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
林小容借着酒意笑道:“今夜不正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好时机么,怎么殿下不去夜市享受歌舞升平,倒来了我这里?”
“你不是也没有出去。为何不收我的帖子?”
林小容笑出了声:“殿下府中有娇客,今夜正是培养感情的大好良机,我怎敢不知死活的打扰?”
孟寒朝眉头微挑,斜瞪了她一眼道:“别打趣我,你明知那只是当时的权宜之策。”
孟寒朝如今身份何等高贵,自有人削尖了脑袋要把姐姐妹妹女儿亲戚往王府里送,但那些都一概被他回绝,就只有一人,还是被送了进去——
那时孟寒朝与靖南王达成协议,要娶靖南王的妻妹何阿酒,也因此,为了能让孟寒朝名正言顺的进入京城,靖南王出了大力。如今天下初定,靖南王早已把人送到了孟寒朝府上。林小容至今还没见过那女子,只因她现在已少去孟寒朝府中,倒是孟寒朝亲自登门较多。就是她偶尔去的几次,也总是机缘巧合不曾得见。
听得孟寒朝如此说,林小容又端起酒杯浅酌一口。梨花味唇齿留香,她满足的轻叹了一声,缓声说:“殿下,你该成亲了。”
孟寒朝没有接话。
林小容继续道:“殿下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了吧?别说王公贵族,就是民间,又有几个男子在这岁数还没有娶妻?别再说什么为先皇戴孝,先皇如今也去了三年多。”
孟寒朝终于叹了一声道:“我只想娶一个懂我之人,难道也不行?”
“殿下又怎么知道那位准王妃不是解语花?我听说那位何姑娘不但有倾国倾城貌,还号称秀外慧中,才艺无双,想必殿下娶了她,添香举案齐眉并不是难事。就算她不合殿下心意,天下还有许许多多的好女子,只要殿下勾一勾手指,保证手到擒来。”
孟寒朝嗤笑一声,眼中光芒闪烁莫名,“我真有如此魅力?”
林小容极认真地点头。
“那你为何要一再推拒?”孟寒朝嘴角笑容未变,然而桃花眼中的认真神色令林小容心中一颤。
她连忙打起哈哈:“殿下开什么玩笑……”
孟寒朝却不给她蒙混过去的机会。“想容,你还想逃避?这些时日里,你总避着我,从前不爱叫的‘殿下’二字如今倒是叫得认真无比。你有多久不曾叫我的名字了?想容,你以为我很蠢?”
林小容身子往后缩了缩,“殿下,你是不是喝多了?”
孟寒朝稍稍前倾,让她能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我今日还滴酒未沾。”
林小容所坐之处,身后就是窗台与墙壁,她尽力后退,却发现自己被包围在墙角,竟无处可躲。孟寒朝此刻就在她身前,他身上的热力扑面而来,令她不由得有些僵硬。
怎么就成了这样?
终于她避无可避,一咬牙抬头直视他道:“殿下,我已是楚律的妻子了,你还想怎样?而且你不是早说过放弃了么?”
孟寒朝微笑:“我若不那样说,你会安心陪我入京?我忍了许多日,今日终于可以说出口。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做我的王妃、做我大离的皇后!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要——定——了!”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孟寒朝放大的俊脸就在面前,彼此的呼吸都喷在对方脸上,暧昧不已。林小容脸上发热,连忙侧过头去。
孟寒朝轻笑了一声,嘴唇一张一合,几乎碰触着她耳朵上细细的茸毛,“你为何总要强调自己是他的妻子。是不是不是他的妻子,你就答应了?我的心思从未变过,你并非不知,为何一直自欺欺人?”
这么说着,他的手强硬的将林小容的脸扳向自己,“你如此强调,是不是因为,你也有心动?想容,我知道,你心中喜欢我的,是不是?”
孟寒朝的话,如同惊雷,劈得林小容全身僵直。一刹那里,许多旧事,纷至沓来!
为何她一直笃定孟寒朝不会害她,为何她相信孟寒朝、愿意全心帮助他?
为何那一日秦河之上,她那样干脆的选择与他同生共死?
