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他不得不回头去看出了什么事,他从没见过柯妮丝这样。
“太过分了……这些字……这是谁啊,至于这么大仇恨么!”柯妮丝说道。
罗宾没有回话,这种事她看多了,她眼睛里表现更多的是疲劳和迷惘。原本大而明亮的眼睛,现在又是浑浊一片了,好像充斥着氤氲雾气的湖面一般,她的瞳孔就像映在湖水的月影,她感到自己的生活凄茫而不真实。
【又是这些。又是这些。太累了……这些都是什么呀……早点结束吧……】
“罗宾,柯妮丝,你们离远些,”白胡子拉着两个女孩,使她们尽量远离罗宾的桌子,老爹的眼角充着血丝,看来他对这件事格外气愤,“做这种事的人我一定查到,你们不要靠近这里,这张桌子就是‘现场’,我现在就叫cp9过来。做这件事的人死定了。”
时间离上课越来越近了,白胡子把进到班里的同学全部呵斥到楼道里,谁也不让进。早上进过班的男生b、南波杏、卡莲和达斯琪被老爹单独叫到楼道角落问话。卡立法和卡库很快进到班里调查采样,两人戴上白手套,开始搜集罗宾桌上的指纹和细微的线索。班里的门关得死死的,楼道里是积蓄起来的越来越多的1班学生。其他班的人路过时都知道这班里出事了,但不知是什么事,于是都纷纷驻足由楼道的小窗子朝教室内张望。
罗宾靠着墙壁屈膝坐下,手臂搭在膝骨上,眼睛望着地上的一小块墩布条渐渐陷入呆滞。她在想着,我的灵魂、肉体,或者说是在学校里的存在质感,已经像这烂布条一样没有任何意义了,对于任何人来讲都是多余的,都是被人嫌弃的。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草绿色漆面的墙壁顺t恤渗来清丝丝的凉意,她两手搭在大臂上,感觉到大臂的皮肤格外冰冷,好像敷着薄薄的冰片。柯妮丝也同样是靠在墙壁上,然后顺着冰滑的墙壁滑下来,抱膝坐在罗宾身旁。她的肩膀微微靠着她,可以感受到彼此裸露出来的手臂上的温度。罗宾觉得,柯妮丝的手臂好像比自己的还要凉。
路过的看热闹的学生在询问楼道里怎么这么多人,1班怎么了。有人回答他说,罗宾的桌子被刻字了,非常侮辱人,cp9正在搜集线索。
“啊?!又是那个罗宾啊,那小骚妞又给谁得罪了?是不是晚上跟哪个姑娘打炮没给钱啊,哈哈哈,被人报复了?”
“你别乱说,她就在那里。”
“没事,她听不到。哎,她旁边那是谁啊?”
“柯妮丝,我们班数学课代表。”
“她又换新女朋友啦?这俩干起来肯定爽!那个看起来还挺清纯的。”
“她就喜欢清纯的。”
本来今天天气不错的。还以为有好事发生呢。罗宾轻弱地喟叹口气,气息中带着夕阳烤红的沼泽中散溢出来的腐烂的无力感。
“看到了吧,跟我在一起就是这样……会被一起侮辱。”罗宾拿幽腻腻的迷茫目光凝视着地上的烂布条,“你还是离我远点吧。坐到那边去……”
柯妮丝站起身离开了她。肌肤上充实的贴触感即刻消失了。罗宾抬头看了她一眼,朝她笑了笑,然后又埋下头恢复那种糜烂模糊的目光。然而,没过几秒,她听到几声脆亮的声响,再抬起头的时候,罗宾看到柯妮丝正薅着那男生的脖领子抽他的嘴巴。她一连抽了五个,迅闪而深重,那男生都看傻眼了,连挡都不知道挡,他旁边刚刚随声附和的那几个人也没反应过来,只是傻愣愣看着那男生被抽出了鼻血。在他们印象中,柯妮丝的形象和童话中的高雅公主无异,无论做什么都是柔腻腻的、优雅贤淑、富有女神气质的。
“你以后还敢不敢说了?”
