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画菊和爱羊,眼见没人,画菊便愤愤地说:“姑娘,石绣……”
她声音稍高了些,爱羊一个眼神瞥过去,吓得她忙把话又咽了下去,忙低头为爱羊夹菜。
爱羊这才缓声道:“你也下去吃吧,今个儿还有大事要忙呢!”
画菊咬咬唇,退了下去。
爱羊这才叹了一口气,放下碗筷幽幽出神。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吃罢早饭,画菊进屋来,好奇地看着姑娘在十锦屉里翻来翻去,不知在找什么。
爱羊头也不抬,只闷闷地说:“那个紫檀木梳妆匣子我明明见是放在这里的,怎么没了?”
她刚来到这具身体里的时候,闲得无聊,便把屋内所有的角落柜子都翻了遍,意外发现这个不受宠的庶女竟然有一个名贵的梳妆匣子。当时她心里便隐隐有个计划,一直策划了半年,事情才按着自己的想象往前发展,但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这匣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画菊微一迟疑,便说:“姑娘找的是杨姨娘给您的那个匣子吧?”
“对啊?你见了,在哪里?”爱羊忙问,这匣子确实是杨姨娘留给本尊的,据说是杨氏的陪嫁!
画菊转身从床前的柜子里掏出个物什来,递给爱羊:“姑娘,是这个不?”
爱羊笑眯眯地接过去:“可不是它!”又问:“你把它放那里做什么?”
画菊瞅了瞅门外,这才低声:“早先时候我见画梅看着这个匣子的眼神不对,姑娘您又对这些不在意,奴婢便自作主张换了个地方……”她有些忐忑地看着爱羊:“姑娘您别生气!”
爱羊便叹口气:“算了,这事以后别提了!屋子里的事你多经点心就是!”
这个画梅确实手脚有点不干净,又贪财,一些爱羊不大用的东西她便偷偷顺走了,爱羊没有功夫理会这些事,便一直未作声,单看几个丫头的反应。她就不信同是这屋子里的,少了些什么其他几个会不知道!
石纹就不说了,石绣告诉了自己几回,还借故和画梅吵了几场,但没想到一直不吭声的画菊竟采用这种方法……或许把她作为心腹是正确的吧,心地善良、骨子里却有一股子的狠劲,正是自己目前最最需要的……
“姑娘,您用这个匣子做什么?”画菊问。
爱羊笑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她亲自拿着匣子,往隔壁的绣房走去:“你告诉外面一声,我要琢磨琢磨木雕,让她们无事不要来打扰!”
画菊恍惚中明白了什么,干脆地应了一声,去外面说了姑娘的吩咐,这才踏进绣房。
爱羊已将那日画梅买来的物件一溜地摆在小桌子上,见画菊进来,便随口吩咐:“去把昨个的那图样拿来!”
画菊忙去里间翻了出来,在爱羊面前铺好。
爱羊拿起匣子比划了两下,又看了看厚度,便苦笑着摇头。这匣子上下两层,是鸡血紫檀木做成的,颜色深紫带红,质地细腻,纹理极细,呈绞丝状分布,当初做匣子的手工者并未做任何雕饰,甚至连漆也没上,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偏偏自己画的图稿上需要上下两片荷叶,又各自托着一物,若如此雕刻这匣子就显得薄了些!
她沉思不语,该怎样才能将自己想要表达的全雕刻出来呢?
“姑娘,怎么了?”画菊见她愁眉不展,便小心翼翼地问。
爱羊无意识地指着图样,问:“画菊,你说,这匣子厚度不够,该怎样才能让这孔雀和芙蓉合在一起,减少厚度呢?”
画菊奇怪:“莫非姑娘想用这个梳妆匣刻成簪子?”
爱羊点点头。
画菊欲言又止,想了想,便细看了那簪子一眼,皱眉道:“要不就把孔雀下方的荷叶去掉,只让它站在荷花心里算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爱羊眼睛一亮,热切地看着那只孔雀,思索了一会儿,便吩咐画菊:“快,帮我把昨个用的颜色调出来,我要改改!”
画菊本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姑娘竟然要将这好好的画儿给改了,忙劝道:“姑娘,您可别听奴婢瞎说!这簪子万万改不得!这么好的一幅画别让奴婢给毁了!”
