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一会儿,阿十就掀帘子走了进来,粗厚的唇仍然撅着,显然还在生气。
说实话,她这幅怯娇的样子实在不怎么好看。
爱羊忍住想笑的冲动,道着歉:“好了,是我太心急了,倒误会你了。你把那婆子藏到哪儿去了,她可说了什么?”她身子微微前倾,一幅急不可耐的样子。
阿十这次倒没再卖什么关子,径直说道:“自然是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那婆子说她去年腊月里曾卖给周妈妈一幅堕胎药,她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但紧接着她就听到风声说您自亭台上跌了下去,昏迷不醒,便有些害怕起来,周妈妈又多给她一些银子,这才定下心来。可没想到,昨日周妈妈忽然跟她说那件事就要暴露了,让她赶紧回老家躲躲,她做惯这类勾当了,也害怕报应,便飞也似的逃跑了……”
爱羊低头沉思:“堕胎药?莫非姨娘她怀孕了?”
阿十给了她一个显而易见的目光。
“但是,但是姨娘她对老爷那么憎恨……”爱羊站起身向外面走去:“单我一个就让她又是恼怒又是怨恨,又怎么会再次怀孕呢?”她很不解。虽然此前她有过类似的猜测,但从来都不认为这是正确的。她一直在试图用另外一个合理的理由去解释黄嬷嬷与大太太的不合理之处!
但突然的,在踏出主屋的时候,一个激灵,她想到了什么。
她冷吸一口气,紧抓住自己的胸口,双眼睁得大大的,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黄嬷嬷正好迎面过来,见状着急地问:“怎么了,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爱羊艰难而缓慢地望着她。
她一时忘记了,不,是她太疏忽大意了,在猜测出那样的原因之后,她竟然会疏忽了杨姨娘的身体。
“嬷嬷,你和我说实话,姨娘她身子怎么样?”她喃喃地问,表情张皇失措,声音却轻忽无比,像是从远处飘来的。
黄嬷嬷吃了一惊,惊慌地望着爱羊,不知该怎么回答。
但爱羊已经从她脸上的表情得到了答案。
一些景象飞快地自她脑海中闪过,每次黄嬷嬷提到杨姨娘时那犹豫的神情,胡思孝说他会安排杨姨娘时脸上那奇特而悲伤的表情……
原来他们都知道杨氏得了重病,而她的病已重到不适宜跟着爱羊去过漂泊不定的生活,已重到也不会再在爱羊悄无声息地离京后牵连到她了……
一行滚烫的泪毫无预兆地自眼眶流下,那出乎意料的热度让爱羊吃了一惊,她冷声道:“我要见姨娘。”但紧接着她吃了一惊。
自重生以来,她从来没有这样肯定过,刚促使她说出这句话的是本尊的情绪!
“我要见她。”这次她的声音更加坚定起来。
黄嬷嬷的表情已经镇定下来,悲伤地望着爱羊:“姑娘……”
爱羊迷茫而缓慢地望着她。
黄嬷嬷犹豫了下,终于低声道:“但杨姨娘不愿意见你。”
一种无法描述的剧痛在爱羊心底重重撞击着,她大口呼吸了一下,就像是一条即将于陆地上干涸面临死亡的鱼。她艰难地问:“姨娘仍不愿意见我?”
黄嬷嬷点头,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悲伤:“杨姨娘说哪怕是你得知了她病得很重的时候,她也不想见你!”
有一种于天气无关的寒冷自爱羊的心底吹到五脏六腑里来,远远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好像是石绣,那个清脆爽朗的声音在喊:“下雨了!”
她凝眉望去,果然面前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急雨。一振凉风吹过,爱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姑娘,外面冷,进屋吧。”黄嬷嬷担忧地望着她。
爱羊一声轻笑,喃喃地问:“难道她恨我已经恨到这种地步了吗?临死也不肯再见我一面?”
黄嬷嬷立即连呸数声:“呸呸呸!姑娘瞎说什么,杨姨娘只是身子骨不好,需要卧床休息,哪里就到了死的地步!以后可千万不许这么说!”
