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到裤袋里坐到两块广告牌之间的椅板上。
“我的车怎么还不来啊……”椅板很低,索龙坐在上面伸直腿,压低身子一面伸懒腰一面自语道。
chapter08(十二)
将近十点,索龙回到半山的小屋。他刚刚接过一个搬家公司打来的电话。领班问索龙今天为什么没来上班,索龙这才想起来,临放学一直想着要请假,但和达斯琪卡立法走在一起就把这事忘了。卡立法还好,就是达斯琪在自己身旁时他总觉得有些别扭。究竟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清楚,那感觉就像拿沾满黏黏巧克力酱的手指顶在心脏上缓缓涂抹一样。那黏腻感长久滞留在心窝里,让人不自在,好像总在顾虑着什么。索龙对领班说了实情,说是去医院看师傅,简单的句把事情应付过去。因为索龙的搬运效率很高,领班也没太纠缠,形式化提个醒便挂掉电话。
男生脱掉上衣和鞋子,换上宽松的墨绿色休闲长裤。从木屋的装满竹剑的木筒里随意抓了三把,来到木屋外的空场上。月已经升得很高,挂在圆月上的深蓝色的云丝也不知不觉散开了。这半山坡的气温要比城市低得多。黑黝的树林间喷发着冰墩墩的圆厚的凉气。身旁有幽重的鸟叫声,那声音轻一下、重一下,中间隔着很长的间隙,仿佛从黑透的古堡底下的牢笼中播散出来的一般,在空气间顿着颤悠悠的回声。小屋的木门敞开着,反正这里只有自己,关不关门没有多大意义。木屋里老旧的灯泡泛着黄油油的光。土质的空地上映着木门和田字窗的矩形光块。闭合双目,宁静地拉开一个出招前的架势,索龙把精神沉下来,进到另一个时空里。软幽幽的风吹落一片杨树叶,索龙一式划斩,将叶片由中线断开。明明是无刃竹刀,却犹如最锋锐的利器。认真地空发打了数百式后,索龙结束了今天的技巧训练。下面是力量修炼。小空场的角落有两块巨岩,男生先将一块举起,用力抛到上空,然后即刻又躬下身抓起第二块巨岩,同样抛到正上方。索龙闭目,伸开两臂盘腿而坐,旋即,两块巨岩分别落在两手的小臂上。男生调整重心,使巨岩在小臂上停稳。巨大的重量把他手臂撑出青蓝的血管来。他上身赤裸着。身上绷着丰厚的肌肉。体内的血浆在肉层内扭转翻腾。面部渗出轻微的血红色,而表情却依然宁静安详。
我现在一个人,住在一个破旧的平房里……
我真蠢,明知道你不会回我……
我真蠢……
大脑某个深刻的沟回,忽然闪过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起初毫无参照对象,就好比看漫画时内心会自动给角色配音那样,她的声音是完全凭文字印象想象出来的。然而在索龙终于知道那人的真面目后,马上为其加上专有的唯一匹配的声音。那个声音是来自薇薇的。如今的那个声音,显得细小而脆弱。好像被什么妖魔的巨手紧紧抓握着。
心有些被打乱了。这种修炼本该是寂静无我的。心里有了另外的声音。他能清晰真切地听到。她一直在哭。
索龙运作着全身的洪水一般的力量,把手臂的巨岩轻轻抛起,丢到原本所在的角落位置。索龙的手机和书包就摆在一进门的圈形木桌上。男生把手机抓起来,上面没有任何来电和短信的记录。明明中午已经给她回短信解释过了。她没再主动联系他。由此可知,之前那些痛已经切实在她心里留下痕迹了。
“中午的饭非常好吃。忘了和你说了,特此补一句。谢谢你。”
