乔是个不要命的主,想割下去的刀却怎么也下不了手,憋屈得他脸都绿了。
他对面的另一个男子早就忍耐到极限,这会见林迅乔受了钳制,又背对他,便想暗中偷袭。
他举刀砍向林迅乔的右肩,以为能得逞,没想到林迅乔有听风辨位的本事,转身一个回旋踢就将他踹出了一米多远。
与此同时,绿柳也看到了那男人在林迅乔背后做的动作,高呼一声“小姐小心”,便挣扎着想去扑救她。
混乱中,挟制着绿柳的小头目一个错手,锋利的刀刃便割破了她的喉管,温热的鲜血喷溅至听到声响后转过身来的林迅乔脸上。
在一片血雾中,林迅乔混沌地看着绿柳倒在地上,急速又大量的鲜血迅速顺着地板流到她的 前,浸透了她还没能抛上连理树的那只许愿袋。
她很想上去抱着绿柳,同她说话,可是她浑身都僵硬了,挪不开一步,只能睁着一双干涩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绿柳缓缓闭上的眼,把她的容颜牢牢地刻进脑里,心里。
红歌和元惊澜匆匆赶来见到浑身是血的林迅乔和绿柳,顿觉呼吸困难,四肢无力。红歌踉跄着扑到绿柳身边,眼泪如珠玉般簌簌往下掉,好一会才能开口叫一声“绿柳……”接着又是泣不成声。
林迅乔从来没想过红歌也会有这么尖利的声音,就像一支利箭穿透她的心,痛得她身子都蜷缩了起来。
太尉府派来的二十人,现在只剩下了七人。那些人一见元惊澜腰间的王府玉带,便知他就是瑞郡王,亦是难缠的一个角色。他们迅速扛起眼下还不能动弹的林迅乔准备翻墙逃逸。
元惊澜怒喝一声:“想走?”立马上前与那些人纠缠起来。
他自小跟着章姑父习武打马,拳脚功夫甚是扎实,此时又是狂怒之下,爆发出了比平常更强大的力量与速度,打得那七人连连后退。
那些人得知他是瑞郡王根本不敢与他真正交手,这可是个出了名的煞主,谁要敢惹急了他,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他都能将你揪出来。
元惊澜主力专攻扛着林迅乔的两人,其他人不管怎么堵他,截他,他一概灵巧地避开,就是卯足了劲狂打那二人,跟适才林迅乔那股狠劲没差。
那些人见情妙越来越不妙,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小头目立马从腰间掏出烟火弹,准备趁机扔下逃跑时,那只手臂却被人紧紧地钳住了。
不知何时林迅乔已清醒过来,将剩余的几枚银针 入扛着她两人的后脑颈椎,直接将他们扎昏了,然后她带着地狱之火来索小头目的命了。
如果说此前的林迅乔还沾点人气的话,那么此刻的她便是幽冥一个。没有温度,没有热度,浑身只有冷丝丝的冰凉之气。那双眼睛似蒙上了一层血光,闪着幽幽鬼火,明灭间就能取人 命。
小头目对上林迅乔的眼睛,顿觉一股阴寒爬上脊背,他挣脱着手臂想走,却怎么也无法摆脱那双纤手。
林迅乔夺下他手中的烟火弹,放进自己怀里,而后嗜血一笑:“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
带着冲天煞气,她展开了疯狂的击杀,剩余的五人在她和元惊澜的联手围攻下,颓势渐显。林迅乔趁机又敲昏了两个,然后与元惊澜合力将剩余的三人制服,把七人捆绑成一团。
她静静走到哭肿了两眼的红歌身旁,柔声说:“红歌,你先将眼睛和耳朵蒙上,无论有什么响动,都不要回头看,也不要去听。”
红歌抬眼见自家小姐一副没了生气的模样,比已经死去的绿柳更像死人,不禁悲从中来,听话地拿了手绢堵了眼耳后,又趴在绿柳身上痛哭失声。
“瑞郡王,多谢你两次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谢,小女还是那句话,将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绝不推辞。”林迅乔对元惊澜做了个谢礼,提刀走至那昏迷的七人身前。