但回应她的只是爱羊的一声冷笑,那一整天,她都没再提起杨姨娘的事。
她的态度很不寻常,黄嬷嬷无端感到担忧起来,她几次三番想要询问爱羊此时的想法,但每当看到爱羊波澜不惊、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平静的脸,又打起了退堂鼓。
阿十也有些后悔告诉爱羊那婆子的事,不时忧虑地朝她投去一瞥。
爱羊没有在意屋子里不同寻常的气氛,她只是安静地上完徐师傅的课,又到了老太太那里请了安,下午在绣房里雕刻了一会儿东西,晚上吃过饭,很早便去睡了。
在睡觉之前,她很平静地对黄嬷嬷说:“今晚她不想让人在外值夜,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但黄嬷嬷却被她平静的态度吓坏了,不肯同意,阿十给她悄悄使了个眼色,她这才勉强同意了。
爱羊冷眼瞅了一下阿十,静静地说道:“阿十,我希望你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监视我,我可以原谅你一次,但不会有第二次。”
她的声音那么冰冷无情,丝毫不像在危言耸听,阿十想到上次的下药,心虚地别开眼睛,点点头:“姑娘放心。”
“都出去吧。”爱羊冷声道,坚决不看向黄嬷嬷的眼神。(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威胁(一)
爱羊悄悄打开了那个暗藏着密道入口的柜子,把里面的衣衫都拿到另一个里面去,然后爬了进去。里面特别黑,张手不见五指,爱羊摸着黑勇敢地朝前爬去,渐渐的,估计是过了居然院的范围,她发觉自己可以站起来了,她微弯着腰,摸着一边光滑的墙壁,缓慢地向前走着。地面开始坑洼不平起来,她穿的是软底绣花鞋,不大一会儿,脚便疼得厉害。
爱羊抬头望,想辨明一点出口的痕迹,但没有任何发现。她想了想,点燃了自己带着的火折子,微弱的光芒在地道里闪耀着,她眯起眼睛环顾四周,这只不过是一个挖的极其粗糙的密道,地面上到处都是小石子与土坑,墙面也不如最开始的光滑,而那些凿痕与挖土的痕迹明显还在,就好像是这个密道正在挖的半途中忽然停了下来似的,只除了一开始略做些整修,后面的便来不及了——但是是谁要挖这么大一个密道?目的又是什么?
爱羊当然不会认为这是李益下令做的,他来京时间很短,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么多钱财去浪费。那么,很可能是宅子之前的主人了。
自己住的居然院想必也不是李益所说的那样“只是个修身养性之所”,说不定其中就大有文章。
爱羊天马行空地胡乱想着,忽然发现面前的路有一行粗糙的台阶,她拾级而上,轻轻推开顶上那几块松动的砖,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处葱葱的密林,夜色笼罩下,那些树木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片,挺吓人的。爱羊缩了缩脑袋,环顾一下四周。这是李府的后花园,而她所处的地方竟然是后花园的墙壁——刚刚她就是从那里面出来的。
她想,这一处的墙壁一定比人们想象中的要厚上几层。
但是这不是爱羊所要去的目的地,她又重新回去,继续向前走着,杨姨娘的素月斋在后花园的西方,而这密道是东西延伸的,只要沿着它走,一定会到达那里的。
可是她再一次从密道中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几乎出了李府了,天色此时已经很晚了。她必须得回去了。
爱羊咬着唇沉思了会儿,无奈从原路返回。
当从柜子里出来的时候。她的衣服上布满了灰尘泥土,头发也脏兮兮的,整个人就像是街上的乞丐。爱羊忙换下衣服,又胡乱洗了把脸,这才钻到被窝里睡觉。
没有人发现她半夜下床。偷偷地做着探险的事,爱羊心满意足地看着金珠一脸疑惑地拿起她昨日换下的衣衫。正在问石绣:“姑娘昨日出去了吗?怎么衣服上尽是泥土?”
