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坐在你面前的是李爱羊,只不过一地位卑贱的庶女而已。她一无所有,唯一还留下的便是恨!”
君易锦喝着面前的茶,没有回答。
爱羊知道他还不信任自己,便嘲讽一笑:“人都说汝郡王是如何英明果断。慧眼识英雄,我看倒是胆小鬼一个。”
君易锦脸色一冷,沉声:“五姑娘,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没事恕在下告辞!”说完他起身便走。
爱羊皱眉。君易锦看着明明已经松动了,但为何就是不肯松口答应呢?他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她叫住了他:“汝郡王。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让君易清身败名裂呢?”
君易锦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爱羊也站起身,一字一顿地说:“你们于朝事不和,也各有各自支持的人马,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为何你就是不肯同意呢?”
君易锦慢慢走向她,双目中的寒气很深很浓重,爱羊强忍着才没有后退,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他定睛看了爱羊好半晌,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犀利的双目细细审视着她,就好像是在观察她刚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爱羊一动不动,任由他打量着。
君易锦轻声一笑,放开禁锢住她的手,低声:“你为了扳倒君易清当真什么都肯做?”
爱羊平静无波的眼眸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无视于心中那一刻突然而起的钝痛,坚定地说:“是,什么我都可以做!”
“我们可以联手,但我有个要求。”君易锦说道,嘴角浮起一个凉凉的笑容。
爱羊怔了一下,点头:“你说。”
君易锦冷声道:“不管你是找君易清报仇,还是找恪靖侯、欧阳仁哲报仇,但你不许伤欧阳澜一根毫毛,她的真实身份你永远也不许说出去!”他轻声问:“你肯吗?”
爱羊的心口又凭空滞了一下,她想到那个现在坐在她的位置上无忧无虑过日子的温柔女子,不许伤害她吗?也永远都不许把她的真实身份揭露出来吗?
李爱羊,你当真愿意这么做吗?
“好!”她抬头,露出坚定的笑容:“我答应你,我不会伤害她!”她做出了一个鬼脸,但是眼神却很冷:“再说有你罩着她,我就是有伤人之心也没伤人之力啊!”
君易锦淡漠地点头:“你知道就好。我等你嫁入明南王府的好消息!”
爱羊忽然疑惑起来,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的匠人身份可注定我不能嫁给王爷世子啊!”
君易锦淡笑:“如果没有把握,我又怎会和你合作?”他把手上的扇子打开又合上,笑道:“我原是要帮你远远离开这里的,倒没想到现在变成你帮我!”
爱羊淡淡说道:“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我们的协议自你嫁入明南王府那一刻起生效,你看如何?”君易锦一幅虚心求教的样子。
爱羊面无表情。
君易锦便知她是答应了,是啊,不答应又怎样呢?她孤身一个,地位又卑微,仅凭借着君易清的喜欢才能入府,什么势力也没有,不再另外找个力量依靠又怎么能行?
何况,她还背负着那样大的一个秘密!她身上还有那么深重的仇恨!
这次真的是老天在帮自己啊,李爱羊嫁给君易清已是毫无疑问的事,到时他们内外联合,把君易清一党彻底瓦解,把君易清置于死地,那该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
但是,他忽然悲哀地笑了,李爱羊,不,欧阳仁姗,如果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他们当初那样做的所有原因,你还会这么心甘情愿地帮我吗?
那个真相,既然已经被人掩藏了,那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吧!
他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该消失了。
爱羊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陷入了沉思,也不打扰,只静静地等着。
君易锦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娇怯美丽的女子正安静地坐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冷漠的脸上有着一丝淡淡的哀伤,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睛下方投射出暗色的影子。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给她的身上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色,让她整个人仿佛置身在遥远的云端之中,那么不真实。
她是美丽的,他忽然有股强烈的感觉,即使重生后性情大变,她依旧光彩夺目地让人移不开眼睛。怪不得君易清那么喜欢她,就连天生冷情的桐烟会为了她舍弃一切!