男生瞪着呆滞的大眼睛,本想说“再也不敢了”,结果看着女孩犀利的目光,心理一紧张说了句:“敢、敢也再不了……”而这句话柯妮丝只听到了前半句的两个“敢”字,于是怒不可遏地又抽了他五下。最后若不是刚刚到校的索龙过来拉住女生,大概柯妮丝还要打下去。
“你干嘛打她?我记得你平时不这样啊?”索龙问道。柯妮丝进蹙着眉,一面喘粗气一面回道:“你自己问他都说什么了!”
“你都说什么了?”索龙把还在揪着男生脖领子的柯妮丝的手拉到一边。那男生回答说:“都怪我不好,罗宾的桌子被刻上脏话了,我还在旁边幸灾乐祸。说她是因为干了姑娘没给钱才被人报复的……”
索龙一撇嘴:“ca……你丫怎么这么ca蛋!”说罢,又补了他几拳。
“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cp9在里面调查,不许大家进去。希望能查到是谁做的。”柯妮丝回复索龙。索龙望着抱膝坐在地上的罗宾,“这家伙……好像很失落啊。”
“嗯……我也很担心,她说,这种日子她都有点厌烦了。”
索龙叹口气,把书包斜跨,整理到背后,然后从裤袋里取出一支葡萄味的棒糖,蹲到女子面前。
“喂。”
索龙叫她一声。罗宾不理他,深埋着头,把情绪藏在自己的小空间里。
“喂,听说你不大高兴?”
罗宾还是不说话。索龙戳戳她的肩膀:“哎,吃糖不?”罗宾扭扭肩膀,表示“讨厌,别烦我”。
“你平时不是挺爱吃糖的么?”索龙把糖纸撕开,光润润的紫色糖球露出来,男生埋下身子,好像给桌底上螺丝母那样,寻找通往她嘴巴的空隙。最后从侧面、顺着女生腋下和大腿间的空隙把糖棒送过去,运送途中,因为看不到里面,他要估量女子嘴巴的位置,还要小心手腕不要碰到她的胸部。手臂缓缓地探进一半,尽头传来软嘟嘟的触感,索龙停了一会,随后触感消失,又能把糖棒探进几公分了。看来是女子打开嘴巴了。男生松开糖棒,糖棒没有往下掉,他可以确定,她已经确实含住了。索龙拍拍她的肩膀,姑且先让她在自己小空间里沉静一会。男生站起身,又去探访教室内的情况。
chapter09(三)
可以看到教室内部情况的有三个小窗口:前门后门的门窗,还有两扇门之间的矩形窗子。三扇窗均被学生们堵满,大家都想知道里面的情形,尤其想知道罗宾的桌子到底被划成什么样了,怎么个过分法。后来第一节课的铃声响了,2、3班的看热闹的同学被各班的班主任拉回去上课,楼道里的人少了大半。索龙透过中间的窗子,终于看到教室内的情形。罗宾的桌子被划得惨不忍睹,离得如此远,却依然可以看清桌椅上的字迹——“穴里流的猪”、猪座”。真是不堪入目的文字。看过后索龙就觉得腹中有一股邪火儿,忽然想薅着谁的头发狂剋他一顿。另外,朝里面翘首张望的还有布鲁克,他就站在自己身边。
“为什么总有人跟罗宾过不去?”索龙问道。
“嫉妒吧。”布鲁克把白骨的手指伸进爆炸头里挠了挠说,“她人长得漂亮又有才华,人们总是被迫跟在她后面,所以她一有点什么弱势,马上会被夸大其词地羞辱一番。昨天我看了看网上,她的那些合成照片被传遍开心网和校内网。感觉不可收拾了,四处都是她的流言蜚语,那些做得很假的图片竟被一些专业人士重新修饰了,仿真度做得无懈可击。老实说,她的名声在网上真是坏极了,难怪学校的人会用另类眼光看她。照这么传下去,即便她确实一身清洁也早晚被毁于一旦。感觉已经不可救药了。”
玻璃窗内,卡立法和卡库在检查每个人的座位,探查方式非常细致毫无疏漏。他们虽受命于私立高中,但却拥有政府特权,他们代表着权威和执法机构,所以不存在侵犯隐私权的问题。
“哎,对!”索龙好像倏然想到什么,“你说是不是又是那个男生a做的?那家伙假装回四川,平时藏在校园的某个角落等着陷害罗宾?”