爱羊笑眯眯地让她赶紧把颜料拿出来:“好丫头,莫多话,姑娘我改了让你看看更美的簪子!”
画菊无法,只好懊恼地调了颜色,便在旁紧紧守着,生怕爱羊改坏了!
爱羊另铺了一张雪浪纸,勾勾画画起来。
画菊见不是在原稿上改,心里松了口气,那般美的簪子若毁了她可就难辞其咎了!
由于第二次画,爱羊手熟得很,不过两盏茶的时间,便画好了!她放下笔,看着图画,满意地点点头。
她将原本簪子的布局稍稍改变了些,去掉了一片荷叶,只让簪头承载着一只荷叶,上盛开着一朵出水芙蓉,花蕊上站立着孔雀的一条腿;孔雀原是面朝簪头方向,但这次爱羊将它反个方向,面朝簪尾,整体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孔雀的尾巴高高展起,一只腿蜷缩着,一只腿踮立在花心里,好像正在从花心里飞出来……
画菊连连惊叹:“姑娘,这才是真的从花心里飞出来的!真好看!”
爱羊笑而不语。
她细看了两回,稍改了两处,便拿着锯子开始锯着梳妆匣。
画菊惋惜地看着那只漂亮的匣子,觉得虽然姑娘画工好,能画出那么美丽的簪子,但她完全没有接触过木工,怎么能雕出来呢?这紫檀木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爱羊不理她,只是选择一个方向后,便卖力地锯着。本尊身体柔弱,锯了不大一会儿,她便觉手腕酸得厉害,不由苦笑:这匣子还是薄的,就这般困难,以后若是遇见原木料,她岂不是只能呆看着……
画菊见她锯得困难,便提议:“要不让奴婢来?奴婢力气大……”
爱羊摇摇头,笑道:“我也想啊!不过你不行!”要想雕成孔雀簪子,只需木匣的侧面即可,她换了个方向,继续说:“这个都是经过训练的,不然力度、方向把握不好!光有力气是不行的!而且这种木料上都有分布规则的细纹,若是一个不对,就破坏整体的美感了!”
“哦……”画菊有些窘迫地低下头,也是,这么名贵的木料一不小心让自己给弄坏了怎么办?卖了她都赔不起!
她看着爱羊娴熟的动作,有些疑惑:“姑娘您怎么知道这么多?”即使有侧妃娘娘讲解,也不可能这么专业啊!
爱羊微微笑着:“以前学过!”她抬头看了画菊一眼:“府里的人基本不知道,你可别说出去!”
画菊隐隐觉得不对,但又不知哪里不对,便笑着应承:“姑娘您放心,画菊不是大嘴巴!”
爱羊点点头,不再言语,专心锯着木料。
不大会儿,便将木匣的侧面完整锯了下来,她看了看有六寸长,三四寸高的木片,感慨:“这匣子必定是姨娘家里自己做的,一点漆都没上,也没有雕任何花纹!”
画菊不太懂,疑惑地看向爱羊。
爱羊便解释道:“你看,这木匣里里外外全是紫檀木原本的颜色和样子,根本没有手工者对其雕饰、上色!”这说明对于匣子最初的主人来说,是极其珍贵的,舍不得改一点点!杨氏的母亲,其实是疼爱她的吧……不然为何会把这般珍惜的物品赠予……但为什么又舍得让她做妾呢?
画菊点点头:“可能是太珍贵了,怕雕不好,毁了这木料吧……”
爱羊笑着:“其实世人皆觉得用珍贵的木料做饰品或把玩之物,最好的便是顺其天然,利用自然美做成物件,不喜多添颜色和花纹!殊不知只要雕工精湛,上漆熟练,木制品完全可以同金玉媲美,甚至还凌驾于上!”
画菊皱着眉:“可是奴婢常听人说,木质家具珍贵之处就在它的稳重贵气,简单大方……”
爱羊嗤笑:“那是他们没见过真正的木雕,而且木与金玉相比又多了一层天然之香,又是极珍贵的药材,若雕刻得好了,价值千金!”