发过短信后,索龙长叹口气,他曾怀疑过很多女孩,同年级的罗宾、柯妮丝、南波杏、卡莲,甚至连达斯琪和汉库克都怀疑过,但到最后他怎么也想不到竟是那失踪数日的薇薇公主。他差不多已经可以适应这个事实了,那些短信的字里行间,处处透露着那公主的羞涩和腼腆。不知薇薇还会不会给他回短信了。索龙掰了掰脖子,颈椎咯嘣嘣响了几声。他看了眼书包,还有作业要做,但他却丝毫没那兴致。细细想想看,距毕业考还有仅仅20天了,有些不愿意做的事也不得不着手去做。索龙有自己明确的理想,打工和上学考试是没办法的事。他不想浪费一丝一毫可以让自己变强的时间。既然不想写作业,就背背书好了。人生是短暂的,理想不能放弃。读书考试也不能放弃。索龙把手机又放回木桌上,从书包里抽了本化学书,把书往门外空地上一丢,拿石砖压好书页,随后趴到地上一面做单手俯卧撑一面背着元素表。索龙做俯卧撑的速率很快,一分钟能做一百来个。十分钟后,当索龙做到1125个的时候,手机总算响了。索龙不想耽误修炼,于是倒立着用单手蹦着进到屋里。随后弹弹手站起来,抓起手机。
“不好意思,刚才洗澡去了。这里没有浴室,要洗澡只能到洗手间,事先打热水用水盆往身上泼。你明天想吃什么?我刚刚做了东坡肉和虾球。”
取来手机,索龙又趴回放化学书的地方,做俯卧撑的手由右手换为左手,右手拿着手机。
“什么都行。反正你做什么都挺好吃的。话说我这里洗澡也不方便,要提着水桶跑到一里外的小溪打水,打回来拿炉子烧热用。”
“我知道我知道。你过的是那种田园生活嘛。有时我真的很敬佩你呢,我平时都是靠家里,这一出来自己独立生活,才发觉有那么多不便。社会冷漠得让人不得不成长,如果成长不了,就会被淘汰,被更替。”
“嗯。适者生存论。有些人因为适应不了,精神崩溃了,有的逃到国外,有的成了精神病,有的直接自杀了。社会就是冷漠的、用钱生存、相互攀比的大环境。人需要在弱小中忍耐嘲笑,在弱小中奋力进取。”
“我终于体验到了生活的艰辛。我需要一个人打零工、一个人洗衣服、一个人找东西吃、一个人抗击恐惧、一个人像疯子一样激励自己要乐观生活。我失去了家庭,没有朋友,又没有恋人,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在这漏雨的破旧平房里,我用自己最后的爱和热情构筑着自己的小空间。孤独的那些时刻,在不得不需要用‘享受’的无奈心情来抗击漫漫无边的孤独时,我忽然发现自己心里原来存在着无数个‘我’。这颗心中的‘我’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我有自己的专人医生,有自己的专人厨师,有专人的保姆,有专人的心理顾问。从前需要靠别人做的事,现在只消求一下体内‘另外的自己’就可以解决了。可能有时完成的不够漂亮,但确实是我自己解决的。在那些抗击‘阻碍’的生活中,我最大的感触就是这种:无论有多困难,都要一个人顶下来。”
“嗯。因为是生活。每个国家的生活都不一样。每个群体的生活也不一样。我是从小一个人惯了,觉得没什么。但你不一样,像你之前说的,你从前有家庭、有朋友有着很好的生活环境,成天好像被温暖的襁褓包裹着,温暖至极。在你心里有个巨大的支柱,你可以围绕着支柱生活,即使有一天走不动了,也可以任性地想着:没事,累了就靠着歇一歇吧,反正有柱子顶着。然而,等有一天,柱子没有了,你若再想歇一歇,就会直接躺到地上。在这一点,你说你敬佩我,我也很敬佩你。因为你并非循序渐进,你有强烈的落差,需要更大的力量来支撑改变后的生活。这股力量促使心灵快速成长,等到有一天不觉得累的时候,就说明你真的变强了。”
短信交流到这里,蓦然停顿下来,那边暂时没有回应了。索龙心里的想象是:女孩温暖地蜷在被窝里,小巧白皙的手掌里握着有些抓出汗的手机,每发完一条都很期盼地闭着眼睛在被子里等着下一条信息。结果最后闭眼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满山通透的夜风灌满每一棵青树。sh淋淋的月光在石路上一颤一颤。高大的松树微微穿插在月盘里,青黄的月亮里有个悠悠摇晃的小树尖的剪影。视线怔在下山小路的尽头。那里黑露露的,通过微弱的光,可以看到转角处有个半腰高的桑树枝在有节奏地缓缓摇摆。那些被风吹拂的树在集体说着“再见吧再见吧……”像个宏大的仪式。
