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陌路自风流 > 陌路自风流第41部分阅读

陌路自风流第41部分阅读

    了眼泪,他连忙用粗黑的手背揉了揉眼,一低头一抬头之间,他无意的往远处一瞥。

    那是什么?

    以为自己眼花,他连忙又揉了揉眼,再定睛去看——

    就见远离阳谷关的那一片平原上,忽然,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出了一批黑衣黑甲的士兵,杀气腾腾!

    那些人却只是开道。他们站定了位置,很快,便有一架一架的……排成一排。“……”是什么?阿吉从没见过那东西,说不出来。

    但他已反应过来,有敌情!他连忙跳起身来,就要去敲响警钟。然而余光的最后一眼,令他呆立当场。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些比箭还要快的飞过天空的东西是什么,就听见“轰——轰——”

    惊天巨响,震得他眼前发黑。一眨眼间,高墙上碎石作灰飞,硝烟弥漫,而原本站在那城垛下的士兵,已成了一块残缺不全的焦炭!

    阿吉手一抖,锤子掉在了地上。

    此时已经没有鸣钟的必要,因为这巨响,已将沉睡中的所有秦兵一齐震醒!

    就在营中众人还在惊疑不定之时,一直在后方指挥甚少踏上城墙的蒙阔,已穿戴整齐,大步流星赶往城墙探看究竟。

    蒙阔阴着脸到达城下,已有大批秦兵赶上城墙支援。而源源不绝的伤兵,也被抬下城墙。他顺手纠住一人问道:“怎么回事?”

    那被蒙阔捉住的伤员,全身都有无处扎伤,伤口里埋着金属的碎片,蒙阔却看不出是什么武器。那伤员的耳朵似是被巨响震的有些暂时性失聪,又或是被惊吓的魂不守舍,此时断断续续答道:“离人有怪物……墙塌了……”

    蒙阔正听得着急,城墙上又是“轰隆——轰隆——”一片巨响,淹没了那人后面的话语。城墙上的惨叫与呼号令蒙阔心中一乱,他再来不及细问,一转身便冲了上去。

    城墙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硝烟,呛鼻的硫磺硝石的味道充斥鼻间,幸存的士兵们全部灰头土脸,有的还在奋起放箭。蒙阔在这间隙里奔向墙头,眺望远方,就见到城下百丈开外的平原上,黑压压的离军列成方阵,军中飘扬“楚”字大旗,领兵之人正是楚律!

    但楚律此时并不在最前。他的前面,是一排蒙阔从未见过的武器!每一门武器都有个黑洞洞的洞口,一枚枚不知什么东西正从里面依次射出。而每一枚东西落下,都会爆炸发出惊天巨响,然后墙头以及它附近的一切事物都会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硕大的缺口,和四肢不全的烧焦尸首!

    虽然还有一些不怕死的秦兵依然在墙头放箭,但那只是无用功而已。离军的阵地距他们如此之远,箭矢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惶急与不知所措。

    蒙阔瞳孔紧缩。此情此景,正令蒙阔想起了无回谷那一役。

    当时也是这样,连发的爆炸、弥漫的硝烟、遍地焦黑的尸首、似乎永不停止的杀声与哭嚎……那是他人生里,最黑暗的梦魇,而如今,那日的一切,莫非又要上演?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无数画面在心中重合,蒙阔面上虽仍强自镇定,脚下却已有些虚浮。忽然想起什么,蒙阔猛地扭头转身,近乎慌乱的在人群中搜寻,终于,在角楼下方,找到了他想要寻找的那个人!

    这时候从不轻易离开那人身边的拓跋宏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只有那人兀自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望着远方,在一片乱哄哄的人群中,那人就显得近乎超然物外的淡定。

    蒙阔大步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哀求的声音中带着隐隐的绝望:“先生!先生救我!先生从前的良策助我们良多,此次也一定还有妙计!”

    此时四周明明炮声隆隆,蒙阔却听见那人极清晰的一声叹息,令他的心猛然下坠。

    那人缓缓开口道:“楚律竟有如此利器,这阳谷关,今日守不住了……”

    虽然心中已有了这样的念头,但蒙阔仍是心中大痛。

    那人继续道:“为今之计,倒不如及早撤离此处,退入后方山中,还可多保存些实力,再谋后事……”

    又一声巨响,几个士兵连呼喊都未及发出,便是四肢离体,横飞的血肉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弧线!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蒙阔的眼神终于由恐惧变成了镇定,咬牙道:“下令,撤军!”