元惊澜看着这样的林迅乔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祀元节那天他就已经知道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直到今天见识她的手段,他才明白她远远地超过自己的想象。连理树下那个血 模糊的半死人,恐怕就是那些人的下场。
他深吸口气,脚步沉重地向姻缘庙外走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大门紧闭,并命令京畿卫兵严防把守,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擅自出入,格杀勿论。
此时庙外的人群已散去大半,剩余的人听到元惊澜那句“格杀勿论”均加紧了离去的脚步。众人纷纷猜测庙里头一定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但好奇归好奇,没人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元惊澜折身返回连理树下的时候,林迅乔已将其中四人削成了人棍。听到他的脚步声,依然面色冷峻地继续着手中的活,即便是昏迷中那些人也被痛醒了,然后又在巨痛中再次昏迷过去,直到醒不过来为止。
元惊澜看着院中新添出来的七具血人棍, 了 干涸的嘴唇,说:“你有何打算?”他觉得这话好像是从天边飘过来的,远得根本不像自己说的。
林迅乔转身看向元惊澜,轻轻一笑:“接下来有许多事情的确需要麻烦郡王相帮,没有您,我没办法完成。”
此时她浑身上下一片鲜红,早就看不出原来衣裙的颜色,整个人就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湿腻腻的一身血腥味。
元惊澜微叹一声:“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将今日之事难遮掩过去,否则你我难逃干系。”
林迅乔挑眉,邪气毕露,“为何要遮掩,我却打算让它公之于众呢。”
元惊澜震惊,眼前的这个女子每次都能让自己意想不到,捉摸不透。
第三十三章 圣怒与借刀
林迅乔将哭得哑声的红歌扶起,把她带到庙堂里候着,然后摘了绿柳 前的那只许愿袋放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把她背进大堂与红歌作伴。
庙堂上掌管姻缘的月老神像满脸慈笑地看着她,她突然很想知道绿柳生前最后的愿望是什么。她掏出怀里的许愿袋,上面沾满了鲜血,连纸条也被浸透了。她轻轻地展开,依稀可辨出上面的字迹:
信女绿柳诚愿平国侯府季大小姐早日觅得良婿,一生顺遂;诚愿红歌姐姐早日姐弟团聚;诚愿周嬷嬷长命百岁;诚愿信女早日找到失散的家人,一家团聚。
一张不大的纸条被她写得满满当当,林迅乔哑然失笑,这个傻妞,一下子许这么多愿,神仙哪管得过来。她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眼角不可抑制的一酸,一滴泪迅速没入鬓角,转瞬便不见了。
她悄然走到兀自沉思的元惊澜身边,低低地开口:“郡王,小女有三件事想麻烦你行个方便,还望抬手相助。”
元惊澜点头,沉声道:“季大小姐但说无妨。”
“第一事,我身为女子外出多有不便,还请郡王帮我相看一处桃花繁茂的地方,我那丫头最喜桃花了,我想将她葬在桃花树下。”林迅乔踱着步子,缓缓地说。
元惊澜“嗯“了一声,“这事不难,第二件呢?”