“啊?那他图什么啊?”
“这种人……”索龙想了想之前卡立法对他说过的话,a是为了引起罗宾注意才招她记恨,索龙在心里暗自衡量,没有说出实情,“那种人,脑袋不大正常,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啊……是么……”
b抱着书包,靠坐在远离人堆的墙角,听到索龙和布鲁克聊到a君,他悄悄瞥了那两人一眼。因为所处的位置比较孤僻,所以那个眼神看上去有些阴暗。
教室内,卡库探查到男生b的桌子,随后又翻起a的桌子。a的位斗里很乱,各种垃圾无奇不有,都是坐在周围的同学塞到里面的垃圾。卡库从教室最前面提来一个垃圾桶,把里面没用的东西通通丢进桶里。翻到最里面,卡库从里面取出一本词典,把词典翻开,看到内页上被人挖了一个方洞,洞里藏有一双黑手套。
“卡立法,你看这个。”
卡立法凑过来,接过东西,左右打量了一阵,那是双针织的毛线手套,极富弹性,适合任何尺寸的手。卡立法查看完,又放回那词典里:“先不管这个,先把班里查完。”
外面的索龙看到从a座位里翻出了作案手套,立马大喝一声:“ca,果然是他吧!那变态现在肯定躲在哪偷着乐呢,那个王八蛋,抓到他先狠打一顿,然后关监狱里关个四五十年,要不干脆一枪毙了算了,妈的,那种社会渣滓,留着也是……”
随后索龙的腮帮感到一股闷痛,好像被卡车厚墩墩地冲撞出去一般。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入校后还从没有人能做到这步——他被打飞了。几个女生咿呀一阵尖叫,索龙的肩膀砰然落地,在楼道里砸出深邃的钢筋砼质感的闷响。索龙正在气头上,这一下腹中火燃得更旺了,究竟谁那么大胆量敢打自己。索龙爆炸似的站起身,看到男生b攥着拳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居然是b?这家伙哪来的这么大力气?b这人向来内向,胆小如鼠,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因为说了男生a的坏话使他心怀不满,但他并不觉得他是有如此气魄的人。
“妈的,敢打我,你小子活不耐烦了!”
索龙呲着牙冲过去,薅起b君脖领刚要下拳,却忽然怔住了。那男生b脸上都是泪水,露出白齿,紧咬着牙关,像是在用力容忍着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这混蛋……”这是一种从喉咙内部挤弄出来的嘶哑的声音。b君的眉梢蹙成犀利的形状,炯亮怖人的眼睛如同深夜时亮起的卡车车灯一般锋锐地瞪着索龙。他两只手反抓起索龙的衣领,用那嘶哑的哭咽的声音对他喊着,“小a……他已经死了……他自杀了你知道么……他死了!他死了!你这混蛋!”