    此一役,离军未伤己方一兵一卒,便夺下了阳谷关,士兵们纷纷额手称庆,但楚律的脸上,却并没有笑容。

    众人体谅他心情,也无人提庆功之事,只是私下里去向林小容表达了他们压抑不住的惊讶与敬佩——这一次的火炮袭击,完全是由她与梁月桥二人训练主持!更有敏感的将领已经发现,那火炮,极有可能会是革命性的产物,从今以后,也许会彻底改变离秦两国的国力对比,一旦政局稳定,大离通往帝国与霸主的道路,将不远矣!

    面对众人的兴奋,当事人林小容此时却极不好受。

    攻入阳谷关的当日,琵琶便来向她和楚律辞行。

    那时候的琵琶,美丽的脸上带着飘忽的笑意,一双灵动的双眼里的光芒,璀璨到让林小容不忍去看。

    琵琶笑盈盈的对她说:“笨丫头,你说得对。主上他,一定不会死。这阳谷关,我看着你们拿下了,对主上便有了交代,如今我可以放心走啦……天涯海角,我总会找到他。”

    那一刻,没有人还能说出挽留的话。

    当那一抹白衣消失在天尽头,林小容只有紧紧靠着楚律。楚律则沉默着拥住她。

    有一些伤痕,只能交给时间……

    林小容最近几乎是一整天寸步不离的跟着楚律,除了她自己的意愿,也是顺应民意。楚律原本虽不是多话之人,却还不失温和;然而如今,他简直已成了一把利剑,很多时候,沉默的同时,锐利得可怕,以至于身边人都有些小心翼翼,连带着纷纷央求林小容多多出现,因为他们发现,楚律如今也只有对着自己夫人,才会稍微显得有些柔软。

    昔日楚律在这里的临时居所如今仍在。原来这里竟被蒙阔用作了自己的指挥所,秦兵撤离的仓促,留下一地狼藉,林小容随着楚律站在这里,只觉物是人非。

    简单收拾完毕,进入了房间,林小容终于问出了憋了几日未出口的疑问:“我见你近日做足了准备,广集物资粮草,像是要长期作战?莫非将秦人赶出了边境之后,你还有别的打算?”

    楚律不答,沉默着在床头坐下,又招了招手。林小容会意,走去他身边坐下。楚律却还不满足,将林小容的身子移到自己膝上,稳稳环抱住。

    林小容不禁有些脸红。两人成亲已经四年有余,也算得上老夫老妻了,没想到时间没冲淡感情,如今楚律反而变本加厉喜欢亲近她。尤其在玄尘去后,他更加喜欢拥抱和亲吻,没人时,就总是让她紧密地贴着他。

    见着林小容脸上的红晕,楚律原本显得有些冷冽的脸上终于泛起了淡淡的微笑。楚律本就是难得的美男子,他这么一笑,就如春风吹开了凝结的冰面,白雪上开出了鲜花一般,林小容不禁稍微一呆。

    楚律趁着林小容发呆的当口,顺势亲了亲妻子红扑扑的脸颊,脸上亲了一阵子,目标开始往下移。林小容见这人有愈演愈烈之势,连忙推阻道:“问你话呢,快正经些。”

    楚律轻叹了口气,终于收敛了动作,道:“你说得没错。我正在做准备,这一次,我将要一鼓作气,攻下秦国。”

    攻下秦国!

    林小容心中一震。一个国家的覆灭,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就算没有见过,她也想象得出!而这样的大事,楚律就这样说了出来,如此轻描淡写。

    “可是,这样恐怕西秦会死很多无辜百姓,虽然他们是秦人,但……”林小容目光闪动。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如今国内政局不稳,为除掉隐患,为了大离百姓安居乐业,那也无法。何况如今我们有了火炮,敌我力量如此悬殊,这机会可算是千载难逢。”

    见楚律如此坚定,林小容低了头,只觉得肩头有些沉重。

    她从来就不喜欢战争。如今的她上了战场虽不会腿软,却不代表她就愿意看到横尸遍野。先前她还以为,只要将秦人赶出离国,孟寒朝登上皇位,她和楚律便可以退隐江湖……然而如今,许多的事实都让她越来越看清,自己从前的想法有多么幼稚。别的且不说,光是楚律,他会愿意抛下家国责任,跟她走吗?