“桐烟会忠心于你吗?”鬼使神差的,他问。
爱羊愣了愣,想到那个悲惨的男子,微微一笑:“怎么,你难道连他也要拖下水吗?”
君易锦坐过来,沉吟着说:“如果我没猜错,他一定劝过你离开京城……”
爱羊诧异地望向他。
君易锦继续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桐烟有种趋利避害的本能,君易清就是靠他才躲过很多危机。他如果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那么也一定能察觉到围绕在你身上的危险,按照他谨慎不冒进的个性,一定会劝你离开!而且,他的办法一定是让你诈死!”
爱羊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里却着实有些吃惊。君易锦竟然这么了解君易清身边的人,可见是做足了准备。
君易清呢,他察觉到了吗?
“况且桐烟跟了君易清那么多年,许多私密事他都知道,如果能把他争取过来,扳倒君易清是轻而易举的事!”君易锦露出冷酷的笑。
爱羊垂下眼帘,轻声:“桐烟于我有救命之恩,除非他愿意否则我是不会勉强他的!”虽是这样说,但她心底清楚,桐烟永远不可能背叛君易清!
君易锦倒不意外她是这样的态度,低低笑了:“你不用勉强,桐烟甘愿为你做任何事!”
不知怎的,他的笑容落在爱羊眼里有种强烈的讽刺,她猛地站起身:“告辞!”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了元和茶馆。
君易锦望着她纤巧别致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这种不忍就被从未有过的狂喜给占据了。
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欧阳仁姗肯加入到自己这一方,君易清他们输定了!
想到多年前的那一幕,他脸上露出强烈的被压抑许久的憎恨,君易清,人都说父债子还,你爹所造下的孽就让你来替他偿还吧!(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珍珠来意(一)
爱羊回到居然院许久,阿十才姗姗来迟,一脸的疲惫,爱羊很好奇她去了哪里。
阿十却不肯对上她探究的目光,随便说上两句搪塞便躲了出去。
爱羊径自坐在那里出神。
今日君易锦说的话一一在她脑海中闪现,她前世的确很傻,为了能讨得君易清的喜欢连命都差点丢了。那个记忆,那个被人贩子拐卖的记忆是她前世最恐怖的经历——她都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是当君易锦提起的时候,她很惊讶于自己内心的震撼。
原来有些事,是不会忘记的!
就像有些人一样,也是不会忘记的!
君易锦表面上温文儒雅,可实际内心却非常狠辣,前世爱羊曾经有一次见过他亲手杀害了君宜卉的生母吕侧妃,当时她就吓呆当场。而君易锦听到动静,扭头看过来的眼神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样冷血那样残酷那样无情,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是君易锦只是冷冷望着她,双目泛着阴森的光,问:“君易清呢?”
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她竟然吓得说不出话来,鼻尖沁满了紧张的汗珠。
君易锦嘲弄一笑:“赫赫有名的欧阳姑娘也不过如此!”他冷酷地说道:“这件事你最好守口如瓶,否则下一个死在这刀下的就是你!”
爱羊打了个冷战。
君易锦声音极轻,但眼神非常冷:“别以为你有君易清罩着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说完这句话,不再等爱羊回答,他便径自擦拭了一下手中的血剑,最令爱羊不可思议的是他甚至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那上面的血迹,苍白的薄唇立即染上一抹鲜红。他慢慢舔尝了一番。才转身大踏步离去。
而爱羊看着地上血流满地的尸体,再也忍不住吐出来。
君易锦那日恐怖的行为的确吓坏了她,她慌忙离开那里之后,君易清找了过来,见她面色不对,便问出了什么事。而爱羊竟然不敢说出来。
君易清轻声安慰了好久,她才战战兢兢地说了事情经过。前者显然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事,沉吟了一下,便告诫她这件事自此要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提起!