那些年的战场辗转,同甘共苦,是不是真的没有暗生一丁点的情愫?
听闻他答应了靖南王的提亲,她有没有过一刻并不开心?
那一日他扮成楚律亲兵冒险阵前探望,她为何看见他便软弱起来?
他从未死心,她是不是真的并没留意到?
她随他进京,难道真的没想过会有今日之事?
她究竟,存的什么心?难道,她并不是全心的爱着楚律,莫非,她真是水性杨花的女子?
脑中一团紊乱,林小容一时间备受冲击,浑然呆立,张口结舌!
孟寒朝见状,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笑容灿烂之极。
“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说着,他低下头,轻轻噙住林小容微张的粉嫩薄唇!
这些日子她躲他躲得实在太明显,就连现下,他本是怕她今夜伤感,才特地放下了许多要事前来陪她,她竟还要把他推给别人,这让他实在有些生气。
但他本来也只是想逗她一下,毕竟很多事情,还不到完全揭开的时候。谁知道她的反应这么可爱?尤其当嘴唇接触到她玫瑰色的唇瓣,一切都忽得脱离了控制——
淡淡的梨花酒气在唇齿之间弥散,甜美的令他心旷神怡。舌尖轻触,终于不是如往日般空旷的寂寞,那醒觉过来的如想象中一般的快乐,犹如一道强烈的闪电,刹那传到最细微的神经末梢!他不由得手上用力,将身前柔软的女子按进怀中,不留一丝缝隙,另一只手,更紧紧地箍住她的头,让她再也逃不掉!趁着她呆滞的时机,舌已长驱直入!
林小容只是呆了一瞬,立刻用力推拒起来,“孟寒朝,你住手!”这一刻,她终于又叫起了他的名字。然而这对孟寒朝,却是火上浇油!
“呜……”
嘴唇才空闲了一秒,又被严密的堵住。他的力道大的超乎寻常,她怎会是他的对手?只不过一眨眼工夫,他已将她顶在墙上,左手将她的双手握在头顶死死按在墙上,右手顺着她曼妙的曲线向上抚摸——
这不是他的本意。
然而在这一刻里,理智早已远离了这位总是谋定而后动的年轻的摄政王殿下,欲望烧毁了他温和的外衣,霸道狂野的逃出了牢笼!
林小容此时的抗拒就如同蚂蚁撼树,认真起来的孟寒朝,只要一只手,就可以拦住她所有的反抗!他热情的吻令她大脑缺氧昏沉,却仍能感觉他不规矩的手已经钻进了她的衣摆!正当林小容下定决心,要用牙齿咬他搅动不已的舌头——忽然,空气中寒光一闪,一柄长剑横在她的眼前!
寒凉的剑气终于惊醒了孟寒朝。他猛然回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孟寒朝一怔之间,林小容已脱离他的掌控,逃向了持剑之人身后。
只见酒菜托盘撒了一地,刃玉目光冷的可以结冰,孟寒朝与他对望,毫不怀疑自己若是轻举妄动,他这顶着自己喉咙的一剑,真的会刺下。
但此刻这没什么重要。他的目光移向林小容,却见她偏着头不看他,发丝散乱,嘴唇红肿,衣衫微微敞开,肩头玫瑰色的吻痕一直向下蔓延……
这样的情境。明明喉头还顶着剑。他竟然只觉得下腹一热。愧疚感,一丝也没有。
孟寒朝忽而大笑。
既已如此,道歉的话,也没必要再讲。
他闭了闭眼,忽然打了个响指。
转眼,就有破空之声传来!