男生b的喊声如闷雷般掩盖了楼道内所有的杂音。身后坐在墙脚的失落的罗宾、趴在三个玻璃窗前朝教室观望的同学、包括白胡子和接受调查的卡莲、达斯琪,都将视线转到这边。楼道霎时间静止下来,男生b领口的衣服以索龙手部为中心绷着深长的褶皱。别的班的窗子开始有学生往出探头,想看看出了什么事。有些老师也跨出班门来朝他们这边张望。随着男生b的哭咽,索龙手背上绷紧的筋骨渐渐松弛下来,而失去外力抓握的男生b,就像没有生命支撑的布偶那样缓缓沉下来跪倒在地上。他的哭声不大,但那股沙哑的悲恸却显得那样真切、痛彻心扉。
外面的阳光温煦洋溢,楼道里比平时豁亮许多。但在那一天的记忆中,那个楼道就像某个雨天的傍晚,地面刚刚被墩布墩sh后的那副光景,四处都带着夜幕初临时那种森林内部的灰色。空气中充满着墩布腥厚的潮sh味道。
“喂……你怎么了,”索龙见他这样,火暴心情顿然瘫软下来,绿头蹲下身子,一只手搭了下他的肩膀,“喂……有什么事可以商量啊……”
索龙未说完,又是一阵闷痛。这一拳打在他下巴上——索龙又一次被打飞了,他觉得自己当时就像慢镜头一样,在半空足足停了好几秒,才哐一下笨重地摔在地上。男生b捂着打痛的手骨,眼睛依然冒着碎银一般的凶恶的光。周围除了女生的尖叫,大家都看傻了,连老爹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b用力甩了甩生生作痛的右手,用袖子擦了把眼泪:“你这混蛋!你们都是混蛋!”骂过后,b君拎起书包就往楼下跑。脚步毅然坚决。就像当时男生a那样。走得时候没有半点迟疑。
“喂——你小子干嘛去?不上课啦!?”白胡子在后面叫他,语调中带着平时那种使人畏惧的威严,但却未能使b的脚步减慢丝毫。索龙倒在地上捂着下巴,眼睁睁看着b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了。
他是不是也会像a一样,走了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男生a死了?那么惹人厌、在班中存在感如此强烈的a就那么忽然死掉了?索龙有些不大相信,也难以接受。他虽口头上说要让他下地狱,但却从没想过若他真的不在人世了会是何种感觉。男生a死了?这真是有些混乱。b郑重其事的这些话忽然让索龙对“死”的概念产生了困惑。“死”究竟是什么呢?“死”代表着什么?代表着这班里、这个世上以后再也没有a这个人。他再也不会在班里组织“死亡转轮”和同学们追来打去;不会在教室里公然大讲黄色笑话;不会再去招惹罗宾;也不会再骂山治路飞他们讨来一顿毒打。能有的只是回忆——每个接触过他的人、留在自己脑中的回忆。男生a这个人已经彻底不在了。他的意识和身体已经消失了。身体被火化,骨灰洒向大海。他的意识已经永远消失,和他的“现在”和“未来”一同永远地不复存在了。
【男生a……死了?】
听到这消息惊动最大的是罗宾。周五他还在楼巷里对自己表白,他左耳带着亮闪闪的耳钉,衣着也搭配得格外体面。他那一句深重的“对不起,我爱你”至今都在自己心窝深处犹如浑厚酒香般徐徐飘转,怎么蓦然间就消失了……变成一堆人形的不会说话的肉架子了……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心的下水口堵塞了,污水漫上来,泡得自己内脏发出肿胀的沉痛感。
楼道尽头的窗口吹来丝状的轻绵绵的风。风里透着盛夏青绿的草腥味。葡萄的甜气在口腔内一圈圈融散着。温婉小巧的舌头缠绵绵地把糖球包住,以最大面积吸收着上面的甜味。随时间流逝,糖球越来越小了,舌头也越来越容易把它整体包裹。
男生a……死了?再也不可能出现了?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消失了?还是不能相信。意识没办法切换到没有他的世界。
chapter09(四)