画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爱羊便不再说话,拿着毛笔蘸了墨汁在木片上勾勒出簪子的形状,然后用圆刀相配着锤子凿出粗坯,尤其是荷叶与荷花层层开放的花瓣都需要圆刀的雕琢;直到初步有了外形和轮廓,才开始凿细坯,这是很关键的一步:因为不仅要为之后的修光留余地,还要从整体着眼,调整布局,将孔雀、荷叶、芙蓉等落实到具体形态,一不小心这多一点,那少一点,就会将整个作品毁了!
画菊惊异地看着爱养娴熟的动作,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相处已半年的主子一点也不了解。
第十四章 木雕(二)
更新时间2012-4-15 20:10:40 字数:3255
凿坯说着简单,其实很难,何况爱羊雕的又是极精细物件儿,等完全将簪子外形雕出来后,已经过了申时了。画菊几次提醒该吃午饭了,无奈爱羊正雕在关键处,怎肯停刀!画菊急得没有办法,此时见停了刀,忙上前为她捏着发僵的手指:“姑娘,该吃饭了!”
爱羊透过窗看看天色:“天都要黑了”她摸摸肚子,笑道:“午时没吃饭,现在倒觉得饿了!”自重生以来,受本尊影响,她胃口一直不好。
画菊道:“食盒刚端过来,姑娘去那屋里吃吧!”
爱羊点点头:“你把这些东西整好放到后边带锁的柜子里,明个我再用!”她将脖子上挂着的一串钥匙递给画菊。
这个柜子原是爱羊以前特意安置的锁,为的便是日后好放些值钱的物件儿,钥匙她也早早不露痕迹地从石纹手里拿了过来!
画菊愣了愣,便“哎”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将已缺半壁的匣子和簪子放到柜子里,几个小白碟子和各种刀具又放在原位。待她要收拾那些被刻开来的小块木头和木屑时,爱羊制止了她:“这些就放着吧,省的明个重新拿过来!”
画菊了解地点点头,这些虽也是紫檀木,但都是零碎的木屑,不值钱了!她问:“要不,奴婢把这些收拾了扔到外边!”
爱羊看着那些小块,笑道:“不用,这小块的还能刻些东西!先堆在那就是!”
画菊虽奇怪那么小的木块还能做什么,但见姑娘不想说的样子,只好应了“是”。
爱羊环顾四周,整个耳房小的可怜,暗叹口气,这个急也急不来,以后再说吧。
主仆两个进了正屋,石绣和画梅忙着赶过来服侍她洗手,画梅更是唠叨:“姑娘也不知在绣房忙什么,中午也不出来吃饭!”她笑看了一眼画菊:“画菊也真是,守着门口不准奴婢进去给您送饭,这要是饿坏了您该怎么办?”
画菊低着头不吭声。今个儿姑娘吩咐,让自己守着门口,谁都不许进。她模糊知道姑娘的用意,便尽职守着。石绣还好,只是过来问了几句,画梅则一直在耳房门外转悠,那模样生怕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发生而她错过了一样。
爱羊擦了擦手,笑道:“也没什么,只不过我从没雕刻过,便想试试,谁知太难了,才忙到这时候!”
画梅谄媚地为爱羊拉开凳子:“姑娘那是不熟练,以后保准刻得好!”
爱羊只微微笑,坐下开始吃饭。
画梅眼珠子转转,完全没有看见石绣鄙视的眼神,笑着问:“姑娘,听说您今个儿拿了那个紫檀木的梳妆匣做雕刻了……要奴婢说,那个太珍贵了,您怎么也该学些时候再用……”
爱羊淡淡瞅她一眼:“那依你说,我该从外边找些寻常的木料雕刻了!”
“那可不是!”画梅忙接口道:“奴婢听人说那些桃木、松木都适合做木雕,而且也不值钱!”
爱羊只淡淡一笑:“是吗?那就多谢你提醒了!”
画梅道:“姑娘不用这般客气!”等了等,见姑娘只吃着饭,不再说话,犹豫半晌,正想开口再问问那紫檀匣子的下落,一直默不作声的石绣突然挤过来拿过她手中的汤匙:“该给姑娘预备茶水了!你去端过来吧!”
画梅面上僵了一下,低头退了出去!暗想,你姐姐已经完了,我看你没石纹那个精丫头的庇护,能安然到几时!