爱羊便再也没有提过那件事。
她甚至以为自己忘记了。
可是。有时候在梦中,在某个正在微笑的时刻。她会突然想起那一幕,想起那个一身血腥之气的男子。然后她就会莫名地为君宜卉感到悲哀,最疼爱她的哥哥却是杀死她母亲的凶手,如果得知了真相,她会如何呢?
君宜卉原本性情并非这么乖张暴虐。她母亲死后,迟迟找不到凶手。原本只是有些刁蛮的她才性情大变,直至今日模样。
她无法想象,君宜卉当真知道事情真相的表情!
君易锦是爱着君宜卉的,这个世上与他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人,他的确是把她当做妹妹来疼爱的。所以爱羊肯定,他也怕她知道事情的真相,这是个可以握在自己手里的把柄。
她与君易锦的合作是非常危险的。她现在没有实权,没有力量,没有人脉,只有小心掌控着手中所拥有的一切,才可能取得赢面。不致于任人宰割!
而她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君易锦到底是为何要杀害吕氏?她曾问过君易清。但后者严厉地让她忘掉它,再不许提。
现在想来,君易清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但是他们都瞒着她。
传闻中君易锦是杀害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才得以登上现在的地位,很可能是真的。
“姑娘,甄姨娘来了!”爱羊正皱眉苦苦思索着,忽金珠掀帘子进来,道。
爱羊抱紧了怀中的汤婆子,笑道:“她很多时候没来我这里了,怎么现在过来了?快请!”
这一年多,她与珍珠的关系还算友好,后者是一个很识时务又聪明的女子,不管在何种情况下,还从未与爱羊翻脸,甚至还帮过几次大忙。
爱羊现在已经慢慢开始信任她了。
珍珠浅笑嫣然地走了进来,这么长时间的保养,加上吃得好,又得大老爷宠爱,现在她比以前漂亮多了,就连全身的气质也变了不少,倒是添了些许贵气。她又年轻,为人又爱笑,自然更招人喜欢,相比较其她几位姨娘,她现在的日子是过得最轻松的。就连以前最受宠的袁姨娘也不如她。
唯一遗憾的,就是跟了大老爷那么久,至今珍珠也没生出个一男半女来,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珍珠为此急得不得了。
“五姑娘。”珍珠笑着向爱羊施了半礼。她很懂规矩,在爱羊面前也从不自傲,非常谦虚。
爱羊也很欣赏她这一点,忙笑着亲自搀她起来:“快起来,坐。”
珍珠让身后的丫头递上一个小瓷瓶,笑道:“五姑娘,这是前个儿老爷给我的珍珠粉,增白的效果最好了,我便给你带了一瓶,你也看看效果怎样?”她见爱羊伸手接过,才又道:“我知道姑娘平日里从不用那些胭脂水粉,嫌不干净。我这个是纯净的珍珠撵的粉,用着也清淡,姑娘请放心。”
爱羊揭开盖子,嗅了嗅,顿时一股清淡的香味便飘了出来,像是蔷薇花的味道,不由赞了一声:“这是什么花的味道?怪好闻的!”
珍珠忙解释道:“那些匠人做的时候怕没味道不惹人喜欢,便特意把蔷薇花剁成浆,又擀制成皮,晒干了,再包上珍珠粉,放在瓮坛里七七四十九天,那香味便像是天生的一般染到粉上了,又好闻又纯净,很值钱呢!”
爱羊歪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瓷瓶,笑道:“这么琐碎,又这么麻烦,那效果一定很好。我改明儿也得用用!”
珍珠点头称是:“姑娘一用便知效果如何了。”
爱羊让金珠把瓷瓶收起来,便看向珍珠:“你最近怎样?有几日没见你了,也没听见你那院子有什么动静!”