“叮”的一声,一枚飞镖打在刃玉剑上,将剑尖弹开几分。孟寒朝趁隙一个腾身,已跳出了剑势范围。
林小容抬头,就看见孟寒朝向她意味深长的一笑,转身便走了出去。
※※※
那一夜的意外之后,有些事情,已悄悄起了变化。
例如说,从前谁人不知摄政王殿下的政令总是起手无回,但京中却仍一人敢于反驳,那就是林小容,所以别的官员有乖觉的,便来走走林家庄的路子。可如今,林小容却连孟寒朝的面都见不着了。
今日的林小容,早已不是昔日有些莽撞行事有时不计后果的她,更不是因为一时之辱便要留下心理阴影的弱势女子。审时度势,虽然孟寒朝那一日做出那种事,但他权倾朝野,那事又属家丑不可外扬,她总不能打上门去,于是只好吞了哑巴亏,只当自己是被帅哥服务了一把。其实若说起来,她从以前就对孟寒朝有着隐隐的畏惧心理,如今也全没指望能讨回什么公道。但是他那一日的宣告,让她不得不在意。
他二人到底也已经相识七年,虽然如今温和默契的表象不复存,但彼此的了解还在,所以她笃定他那一日的行为,只是偶然的发疯。因为真正的孟寒朝,从来是一个骄傲的不会稀罕强迫女人的男人,而有了那一日的经验,他也不会再失控——他本就是善于从失败中吸取教训的人。何况如今楚律的作用举足轻重,孟寒朝也不会现在就对她乱来。
但是,孟寒朝的宣告也是真的。她忽然想起梁月湖生前说孟寒朝“只有他不要,没有要不到”,心头又是一片沉重。偏偏楚律此时不在身边,她该怎么办?
心里还烦恼着,楚律的信便应期而至。
不同于从前每次分别的两三日一信,这一次楚律出征西秦,几乎是半个月才报一次平安。他在信上说,要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作战,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接她。林小容一看到信,心里就很甜蜜。
那一日孟寒朝说她也喜欢他……着实吓着了她,所以才一时不察,着了他的道。如今一接着楚律的消息,她心中隐隐的不确定都飞去了爪哇国。
这种又酸又甜又幸福的感觉才叫□啊。至于她对孟寒朝的感情?孟寒朝是那样优秀的男人,对她也曾经那样好,他们又曾同甘共苦并肩作战、共同经历那样多的危机,若说没有一点好感,那是不可能的事。
但那怎能和她对楚律的感情相比。她与楚律之间,是能令她刻骨铭心的初恋褪色的相濡以沫,是情愿将余生相托、生同衾死同|岤的深刻。又有什么好慌乱。
理清了自己心中的弦,林小容便开了窍,打探起孟寒朝的动向。
以前她不想这样做,如今却不得不这样做。她相信孟寒朝的本事,也相信孟寒朝是个言出必鉴的人。他既然宣告了要留下她,定会开始布局。这第一要紧事,就是他会怎样对付楚律。
果然,留意之下,她就注意到,孟寒朝开始培养新人。
楚家在离军中极有威望,就算没有她的缘故,作为一位准帝王,孟寒朝也必定会想办法予以制衡,这不稀奇。但他选择的人选,却让林小容深感人心难测。
竟然,是谢承添。
不错,谢家从前也是极有声望的军旅之家,虽然谢承添的父辈死于非命,然而军中始终余威尚存。而谢承添拿下京城也立了大功,正是军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这些都是很好的条件。只除了,谢承添,他原本不是楚律提□的吗?若没有楚律,他只怕还在苗寨里牧羊,也未必能有独自统军立功的机会!
孟寒朝是什么时候跟谢承添关系这样密切?甚至赢过了谢承添对楚律的崇拜!是不是从他独控东线大局时,两人就已开始接触?孟寒朝,那时就已经在谋划今日?……
借口探望芸萝,林小容走了一趟谢承添府上。他二人其时已经订了亲,孟寒朝金口一开,只待良辰吉日成礼。
芸萝还是那样单纯美丽,谢承添见着林小容,面上却透着尴尬,但还是低头叫:“容姐姐。”
林小容笑道:“承添如今立了大功,封了少将,真是前途大有可为了。”
谢承添道:“哪里。都是靠了殿下和楚大哥提拔。”
林小容又道:“我听闻殿下有意令你去前线支援?”
“不敢不敢。”谢承添连连摆手,“是殿下看我经验尚欠,命我去多和楚大哥学习学习。”
学习还是监视呢?