爱羊这才抬头对画菊说:“你今个儿陪了我一天,也下去吃饭吧!”
画菊知她得秉性,并不推辞,屈屈身亦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石绣不安地望着爱羊。
爱羊慢条斯理地吃过饭,漱过口,这才看向石绣:“你可曾说了?”
石绣正收拾碗筷的手一抖,半晌摇摇头:“奴婢,奴婢还没……”
爱羊直直地盯着她,似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石绣紧张地握着手上的碗,默然低头。
爱羊叹一口气:“那几时你闲了,再回去一趟吧!”她不急,只要等到那个孔雀簪子刻好,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到时,到时……
石绣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收拾了碗筷下去:“奴婢去催催画梅,怎么这么大会儿还没有过来!”
爱羊微微颔首。
石绣出了正屋,站在廊下发呆,想起昨天爹娘的话,心里愁肠万结,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一面是温婉善心的姑娘,何况姐姐这次做得也实在太过分了,但一面又是生她养她的爹娘,姑娘的分析没错,爹娘的顾虑也有道理!该怎么办才好,她烦恼地捶了捶脑袋。
“呀,你这是怎么了?”画梅突然冒出来,站在她面前,好奇地望着。
两人私下关系一向不好,石绣吓了一跳,见是画梅,便瞪了一眼,提着饭盒往外走。
画梅刚去画菊那套话了,奈何画菊只说她就一直在门边站着,姑娘将紫檀木雕成什么样了她也不知道。
这自是谎话,画梅又奈何不得她,只得气愤地过来这边。
画菊见她走了,才冷哼一声,谁不知你是在打那紫檀木的主意,都当人是傻子呢!幸好姑娘有先见之明,锁了起来……想到这儿,她猛然想到姑娘说的那些碎木块还有用,这个画梅不会又要悄悄拿去了吧!
她三口两口扒完饭,来到耳房,果见里灯亮着,她推开门,气愤地对画梅说:“你不知道姑娘说了不许随便进绣房!”
画梅正在昏暗的灯光下找那个紫檀木匣子,只见桌上撒了一大片的木屑,还有几小木块,正惋惜姑娘暴殄天物时,就被画菊的大嗓门吓了一跳。
她抚了抚吓得“砰砰”跳的胸口,恨恨地说:“你瞎嚷嚷什么,我只不过来看看绣房收拾好了没有!”
画菊走到桌边,见东西没动,松了口气,又转头道:“今个儿我在绣房,自然要收拾好才行!你不经姑娘同意,私自入了这里就是不对!”
也是欺画菊平日里不吭不哈的,画梅冷哼一声:“这里连个屁都没有,还定的不经同意不准入绣房,什么破规矩!”她斜眼瞅了下画菊:“瞧你那紧张样,眼皮子浅的东西!”
“你说什么!”画菊的肺都快气炸了,这个画梅实在嚣张至极,明着是讽她,实际上竟连姑娘也骂了进去。她正想好好理论理论,又想到姑娘今日刚刻的簪子,若闹登出来让太太发现了可就不得了,只得强耐着性子看画梅走了出去。
她们的声音并不低,爱羊这边早就听见了,她斜靠在炕上,微微笑了。
次日请过安回来,爱羊便一头扎进绣房,雕刻起来。
画菊在门边绣着针线,算是给她把门。
因昨日已将大致形状刻了出来,今天只用修光和打磨即可,这就需要比昨日更精细的雕刻技术才行,不仅用到圆雕,还有浮雕。她先用斜刀在孔雀眼角、尾巴、花蕊及其它细小角落剔角修光,这又叫做薄刀法,最考验雕刻者的功力,饶是经验丰富的爱羊也丝毫不敢大意,只小心翼翼地剔角,尤其是孔雀开屏尾巴上一圈圈的羽毛最难弄,花费了她将近一个时辰。还有簪身上要雕刻的荷叶纹,直至中午,才完成修光。
午饭爱羊就在绣房里简单吃了,又喝了钟茶,便急急忙忙地开始打磨。
因为爱羊没准备上漆,这基本上就是木雕的最后一步了,她让画梅爹买来的木工砂纸一共有五种,粗砂纸,中等粗砂纸,中等细砂纸,细砂纸和极细砂纸,这也是她前世常用的了。雕琢越精致越细小的物品需要磋磨的次数越多,这支不足三寸长的簪子自是要好好打磨了,她用这些砂纸分别从粗到细,将整个簪子顺着木的纤维打磨了五遍,才达到满意效果!左右端详了一下,便拿着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纯棉手帕轻轻擦拭。
画菊见状,放下针线走了过来,好奇地问:“姑娘这是做什么?”