珍珠知她的意思,大太太自失势后,不敢惹老太太,便把满腹的怨与恨都撒在了她们这些姨娘身上,自己又是最得宠的,自然首当其冲。为此她还吃了几个大亏,幸得五姑娘求得老太太解围,才没有被整得很惨。
但她与大太太之间的梁子与误会却是越来越大。
珍珠甚至怀疑自己不孕是不是大太太在捣鬼,毕竟她有前科。
但大夫说了她是自小家境贫寒,身体受了寒,不易怀孕,慢慢调养好身子就成了。
她也无奈,真的按着大夫的要求天天喝那些要把人的舌根都苦得几欲麻掉的中药。
“这几天大太太那里安静得很,我那里自然也就安静了。”珍珠笑道,她迟疑了一下,露出一个忐忑不安的笑容:“姑娘,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爱羊静静望着她:“你说。”
珍珠定定神,才低声道:“我都吃了半年的药了,可是还没动静,便想着您认人多,能不能再为我介绍个大夫来,给我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爱羊一愣,倒没想到是为的这事,其实她倒觉得珍珠对这件事看的太重了,她还年轻,又才过了一年,完全没有必要那么着急。可是珍珠根本听不进她的劝,半年前就急急找了大夫来吃着中药,到了现在又要换大夫。
她不由劝了两句:“你还年轻,用不着太着急……”
但话未说完,珍珠就急急打断了她:“姑娘,你哪里知道……”她脸上浮起一丝与年轻面容很不相称的沧桑:“大老爷他——是个爱颜色的,女人最美的年华也就几年,但是我才跟了老爷短短一年,他就……”她顿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她身边的丫头叫做晓春,看见主子一脸的悲色,便自作主张对疑惑的爱羊说:“姑娘,老爷又看上晓冬了……”她恨恨地跺了一下脚:“忘恩负义的东西,竟然敢背着主子偷人……”
珍珠厉声打断了她:“住嘴。”
晓冬?爱羊皱了眉,那不是与晓春一样贴身伺候珍珠的吗?不过那丫头的确长得明艳漂亮,一双大大的眼睛很有特色,才十六岁,与珍珠相比的确多了些活泼,也更显稚嫩一些。
她暗暗冷笑,李益都好色到这种地步,连比自己年龄小一半还多的女孩也不放过……
她叹口气,平静地问:“可曾开脸了?”
珍珠摇摇头,脸色倒是恢复了些血色,似是从那个打击人的事实中走了出来:“还没。”她笑笑:“不过,也快了,我已经看好了日子,就等着吉时一到给她开脸……”
爱羊扬起了眉毛,仔细地打量着她。
珍珠继续说道:“她还在我那里,就先做个通房丫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虽说的轻松,但爱羊还是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狠戾。
看着面前说话老练、笑容得体的女子,爱羊有些恍惚,她忽然想不起以前的珍珠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以前那个会谄媚地笑着,见风使舵,如变色龙一样的女子似乎再也看不见了……
虽然那个时候珍珠也不怎么讨人喜欢,可是毕竟真实,现在的她像是带了一个完美的面具!(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珍珠来意(二)
珍珠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必须尽快怀上孩子,不然吴姨娘就是我明日的下场!”
虽相处的时间不多,但珍珠已经很了解李益了,那个无情又多情的男子,他对一个女子的怜惜顶多一年半载,就失去了兴趣。
她要为自己以后漫长的人生做打算。
爱羊定睛望着她:“你要以孩子争宠?”
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珍珠睁大眼睛望向爱羊,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
爱羊刚一说出口便知自己说错了,这个时代的人们,尤其是女子,都是这样的想法,孩子是固宠与自己地位的保证!
而她自己这一生,大概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先不说本尊这具身体极其虚弱,可能根本不适合怀孕,单她接近君易清的目的就不单纯,难道她就已经下贱到那种甘愿为他生孩子的地步了吗?