石绣疑惑地摇头,二人同时朝爱羊望过来,而后者正一脸天真地拿着一本书沉静地看着。
此时已是第二天早上,黄嬷嬷通过一个晚上的深思熟虑,终于决定要找姑娘好好谈谈。
但是她还未开口,爱羊就已经阻止了她:“嬷嬷不必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黄嬷嬷皱眉看向她:“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爱羊郑重地点点头。
黄嬷嬷便叹口气:“好吧。既然苏木已经跟你说了,那你的想法呢?”
爱羊愣了楞,杨姨娘的事与苏木有什么关系?她望向黄嬷嬷那张慈祥的脸,立即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
“等等——”她忙说道:“嬷嬷刚想和我说什么?”
黄嬷嬷狐疑地望着她:“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就是房子的事啊!”
她声音有些高了,爱羊急忙让她小声点儿。又道:“房子?什么房子?”
黄嬷嬷皱了眉,耐心解释着:“上次姑娘不是说了有地有铺子后。就该置办一个小院吗?苏木昨个儿晚上跟我说了几处,我便想着让你拿主意呢。”
爱羊的脸红了红,原来为的这事!她感兴趣地问:“她看中的都在哪个地界儿?”
黄嬷嬷道:“一个是四合小院,处在城西,要价三百两;还有一所是两进的院子,就在梅东大街那一块儿,得一千多两呢。不过它有个好处,就是挺清净的,还干净,四周住的都是手里有些银钱的中等人家,不像城西那里都是小家小户,人来人往的喧闹!另外一处也是个二进的院子,不过正好处于城郊,就在城门往南走几百里的山上,听苏木说院子后面还有个漂亮的大花园,很漂亮,这个要价同梅东大街那个差不多,一千五百多两的样子!就看姑娘相中哪处了?”
爱羊却笑眯眯地看着她:“嬷嬷喜欢哪处?”
黄嬷嬷摇头:“我又没亲自去看过,如何得知,不过依我的意思还是要两进的院子吧,姑娘日后去住上一段时间也不嫌寒酸,城西的那个四合小院也太腌臜了些,不合姑娘身份!”
爱羊笑了笑:“就依嬷嬷的意思。”
黄嬷嬷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很高兴,兴致勃勃地说:“至于剩余的两处我得瞅个机会自己去瞧瞧,只听苏木说我不怎么放心。”
爱羊张嘴想反对的,但一想反正日后这也是要给黄嬷嬷住的,还是她自己挑个顺眼的好,便也笑意吟吟地同意了。不过她又多嘱咐了一句:“好是好,但是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你的目的,也别让人认出你来。”
黄嬷嬷嗔瞪她一眼:“我办事姑娘还不放心。”
她转身出去了,爱羊望着她的背影苦笑,黄嬷嬷一直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置办嫁妆,等她发现了真相还不知该怎样雷霆震怒呢!
石纹缩头缩脑地悄悄进来,爱羊吃了一惊,继而沉静地望着她。自那次楠木去四姑娘院子的事,爱羊把石纹狠狠训了一顿,她便很少在上房出现了,人也安静许多。
“姑娘——”石纹给爱羊恭敬地施了一礼。
“起吧。”爱羊笑道:“可有什么事?”
石纹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喃喃地说:“奴婢有事要禀告。”
爱羊挑了下眉,沉声:“说吧。”
从她的表情中看不出来她是否高兴,石纹扭头向门帘外看了一眼,便急切而小声地说道:“奴婢昨晚来姑娘房里,姑娘不在。”
爱羊不动声色地细细审视着她,半晌,就在石纹鼻尖上都冒出了密密一层汗珠时,她才从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问:“然后呢?”
石纹低着头,小声:“姑娘昨晚穿的衣衫上都是泥土……”她从眼缝中偷偷朝爱羊看上两眼。
爱羊只觉一种熊熊的怒气自心底燃烧起来,指望着石纹老老实实办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总是想方设法地钻营、投机取巧,仗着自己的几分小聪明就不把别人看在眼里,如今竟然都威胁到自己头上来了!