爱羊笑着解释:“一般的木雕打磨着色后,便要用纯棉的帕子擦拭,这叫做上光!就是让木雕品产生均匀的光泽,手感光滑的意思,也易收藏!不过若放的时间长了,便需要蘸着核桃仁油擦拭,单用帕子是不够的!”
画菊了然点点头,看着簪子暗紫带红的颜色,不由奇怪:“姑娘不上色吗?”
爱羊摇头,继而自嘲道:“后面格子上放的那些个颜色都是极滥极易褪色的,便不着色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画菊立即明白是画梅爹贪了银子、以次充好的缘故,待想愤愤说上两句,又想到姑娘现在人单力薄,想要做些什么都不成!还不如用用像画梅那家子贪财的人呢,便掩口不提!
爱羊擦拭过后,便让画菊拿来一个普通的黑漆匣子,放了进去。
她看看时间正是半下午,估摸着这会儿正好,便让画菊把石绣叫了进来,对其笑道:“你姐姐在家也歇了两天了,不知伤势恢复得怎样,我着实挂念得紧!你这便收拾收拾东西回家一趟吧!”
石绣觉得自己刚回来两天,不适宜再出府,正准备推辞时,看到爱羊眼里闪烁的光芒,才猛然意识到姑娘让她回家的意思……
她紧咬着唇,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爹上次明明说的很清楚,不靠五姑娘……
爱羊似是没看到她的为难处,只使个眼色让画菊去外守着,这才将黑漆匣子递给她:“这次出去还要劳烦你爹帮我做件事!”
石绣犹豫地接过去:“姑娘请吩咐!”
筒子们,为方便以后更新,白盐将以后每章都设成三千多了,带来的不变诸位多多谅解啊!
第十五章 争吵
更新时间2012-4-16 10:25:25 字数:3187
爱羊笑道:“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只不过让你爹去城西一趟,在一个西斗街的巷子里有家名叫‘木缘坊’的店铺,把这个匣子里的东西卖给它!”
石绣疑惑:“姑娘要卖什么?”她好像听人说过这个西斗街,和相邻的角子胡同不同,是以出售古玩、名画、金玉等价值千金的店铺出名,连自己府里这样的人家也是偶尔去一次!却不知姑娘要买什么,须跑到那里去!
爱羊笑着:“你打开看一下!”
石绣疑惑地开了匣子,待看到里面的物什时,不禁呆了呆:匣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支木质孔雀簪子,正是这两天画梅一直嘀咕的那个鸡血紫檀木。这种木料虽没有金星紫檀名贵,但产量不丰,特别稀少,故而在市面上不能轻易见到,许多人都愿意把它作为传家宝之用。初时她见杨姨娘陪嫁送给姑娘的梳妆匣子,就暗自惊叹,熟料姑娘竟将它拆了,做成了木簪,即使未上色,看着就比匣子多了些韵味和俏丽,这若是卖,恐价值不菲……
而且现在的大凡木制品,皆以稳重大方为主,但姑娘偏反道而行之,开屏的孔雀单腿立在花蕊上,荷花花瓣连着花心都似乎荡着丝丝波纹,微微颤动,好像不能承受孔雀那般大的力似的;雀尾上的羽毛微微散开,似是要腾空而起时受风的冲击力……整幅作品看起来有着飘逸空灵之美,完全颠覆了石绣对木雕的认知!
“姑娘,这……”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想问“这是否是您雕刻的”,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爱羊坐在那里,自是将她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告诉你爹,二千两银子,少一个子儿我都不卖!”