若按照前世的年龄算,现在的她也有二十岁了,大部分的女子这个时候都已经有了孩子,怪不得她会突然这么感性起来。
爱羊笑笑,忙解释道:“你若信得过我,我便给你找个好大夫来,为你好好调养身子,把病根去了!”
珍珠非常高兴,再也顾不得她先前说的话,站起身就深深纳了个万福:“那我就多谢谢五姑娘了!”
爱羊搀她起来,低声:“我自是愿意你好的,但是你也不可太过急躁了,这种事急不来的!”
珍珠根本没听到她怎么说,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爱羊无奈叹口气,坐回座位上,又让金珠上点心来。请珍珠吃。
珍珠随意捏起一块花生糕吃了,叹道:“这是什么味道?”
爱羊探头看了看,便知是那日苏木从自家的糕点铺子里带过来的,这花生糕做的时候里面掺了玫瑰汁水,颜色泛红,又有一股子的玫瑰香味,味道确实很好。
听黄嬷嬷说,这个玫瑰花生糕是卖的最好的一种了。
她笑着说道:“这同一般的花生糕不一样。”说着便把做法说了一遍,珍珠砸了砸嘴嘴:“怪不得味道这么特别,原来里面掺了玫瑰。”
她想起一事来。疑惑地问:“这大冬天的,怎么还会有玫瑰花呢?不是早就枯了吗?”
爱羊还未来得及解释。一旁的金珠就忙说道:“大概是把玫瑰晒干了这时用吧,姨娘刚说的那个珍珠粉不也是一样的做法?”
珍珠不疑有他,笑道:“可不是。”她点点头:“现在的人都跟着沐婉姑娘做吃食了……”
爱羊诧异:“这话怎说?”
珍珠指了指手中的糕点,低声道:“你瞧着在沐婉姑娘之前,有谁又是把花汁子又是把蜂蜜给添到吃食里去。自她来了京城,名声传开后。人们才纷纷模仿的!”她笑道:“就像五姑娘的那个花茶,现在不也传开了吗?”
爱羊点头:“说的也是。”吃食里面拌上花瓣、花汁子的确是沐婉先行想出的。
黄嬷嬷因为喜欢这个味道,自己试验了好久才做出来的。
爱羊也甚是喜欢。
沐婉,她慢悠悠地想着,她的确是个很有才的女子。
珍珠喝了口茶,悄声问:“姑娘,听说世子爷快要回来了?”
爱羊不动声色地笑笑:“走在大街上到处都听人这么说。可实际上我也不知道。”
珍珠看了她一眼,不怎么相信:“姑娘常和世子爷通信,世子爷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你?”
爱羊的脸色有些冷,她现在对别人向她打探君易清消息的行为非常不耐烦,不管那人是不是她喜欢的。她轻声:“我们不怎么谈这个。”
珍珠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转移了话题:“姑娘最近可有去看过全哥儿,听说天气一冷。全哥儿又大病了一场!”
爱羊望了望她脸上的神情,笑道:“没去,但听人说了,我便让人买了些珍贵药材送过去!”
珍珠撇了撇嘴:“姑娘也太大方了,你这东西送过去,人家铁定不吃,还不如自个儿留着呢!”
她是在为爱羊打抱不平,但后者确定从她语气中听出一丝幸灾乐祸。
珍珠是不希望全哥儿好的吧,全哥儿是李府唯一的男丁,若是再也下不了床,而她自己又生了个男孩,那所有的荣华富贵还是手到擒来。
爱羊轻声道:“不管他们用不用,这是我的心意。他们不准我去看望全哥儿,只好送些东西关心一下了。”
她说的很平静,珍珠仔细打量着她,又审视了一下她脸上的神情,觉得看不出什么来,才微微一笑:“五姑娘就是心肠太善了,心太软了。”
爱羊懂她的意思,也不搭腔,只是问:“你可去看了?全哥儿现下怎样?”