“第二件事却是要劳烦郡王您的暗卫了,不知妥当否?”林迅乔斟酌着问。
“你先说来听听,我再定夺。”元惊澜没有完全拒绝。
“请郡王的暗卫助我清理现场与这些尸首,并帮忙找一辆普通的马车和一套普通的男装来。”林迅乔见他没反对,厚着脸皮又提出了要求。
元惊澜觉得这一要求并不过分,今日这个场面必是要私底下清理的,绝对不能透露出任何风声。只是他还不甚理解季大小姐所说的公之于众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再找一辆普通的马车和男装。
他拧眉将这些疑问抛给了林迅乔,双目炯炯地看着她,静待她的回答。
林迅乔沉郁着脸,终是拒绝:“小女知道如今再来说唯恐拖累郡王的话已是太迟,亦略显矫情。但小女一方面确实需要您的帮助,另一方面又委实不愿将你拖累更深。此事,小女只能说郡王很快便会得知,其他的请恕我不能多说。”
元惊澜见她神色凝重,态度坚决,便没有强人所难地再问下去,转而问她第三个需求。
“今日之事事关我与这些女子的清誉”林迅乔指了指地上昏迷的那些女子,接着说:“一会麻烦您将她们与我的侍女红歌,以及在门前等我的周嬷嬷一同装上马车,亲自护送她们去大理寺,我会驾着另一辆马车跟在你们身后,完事后,便来与您会合。”
元惊澜知道无法从她口中问出其他的事来,便沉着头一一应了她所说的事。
不多时,姻缘庙后院便多出十来个黑色身影,身手麻利地将那些尸首搬离现场。林迅乔单独留下了那七具人棍,说是另有他用,元惊澜也没多问。
很快,地上及周边的血迹就被清洗干净,除了空气中还隐隐留有淡淡的血腥味外,仿佛刚才的那场杀戮并不曾存在过。
元惊澜将手中的两套新衣裳递给林迅乔,一套很普通的灰色男装,另一套与她身上的玉青色束裙看上去很像,不认真看的话便不会察觉出她换过衣服。
林迅乔暗自感谢他的细心,接过衣服后忍不住地问他:“郡王为何肯如此相帮于我?”
元惊澜正欲迈出的脚步顿了顿,静了半晌才回道:“我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非帮不可。”
林迅乔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对他的这个回答百思不得其解。她虽对其他男女之间的微妙心理与情感有很敏锐的直觉,但对与自己有关的男女之情却是完全没有概念。她根本就没往元惊澜对她有意的那个方向想。
元惊澜对于自己的心思其实也很困惑。此时他对林迅乔谈不上有多么喜欢,只是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住了目光,好奇她的所有一切。
当他得知她年幼失母,从小在静隐寺过着苦寒生活,回府后又被人三番两次地为难,她的祖母和继母甚至算计着将她嫁给一个专打女人的暴徒时,他的心里莫名地有一丝丝抽痛,就是很想保护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她可能并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他知她不是良善之人,她心机深沉,手段毒辣,可是她若不这般地凶狠蛮横,也许早就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元惊澜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吩咐暗卫仔细盘查有无任何遗漏的事项。确认一切妥当后,他让他们连同绿柳的尸首一起带走,然后按照林迅乔的吩咐打开庙门,请进京畿卫,一同护送那些昏迷的女子和红歌、周嬷嬷两人去大理寺。
他明白她让自己将这些人送往大理寺的意图:一则为了避嫌,让自己名正言顺地以京畿卫长的身份接管此事,以免外界胡乱猜测牵扯上平国侯府与瑞王府;二是护住她自己与这些女子的声名,大理寺审查过后必会严守消息,将她们悄悄地遣送回府;三来这些女子的证供必是一致,无非是在庙里求签时突然受到歹徒惊扰,混乱下被人推搡踩踏至晕,或是惊吓过度才导致昏厥,没人知道那里曾 流成河。
此时林迅乔早已乔装打扮,将脸涂黑,化身成一个貌不起眼的平民男子,与元惊澜等人兵分两路,进行她“公之于众”的计划。