后来中间隔了将近有十五分钟,女孩总算回了短信。索龙无意识地做了两千多个单手俯卧撑,起来的时候左手快断掉了,大臂肌肉中好像有东西在用力拔着骨节,有种脱臼的痛感。背上油光锃亮的,肌肉显得更为丰满壮硕,甚至有种硬邦邦的金属质感。男生把手机放到口袋里,弹弹手,左手上都是空地上的浅黄土沫,索龙进到外连的小木棚子里,从大桶里舀了几瓢水把两手冲洗干净,水凉丝丝的,犹如乡夜刚刚由井底打捞上来的一般。头顶的铁丝挂着蓝白条子的毛巾,可索龙没有用,甩了甩手,在裤子两侧抹两下算是清理干净。接着从口袋取出手机查看女孩的短信:
“我真高兴,我们的交谈能像这样畅通无阻。你没有过问我的个人的问题,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敷衍,你是真心在同我交流。你啊……你好像忽然换了一个‘你’似的。这个‘你’是我幻想中的你。是那个我梦寐以求的‘你’。我等待这样的你已经好久了。”
“是么。不好意思。前几天我不是有意冷落你的。你的短信我都读了。虽然没见过你,也不知道你是谁,但却能清晰感受到我压给你的重量。我想,不管怎么说我们应该先见一见,你不是下周就打算离开这城市了么?我吃了你那么多盒饭,至少让我请你吃一次。不要想太多,就当是我感激你的。”
这一次过了好一会,一直没收到消息。索龙又把手机揣进裤兜里,利用这段时间他收拾了厨房的垃圾。把择过的菜叶、食品包装及碗盘的残渣通通收到黑色的塑料袋里。索龙的晚饭通常很敷衍,在超市买些馒头买些青菜,回家路上拾一些烧火用的枯草干柴,就能简单对付一顿。时间已近11点,作业只字未动,外连的浴室里还泡着未洗的衣服。索龙烧了一壶水,把开水倒进浴室的木盆里。等一下准备洗个澡。正找洗发露的时候,手机响了。短信终于回复过来。
“那就周五吧。你给我几天心理准备的时间。周五放学,我去你打工的地方找你。”
“你知道我打工的地方?”
“嗯,搬家公司吧。我有时候能看到你走进那家公司的办公楼。你什么时候下班?”
“不一定,通常是八点半。那时候去吃饭晚了点吧?”
“不要紧,能和你在一起怎么样都好。我八点半在你公司附近等你。”
“我有时会加班,还是下班给你发短信吧。”
“不要紧。嘿嘿,真高兴呐,今天。终于能和你对话了。刚才收到你邀我的短信,我真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紧张、害怕又兴奋。三种感情叠在一起,让我小空间摇摇欲坠了,有些难以负荷,你那一句‘感激’顿时让我感到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没有荒废。我多么希望你能更多地关注我,哪怕偶尔只朝角落里的我温柔地扫上一眼,我都能感动地大哭一宿。紧张、害怕、兴奋,这三种感情叠在一起就是感动。那种久违的手机的短信音,每一次我接到短信,看到短信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心里都充满这种蛋糕味的感动。想想看,期盼了多年的心愿,终于可以实现了,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梦寐以求的日子。”
“你把太多的情感放在我身上了。我也读了之前你所说的,关于你心里那个很像我的幻想恋人的短信。那个人毕竟是你头脑中的衍生物,同我还是多少有差别的,我觉得我自身有很多东西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完美……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看到你那20几条短信的时候,我会不舒服,也会感到压力。”