珍珠摇摇头,皱着眉头道:“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远远望了一眼,看着倒是比原先更瘦了……”
爱羊没有说话,更瘦了?原本全哥儿就已经瘦得像个麻杆了,这更瘦的含义是什么?
他才是个十岁的孩子,一切还都没有开始,但老天竟然会这样开玩笑,不过吃了一次不该吃的东西,就把他所有的快乐与走路的权力都夺走了……
如果爱兰与赵嬷嬷当初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那艾引草她们还会让全哥儿吃下去吗?
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只是却报应到了不相干的人身上!
爱羊眸色有些冷,但依旧含着笑:“大太太可请了好大夫?”
这次珍珠倒是真的有些伤心,毕竟是自小看大的孩子:“就连宫中的御医也请了来,都说只能慢慢调养……”
爱羊“嗯”了一声:“慢慢调养吧,也没办法。”
珍珠也跟着叹口气,说上几句可怜的话,二人又说了一会儿,天色不早了,珍珠便趁势告辞了。
走之前又再三嘱咐爱羊不要把她的请求抛之脑后。
爱羊自是应了,金珠亲自把珍珠主仆送到了院门口才返身进来。
一进屋子便轻轻叹口气。
爱羊奇怪:“你做什么叹气?”
金珠落寞一笑:“姑娘也瞧见了,您看看珍珠现在……”她顿住不语。
爱羊挑了一下眉:“怎么,难道她现在的日子不好吗?”她扳起手指一一说起来:“你瞧见她身上穿的没有,那可是苏州缎子,走的时候披的那个大衣可是野鸭毛做的;还有她头上插的那些金簪子与耳朵上的宝石坠子;你再瞧她的脸色,白里透红,娇嫩鲜艳,比那花儿还好看!这样的日子难道不舒服吗?”
她突然振振有词说了一大堆,金珠愣了一下便没好气地说:“姑娘就拿我穷开心吧,您明明知道我看重的不是那些……再说了,你瞧珍珠的日子算是好吗?做了个姨娘,才一年呢就得把自己贴身伺候的丫头给送上去,这算什么!”她很气愤,咬紧了唇。
爱羊笑了,偏着头问:“那你看重什么?快跟我说说,我以后给你找婆家可有个标准。”
金珠脸红了,走到一边愤愤地说:“姑娘越说越不像话……”
爱羊叹一口气,起身走到她跟前,拉着她的手:“我知道你不是在意那些身外之物的人,可是你也不小了,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可别为了我把你自己给耽搁了!”
私下里,爱羊还是想在君易清回来之前把金珠嫁出去。她不想金珠跟着自己去明南王府,去承受那所有的一切。
金珠的脸愈发红了,坚决不看向爱羊,埋头整理着爱羊刚翻乱的书册:“姑娘乱说什么,我们可是说好的,到时我一定要跟着您的,您别想像摆脱金珠那样摆脱我!”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爱羊一惊,又细细看看金珠的神情,后者却除了脸色稍红以外,一点也没有别的破绽。
可能是自己多想了,她安慰自己。她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的意思,我又不会赶你走,你不用紧张!”她正色说道:“金珠,但是我希望如果你有自己中意的人了,一定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而错过了,知道吗?”
金珠扭头看她,意外地发现她双眸中的真诚与期望,心下一软,便点点头:“姑娘放心吧,我知道。”
爱羊勉强笑了笑:“那就好。”
金珠又想起什么,凑到爱羊耳边说:“姑娘,你说珍珠迟迟不孕,会不会是大太太……”后面的话谁都明白,她也不敢当真说出口。
爱羊想了一想,摇头:“现在大太太整日里要忙着照顾全哥儿,又哪里有那个精力去对付珍珠,我看定还是珍珠身子的缘故,还是让她先慢慢调理吧!”
金珠皱了眉,低声:“我看她整日里吃那些药,什么偏方啊也没个忌讳,说不定还有害处呢!”
爱羊对这个也不是很懂,也蹙起了眉:“不会吧?这不都是治不孕的吗?”