她驾着装了七具人彘的马车,先是远远地跟在元惊澜后头,等进了城,便拐道去了京城最大的赌坊——客赢居。
自上次祀元节与厉三结仇后,她便让周嬷嬷花了一些银子出府打听了太尉府的一些事。这个赌坊背后的老板就是厉迪的亲爹,全京城的人对此都心知肚明。而这全赖厉三整日以一幅主人的模样自居,在赌坊里得瑟卖弄,恨不得告诉全京城,全城最大的赌坊是他家太尉府开的。
此刻正是巳时(上午十点左右),客赢居门前商贩林立,人来人往。林迅乔算准时机,朝马头最弱处重击两下,直接将马儿击倒在地,然后翻身跳下,迅速混入人群。
马儿躺倒在地,顺带地将身后的车子也翻倒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人群上前观看,然后他们看到了毕生最惊魂的一幕。
七具没有脸面和四肢,只剩下一个血 模糊的人头与躯干的男尸从车里滚落出来,每个男尸 前均被人用刀刻了血字,将那些字拼读起来,俨然就是:太尉府杀人偿命。
林迅乔见事已成忙趁乱离开,一路疾奔赶至大理寺与元惊澜会合。
京城再一次因为太尉府而轰动了。自一个月前厉三公子光着 做小倌的事件后,太尉府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全城人无不谈其色变,经过太尉府门前都要绕道而行,生怕被无辜牵连。
世上从不缺少落井下石的人,尤其是近两年来朝廷的党派之争与皇嗣之位的抢夺愈加激烈。那些政治阴谋论者很快便从中嗅到机会,弹劾太尉府的奏折像纸片儿一样地飞向御书房。
什么纵侄行凶,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天怒人怨等等,有的没的,罗列了一车的罪名,一时间太尉府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一连几个深夜,元乾帝都在挑灯批阅弹劾太尉府的折子,深沉的眼底闪过一抹锐利,隐隐带着兴奋。
太尉府与太子一党这两年在朝中的动静越来越大,手越伸越长,元乾帝早就想找个机会好好地打压一番,正愁没有由头。此时有人将刀递到了他手上,岂有不用之理?
五天后,元乾帝在早朝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那些奏折狠摔在厉驰的脚边,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元乾帝说了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全都是因为你治家无方才会三番两次地招致莫名人士的打击报复。若是你们太尉府平常低调做人,不仗势欺人,人家怎么会单找上你们,不找别人。最后以一条治家无方的轻罪,罚了厉驰一年的俸禄,并勒令他在家中闭门思过半年。
厉驰知道元乾是在旁敲侧击地警告他,他已经按捺不住要对太尉府下手了。思过半年等于革了他半年的职,而这半年里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厉驰联想到两次事情背后都有元惊澜的身影,便自觉地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皇帝在背后暗中策划,季家那个大小姐不过是个碰巧的棋子和幌子罢了。
全京城与厉驰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习惯用阴谋论去放大一件事,尤其喜欢将它们与朝廷政治挂勾,似乎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政治家。
谁也没能想到,其实整件事只是一个女子与太尉府的私人恩怨罢了。包括林迅乔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那么大,居然惊动了上位者。
第三十四章 各方思量
事情的进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元惊澜当天下午得知客赢居之事便知是季大小姐的手笔,他诧异于她的胆大包天,又为她的不计后果深感担扰。关在内室思考良久之后,元惊澜起身驾马去了皇宫,找元乾帝亲自说明。