石绣突然明白为什么先前姑娘说要让自己一家跟随她的话时,神情那般笃定!还有自己回来时的惶恐不安她都未放在心上……原来是在准备这个……
只是何时姑娘有这一手的好雕工?她在内院多年,竟从未听说过……
她犹疑着问:“二千两是不是……”单那个梳妆匣大概也就值二千两!
“不多!”爱羊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让你爹告诉木缘坊掌柜的,这是没有上色,不算成品,故而只要二千两,若是着了色,可就要再提一千两!”她笑着看向石绣睁大的双眼:“想你也知道,市面上见的木簪多是简单的两股交叉花样,像这种繁复奢华一层套着一层的雕品还未出现……”
其实早就出现了,她想起前世自己刻的那几对簪子手镯,只因生于侯府,不缺钱用,才从未拿到外面去!
她苦笑一下,继续说:“皆因木料的承受力太小,人们不敢雕太过精细的物品,怕折断了,殊不知只要处理好了,即使刻得再细,也会如金玉般坚固!”
石绣看了看花蕊处及孔雀的双腿,的确很细,但没来由的她就相信姑娘的话,这不会折断!
她坚定地看向爱羊:“姑娘放心,您说的话奴婢会一字不错地告诉爹爹!”
爱羊满意地点点头:“收拾收拾东西这就去吧!记着莫让别人看见这个匣子!也别让你爹对木缘坊的人说出自己的身份!”
石绣了然,这种会木雕的手工艺人身份低贱,五姑娘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也不能让人知道她竟会这种手艺!于是应了是,拿着木匣出去了到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提着个小包袱欲出府去!
熟料早就注意绣房动静的画梅过来挡住路,问:“姑娘给你的黑漆匣子里装了什么?”
石绣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分毫:“哪有什么匣子,你看错了!”说着便欲越过她,向外走去。
画梅早防着她的动作,侧身挡住,气势汹汹地问:“我明明看见你捧个匣子出来,还想抵赖!说,姑娘偷偷给了你什么!”
石绣气愤地俏脸通红,半晌冷笑:“敢情咱们这院子里的大事小事都得向你禀报?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哪根葱!”
在院子里做活的婆子和小丫头们都聚了过来,听见石绣的话,都笑了起来!
画梅又羞又恼,厉声:“我是姑娘贴身伺候的,自然要事事为姑娘上心!你仗着你姐姐受伤吃药,不知从姑娘那里哄了多少好东西去……我凭什么问不得一声!”
石绣又好气又好笑,敢情这位堵在这里是以为姑娘又赠了什么珍贵的物件,肉疼得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姐姐不在没人压制的缘故,这个画梅越来越不着调了!莫说姑娘没给什么,就是大把的银子给了,那也是姑娘自己的,又不是她的,她心疼个什么劲儿!
还别说,画梅还真是觉得石纹不在了后,这院子里的东西就该是她的!谁让五姑娘不得宠,自己又是大太太特意送过来,那身份地位放在那儿,就连姑娘也是不敢说一句的!而且太太私下里也乐意奴仆们把姑娘的银钱哄了去,好辖治她!虽说姑娘值钱的东西不多,但也有四五十两现银,一支上好的宫造玉佩,几种或银或镀金首饰,还有那两根簪挺粗的人参……零零总总的也有好些银子呢!自己在这院子里天天吃苦受气,怎么着也得多捞些补偿补偿才是!
思及此,她的腰杆又硬了起来!
石绣冷冷地瞪着她,讥笑:“姑娘给东西那是做主子的体恤下人,你来多什么嘴!莫非你能当得姑娘的主吗?还能指挥姑娘做这做那不成?”
这可是大不敬,画梅一时语塞,吭吭哧哧了半天,才说:“你……你莫……胡乱扣屎盆子……我……我去告你……”
石绣嗤笑:“好啊!我等着!你是去太太那里还是四姑娘那里!我好让人给你让路,免得跑的匆忙撞坏了你!”
众人都哄笑起来!
画梅紧咬着唇,死死瞪着她,那模样好像要吃了她一般。
石绣生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昂首冷笑:“放心!你就说姑娘给了我好东西让我捎家去,你红了眼,想让太太和四姑娘给你做主!我想万一主子们高兴,几百两的银子说不定都赏给你了呢……你也不用死死盯着我这儿!”