金珠看了她一眼:“姑娘是个姑娘家,自然不懂。我在老太太身边时可听说了有些偏方是吃不得的,或者是不能几个同吃,不然有危险的!”
爱羊慢慢说道:“是吗?”
金珠肯定点点头。
她们原是闲谈,可没想到两天后一语成谶。(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许之一
爱羊自与珍珠谈过后,就找了桐烟,让他帮忙介绍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桐烟自是义不容辞,让爱羊感到惊讶的是他竟然找来了京中赫赫有名却甚少有人见过的许之一许大夫。
许大夫是一个大隐隐于市的闲散富人,却医术高明,他有个奇怪的要求,每日里只治一位病人。所以他府里不知有多少人一大早就上门去请医,许大夫却是根据自己的喜好来从中选择一个。
为此,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地里骂他见死不救,是个心肠歹毒的大夫。
许大夫对这些传言与骂声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
也不知桐烟用的什么方法,这名许大夫竟然答应上府为珍珠诊治诊治。
爱羊前世从未与他有过交集,因此也不了解他的脾性,可是她知道君易清与许大夫关系不错。
别看许大夫的医术已经闻名天下,但他只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与一般有着神仙风骨的隐士不同,他很胖,整个身子都圆滚滚的,一双眼睛却很小,几乎只有一条缝。他也与时下的大夫不同,嬉皮笑脸,耍宝玩乐,很不正经。
当他来到李府看到爱羊的时候就直愣愣地打量着她,那赤裸裸与肆无忌惮的眼神就让后者很是反感。阿十不动声色地挡在她的面前,桐烟脸色有些冷。
许之一却像是什么也没发觉似的,径自朝着爱羊做了一揖,笑嘻嘻地问:“请问姑娘芳名?”
爱羊微微笑着:“小女子名爱羊,在府内排行第五。”
许之一眼睛睁大了,上下看了爱羊一番,才感叹似的说:“好啊,好啊!五姑娘。好啊!”
爱羊疑惑不解地望着他:“不知许大夫是什么意思?”
许之一摇晃着胖乎乎的脑袋,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那样子无端让爱羊觉的他像是知道什么,但又仔细看过去,他却又恢复了那一副爱色的模样。
她有些不耐烦了,便指着一旁的珍珠道:“还请徐大夫为这位看一看。”
许之一看了珍珠一眼,便又问爱羊:“姑娘没说要我看什么病啊?”
爱羊笑道:“人都说许大夫是神医,看什么病您自己一探脉象不就知道了!”
许之一脸上的笑容扩大,自言自语地说:“有意思,有意思!”他上前两步让珍珠伸出手来,探了脉象。便摇头叹息。
众人的心都为之一揪,珍珠急急地问:“大夫。怎么了?可是我身子不好?”
许之一不答言,依然摇着头。
爱羊看了桐烟一眼,后者面无表情。
许之一摇着头收回了手,珍珠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情,爱羊只好问:“许大夫有话请说。”
许之一摸了摸短短的胡须。叹口气:“这位小妇人吃药不当,很难再有身孕了。”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爱羊没有想到只是先前的一个笑话,如今竟然成了真。
她忙追问道:“许大夫不是开玩笑吧?珍珠还年轻着呢,怎么可能会……”她猛地顿住,看向珍珠。
珍珠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脸色煞白,用手紧紧抓着胸口,直直地瞪向许之一。她的丫头晓春忙低声安慰着。
“你说什么?”珍珠好容易缓口气来。就厉声问。
许之一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摇头晃脑地作揖道:“小妇人哪,老朽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吃了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淘来的偏方,那个生石灰人是吃不得的。可是你却吃了那么多,今生难以有孕啊!”
珍珠滑下了椅子。瘫在地上。而晓春也因为太过吃惊,随着她一起跌了下去。
爱羊紧紧抓着椅子上的扶手,一字一顿地问:“许大夫这话可是当真?”