索龙本打算洗澡的,看女孩如此有兴致,他也不愿再伤害她(或许之前那个也称不上伤害),便找了衬衫披在裸露的肩上,抓起木屋唯一一把椅子坐到圆桌前专心跟她发短信。
“对不起,我并不想让你感到压抑的。你说的我都明白,如果你不是我想的那样,我会放弃的。不过在这之前,我会对你一直保留好感,至少你让我有了一个思念和期待的目标。你让我度过了很多少女梦幻的夜晚。那种像棉絮状的浮游物一样,半透明的白皙的,融在空气间,带着百花般的香味。我想那种幻觉一样的充斥在我的‘环境’里的东西,就是爱了。我爱你。”
“啊……你说你明白的……好吧,不管怎样,到时再说吧。我下班联系你好了。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嗯。如果我能再和你熟一点,我就可以向你撒娇:‘不要,再陪我聊一会嘛。’但现在还是不行啊。你明天还要上学,就不打扰你了。晚安。我爱你。”
索龙长叹口气,合上手机丢在桌上。胸腔里漫着她刚刚所说的那种棉絮状的浮游物,可这种浮游物给他带来更多的却是无奈。夏夜软趴趴的风里掺杂着奇怪的鸟叫声。油黄的灯光黏在桌上,书包和手机都略显苍旧。窗外摇晃着繁茂树林的剪影。树冠顶端的叶片沾着白娇娇的月光。
chapter09(一)
周二。罗宾屋里的冷气依旧开得很足,外面气温有24度,而屋里却冷得需要盖棉被。昨晚罗宾没让绫波回家,她给绫波的监护人葛成美里打电话,骗她说要把绫波留在这里搞店庆。她把绫波和波尔琪扒得一干二净,冷气开到最低,室内温度还不足15度。两个女孩赤裸着身子蜷在同一张棉被里。罗宾先是用手指和嘴唇攻击两人的敏感带,使其黏液大喷,然后再抱着xi欲大开的身子和两个潮sh的女孩滑溜溜地挤到被窝里。
近来罗宾总是这样,她自己也发现了。xi欲好像彻底成了她的发泄手段。除了偶尔可以从“gl酒吧”获取些心灵慰藉,其余的伤痛全靠这副身体排解。学校里越来越糟的社交环境、越来越冷漠的人际关系令她倍感压力。她常常可以感到四周的墙壁在缓缓移动,缓缓朝她围拢。她的空间越来越小,直到四周的墙壁顶住前胸后背使她艰于呼吸。她的心变得愈发敏感,会对周围人的轻声细语感到恐惧。她害怕和别人视线相交,害怕听到自己的名字。心里总有一份恐慌,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细小的人人喊打的仓鼠,被巨大的to猫攥在手掌里,面前很近很近的地方有一双黄澄澄的刺亮瞳孔在邪恶地盯视自己。
昨晚罗宾做了可怕的梦。她梦到身后有两个《变形金刚》里的机器人在追自己。那两个机器人像是出了什么故障,手里拎着长刀一心要肢解自己。若它们是人类,那想必也是疯子、是精神病、杀人魔。那是一个阴天。乌云深层不时传来闷厚的雷声。罗宾在一块巨大辽阔的废墟空场奔跑。地上零零散散的都是细小的螺丝和废旧钢材。潮sh的铁锈味无处不在。罗宾跑到尽头,那里有一栋废弃的写字楼。女子跑进楼里,跑到二层转身推开一个楼道门,尽量往深处跑去,她希望能找到个隐秘的藏身之处。后面的金属脚步声把她逼得非常紧迫。跑到尽头,又有一个门,把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又是条楼道。这楼道和之前的楼道一样,天花板的中央有个老旧的黄腻腻的灯泡。罗宾听到木门另一侧又传来金属敲击地板的厚重脚步声。她怕极了,四周的房门又是锁得牢牢的,每个门把都扭不动,她只好继续往远端跑。来到又一个尽头,她再次推门而入,这次仍然是个楼道,但这个楼道比前两个都短得多。楼道两侧加起来只有6个房间。