    从前她一直忽视这个问题,但其实仔细想想她和楚律的世界观,是很不同的。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难免受到世界大同和人道主义的影响。一旦战事延烧,伤害的无论是秦国百姓还是离国百姓,她都会抱有同情心。所以她不想打仗,讨厌朝堂,只希望能过逍遥自在的悠闲人生。

    然而楚律却终究是一个古人,还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保家卫国,守土开疆,让离国百姓安居乐业,才是他的理想,也是他家族的传承。为了这个传承,他已经做了很多很多。今天他要进攻秦国,那么明天后天,他是否还有别的职责?

    楚律敏感的查觉林小容的情绪有些不对,有些疑惑的问道:“小容,有何不妥?”

    他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紧张,林小容闻言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他眼中的担心。

    虽然还有惆怅,但她的心头仍然一暖。无论如何,至少这个男人,是货真价实的爱着她。

    其实婚姻终究是两个人互相适应、妥协和磨合的过程,她既然嫁给了他,本来也该为他着想。只要求他为她考虑,那还算什么爱情。

    自玄尘去后,这个男人一直忍着悲伤,行事一如往常般严谨,从没有真的发泄过一场。若是不让他去秦国,不让他复仇,他怕是会把那痛苦藏个一生。

    想到这里,林小容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你去了秦国,我该怎么办?随你从军么?”

    “不行。”楚律否定的极快,“西秦水土气候与我大离迥异,条件艰苦,你去了太危险。小容,你放心,我定以最快的速度回返,毕竟有了火炮的帮助,相信这也就是一两年的事。另有一事,”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眉头有些阴影,“这火炮,小容可曾往东线的承添那里送去一些?”

    “不曾。”林小容摇了摇头,“我当时和工匠们紧赶慢赶,赶出了这一百门火炮,就是怕你这里出事,所以做好便星夜赶来。承添那里,我还没有顾上……”

    楚律闻言,开始闭着眼睛思索。不知为什么,林小容就觉得他此时心中有什么矛盾。

    等到睁开眼,楚律道:“小容,能否请你尽快给承添处也送些火炮过去?”

    “可以是可以,但何必着急?他那里形势很稳妥。”林小容略有不解。

    楚律笑了笑,“经此地一役,火炮的威力足以震慑四海,承添有了火炮,京城便再也守不住了。亲王殿下越早进京,我们便能更有底气出征西秦。”

    这就是全部的原因?林小容总觉得他并没有说尽。但她还是答道:“好吧,既如此,我便尽早赶回平凉,继续赶制火炮。嗯,既然要打秦国,你这里也需要更多火炮,我也正好多做些送过来。”

    “到时你不用亲自来。”楚律深深的望着林小容,眼眸深邃,如同晕开的浓墨。“让别人送来就好,你只要待在平凉。我——只盼你能平安无事。”

    林小容脸上泛起温柔的微笑,又用力的点头道:“既然这样,我尽快就走。只是你千万要保重。”

    “你放心,有了你的火炮相助,敌人要伤我几乎是不可能之事。”楚律轻笑着,手指点了点林小容的鼻子。

    林小容笑着扫开他不规矩的手,两人紧紧依偎着,享受着这一刻温馨的气氛。

    就算思想有些不同,其实也没有关系。只要两个人都能好好的,将来的事情,总都可以慢慢商量着做。

    心中这么想着,林小容犹豫着问道:“等到打完了西秦……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楚律一边抚摸着林小容乌黑光滑的发丝,笑道:“大概是,和你多生几个孩子,教他们喊爹吧?”