她暗暗冷笑一下,继而和颜悦色地问:“昨日下雨了,我身上有泥土是很自然的事,你的意思我倒有些不懂了,似乎你在暗示着什么……”
石纹咬紧了唇,鼓起勇气说道:“姑娘知道奴婢的意思。不过请您放心,奴婢不会告诉任何人。”
“告诉别人什么?”爱羊微偏了头,略带好奇地看着她。
石纹的脸色有些冷峻起来,虽然她看着仍有些害怕,但她却坚定地一字一顿地对爱羊说:“姑娘房里有一条密道!”
爱羊的眉间闪过一丝狠戾,她笑了笑:“你一直在监视着我?”
石纹挺起胸膛,声音中含着淡淡的骄傲:“是奴婢刚过来伺候您的时候,周妈妈对你如何避开众人视线、悄悄去的明月亭很疑惑,便暗地嘱咐奴婢要暗地里留意。一开始奴婢一无所获,但后来降做了三等丫头,做粗活的机会多了,自然就发现了。”她的目光朝那一溜的低矮柜子望过去。
爱羊静静打量着她:“你可真有胆量,竟然会亲口对我说这些。还是你已经告诉了周妈妈,早就得到奖赏了?”
石纹淡淡一笑,低声:“奴婢谁也没有告诉,除了姑娘您!”
爱羊笑着点头:“我该感到荣幸。”
石纹不理睬她的讽刺,急促说道:“姑娘只要答应奴婢一些事,奴婢就向您发重誓,这件事会永远烂在奴婢心里,谁也不知道。”
爱羊眯着眼审视着她:“我凭什么相信你?”
石纹勇敢地直视着她犀利的目光:“您别无选择。”
爱羊轻声笑道:“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有恃无恐?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灭口吗?”
石纹却嘲讽一笑:“姑娘说玩笑话了,您把这密道藏着掖着不肯告诉任何一个人,甚至就连黄嬷嬷也没说,必定是想将来用它来逃生的。奴婢有一次悄悄在里走了走,”她啧啧出声:“竟然直达郊外!”
爱羊收敛了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石纹低声道:“这若是让世子爷知道,该如何是好?”
爱羊有些心惊,她一向知道石纹聪明,但没想到她连这一点也看得清清楚楚——自己接近君易清是另有居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世子爷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这与他有什么相干?”
石纹似乎看出了她的外强中干,很是兴奋,压低声音,双目中散发着狂热的光芒:“姑娘是想和胡五少爷私奔是不是?”
爱羊因为太过惊愕而愣在当场,她迷茫地问:“什么?”继而她笑出了声:“你说什么?胡思孝?”(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威胁(二)
她脸上的那抹笑显而易见惹恼了石纹,后者恼羞成怒地说道:“姑娘知道奴婢在说什么,如果您不同意交易,奴婢只好去芜菁院禀告周妈妈了。”
她转身佯作离开。
爱羊的脸色更加冰冷了,但她依旧笑着:“不要着急,先说说你的条件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或许是她的口气太过轻松或者是太无所谓,石纹咬着唇看了她半晌,才下定决心说道:“奴婢知道您得了一大笔银子,奴婢要得不多,只要六千两;还有您让苏木悄悄买下的田产,奴婢也要,刚才奴婢还听说您要置办房产,就也顺道为奴婢置办一处吧!”说着说着,她似乎增添了些勇气,更加理直气壮地说道:“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姑娘您得想办法把我们全家都脱了这身奴皮才好!”看得出来,购置田产与房产这件事是石纹特意放在最后的压轴戏,她甚至太过得意,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欢畅的笑容。
爱羊再一次笑出了声,不过这次不是惊愕,而是气的。石纹还真是狮子大张口,敢要啊!按照她说的,不仅那两万两银子全进了她的腰包,自己还得另外费尽心力给人家找房子、找田产,还要绞尽脑汁地给人家一家四五口全赎了身,最后拍着手笑着恭送人家离开!
她不想骂粗话,但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冷冷一笑,我他妈的难道就这么贱?