b的言论和激烈的举动使楼道一片哗然。其他班还在上课,白胡子不得不出面控制秩序。第一节过了半节课时间,卡立法和卡库从班里走出来。说是查到嫌疑人了。卡库一手拿着男生a装手套的词典,另一手提着采满指纹的箱子。卡立法则是拿着指纹仪器,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白胡子上前问他:“证据确凿了?谁干的?”坐在墙脚的罗宾也抬起头,排净听觉的杂质仔细听着。
“外面的事我都听到了,男生a的事……还不好说。不过这件事已经查出来了。”
“哎……等等等等,”老爹凑到卡库耳旁,“如果a的事,他要是真的在四川遭遇不测,那他怎么‘犯案’呐?罗宾这件事就是昨天放学到今天早上的事。罗宾她昨天走的时候,我看到她座位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就变成这样了。如果a在昨天放学前就去四川了,那就不可能是他了。”
“哈哈哈,煞费苦心了老爹,我想你是怕我们推测错了下不来台吧。”卡库拍拍老爹肩膀,“这你就不用了,我们现在已经可以排除a作案的可能,那双手套明显是个嫁祸手段。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作案人的毛发,现在去做鉴定,除此外我们还会查昨晚到今早的监控录像,万无一失后我们才会抓人的。”
“啊……原来如此。”
随后卡库组织1班的同学采集指纹,卡立法负责忙另一头的事:先是把从男生a座位前找到的发丝交到古蕾娃那里鉴定,然后到监控室去看昨天傍晚到今天早上的监控录像。录像是楼道的摄像头拍摄下来的。据录像显示,昨天放学后从1班最后出来的有4个人,先是2班的达斯琪,然后是一起出来的阳平和鹏也,过了2分钟,南波杏锁门离开教室,此后风平浪静再无人来过。今天早上最先进到1班的,是1班的南波杏、男生b,还有2班的卡莲和达斯琪。接着柯妮丝和罗宾进到班里,发现桌椅已经被刻字了。
10分钟后,指纹采集完毕。班里恢复了正常秩序。离下课还有不到一刻钟,课已经不能上了,于是白胡子让大家上了自习。一些学生利用这一段时间开始疯狂抄作业,抄好后交到各个课代表那里。罗宾整理好收上来的语文作业,把每个人的上交情况在人名表上打好勾。桌子被刻得坑坑洼洼的,已经没法写字了,她在下面垫了本书,把表格画好。那个桌套已经彻底报销,当着柯妮丝的面她又不好丢进垃圾桶,只好收拾收拾,把那些烂布条塞进自己的迷你包。看着那些布条,她骤然想起柯妮丝送她桌套时的情景。说实话,她非常喜欢柯妮丝那副温煦可人的笑脸,当时她有种被关爱的照耀感。但是现在,她拿着这些烂布条子的时候,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对不起柯妮丝的愧疚感。果然,跟自己做朋友的人也会跟着自己一起走霉运。真是不配有朋友。桌子收拾好了,作业也收齐了,下一节是化学课,罗宾提前把老爹刚刚拿给她的崭新崭新的化学书取出来,放到桌面正中,这样还能盖着点那些污言秽语。现在她已经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情绪还没有恢复,胸膛的魂体好像半折断的树枝般在半空耷拉着,整个人都显得有气无力的。
临近下课,卡立法从校医那里拿回了鉴定结果,她进到班里,蹲下身,一手亲昵地抱着罗宾,和她小声耳语道:“以后应该没事了,人我已经抓到了,一切都是她策划的。”
“抓到了?”
“嗯。你先好好上课吧,这事回头再说。”
楼道的窗口有两个人影缓缓移动。罗宾看到卡库铐着2班的卡莲朝楼梯地方走。
“是、是她干的?!”
罗宾张开眼睛甚是吃惊,她平时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被算计,这个在自己店里打工的卡莲原来拥有如此缜密的思维,而且她实在想不到,她竟会对自己如此仇恨。她望着被课本挡了一半的桌上的字体,眼神有些呆滞。书本左右两侧分别是“流”和“猪”字。紧挨着“流”的“yi”字被遮住一半,只有左边的三点水。这种感觉是她熟悉并且厌恶的。上周看到这种东西时,还有人同自己一起气愤呢,娜美和山治帮自己大打出手时,真的觉得很舒畅,心里那些不安和委屈都像打上空的礼花弹,变成稍纵即逝的漫空花火了。