几个婆子你咧嘴我呲牙,一个个笑得乐不开支!整个李府谁不知大门外赶马车的赵老爹一家都是极贪的性子,连唯一的女儿都特别爱财,一家子不知惹了多少笑话呢!
大太太原也是厌恶这一家子的,只不过要辖治五姑娘,这才专派了她来……
这些话诸人都是心里知道罢了,谁敢当面说!只这个石绣是个泼辣性子,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
众人正在笑着,忽觉气氛不对,一扭头,才发现李爱羊静静地站在门廊下,不知听了多久了……夕阳的余晖落下来,照在她如桃花般娇艳的脸上,淡淡一层金影,竟添了些不寒而栗的气息!
顾不得再看笑话儿,众人忙噤了声,纳个万福,便飞也似的做群鸟哄散!
石绣和画梅也瞅见了爱羊,都战战兢兢地行了礼。
爱羊也不说话,只看了她们半晌,待二人额上都沁了密密的汗珠、连半屈的身子都站不稳时,才淡淡说了声:“吵完了?那就去吧!”
石绣一惊,忙点点头,慌张地去了。
画梅悄悄地对她的背影瞪了两眼,这才低下头等姑娘的发问,就连借口都暗自盘算好了!可谁知等了又等,并不见有人说话,纳闷抬头,才知姑娘早就进去了。
她一时不得其解,不知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高高抬手轻轻揭过吗……
又想起姑娘赠给石家的那些东西,顿时又满腔愤怒起来!
大概是这两天费了心神,次日早爱羊起身时就觉得身子不爽利,头晕胸闷,还一声声的咳嗽,画菊见她病得严重,说什么也不许她起身,自去芜菁院说了情况,恰巧大老爷也在,听了她的话,遂想起一件事来,便对大太太说:
“我看五丫头人本就娇弱,三天两头的生病,那个石纹前个儿已出去养伤了,身边只一个二等的,竟连个得力的也没有,不如再给她提一个,好近身伺候!”
大太太心里“咯噔”一下,忙笑着回道:“老爷说的是!按理说石纹降了一级,早该提一个上去才是!我竟疏忽了……”她看了眼眼前的画菊,想了想,石妈妈的干女儿到底比画梅好掌控,便含笑说:“平日里看着这个丫头不错,就提了你吧!”
大老爷细瞅了下,认出是那日在爱羊身后一脸急色的丫头,觉得她还算忠心,便点了点头,冷着一张脸:“既是太太说你好,那便是好的!今日提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姑娘,莫有什么不该的想头!”
这两日,他也将府里的情况悄悄摸了摸,知道虽说姑娘们身边的丫头只两个二等、四个三等的,但大太太心疼嫡女,便另拨了一个一等和两个二等的给四丫头用,不领公中的月钱,单从她的月例中扣!这就算不得破例了!
她又疼二丫头,便也拨了两个二等的,吴氏也给了一个;又说七丫头年龄小,也拨了两个,王氏是个官家小姐,府中又是按着良妾看的,便也给了一个……
算来算去,竟只有五姑娘身边孤零零的四个,看着好不可怜!偏当初那些“不许多添丫头”的话又是他亲口说的,倒不好为此责怪胡氏,思量了下,觉得这次五丫头生病正好是个时机,便说了上面的话。
第十六章 看病
更新时间2012-4-16 16:31:05 字数:3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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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模模糊糊,但画菊却听懂了,意思是让她对姑娘忠心,莫做像石纹那样背主的小人,忙磕头道:“奴婢谨听大老爷吩咐!”
爱兰一向聪慧,听到此,便故作天真地说:“听老爷这话,莫不是要给五妹妹添几个丫头?也是,妹妹身边就那几个,也该添两个,好好照顾她才是!”
李益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府里四个丫头,只这个嫡女还算伶俐聪明!
爱兰笑得灿烂:“不如就把我身边太太给的明珠、亮珠给了五妹妹吧!也算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点心意!”
李益摆摆手:“那是你母亲特意给你的,怎好再赠予妹妹!你有这份心就行了!”他看向大太太:“当时你说咱府里缺人使,后我说了不用,这才没买,不如今个儿就再去买两个罢了,也不费什么事!”