他的话里真假参半,真的是透露出那些尸首的身份,全部出自太尉府的暗侍无疑,并主动将尸 呈交大理寺处理,反正这些人的身份迟早会被元乾帝查出。
假的是说不知这些人的目的,也不知这些人被何人所杀。只道他与章煜辰到达姻缘庙的时候人群早已慌乱不堪,等到他进庙时,那些人已经惨死在地了。现场除了昏迷一地的各家小姐奴婢外,并没看到可疑人物。
他还对元乾帝禀明,因自己深感事情重大,便私自出动暗卫悄悄地转移了尸首,并清理了现场。但对于事后出现在客赢居的那七具尸身,他表示自己也毫不知内情,他在姻缘庙里只找到十三具尸 ,而那会他正在去大理寺的路上。
当然,元惊澜主动地将林迅乔过滤掉了,皇帝手边得到大理寺呈报的调查结果里,季大小姐只是那些被吓昏的少女们中的一员,并无任何异样。
元乾帝手中暂时得到的情报与元惊澜所说的基本符合,他安慰了元惊澜几句,并让他以后多多磨练之类的鼓励话之后,便让他回瑞王府了。
瑞王爷和世子元惊鸿也把元惊澜堵在书房里问了半夜的话,得到的答案与元惊澜说给元乾帝听的一模一样。
二人自是没有怀疑,虽然他们知道元惊澜与厉三之间有点小过节,但双方还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们不免也将事情往党派之争联想。瑞王妃杨佑宁作为惠妃娘娘杨曼怡的胞姐,瑞王府与兵部尚书是铁打的姻亲关系,朝中不少人早已自觉地将瑞王府划为三皇子一派。
瑞王爷和世子元惊鸿一直小心翼翼地不参与几位皇子之间的名争暗斗,他们始终反对元惊澜与杨府结亲的原因,就是不想引起龙椅上那位的猜忌。
元乾帝近几年来疑心越发地重了,他们生怕元惊澜冲动鲁莽的 格会被有心人利用,从而将瑞王府拖入泥浆,听闻这件事与他无关后皆松了口气。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太尉厉驰可不是这么想的。
他被元乾帝勒令闭门思过的头几日,细细地将整件事又回想推敲了一遍,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花朝节当日他让暗卫挟持季大小姐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想以牙还牙,坏了她的名声,让平国侯府沦为全京城的话柄。只要季大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几个男人掳走并消失了一夜,他日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她的清白就百口莫辨了。
以后京城哪个有头脸的人家会娶这么一个名声有污的女子,她除了隐姓埋名远嫁他乡或下半辈子困在府中家庙渡过清冷的一世外,别无他选。
可是元惊澜和章煜辰那么凑巧地就出现了。这两人一个是皇帝的亲侄子,一个是皇帝的亲外甥,元乾帝对他们自小就颇为喜欢和看顾。这两个从前只会游手好闲的霸王,却在花朝节的前几日刚被皇帝委派了京畿卫长的职务,碰巧当天又去了姻缘庙执勤,还让他们遇上了此事。
厉驰暗自思索,季大小姐虽然身手不凡,但他那天派出去的二十个暗卫不说个个顶尖,也是武艺不错的好手,最后却无一生还,死状惨烈。这单凭季大小姐一个女子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而丢在客赢居门前那七具令人发指的尸首,与其说是一种挑衅,不如说是一个警告。
将这些蛛丝马迹一一串连起来,厉驰得到的推断就是,元乾帝暗中派元惊澜与章煜辰两人盯住了太尉府,季大小姐不过是个引子,将双方拉到了一起。
可是为何要选季大小姐这颗棋子呢?厉驰又展开了一番联想,结果得到了他自认为很不利的答案。
平国侯府季家最拿得出手的两样东西,一是名声,二是钱财。平国侯府是百年世袭的侯爵之位,现任家主季修平为官圆滑老练,不偏不倚。他的母亲与继室皆出身颖州许氏家族,这也是大鹰朝的百年书香世家,与太傅府文家并称“北文南许”,是朝廷的清流砥柱。在天下文官与文人之间的名望如日中天,大有一呼百应的气势。所以平国侯府一直也是朝中众派想要拉拢的一个对象。