现在,仔细看一看,往右边看一看,就觉得空落,人一天比一天少,娜美;山治;男生a、b;他们因为她的关系,全都走了。离开了这个四维空间。这是为什么呢。好像自己生生改变了别人的生活轨迹。如果没有自己,他们现在会怎样呢。男生a、b还在继续在课上睡觉被老爹狠剋吧;下课时旁若无人地大聊特聊少女的生zi器,然后被女生们围殴;另外,a还会创造更多的课间游戏,引来一大票男生围成一团闹来闹去的,尽管没什么人喜欢他,但他创造的玩法和偶尔用u盘拷来的成人视频却广受大家好评。山治还会每天到花店给娜美买玫瑰吧,每天花去早餐钱,就为了搏娜美无奈一笑。她真想再听一次娜美标志性的句式和嗓音,趴在桌上慵懒地对自己说着:“哎罗宾,今天你带的什么便当啊?”在做课堂练习时,索龙大概也仍会向娜美问一堆很基础的问题,偶然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也是不自禁地拿铅笔捅娜美的后背。山治总是为娜美争风吃醋,动不动就会和索龙动拳动脚的。在那个时候,山治对娜美热情过度,娜美却对山治爱答不理的,可暗地里又在时刻关注着山治。山治一朝自己暧昧,娜美马上跟他甩脸子,那副生气的表情别提多可爱了。
但是。现在。
那些嬉闹声,那些开心大笑的面孔,那些熟悉的话语和嗓音,都犹如幻影般缓慢地化为“透明”,就仿佛被平白无故地吸纳到空气中一般。很多幸福的事,都消失了。因为社会,因为自己的贪婪。
第一节下课的铃声打响了。许多外班的学生都凑到1班附近询问刚刚的事。这本来是个超级话题,可班里的气氛却好像被男生b那哭咽的喊叫震得酥软了,每个人说话都是细绵绵的,好像用不上力气。面色黝黑的快递员背着他巨大的包裹站在门外等候着老师离开教室。罗宾照例,去4层的教师办公室送语文作业。下楼梯的途中她在想卡莲的事。这个女孩要怎么处置呢,看来今晚要买来许多辣椒油,混上顶级的芥末给她的注满、并在厕所天花板上整整吊上一宿。不过后来又一想,这卡莲大概再也不敢出现在自己的咖啡屋了吧。
罗宾长长舒口气。不管怎么说,害自己的人总算查出来了,毕业前这不到3周的校园生活应该好过些了。不过……罗宾又忽然想到了班里另外几个侮辱过自己的同学:那个满脸雀斑、长着一双麻杆腿的女生;那个矮胖的女生;还有南波杏。完全松心是不行的,“主犯”没有了,可伤害自己的敌人依然存在。况且那个“主犯”……还是自己信任过的卡莲。这点委实让她有些伤心,也觉得有点恐怖。就像过去的恐怖片,鬼往往都附身在自己最亲近的人体内,父母或者男朋友,白天的时候都好好的,可到了夜里那张脸就变了模样。一想到曾和自己那么亲昵的人竟然是鬼,就觉得毛骨悚然。
这时,索龙再次见到那个女生的匿名短信。短信称,她已经到学校了,是来给他送午饭的,现正在学校西墙等他。索龙心脏顿然砰砰一跳,心里想着,不会吧,难不成这下终于能见到她了?或者说,是她终于鼓足勇气敢见自己了。索龙和门口的快递员擦肩挤过去。快递员正在找要签收的货件。班里的情况十分混乱,尤其是第一节下课,班里的同学都在忙着抄作业和交作业,英语作业原本由山治负责收上来,现在这任务转交到藤林杏身上。布鲁克和柯妮丝在收化学和数学作业,这两科的作业往往特别繁杂,要收的每天通常有三份:卷子、练习册和作业本。
快递员在门口叫了坂上智代的名字。他叫了三遍,杂乱中智代终于听到了。来到前面签了单子。智代觉得有些莫名,她没有订东西,也没觉得谁会急得把什么东西快递到学校来。智代接过方方正正的包裹,看到上面写着一行字:“请即刻在讲台前打开。”落款写的是“郭纲老师”。看这个智代总算明白了,是胖子,老爹住院期间的那个代课老师。人都走了,不知还搞什么名堂。女孩站到讲台前,把包裹的扎带解开,拆开外壳,里面是个精致的木盒子。她准备去掀盒盖子,盖子忽然砰一下自动弹开了。动静非常大,也非常突然。智代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咕咚坐在地上。盒子里弹出一个带弹簧、身着相声大褂的秃头小人。那小人先是一阵走音的叽里呱啦的ji笑,然后又是一段走音的录音,那声音喊道“给大家留个纪念——祝大家学业有成,天天向上——”声音大得有些过分,前几排的学生都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五秒过后,大家渐渐缓过神来。“我靠……我说我们伟大的学生会主席啊,你这什么玩意儿?”阳平阴阳怪气地问道。智代揉揉臀部,一边整理裙子一边站起身来:“是代课老师寄来的纪念品……真够吓人的……”