林小容又聊了几句,芸萝很热情,谢承添却三句倒有两句官腔。林小容心中了然,便即告辞。
走的时候,她有些伤感。纯真的都留不住,留得住的,都在变了。
林小容紧了紧拳头。既然如此,她该怎样做?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面壁,因为我发现写本章的时候,我非常邪恶的有让孟狐狸霸王硬上弓成功的欲望,虽然这次我及时打住了我的妄想,但我竟然还在偷偷谋划写另一个崩坏的版本给自己看 ><
情缠
给楚律的回信要怎样写,林小容着实踌躇了好一段时日。因为当她越来越看清了孟寒朝的打算,心里就不由得越来越担忧。
如果要把她从楚律身边带到他的身边,孟寒朝要怎样做,才是最为名正言顺?
也许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楚律消失。如果她成了寡妇,在风气并不闭塞的离国,孟寒朝想要娶她、想要给她一个合适的身份,将会毫不困难。
但是楚律在军中威信极重,于国居功甚伟,在百姓心中更是天神一样的存在,一旦他功成返朝,无论孟寒朝找什么样的借口想要处置他,只怕都难以取信天下人,反会落得不能容人、鸟尽弓藏的恶名。
那么,什么是最好的办法?既然人人皆知刀剑无眼,如果楚律战死沙场,非但找不了他孟寒朝的麻烦,说不定他还能借此机会,来演一出猫哭耗子、鳄鱼眼泪的戏码,搏一个美名,更有甚者,到时候也许连娶她都能因此巧立名目。
不得不承认,如果孟寒朝愿意,他一定可以把这出戏演得比奥斯卡影帝还要精彩。
如果孟寒朝真有那样的打算,那么,他会选择何时动手?
过去的五个月里,楚律和岳梦影两人骑兵步兵配合默契,火炮过处所向披靡,战线如闪电般向前推进,由军报里得知,他们此时,已直逼秦国都城颖都!
在这大局初定的时刻,临阵换将也不会过于影响大势,恐怕,颖都之战,将是他下手的最好的时机!
而且,灭了西秦后,离国将称霸大陆,从此再无强敌,所以秘密除掉楚律对于孟寒朝非但没有任何损失,反而能借将兵权收回、加强皇权、去除阻止他大权独揽的一大隐忧。
从前她不愿这样去想孟寒朝。然而,当摒弃了感情,无论怎么看,孟寒朝都有太好的下手动机和理由。那么,此次谢承添带人前去“增援”,是否就是这计划的开头?而谢承添,真的已经这样无情无义?
想清楚了这些,林小容只觉害怕心寒,全身都是冷汗。长乐公主临去前所讲的那些孟寒朝为了皇位而为的精心筹划,不断在她脑中反复循环播放。这时她才明了,自己心中那些长久以来隐隐存在的对孟寒朝的畏惧因何而来——也许她潜意识里早就明白,孟寒朝是怎样厉害的人物,当他想要算计什么,那目标怎可能挣得脱?但,事关楚律性命,她又怎能不放手一搏!
京城发生的一切,她该怎样去提醒楚律小心?
孟寒朝那日向她摊牌,虽然也许是一时兴起,但更可能的是,他已经有了一切尽在掌握的信心!
她毫不怀疑自己如今的一举一动已都在孟寒朝的掌控之中,如果她在信中透露什么,这信恐怕便不可能到达楚律手中。
眼看林小容烦恼的夜不能寐,刃玉找了个机会说:“姑娘,我愿潜去前线为你送信。”言语中已是万死不辞的决心。
林小容狠狠瞪他一眼,又是气又是无奈:“你以为自己是钢筋铁骨?孟寒朝手下能人无数,你走了他会不知道?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着送死!”
眼看刃玉又低头不语,林小容抚额道,“我们相依为命的时间,比我和楚律的相处还要久,所以你要是出事,就算楚律活下来,我也不会开心,你究竟明不明白?”