石纹如果以为单凭这两点就掌握住了她的命脉,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为什么想要离开?你与石绣都跟着我去王府不好吗?到时候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很奇怪自己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表情自然柔和,没有一点僵硬。
石纹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奴婢虽不知您具体想做什么,但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绝不会让您拉着奴婢一家去陪葬!”
爱羊再一次静静地审视着她,她不知道石纹是那种为了家人可以抛舍一切还是更加自私自利到只顾自己的死活,而让爱羊给他们赎身也只是顺手之劳!但毫无疑问的,她非常肯定,石纹不能在留到李府了,即使是看着石绣的面子也不行!
“这样啊!”爱羊点点头,叹口气:“那就没有办法了。”她起身进了里屋,石纹紧紧跟在她身后,犹疑地问:“您要做什么?”
爱羊扭头瞅了她一眼,扬起了一个大大的愉快的笑容:“你不是要银子吗?我得拿给你啊!”
石纹更加警惕地望着她的一举一动。但那么多的银子却让她稍稍失去了一些理智,狂热而激动地盯着爱羊。
爱羊把床头暗匣里的那个暗紫匣子拿出来。一股脑地把剩余的银票全拿了出来,这是五千两的零散银票。她递给石纹,笑道:“其余的我都让苏木拿去置办房子与田产了,嗯,这样吧——”她做了个鬼脸。起身去把自己的梳妆匣子都打开,指着里面琳琅满目的首饰:“你挑上几件。凑够六千两吧。”
可是石纹却嘲讽一笑:“你当我是傻子啊,你别妄想用对付画梅的那一招来对付我!”
爱羊佯装恍然地点点头:“画梅啊?”她笑了:“那只有五千两银子你嫌少不?”
石纹厌恶地盯了她一眼,伸手将那叠银票抢过来,揣进了自己怀里,又问:“房子和田产呢?”
爱羊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那个你得等一等了,苏木正着手办呢,就连我也没见影子呢。”
石纹细细观察着她的表情。确认她不是在说谎后,便冷声道:“姑娘最好让苏木快点,不然奴婢这嘴稍快一些,您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爱羊冷冷地瞅了她一眼,从嘴唇中吐出两个字:“放心。”
石纹慢慢地退了出去。那幅身影倒如之前的那样恭敬谦顺。
一个身影忽然从窗口跳了进来,爱羊没有一点惊讶。只是扭过头笑道:“你都听见了?”
桐烟点了点头,问:“姑娘预备拿她怎么办?”
爱羊刚在暖阁里就看到了他,这才装作拿银子进了内间。她微微一笑:“她知道如此多的秘密,我倒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了!”
桐烟一凝眉,低声:“让她永远闭嘴就是。”
爱羊叹道:“我还欠着石绣一家的情呢,尤其是石绣,这些日子为我着实出了不少力,也非常忠心,我不知道是否能够狠下来心来对待她的姐姐!”
桐烟倒没有说她妇人之仁,只是不怎么赞同地望着她:“姑娘还是要当机立断才是,她是个威胁!”
爱羊眯起眼睛笑道:“我知道,她刚刚就威胁到了我的头上。”
“怎么样?”她换了话题,饶有兴致地问。
桐烟恭声答道:“还在找,不过已经看过几家了,姑娘且等一等。”
爱羊笑道:“这个不急,你慢慢决定就是。怎么了,这样看着我?”桐烟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像是有什么话不好开口似的。
听到她的问话,桐烟淡淡一笑,指着前方那一溜的柜子,问:“这就是那个密道所在了?”
爱羊滞了一滞,及时把错愕换做一幅笑脸:“你也听到这个了啊,对,这里面就藏着能悄然出京的密道。”
桐烟带着欢快的笑意说道:“这下子姑娘离开京城就方便多了。”
爱羊也点头:“是啊,的确方便很多。”语气中带着些许怅然。她莫名想到了本尊常常利用这处密道去和胡思孝见面,也不知如果她得知对方只是利用她想逼问那额宝库的下落后,会是什么心情?
想到这里,她便问:“你知道缮国公一族私设了一个宝库吗?”