说到钱财,季修平的胞弟季修文是御赐的皇商,在整个大鹰朝商界中是个跺一跺脚就能让朝廷经济命脉抖三抖的人。他在商人之间的名望之大无人能及,相传其富可敌国,背后是在为皇帝办事。此外,他的妻子出身上都户章家,是个武将世家,手中握有一定兵权,这可是万金难求的东西。
拉拢了平国侯府就等于拥有了名声、钱财,以及额外的兵权,而上位者拉拢臣子最便捷和常用的手段便是联姻,季大小姐俨然是个不错的人选。
厉驰再往深处想了想,皇帝应该是有意将季大小姐许给福郡王或瑞郡王其一,若真是瑞郡王,那么三皇子一派无疑是如虎添翼。皇帝这么做分明就是在为三皇子他日上位铺路。
这么一想,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太子荒 无道,懦弱无能,朝中这两年废太子的呼声渐高,大皇子与三皇子两派的势力愈发壮大。此时若传出季府与瑞王府联姻的消息,只怕将会有更多人投靠至三皇子麾下。
厉驰暗自后悔此事自己太过 之过急,当前太尉府实在不应与平国侯府和瑞王府闹出不快。瑞王府他们自是无法拉拢,但与平国侯府却是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可惜太子已然成婚,侧妃之位又满,堂堂侯府嫡女自然不可能赐于他当一个小小良媛,这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厉驰转念一想,若是太尉府能与平国侯府结亲,自然也是为太子笼络了这方势力。不过季修平此人滑不溜秋,他曾多次明示暗示地拉拢过他,均被他婉言拒绝了,明显是不想淌这趟浑水。他此次想坏季大小姐的名声,也是为了报复季修平三番两次的不给脸面。
可是府中适婚的男子目前只有厉三一个,季大小姐与他相互憎恶,嫌隙颇深,自是不可能答应下嫁于他。
厉驰眉头深锁,最后一条阴毒之计浮上心头:京中根本无人敢将女儿嫁给厉三这个烂泥,季大小姐这枚好棋自己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当下厉驰便修书一封,将以上的种种揣测与日后计谋一并写上,让最信任的死士连夜送至坤明宫交给皇后娘娘。
皇后厉蘊明近来呕血不已,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太子前些日子在东宫又肆玩了两个宫女,被临时过去校检功课的元乾帝逮了个正着。他当即掴了太子一巴掌,直说若把社稷江山交到他手里,只怕会毁于一旦,就差没说出废太子的话了。
紧接着又爆出“太尉府杀人偿命“一事,不仅胞兄被罚,连带着皇上对自己也厌烦起来,已经有十多日没来她的坤明宫了。此时收到胞兄的家书,犹如天降甘露,她忙打开细细研读起来,却是越看越心惊。
她不曾想原来皇上竟已厌弃他们母子至此,甚至还想扶持惠妃那个贱人的儿子上位。皇后朝惠妃所在的西华宫投去阴晦的一眼,当中恨色深重。
待看到胞兄最后的提议,皇后连连点头,深觉得信中所说之事可行。若此事能成,无疑是将平国侯府、许府与章府一起拉到太子的阵营当中,届时皇上想要废除太子也得多加三思。
第三十五章 殇
任凭外界风起云涌,平国侯府南侧的一方小院近日来一直静谧非常。
香雪和香霖刚从内室退出去,两人对了个眼神,皆心带惊惧地走开了。自花朝节那日回来后,大小姐比往日更沉默了,本就深邃莫测的双眼更添暗沉。
话说当天林迅乔离开客赢居之后,便在元惊澜的掩护下跳上了去大理寺的那辆马车。
她与红歌瞒着周嬷嬷绿柳的死讯,只说她受了点伤,眼下正被瑞郡王的人带去看大夫,很快就回来了。周嬷嬷不疑有它,以为红歌是为了此事才哭肿了眼,还安慰两人说绿柳一定福大命大,惹得红歌当时差点又要哭出来。
大理寺简单问查过她们三人后,觉得无碍,便着人将她们送回了平国侯府。事关家声,季老太太和季许氏自然严锁了消息,对府中众人只称林迅乔乘坐的马车在回程的路上坏了,所以才耽搁至申时回府。
林迅乔一进览月阁便倒头不起,昏睡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当时她硬凭着一股气才与太尉府的那些暗卫缠斗到最后,其实 力早就透支。后来又经历了绿柳之丧,身 泄下来以后,整个人就犹如被抽掉了骨架的风筝,立马就软榻了。