“这个是不是运输途中摔过了?这么大声儿啊,都劈音了。”柯妮丝说道。柯妮丝和布鲁克把各自桌上收上来的作业本整理好,然后抱起大摞的卷子和本子朝门外走去。来到讲台前,还在一个劲盯着讲台上那个小木盒子看。
之后智代和几个好奇的同学又仔细看了看那木盒,发现那盒子底部有数十枚德国硬币,数量刚好同班里人数吻合。盒子里有一封简短的信笺,上面写了一些祝词和新工作的体会,那硬币是给大家留念用的,于是智代便一人一枚发给大家了。像娜美、男生a这样缺席的人,智代决定先交到老爹那里代管。第二节快上课的时候,罗宾和索龙先后回到教室。索龙手里拿着蓝色手帕包裹的盒饭。索龙没有见到那个女孩,他来到校园西墙后见那里没人,便喊了一声“你在哪?”这时墙对面回了一声“这儿。”然后就看到有个饭盒从墙外飞进来。索龙问她“我能不能见见你。”那女孩没说话,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说“太紧张了,还是周五见吧。”接着就听到墙外传来仓促的奔跑声。
罗宾回到座位时,她发现自己桌上的化学书好像被人动过了。她离开的时候,桌上的“yi”字明明被化学书遮住了一半,现在完全露出来了。她又有不详的预感,难道真的不是卡莲一个人的事么……难道班里的同学就这么讨厌自己么……罗宾站在桌旁,没有表情。嘴唇显得干燥,淡粉的唇线分明可见。她伸出些舌尖微微润sh双唇,低头直勾勾看着这本新展展的平滑封面。视线落到封面上一支透蓝的试管底部。她暗自探下手,捻起一点书角,抚摸着它的侧边,上面有硬展锋锐的质感。老爹刚给换的书,不会又被画满了吧……才出去这么一会。应该不会吧……应该不会,不至于的。可能是他们又追着闹来着,撞了桌子,所以书的位置才变化了。一定不至于。在我打开书页的时候,里面也一定同封面一样是崭新光洁的。罗宾闭目长吸一口气,气息顿到胸膛深处,又缓慢吐出来。随后带着“一定没问题”的心情,漫不经心地翻开了书页。第一次翻到了中间的部分,没问题,非常干净。接着罗宾抱起书,用拇指扳住页边像洗牌那样哗啦啦翻起来。
中间闪现着黑粗的记号笔勾勒的字迹。
于是在无心翻阅的过程中,胸口“隆——”地沉下去一块。那本书里,隔几页就有记号笔的字迹。里面写着“恋洞狂”“死去吧”“大骚包”“长鸡鸡的女人”许多许多。污秽不堪。
俄顷,老爹进到教室,不知他从哪给罗宾找来了一套新桌椅。他把桌椅放到讲台一边的空地,拿出一块抹布反复擦着桌面,随后又埋下头检查桌底的螺母是否齐整。不一会儿,交完作业的柯妮丝和布鲁克也进到班里。柯妮丝见老爹给罗宾拿来了新桌椅,便跑到罗宾身旁主动帮她搬旧的桌椅。
“喂,罗宾,收拾收拾,换新‘家具’啦……”
说到后半句时,柯妮丝的声音断然弱下去。她看到了罗宾的表情,也看到桌上被画得乱七八糟的化学书页。罗宾又恢复到刚刚在楼道时的那种表情了,眼睛里好像积着糜烂的沼泽一般。
“明明……我只离开了一会……明明……卡莲被抓到了……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人讨厌我才对……不应该的……”
她下颌有些抽cu。看得出,她在尽量压抑感情不让自己发出脆弱的声音。这本崭新的化学书,封皮上还泛着柔腻的润光。书中的铜版纸内页被画了20多页涂鸦。罗宾不过离开了五分钟,五分钟之内好像什么都可能发生。罗宾可以想象到,在自己刚一出门的时候,四周的同学都哗啦一下蜂拥过来,争先恐后在自己桌前画来画去的景象。或者是相互传递,把那本化学书在班里到处丢,丢到谁那里,谁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