刃玉这才打消了念头。
反复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林小容终于下定决心,写了极为稀松平常的一封信,信里半点口风也没有透露。
放飞了信鸽之后,林小容便肃容整装,去王府求见孟寒朝。
一袭绚烂如霞的红衣,长长的乌黑马尾辫高高束起,眼角眉梢透着坚定的决心。林小容已经很久不作这样的打扮,以至于王府管事孟云看到她,眼前一阵恍惚,好像时光乍然倒转,又回到了承元十五年,平凉的秋天。
孟寒朝这次没有再回避,而是在书房里接见了林小容。屏退了左右之后,两人之间一时无语。
片刻,林小容弹了弹衣摆,站起身,挺直脊背,决定开门见山!
“殿下,你是不是已决定对楚律下手?”
孟寒朝闻言也并不吃惊,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挑,笑容更像一只狐狸,“想容的胆量,素来都是很大。”
林小容不知道他是指她单独来与他谈判的行为,还是指她敢于揭穿这事实,或者还有什么。但是这不重要。
“殿下,我此来只想明明白白告诉你,就算楚律出了事,我也定不会如你所愿。”
今时今日她已不会再愚蠢的质问他怎能对功臣行兔死狗烹之事,而是直接否定了他的目的。
“你会的。”孟寒朝对她的宣言毫不以为意,他靠着椅背,一派轻松惬意,“就像想容能料到我怎样打算一样,我,也能猜到你的想法。想容你从不是一般的女子。所以,就算楚律他真的不幸……你,也不会做那愚蠢迂腐的殉情保节之事。”
林小容心头一震!孟寒朝果然是好精准的眼力。的确,她所受到的,从来就不是要为爱人的离去而寻死觅活的教育。爱情固然紧要,她却不是只能依靠男人而活的女子。如果楚律真的被害,那她只会有一个选择——
“你一定会心心念念要为他报仇。”孟寒朝一笑,“只可惜,本王如今位高权重——”他说着这话,倒有些调侃的味道,“——所以你若是不待在本王身边,也许一辈子都报不了仇。”
林小容暗暗握紧拳头,“我为什么要在你身边才能报仇?殿下别忘了,如今天下民生半数掌握在我的手中,我若是弄些乱子出来,便足以令天下民不聊生,殿下到时候,想必要烦恼得多!”
孟寒朝点头道:“想容若是真的那样做了,想必我是会很烦恼。只不过,想容你会吗?”他十分笃定的笑了笑,“不,你绝对不会。你可不是长乐梁月湖那样的人物。你心地善良,从前便最怕见到流离失所的难民,如今又怎会为个人恩怨伤及无辜?所以——”
他笑得灿烂,“还是来我身边吧,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可以给你一辈子,慢慢寻找报仇的机会。”
“你——”林小容气结,“孟寒朝,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是个疯子!
“疯?”孟寒朝笑,“也许是有一点。但那又如何,我的所作所为,我心中都有把握。或者我还可以更疯一些——”
说着,他起身,由墙上卸下悬挂着的宝剑,“现在,我就给你机会杀了我,阻止我对楚律动手——但是我敢断言,你下不了手。你信不信?”
长剑出鞘,寒光一片。孟寒朝利落的翻手挽了个剑花,将剑柄递到林小容手中,道:“你尽可以现在就刺我,我死了,再没人阻挡你和他在一起。你若是做不到,就乖乖听我的安排。”然后,他竟脱起了上衣!