许之一不耐烦地挥挥手:“我都说了几遍了,你们还是不信,不信我就别请我啊!”
爱羊又迅速地看了一眼桐烟,后者也正在望着她,二人视线相遇,后者给了她一个郑重其事的目光。
爱羊便知许之一没有再开玩笑。
她瞅了眼瘫在地上说不出话来的珍珠,问:“许大夫可有办法解救?”
许之一踱过来踱过去,却忽然走到爱羊旁边:“五姑娘可否让我诊诊脉?”
爱羊一愣,不解:“为我诊脉?”可是现在不是要为珍珠的病担心的吗?
许之一却双眼发亮地看着爱羊:“五姑娘,让我探探脉象即可,不麻烦的!”似是看到了爱羊的迟疑,他立即补充道:“真的一点也不麻烦的!”
桐烟上前两步,皱眉:“可是五姑娘身子有碍?”
徐之一摇着头,喃喃地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确定,可是只要让我探一番便知……”
爱羊越发蹙眉起来,这个许之一是怎么回事?怎么有点疯疯癫癫的。
她面无表情地说:“许大夫,要探我脉象可以,你只需要告诉我珍珠的病可还有治?”
许之一眼睛眯了起来,想了想道:“如果慢慢调养的话还是有希望的,不过需要吃我亲自配的药。”
珍珠仿佛听到了天籁,刚还失神如死人一样的她立即疯了一般爬到许之一跟前,哀求着:“还请神医救我,请神医救我……”
许之一不耐烦地推开死她扯着自己的胳膊,看向爱羊:“但我有个条件。”
晓春此时也反应过来,忙道:“神医有什么条件,我们一定答应,一定答应!”
许之一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注视着爱羊:“五姑娘让我把脉即可。”
爱羊越发疑惑了,不明白这个许之一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非要看向脉象不可!
而桐烟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他对爱羊点了点头:“姑娘还是让他看看吧。”
爱羊冷冷地盯着许之一:“我答应你就是了,但希望你不要食言,尽快为珍珠治病。”
一听到爱羊答应了自己的条件,许之一高兴地眉飞色舞,根本没顾得上爱羊还说了什么,就一个劲儿地点头答应。
爱羊更加疑惑了。
她迟疑地伸出手臂,露出一小节如凝雪似的皓腕来,许之一好像啧啧叹息了一声。
爱羊心中有股怒气在缓缓增长,但她强耐着。
许之一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爱羊的手腕,才小心翼翼地伸指叹了上去,他一开始神情凝重,还带着些许好奇,但后来便时而摇头叹息,时而兴奋地睁大双眼,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好大一会儿,爱羊的手臂都觉得即将僵硬的时候,许之一终于收回了手,一脸的心满意足。
桐烟拱手做了一揖,问:“许大夫可曾看出了什么?”
许之一的小眼睛奇怪地瞅了一眼爱羊,后者心中警铃大作。但他并未说什么让人胆战心惊的话来,只是慢悠悠地说:“我得回去好好想想。”
桐烟眯起了双眼:“怎么,姑娘病得很严重吗?”
许之一这才像反应过来似的,笑嘻嘻地说:“怎么可能,五姑娘的身体好着呢,好着呢!不用你我担心!”他拱了拱手:“那老朽这就告辞了。”
老朽,爱羊竭力让自己忽视这个自称。
晓春一听他要走,立即道:“可是神医,我家姨娘的病……”
许之一皱眉看了她们主仆一眼,这才没好气地摆摆手:“知道了,不就是要治不孕的吗?后天开始去我家拿药就是,一天一次!”
珍珠与晓春同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们都知道许神医只要一出马,这病根本就算不得是病!
“是,谢谢许神医!”珍珠赶忙道谢。
爱羊虽然心中疑惑不解,但也站起身来,温婉地行了一礼:“爱羊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