大太太一急,忙道:“那刚买来的哪里能贴身伺候,不如把我这里调教好的给她两个……”
大老爷抚了抚胡子:“她一个庶出的,哪里就这么娇贵起来,还和嫡母抢人用!行了,就这样说定了!”他大手一挥:“让跟我的李财去人牙子那儿挑两个就行!”门外自有专门传话的小幺儿,听了大老爷的传话,一溜儿去了。
原先大太太和爱兰还不确定那日李益突给李爱羊出头是何意,今天一看,这分明是怕她们苛责了庶女,才不从府内挑人!
顿时,大太太又怒又怕,脸色惨白起来。
李爱兰忙轻拍她的手,示意她万不可作出这个样子!
大太太强忍着咽下心中那口怨气,定定神,笑着对李益说:“老爷今个儿倒有闲心,竟管起这内院的事来!这也是五丫头的福气!”
大老爷似是没看见她刚才的神情,只微微颔首:“五丫头现在看着还不错,到底是李家的女儿!你以后对她的事也要多上上心才是,毕竟她生得单薄!”
单薄?大太太心里冷笑,不过是你们兄妹两个相中她的长相罢了!脑中闪过李氏省亲那日李爱羊的惊艳,银牙一咬,恨不得就把她生生扯碎了来吃!
“对了,”大老爷道:“我见府中几个姑娘院子里都有小厨房,单五丫头没有,就也给她拨一个吧!她那儿到底离大厨房远,以后若是熬药吃药也方便!”
爱兰自不用说,大太太娇宠,院子里就有个五脏俱全的小厨房,每日里从大厨房拨些食材米面,吃着甚便!爱善向来是爱兰有什么,她就是撒娇耍赖也要有的,虽不一定有嫡女的好,到底明面上是一样的;爱羡随着王姨娘一起住,大老爷又宠爱王氏,时不时地去歇上两晚,夜里饿了或者早上上朝,去大厨房端饭也太怠慢了,于是便也砌了灶台;至于全哥儿,住在外院,那自是一切都是顶顶好的……
这样算来算去,仍剩下五姑娘一个。
李益虽说是个四品的京官,到底在地方上干了十来年,手里的银子是有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了个这么大的宅子,姑娘们无论庶出一人一个院子!这些小钱他也不在乎!
听了他的话,大太太心知他定是知道了李爱羊平日的伙食……哼,难道就多了个小厨房,我就无奈何了吗?她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你个小贱人,竟敢背着我去告状……
爱兰看了大太太一眼,扭头笑着问:“老爷,那灶上的婆子和厨娘怎么办?若太太和我拨了自己心爱的,您又要说妹妹不懂事,和嫡母嫡姐抢人了……”
即使李益这会儿心情不太好,也被她逗笑了,呵呵笑着:“你这丫头!”
自上次被大老爷撞破后,爱善看见他便觉得心虚,一直不敢往前凑,这会儿见李益心情好,便忙着献殷勤:“依我说,五妹妹身边又添了两人,也莫太破例了!不如就从她院子里的婆子里挑个会做饭的出来……”
反正那些婆子也是眼线,和李爱羊不是一条心!
果然,听了这话,大太太和爱兰的脸色都好看许多,专等着大老爷发话。
李益想了想,摇头:“算了,反正五丫头身边还缺个嬷嬷,她的奶嬷嬷一直住在在城外的庄子里,我记得她也会做饭,就重把她叫进来吧!到底是自己奶大的孩子,也会上心些!再说那毕竟是她奶嬷嬷,得养老呢!”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莫非半年前的那件事老爷已经不气了?竟说要把已撵出去的那个老货重接进来……
虽然当朝风气,奶娘们的地位比一般仆妇要高,无论是哥儿还是姑娘,都有责任养老,但毕竟没有明文规定,因犯事被撵出去的奶嬷嬷们不少,也无人追究……
不过老爷这样一说,大太太和爱兰倒不好说不许的话了!爱兰瞅了眼爱善,爱善心里也别扭着,李爱羊那个奶娘可是个老泼妇,不知尊卑,人又粗鄙,自小练得好嗓子,一不如意就呛人……这也是为什么大太太说五姑娘为人骄纵而大老爷没有怀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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