罗宾打开其中一间房的房门,发现屋里空空荡荡的,只是个水泥屋子,没有家具没有电器,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类似于楼道里的那种泛着古老恒光的苍黄灯泡。房间四周,除了自己打开的这扇门,还有3个门,等于四面墙壁,每面墙都有一个门。罗宾打开右边这扇,轻轻推门进去,里面又是同样的房间。浮尘在空气中缓缓游移。这个房间同样还是有四个门,罗宾这次又挑了左边的门走进去。进去后仍是间小屋子,对面的墙面还有一扇门,罗宾再推开这扇门,里面是个狭小房间,房间还没有厕所大,若放张单人床,其余便再也放不下。罗宾锁紧门,抱膝靠着墙壁缓缓坐下。身体完全靠坐在两面墙壁互相衔接的墙角棱线上。这房间灰尘很厚实,像个百年无人打扫的老画室。屋子里有股陈旧得令人感怀的味道,好比外婆家床底最里侧的放衣服的木箱,打开木箱盖子,里面散来一股浓厚的陈旧布料的味道。罗宾尽量蜷缩着身子,好像要把身子缩进墙壁一般。房门上有透明的玻璃窗口,罗宾用几乎平行的视角紧紧盯着那扇木门。感觉那门随时要被人一脚踹开似的。
她听到墙壁另一端那两个机器人的对话:“你去看看那边有没有。”“好。她应该就在附近,跑不了。”接着,其中一个机器人的脚步声慢慢接近了,同这间房的房门越来越近。那种咔嚓咔嚓的脚步声一直在门外盘桓,胃袋里好像有一部巨大的真空机在抽取着里面的氧气,它持久没有进来,但又好像随时会破门而入。痛苦的恐慌感一直悬挂着。这里苍旧、潮sh、逼仄。整宿的梦她一直都缩匿在这样的场景里。
梦醒了。心中的压抑感依然存在,好比脱掉头上的发带,勒缚感却依旧强烈。两个女孩左右把自己夹在中间。滑溜溜、热乎乎的。屋子里的空气不好,昨晚她把绫波弄小便了,尿液直接串流在三个人相互挤蹭的肌肤间。绫波的液体不如波尔琪的清透,味道很重,并且流量十足。波尔琪干净的睡脸正朝自己喷吐着均匀的鼻息。罗宾把身子侧过来对着她,用指尖轻轻玩了几下她的嘴唇,然后把手指伸进去拨挑着她的桃色舌尖。她悄悄地情不自禁坏坏一笑,感觉这种偷偷摸摸的xi爱格外“解痒”。手指被她的唾液沾sh了,接着用这股sh润又去悄悄拨弄绫波细幼的。清晨的“甜点”享用完毕,恶梦带来的压抑逐渐褪去。她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怀里抱着赤裸的美丽女孩,脑里却做着恶梦。
她一丝不挂站起身,走到窗旁打开蓝白相间的窗帘,屋里透来6点钟斜长的阳光。阳光天然纯透,犹如把一箱方方正正的金条蒸发到空气里。看来今天会是个大好的晴天。金条一样的光照镀在对面的白色钟塔上,雕着古典花纹的塔顶又再次令人臆想到有洁白的六翼天使在上面梳理羽毛。罗宾在窗前长长伸个懒腰,眼睛眯成一道缝,对着那白朗朗的阳光表露着温柔的表情。早上,心情松畅。说不定今天会碰到什么好事。
教室里因为昨晚做值日的缘故,椅子都被推进课桌里。班里的同学到班后通常都是把椅子拉出来把书包往椅子上一丢跑去其他人那里闲侃或者借作业。在高三这种神经紧张的时期,来学校早的通常都不是什么好学生。好学生因为头天在家太用功,不会起得很早。起得很早的只有那些急着来班抄作业的学生。
班级的钥匙,一般都是交到各班到校最早的学生手里。这些所谓的“开门的”同学,往往是老师指定好、认为把班钥匙交给他比较放心的那种学生。2班来得最早的是达斯琪,所以2班的钥匙都是由她保管。一班最早的是南波杏,这两人每早到校的时间差不多,总是不期地碰到一起,于是没过多久两人自然就成了朋友。
今早,两个“拿钥匙”的女生刚一下车就碰到了。由于时间尚早,两人刻意到马路对面的麦当劳吃了早点。达斯琪请的客,请南波杏吃了可乐和鸡肉汉堡。吃完后,南波捂着嘴直打嗝,她早上从没吃这么饱过。下了快餐店的楼梯,南波一边用两手掐着大腿的轮廓一边对达斯琪抱怨道:“以后可不能再吃这个了,你看看我的腿,是不是粗了?”达斯琪笑笑说:“还好啊,多运动就没事。”