桐烟没有丝毫惊讶地点头:“这个传闻在京中流传已久,我自然知道。”他好奇地问:“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爱羊挤了一点笑,勉强说:“那你知道杨姨娘是很可能知道这一秘密的人吗?”
桐烟惊讶地张大眼睛,向来是僵硬面无表情的脸倒是显示出了一些生动,他摇摇头:“这个倒不曾听说。”他顿了顿:“不过也不难猜,杨姨娘毕竟曾是……”
爱羊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说下去,苦笑地摇摇头:“她恨我这个身子的主人,誓不见我!”
桐烟默默地看着她,眼中隐含着一丝关怀。
爱羊摇头,把那些不好的情绪去掉,才继续说道:“石纹的事给我一天考虑,然后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桐烟显然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答案,并没有惊讶,只是拱手施了一礼:“那小的就先去了。”
爱羊点头,一阵风吹过,桐烟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没想到桐烟的武功这么高,这可如何是好?
还有石纹,她该拿她怎么办呢?
金珠走了进来:“姑娘,老太太那里把衣服首饰送过来了。”
爱羊笑道:“是吗?拿进来我看看。”
黄嬷嬷笑容满面地领着老太太那里的两个婆子进来,二人手中一个捧着衣物,一个捧着个雕桃花的小首饰盒。
“姑娘,来看看这颜色花样,可是喜欢?”黄嬷嬷把衣服捧到爱羊跟前,笑眯眯地问。
那婆子也在一旁陪着笑脸:“金玉坊的人刚送过去,老太太就让给您送来,还有两天时间呢,您不喜欢了可以重改。”
爱羊从黄嬷嬷与金珠脸上兴奋的神色中可以看出自己可能也很高兴,毕竟自她重生到李府后,还从来没有这样的待遇。自从外面谣传黄嬷嬷自掏腰包养活她后,大太太那里就连那些不合适的衣裳也不再送了。
黄嬷嬷为此恨得咬牙切齿,却很注意不在爱羊听见的范围内露出不满的神情来——她到现在都固执地认为姑娘只有讨嫡母的喜欢了才能有好的将来。
但是她也不瞧瞧大太太的为人,是只凭着讨好就能成事的吗?
那上衣是稍显沉重的苍翠色,上是用金线绣着的几只玉色蝴蝶,最引人注意的是有几只从左腰处延伸到了背面,就好像是飞过去的一样,显得活泼异常;衣衫上用的扣子也很精致,明显是用桃尖的红色线打成一朵朵玫瑰花的样式,非常精巧;裙子是青色,上也绣着与上衣同样的大翅蝴蝶,还有一个窄窄的亮红色的腰带,腰带上也绣着密密的花纹,而一路垂下来的那头,从上到下都镶嵌了一颗颗手指肚大小的各色宝石——就像爱兰上次的那样,闪烁着并不刺目的光。
爱羊惊讶:“这花样与腰带是谁的主意?”当时她只是随意点了一下颜色,可没有这么多的要求啊。
为首的婆子笑得更灿烂了:“这是丽妍姑娘的主意,老太太说您于这上面不怎么讲究的,但又不能委屈了您,丽妍姑娘便自告奋勇添了些,来的时候还嘱咐老奴向您陪个罪呢,说不要怪她自作主张就好!”她当真纳了个万福,爱羊慌得忙把她扶起来:“快起来,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黄嬷嬷也嗔怪道:“你这妈妈也忒不晓事了,怎么能当真替丽妍姑娘行礼呢,这可万万不可!”(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设计(一)
那婆子只笑眯眯的,也不反驳,试探性地问:“姑娘可是喜欢?”
爱羊点头,笑得灿烂:“很喜欢,回去劳烦妈妈向老太太与丽妍姐姐道谢!”
那婆子一个劲儿地点头:“一定,一定!”她又让后面的婆子把小匣子打开,让爱羊看。
首饰盒中竟是一对白玉蝴蝶样式的簪子,那展着一双玉色翅膀的蝴蝶与衣衫上绣的那些非常相似,明显是特意照着做的,蝴蝶通身都用白玉做成,只有两双眼睛上镶嵌着黑色的宝石,黑漆漆的,流溢着晶莹的光芒,而两根触须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微微颤动,就好像活着一样,非常漂亮。
爱羊惊叹道:“这么漂亮!”