林小容被孟寒朝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孟寒朝将半身华贵衣衫褪去,露出浅麦色的肌理分明的上身。
孟寒朝向她眨了眨桃花眼,笑道:“不要发愣。知道你来我早已遣退了暗卫,你若是愿意,现在就可以刺,绝对不会刺歪。”
林小容把头瞥向一边,不去看他。
“莫非是我看着你,你下不了手?那好。”说着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反手指了指,“往后心刺也是一样。”
林小容一抬眼,就看见一片线条流畅的光洁背部。完美的身体,却唯有接近后心的位置,有一个丑陋的疤痕。
虽然事隔几年,但她怎会不记得那疤痕的由来。
沉默片刻,林小容用力地将剑掷在地上,冷声说:“殿下你实在不必这么做,何必特意提醒我,你曾为我不顾性命?是,我承认我不会杀你。不仅是因为狠不下心,更是因为,你死了,我又能有什么好下场?我还要留着性命,等楚律回来。”
说完了这番话,林小容冷静的转身,坐回椅上。
孟寒朝慢慢将衣衫穿起来,“所以,我已给过你机会。你既做不到,就听我的。”
林小容低头不应。半晌之后,她叹息着,轻声说:“殿下,你曾救我一命,我当然很感激。从前战况最艰难的时候,也是你和我一起度过重重困境,我对殿下,怎能没有一丝情谊在?无论你怎样打算,在你仍未真的对我们出手之时,我仍将你当作亲近之人。所以,请你听我说说真心话。”
“殿下,就算我放弃了楚律,跟你在一起,又能怎样?你该知道,我与其他女子不同,从来就只接受一夫一妻。是,殿下至今未娶,也许我可以自作多情的认为,殿下是在为我打算吧。可是,若没有楚律,我便只是个商人,就算曾于国有过一点小功,就算有一些所谓奇技y巧,但我这样的身份,没有强大的家族背景,如何能撑得起后宫独宠,如何坐得稳后位?百官必不会答应。”
孟寒朝眯眼:“既是我要你做我的皇后,那便是我的事,你不必操心。”
“好,就算如此,你能否接受,自己终生只娶我一人,终生都没有子嗣?”
“你说什么?”孟寒朝极难得的愣了。
林小容无奈的叹息道:“殿下,我与楚律成亲至今已经五年,我却始终没有怀孕,我想,恐怕,我是生不了孩子的吧。”
孟寒朝沉默半晌,还是接受了这消息,却犹不死心的说:“即便如此,我也能广招天下良医——”
“不可能的。”林小容摇了摇头。从前她就怀疑过,自己这穿越时空的身体,也许早就不同了。成亲后楚律也不是没有努力,但她的肚子却始终没有消息;自己私下里问过一些大夫,他们却都说她身体很好没有问题。她给自己的最终解释,就是自己作为一个异时空来客,也许并没有被上天赋予留下孩子的权利。
见孟寒朝面有忧色,林小容笑了:“先皇的教训还记忆犹新,殿下不会不明白,没有子嗣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吧,而没有子嗣的皇后,历代又有哪个能坐得稳那凤座?当然,殿下也可以让别的女子生下你的子嗣,再过继给我。可是,殿下,我的心很小很协…所以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的丈夫若碰了别的女人,我都会痛苦万分。”
她站起来,走到孟寒朝面前蹲下,手虔诚的搭上他的膝,眼睛深深的望着他,声音温柔的犹如催眠:“殿下,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我。是你一再纵容,我才有放肆的余地……所以,就算有朝一日我真的被困死在这深宫之中,我也不会怀疑殿下的心意。可是殿下,我更相信,你不会忍心那样做……是吗?”
这一刻,孟寒朝的脸上没能做出任何表情。
几日后,谢承添依旧带着军队火炮粮草,赶赴秦国。
那一日孟寒朝最终没有给她答复,所以林小容也猜不出他最终给了谢承添什么样的指令。但她能做的已经做过,现在就只有相信楚律。
楚律曾经多次告诉她,什么也不必担心,他一定会回来。如今想来,也许对于今日会发生的一切,他并不是一无所觉。
她从前常常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很聪明,现在细想起来,她才发现,其实楚律比她明白得多。在她还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也许就已经预见了现在的情形,又不愿说穿了徒惹她担心,才会一再的反复暗示她放心。
既然如此,她只有相信他,并且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文章开头结尾最重要,重要引起的重视的结果就是——还剩没几章就完结,但我华丽的卡文了。杯具 ><
本来说隔日更,但周四也许更不出来……先打声招呼 >< 我尽力而为。
暗战
秦国,颖都。
半空中的硝烟犹未散去,昔日高耸城墙如今已成断壁残垣,满地皆是乌黑与血红的色彩,城中隐隐仍有哭嚎之声传来,城下来来往往的离军将士正沉默的打扫战尝清理遍地尸首。此时此刻,青衣黑发的岳梦影独自坐在城墙上,眼望远方,缓缓吹响一支碧绿玉箫。
将军白发,马下枯骨。箫声一曲,聊以镇魂。
漫漫长风卷起他的衣袂,黑发缠缠绕绕,更显姿容绝世。
直到一身冷硬玄甲的楚律拾阶而上。岳梦影按下了箫声,转头看他:“楚兄这就走了?”