回到学校后,发现已经有学生等在楼道里了。等在1班门口的是男生b,b君无精打采的,俨然刚刚被胖虎欺负过的野比一般。他两手垫在腰后,靠着清凉的漆墙,好像在打发时间似的用后背一颠一颠地靠着墙壁。2班门口的是卡莲。卡莲因为晚上在罗宾咖啡屋打工的关系,作业根本写不完,她是打算来早些到班里补作业的。
南波杏开门的动作有些急躁,忙忙叨叨的,进到班里便把书包往自己桌上一摔,拉开包链,取出些卫生纸朝厕所小跑去。她肚子有些不舒服。她认为这一定同早上不适应的快餐有关。看来b君已经从四川回来了,他一进门手机便传来欢脆的铃声,他低着头,把书包放下,又走去楼道接电话了。卡莲和达斯琪见1班没人,便一边聊着天一边进到教室玩起了窗台上的含羞草。这含羞草只有1班有,是上星期南波杏拿到班里来的,其他班的学生总想进来玩一玩,但看到班里那么多人,总不好意思进来。
因为早上那个梦的缘故,罗宾起得很早,提前半个小时就到学校了。校园里的空气还是那样紧绷,她总觉得四周的学生在拿带着紫黑色诅咒妖气的眼神乜斜着自己。但真是没办法,现在生活就是那样的,过去的生活兴许还不如现在,那时她哭着痛着走过来,现在理应能熬过这段日子。反正离毕业没有几天了。
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看到了澪和律子,罗宾赶忙定住脚,就近找了棵绿化树躲到后面。那两人边走边闹,律子时不时拿手指往澪腋下的肋骨上捅一捅,澪一个劲儿叫着“讨厌,你这家伙”。待两人走远了,罗宾才叹口气踏上甬道。这种生活,令人痛苦。
“罗宾。”
有人叫了她。罗宾回过头,见到是卡立法和柯妮丝。叫她的人是柯妮丝,罗宾朝她摆摆手,说了声“早。”
“你看,你送我的项坠,感觉和我的相当搭配呀。”女孩从脖领取出那只向日葵形状的项坠向罗宾展示。她的颈部像陶瓷那般滑润白皙,细小的锁骨在领口微微隆起。
“那你们先聊吧,我要去实验楼取ppt的材料。”卡立法指了指道场旁边的三层白色小楼,“摩托我已经试过了,果然机修大师的技术就是不一般,开起来非常畅快,马达的声音比从前悦耳多了。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父亲。当然也感谢你。”
“哎呀,您太客气了,这都是再小不过的事,帮个小忙,应该的。”
卡立法同两个女生寒暄几句,转身去了实验楼。罗宾和柯妮丝谈论着彼此近来的生活,柯妮丝深知罗宾的苦处,她被大家误解,谁都说她是个强暴无数女孩的女同性恋者。这里面还有一部分人只是借机发泄,对方是天生丽质的女子,所以她们常常会感到心里不平衡,即便无冤无仇也会背后捅上一刀,要归根结底问她们为什么,她们也只能说出“罗宾平时太傲气”或者“收一大堆情书就了不起啊”这种理由。至少没有人会帮她。现在很多人都在明目张胆地辱骂她,比如文学部的人到教室找罗宾拿稿子,当部长问那些同学“罗宾呢?”他们便回答他“厕所打炮呢。”
chapter09(二)
“那些混蛋,对你做得太过分了。”
“嗯。他们……”罗宾一面上楼梯一面说道,“他们得病了。或者说是我得病了。这是种可以把人变孤独的病。我真是毫无办法,柯妮丝,我看你还是离我远些吧,不然他们也会怀疑你跟我有不良关系的。到时要流出什么不好的传言来,我会过意不去的。”
脚下有两个人交错的脚步声。“没事。我不介意的。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
“嗯……”
“你也是,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爱说就说,不理他们就完了,实在不行就告诉班主任,老爹不是挺欣赏你么,他会为你撑腰的。”