那婆子见她很满意,便高兴地点点头:“可不是,这是老太太特意为您做的,还说五姑娘常日里穿的衣服颜色太重,用这蝴蝶簪子正好增一些活气。姑娘喜欢就好!”
爱羊抬头笑道:“还请这位妈妈回去好好替我向老太太道谢!”
婆子笑着说:“那是自然。”她纳了个万福,便欲告辞。
爱羊苦留不住,便与黄嬷嬷亲自送到门外,这才翻身回来。
屋里的金珠、石绣她们都很兴奋,围着那身衣衫与匣子说个不停,见爱养回来,石绣当先说道:“姑娘,这些衣服与首饰可真是下了大工夫,没几百两的银子铁定做不成。”
黄嬷嬷笑了一声:“我说你年纪轻见识少吧,你看这上面的宝石,几百两银子怎么能行?还有这对白玉簪子,和上次老太太赏我的那个要强得多了,怎么也值个上千两!”她高兴地看向爱羊:“这下好了,老太太这样子分明是把姑娘放在了心上。”
爱羊朝那些东西淡淡瞟了一眼。道:“却不知她要做什么?突然大费周章地用这些昂贵首饰来向我示好!”就连去见杨姨娘一面,老太太就推三阻四的,如今这却是为什么?她可不想相信只不过是出谋策划了一回,老太太就敢为她完全与大老爷、大太太翻脸!
黄嬷嬷看出她不是很高兴,以为她还在为杨姨娘的事困扰,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朝着几个丫头使眼色,众人悄悄出去了。爱羊却没有注意这些,只倚在炕上,静静思索着石纹的事情。
石纹与她当初赶走画梅的事还不一样。画梅完全让她厌恶,而石纹却因为石绣令爱羊有少许的顾忌——真不知道石纹是傻还是精明得过了头。她原本都已经准备替她们全家赎身了,现在石纹这么一闹,一些计划也不得不提前改了。
她让人去把桐烟找来,二人在小绣房里悄悄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桐烟才去了。爱羊自门口看见站在角落里的阿十一脸的沉思与不解。便笑着叫她进来。
一进屋子坐定,她便问:“你可是很是疑惑我找桐烟什么事?”
阿十看着有些尴尬。忙摇头:“没……”
但爱羊却不容她说下去,只问:“我要你帮我做件事你愿意吗?”阿十微微张开嘴,忙不迭地做着保证:“自然,但凭姑娘吩咐。”
爱羊便满意地笑笑。
次日一大早,一向鸦雀无声、萧瑟寂静的素月斋却突然传来一个嘤嘤的哭啼声,爱羊跪在门前,泣不成声:“姨娘。你出来让我看你一眼我就走,求求你们了,让我见见我姨娘吧,求求你们了!”她对大太太派去的两位守门的婆子哀求道,声音凄惨:“我姨娘得了重病。就让我进去看她一眼吧……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姨娘。姨娘,你出来,是我啊,是爱羊啊……”
黄嬷嬷与金珠几人手足无措地在一旁站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姑娘一大清早起来非得说做了噩梦,便哭喊着奔到了这里,她们怎么劝也劝不走!黄嬷嬷指望着阿十来劝劝,但也不知阿十跑哪儿去了,满府里都找不着人影。
这里的动静自然很快就惊动了荣远堂与芜菁院,大太太正在禁足期,即使满心的焦虑,也来不了。而老太太则在丽妍的搀扶下,颤巍巍地来了。
她原本是非常生气的,对于爱羊表面上听从她的吩咐暗地里却来素月斋吵闹不休,故意把事情闹大。但是当到了素月斋门外,口中责备的话还未说出来,便诧异而疑惑地住了嘴。
爱羊的模样看起来凄惨急了,头发胡乱披散着,一双杏目早就肿得跟核桃一般,眯成了一条缝,鼻子红通通的,脸色蜡黄,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声音嘶哑不堪,已经说不话来了:“姨娘……求求你了……姨娘……”
老太太重重地捶了下拐杖,厉声问黄嬷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姑娘怎么成了这幅样子?”