“是。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后面的事,就拜托岳兄了。”楚律拱了拱手。
岳梦影点头道:“楚兄放心,这里一切有我。且容我提醒一句,楚兄如今身份虽然不同以往,兵权在握,但到了京城摄政王殿下那里,还需多加小心,提防他的暗招。”
“多谢岳兄提醒。我有分寸。”
“如此甚好。”岳梦影答应着,望了望天边,道:“想容此刻必定心急如焚,楚兄为何不将安排早告诉她?”
楚律顺着他的目光,望着天边荒烟落日,轻声一叹,又是无奈一笑:“她心地极好,对人对事,总是只往好处想,只看光明的一面。这品性虽易吃亏,却极为难得。既然如此,我若能独自担待,又何苦让她去承担那些阴暗?”
岳梦影闻言轻笑了笑:“有妹婿如此,我可以放心了。”
楚律与他对视,抱拳笑道:“多谢兄长赞赏了。”
※※※
三月中,京城得到前线捷报,颖都已下,西秦皇帝慕容霆由少量军队拼死护送,逃离颖都。至此,西秦大势已去,只待捉拿了慕容霆,便是灭国。
得此消息,离国朝野上下,可谓举国!
要知自从离国建国之日起,西秦就是历任皇帝的心腹大患,边关百姓尤其深受其害。如今宿敌将灭,不只百姓们额手称庆,朝中百官亦是与有荣焉,只为这前所未有的时代注定会载入史册!
如此盛事,孟寒朝也作足了姿态,朝中对楚律一赏再赏,原本他已是世袭公爵,如今更因功破格被加封为燕山王。这是离国几十年来的第一位异姓王,至此往上,将再无品级可绶!
就在全国都期待着燕山王楚律再立奇功、擒拿西秦皇帝的消息之时,谁也没有料到,楚律竟然出其不意,突然现身朝堂!
彼时孟寒朝正以摄政王身份于金銮殿上主持朝会,忽然有使当朝来报,燕山王殿下求见。
楚律被封燕山王乃是极近之事,朝会上倒有一半大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燕山王是哪个,或者说,他们是不敢相信,应在几千里之外秦国境内的楚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群臣都不由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但孟寒朝毕竟不同。听到传信,他身形稍稍一顿,神情便恢复了平静,开口时声音已毫无波澜:“请燕山王进殿!”
立刻便有人大步而入。
楚律一身戎装,风尘仆仆,显是刚刚抵达京城,但见他朗眉星目,英姿飒爽,步履中虎虎生风,那威武的漆黑铠甲似乎还隐隐透着血腥味道,不由得令满朝文臣心生敬畏。在殿前立定,他并不下跪,只是行了个军礼,沉声道:“见过摄政王殿下。”
从楚律走进大殿,孟寒朝便微眯着眼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这时楚律低头行礼,他作势稍稍停顿,令空气中有一刹那的沉默,然后才道:“燕山王免礼。”
按理,两人此时都为王,本该算是平级,楚律并不一定要向孟寒朝行礼,然而孟寒朝如今在朝中大权独揽,已被默认为最高统治者,楚律这一礼,既算是承认了他的地位,也是全了孟寒朝的面子。
孟寒朝很快便问出了众人心中一致的问题:“燕山王此时不是应当在西秦捉拿秦国皇帝慕容霆,为何会突然回到京城?”
楚律道:“本是如此,奈何在下于上月攻陷颖都之后,忽然生了一场热病,正巧这时殿下安排谢少将军前去支援,在下不欲耽搁进度,便将此事交给谢少将军处置。如今西秦大局已定,收拾善后并非在下所擅长,已有军师岳梦影接手,在下便回来专心养病。”
“上月攻下颖都?为何朝廷收到的消息,是三月初?”孟寒朝已显得有些皮笑肉不笑。
“路途遥远,消息传递有延误,也是难免。”楚律说得极为理所当然。
孟寒朝朝服宽袖下的手极狠的攥着椅把,道:“原来如此,燕山王说得是。对了,燕山王竟患了病?这还了得,来人!立刻请太医过来瞧瞧!”