“嗯……”
罗宾对背后的舆论表露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她每天都活在这样的世界里,神经因此变得敏感甚至有些失控。不论周围呜呜隆隆的杂声在说什么她都觉得那是在谈论自己,那些声音一定都是辱骂自己的声音。她已经惧怕这些了,从娜美那句“你去死吧”开始,她就觉得四周充满敌人,“骚货”“同性恋”“妓女”“躲她远点”这种声音成天绕在她身旁。她总是担惊受怕的,时刻不能疏忽,稍一不注意就被人有机可乘:不是课本被人乱涂乱画,就是书包被人踢翻,书本文具被通通倒在地上,本子上都是被踩过的脚印。这些东西都无时不刻让她神经紧张。
现在的罗宾已经不如从前那样坚强,如果说从前那是生存上的硬痛的话,那现在就是精神上的软伤。就像一颗韧度很好的带毛刺的草茎,茎身贴在心脏内壁上反复来回着,一丝一毫地蚕食着血肉,没有什么剧痛,而碎密的痛楚却日复一日地持续在神经根部。罗宾知道,这是她必须要面对的不得不对抗的环境。这是她过分贪婪幸福的反噬。她很清楚这些痛苦的由来,现在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填好这个由自己挖开的大洞。
进班后,看到班里只有南波杏和男生b两个人在。南波的肚子好像还没缓过来,趴在桌上一手捂着腹部另一手搭在桌上当枕头。男生b则是窝在自己座位上写作业,班里有人进来,他连头都不抬一下。罗宾和柯妮丝朝靠窗组最后两个座位走,走到自己座位跟前,两人都愣住了。罗宾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臀部顶到索龙的课桌上。柯妮丝张着惊恐的眼睛,嘴唇微微抽do:“这……这是……谁干的!?”
这时教室门开了,声音略微有些大,是被用脚顶开的。白胡子抱着一摞课本走进来,“咕咚”一声放到讲台上。
“罗宾,我给你找了一套新课本,你过来看看,如果一次拿不回去可以先存我那。”
话音落下超过了5秒,这时间足以由她最后一排的座位走到讲台前。罗宾和柯妮丝低着头看着她的桌子,谁都没说话。
“喂,罗宾。”
白胡子又叫她一声。这次罗宾回过头来,她的表情显得黯然疲惫,好像刚刚负伤回到家乡的女士兵,刚刚见到父母,却又接到更为艰巨的、基本是有去无回的作战任务。白胡子觉得不大对劲,凑过几步看了看她们凝视的东西,果然,这女子又被人侮辱了。那景象连他看了都觉得心痛——粉色的桌套被划得跟布条子一样,边缘搭垂下来的布面上有个白色的手绣小熊,如今那小熊被破坏得最为严重,“熊脸”上的划伤格外凌乱,线头被挑得呲起来,熊的轮廓已经面目全非,那人用了刀片、刻刀或者钉子这样的东西,有些地方很犀利有些地方则感觉是拿很钝的金属物抻着桌套边角生生划开的痕迹。她可以明显感受到“犯人”留在上面的强烈恨意。淡黄的桌面已经露出来,上面曾经被一些人乱画的恶心涂鸦也一同暴露在视野里,桌面上被人用很钝的金属物刻了“穴里流的猪”这样几个字,椅子上也刻着“猪座”,字体很大,刻下来的凹槽全部用记号笔涂黑,每个字都异常深刻,想必当时用了很大的力道。
罗宾的肩线明显在抽cu,柯妮丝盯了一会,难过地别过脸去眼睛里有些潮sh。
“这是谁干的——”
声音喊得有些劈裂,音线到达某种极限,然后顺着与极限平行的音阶扭曲地拉扯开去。南波杏不时往这边窥探,觉得两个女生的气势挺吓人的,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便把头埋在大开本的教科书里,偶尔往那边瞥一下眼球。男生b有些被柯妮丝的叫喊声吓到了,本来他对罗宾那些事毫无兴趣,结果柯妮丝一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