黄嬷嬷又愧又担心,泣不成声:“老奴不知,姑娘一大早就突然惊醒过来说做了噩梦,便非要来这里,老奴拦也拦不住!”
老太太皱起了眉:“又做了关于杨姨娘的噩梦?”潘嬷嬷在她耳边悄声说:“不定就是装出来来的!”
黄嬷嬷上下打量着爱羊,实在看不出来她哪一点是装的,便摇摇头,温声对爱羊说:“五丫头,你先别哭,好好跟祖母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话音刚落,远处就急急跑来一个身影,周妈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老太太,大太太让老奴过来问问发生什么事了?”
老太太至今仍生着大太太的气,没有理会,只让人把爱羊扶起来:“你身子弱,跪久了不好,还是快起来吧,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
爱羊只抹泪哭着也不说话也不起来。
黄嬷嬷急得忙过去叫道:“我的小祖宗,有什么话起来说不是一样的,有什么委屈就跟老太太说,快别跪着了,来,快起来!”她强行想把爱羊拉起来,但后者铁了心跪着,急得黄嬷嬷满头大汗。
老太太的眉皱的更紧了。她正欲说话,爱羊却抽泣着说:“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句话弄得众人都摸不到头脑,老太太疑惑地望着她。丽妍想了想,低声对老太太说:“可能五妹妹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她走到爱羊跟前,一边细细为她拭泪,一边柔声问:“妹妹有什么不好说的?今日老太太在这里,若你受了什么委屈,必是要为你做主的!”
一行泪自爱羊眼角哗哗地流下,爱羊痛苦地摇着头:“不能说……不能说……”
老太太的脸色严肃起来,她环顾一下四周,沉声道:“来人,把五姑娘扶到我房里来!”
爱羊便着重看了丽妍一眼,丽妍灵光一闪,忙道:“老太太,不如把大老爷也请过来……”
她话未说完,但老太太却听懂了,她点头道:“很是,来人,再去老爷请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便立即有人应了,自去请不提。
丽妍又悄悄看了一眼爱羊,见她默不作声地任丫头扶她起来,便知自己猜对了——爱羊确实是想要大老爷在旁的,那么想必她说的事必和杨姨娘有关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素月斋破败矮小的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与李爱羊都是可怜人啊,爱羊生母身份极其卑微,却又甚不喜她,有个生母还不如没有呢。而自己却因为姨娘卑贱的身世而受到多少白眼,至今连个庶女也算不上,甚至她就连喊大太太、大老爷为伯母、伯父都没资格,一种叫做怨恨的情感又在她心底慢慢荡漾开来!
没关系,没关系!她安慰自己,只要自己再接再厉地讨好李爱羊,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根据自己的观察,李爱羊不是个狠性子!
她抬头微微笑着,自己最终会达到目的的!
在荣远堂坐定后,老太太便对站在一旁的爱羊说道:“你也坐吧,别站着了,瞧你脸色差的!”
的确,因为爱羊跪了好半晌,又哭了大半天,这会儿脸色惨白,脚步虚晃,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很让人担心她下一刻就会倒下去。
爱羊勉强笑道:“多谢老太太关心,孙女儿没关系的!”
黄嬷嬷与金珠在两旁搀扶着她,直到站在荣远堂的屋内,她才想清楚这是姑娘早就策划好的,想必昨日她与阿十在小绣房嘀咕半天,就是为的这事。而如果自己所料不错,姑娘要说的事就是那件事了……
但是……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爱羊,把这件事捅出来,也不知是好事坏。
爱羊静静站着,双目垂下,望向地面。
不过一会儿,就有人回禀:“大老爷来了。”
大老爷今日休沐,正好不上早朝。
李益大步跨了进来,满面怒气,一进屋子就大声嚷道:“这到底怎么回事?老太太,是不是爱羊这丫头又惹麻烦了?”他怒目瞪向爱羊:“?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