楚律泰然自若:“多谢摄政王殿下关怀,在下本来病得厉害,然而回程路上不知怎的就突然好转,如今已无大碍,想必只是在颖都水土不服之故。”
孟寒朝沉默了好一阵,突然笑道:“幸好如此,燕山王是我大离的第一战将,燕山王身体无恙,这乃是天佑我大离啊!”
“正是正是!天佑大离!”群臣们纷纷接口。
“燕山王远道而归必然累了,还不快快回府歇息?晚些时候,本王与百官定要与燕山王接风!退朝!”孟寒朝说着便一甩衣袖,率先离开了座位。
什么情形最令人气愤?
那就是明知道对方说得全是假话全是敷衍,还不得不笑眯眯的接受!若不是孟寒朝向来没有拿外物发泄情绪的习惯,只怕此时书房早已被他砸得稀烂!
好一个楚律!什么叫做“不欲耽搁进度”?什么叫做“消息传递延误”?什么叫做“生了热病”?见鬼!他一个字也不信!
明明就是他对自己早有防备,故意延误报告行军进度,已经攻下了颖都却骗他还在路上。哼,谢承添只怕根本就没有赶上颖都之战,此刻不知道被楚律送到草原哪个角落里围追秦兵残党。而他堂堂大将军,竟大战才一结束就迫不及待的偷溜回京,生病!这样的借口他也说得出!从小到大自己就从没见过他那顽石一样的人生病!而他就仗着战功彪炳功劳至伟,自己手上没有兵权不能拿他如何,于是就睁眼说瞎话!
好哇,一回京就立即入朝,令自己措手不及,而且百官都看见了,自己也再没法暗地里下手!楚律啊楚律,你可真是好!
楚律突然入朝的消息,第一时间便传到了林小容耳中。她由庄内飞奔回楚府,就见楚黎已经在院子里激动的转圈圈,一看到他,便直扑而来:“少夫人少夫人,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真是老爷夫人的庇佑哇!”喊完了转完了,他就直奔大门口,不停的张望。
眼看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如此兴奋,林小容只觉可爱又好笑,其实她的心,也是一样的期待。
当巷口传来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前院中本来还矜持着的林小容,也再坐不住,身子自动奔出了门口!才一出门,就见黑马上的黑甲将军疾冲而至,纵身一跃而下,她还不及动弹,就被抱了个满怀。这时候也顾不上说什么,胸中那些澎湃的可以把人淹没的感情,只能通过身体的紧密接触,才能毫无保留的传达给对方。
两人就这样在门口紧紧相拥,楚黎花白的胡子颤巍巍的,一双布满了鸡皮的手抖啊抖……终于,被自己儿子楚洛给拉走了。
“小容!”楚律下巴上的胡渣反复蹭在林小容的脸上,不舍离开。
林小容半天都说不出话。这一次分别,是她最为紧张的一次,比他从前任何一次上战场还要紧张。可是,现在,他回来了!
“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这一次不再走了吗?”幸福感这样浓烈,她却分外不确定。
楚律坚定的点头,给了她极大的信心:“不会再离开你。你只管放心,我明日再去见他一次,相信他不敢拿我怎样。很快,我们就可以离开。”
“太好了,太好了……我真是怕得要命……”林小容低喃着,更钻进楚律怀中。
楚律用力回抱妻子:“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在颖都时,一想到你在他眼皮下所要担的风险,也恨不得自己插翅飞回来。”
原来他都知道!林小容觉得眼眶有些热,连忙说:“快进去吧!我们这样站在门口,没的让别人笑话了去。对了,你还得跟我讲讲,你是怎么能这么快就回来的?”
楚律灿烂的笑脸,只有林小容能够看见,“先不忙着这些,为夫为赶回京,疾奔五天五夜,已快要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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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孟寒朝书房。
没有了旁人的存在,这一刻,棋逢对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