红歌和周嬷嬷不敢惊动他人,在林迅乔倒下之时便支开了院里所有的下人到别处忙活,两人轮流在内室照顾她。
经过那一番混战,林迅乔身上到处布满了青紫的淤痕,手臂上亦有几道明显的刀伤,紧缠着的布块正隐隐地渗着血。
红歌和周嬷嬷换洗了几盆血水,才将她身上擦洗干净,又细细地给她抹了瑞郡王送的伤药,换了干净的衣裳,一直守着到她天明,直至她醒来。
林迅乔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梦中有小时候孤儿院院长温柔的双手,还有绿柳清灵灵的笑容,转瞬她又见到了峰哥,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刀冲着她诡笑。她一直跑,他在身后一直追,她摔倒了,他举刀就要砍下来,林迅乔在梦中大喊一声”不要“,就从床榻上直坐起身,给惊醒了。
红歌见她醒来,充满血丝的眼晴露出欣喜的笑,她真怕小姐会挨不过去。她如往常一样伺候林迅乔,却见着她一双眼只盯着绿柳从前老爱站立的那个地方怔怔出神,鼻子一酸,早就干涩不已的眼又泛起了泪花。
林迅乔被她的抽泣声拉回神思,暗哑地劝道:“莫再哭了,把眼睛哭坏了怎么办。绿柳定是想见咱们开开心心的过活,你总这样她哪里能放心地走呢。”
红歌知她心里也苦,只是忍着,又怕自己这样会被周嬷嬷瞧出端倪,便也敛了哀色,极力装出一切如常的样子。
午时,平国侯府门外来了一个文人模样的书生,手持瑞郡王的函件,特要求拜会季许氏。
来人自称姓徐,名光,抚州人,与瑞王府是远亲。恰逢昨日花朝节上搭救了平国侯府一位叫绿柳的丫鬟,不慎与她有了肢 接触,便要负责求娶她做继室。
季许氏见来人文质彬彬,又是瑞王府远亲,自是客气相待。得知他的来意之后,心中暗自腹诽绿柳好命,却不敢擅作主张,就让人去览月阁请了林迅乔。
林迅乔明白这是元惊澜在为她遮掩绿柳的无故失踪,何况这个主意确实好,绿柳远嫁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在她身边伺候了。
于是那人花了二百两银子为绿柳赎了身,将她的卖身契拿走。走前还说绿柳现在有伤在身不便挪动,邀请林迅乔去他暂住的地方探望。
林迅乔和红歌软磨硬泡地将周嬷嬷留在府中,跟着那人去了城外的一处郊园,元惊澜正在那等着她们。
只一夜功夫,他就帮她找好了墓地,在一棵已经开花的桃树下立了一个小小的土包,里面躺着的是陪伴了她六年多的小妹妹。
两世为人,这是林迅乔第一次 会到身边之人死去的悲伤。生死在她眼中从来就是很冷淡的一个存在,连自己当日死时她都没有多大感觉。可是此刻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土包,她的内心涌出一股极其陌生又强烈的情绪,让她完全无法自制。
林迅乔轻轻地走到坟前,弯下腰拾起放在一旁的木头刻碑,拔下头下的钗子用力地刻下“张桃之墓”四个大字。
张桃是绿柳的原名,如果不是看到她的卖身契,林迅乔一直都不知道那个丫头叫这个名字,怪不得她那么喜欢桃花。
刻完墓铭后,林迅乔在木碑的角落,小小地刻了一个“乔”字,这不是季知行为绿柳立的墓,而是她林迅乔。她要自己永远地记住曾经有人为她而死。
红歌拿了元惊澜事先已备好的蜡烛、黄香,点着了一样一样地 在坟头,又蹲着身子烧起元宝,整个人早已泣不成声。
林迅乔觉得自己快被那黄香给熏出眼泪,掉过头,看向远方,沉默不语。
元惊澜知她心中难受,有心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低语道:“季大小姐可否出行一步,在下有些话想对你说。”林迅乔颌首,跟在他身后转进了一条小道。
待远离了众人,元惊澜清咳了声嗓子,问:“方才见你落款时刻了个‘乔’字,这可是你的小名?”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话问得好像太过孟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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