    孩子……林小容心中一动。他们成亲已经四年多,她至今却都没有怀孕,这也是她心中的隐忧。

    楚律看穿了她的心思,安慰道:“如今还不急。我定要给我们的孩子们一个太平天下。等打下了西秦再说。”

    林小容勉强笑了笑。

    楚律紧拥着林小容,下巴顶着她的头顶,缓缓道:“其实我的打算很简单,也从来没有变过,就是——定要和你在一起。无论是谁,也不能阻挡。”

    楚律这句话犹有深意,只是此时的林小容并没有明白。

    ※※※

    不过短短几日相聚,又再踏上分别之路,而这一别,也许又是很久。

    林小容虽有些惆怅,却也渐渐有些习惯了这聚少离多的日子。加上楚律昨夜分外的“努力”,让她此时还有些恹恹,更无暇去想离愁别绪。梁月桥见她似有些精神不济,一脸的“原来如此”,还趁机插科打诨,让她几乎恼羞成怒。

    虽然秦人并不知林小容的行踪,但谨慎起见,楚律依然安排了精英人手跟随护送,以防万一。林小容知他是再不愿承担任何身边人离去的风险,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一行人赶了一日多,距阳谷关已有六百里之遥。戈壁滩上的景色早已看厌,林小容骑在马上,正有些困倦,忽听梁月桥叫道:“那是什么?”声音十分紧绷,不似往日总没个正经。

    林小容连忙睁眼眺望,只见风吹草低,戈壁茫茫,天的尽头处,阴云之下,正有一队黑衣人马,凛然奔袭而来,隐隐有无边杀气扑面。

    囹圄

    来者敌友不辨,若要避开,却已来不及。

    不待那黑衣人马靠近,梁月桥已拔出长剑,对着身后众士兵大声疾呼:“战斗准备!”

    梁月桥右手持剑,肌肉紧绷,蓄势待发,一双透亮的眼里是警惕之色,神情严肃无比,没有半点平日里的嬉皮笑脸,那一年游击中锻炼出来的机警全部浮现。

    林小容心中也是紧张万分,淬雪剑已出鞘,只待有什么意外,便要放手一搏。

    然而,等到看清了来人领头者是谁,众人都是一愣。

    林小容略松了口气,心中却仍有疑惑,于是高声问道:“顾大哥,你为何在此?”

    这片刻工夫里,那几百人的队伍已到了眼前,最前方正是一身黑衣的顾铭欢。他与身后的一队人马,全部未着甲胄。

    今日的顾铭欢,也与往日神情大异,眉眼中的桃花色尽敛,不再是那一副不羁潇洒的态度,而是面无表情,一脸肃然。

    林小容初时并不以为意。那一日玄尘出事,随同的一行人死伤殆尽,只有顾铭欢一人伤重而返,回营后昏迷了好一阵子才被救醒过来,之后他便显得有些郁郁寡欢。众人都以为他是自责,所以性情才变得有些压抑。

    此时顾铭欢沉着脸,并不回答林小容的问题,而他身后的几百骑士,却神情不善,个个杀气腾腾。

    林小容见状,突地心中一动。“你……”

    她一句话尚未出口,身后的梁月桥已吼出了她心中未竟的话语——

    “顾铭欢,原来你才是j细!”

    顾铭欢原本还抿着唇,一脸沉静,听到梁月桥的话,他先是一愣,然后,竟笑了。

    顾铭欢一向作派潇洒,一举一动都有说不尽的风流恣意,这一笑里,正包含了无奈、释然、自嘲等等等等……千般意味,却最终化作月临大江,万山春尽的怅然。

    之后,他缓缓的张开了口——

    林小容还沉浸在顾铭欢那百感交杂的一笑之中。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捕捉到了什么,心中正隐隐期待着顾铭欢的解释。却不料,顾铭欢张口便是向着身后的黑衣人等——

    “上!活捉林想容!”

    林小容心头一酸。

    她以为,她与顾铭欢,那几年曾有的军营相对,曾有的把酒言欢,总有那么一些交情,没料到,他竟是这样毫不犹豫!

    林小容心中动摇,梁月桥却不会如此。从前他便不喜欢顾铭欢,如今更不会为了此人的所谓背叛而难过。眼见几百黑衣人在顾铭欢一声令下之后压了上来,他握紧长剑便策马迎上!

    楚律派来保护林小容的这一支队伍,自然是精英人马,武功全都不弱;林小容心中虽痛,迎敌却也不会手软,破神十三式多日不用,威力却并不曾减。按说,己方实力并不弱。然而,两方交手之下,却发现敌人更强!

    这一伙黑衣人,武功路数全不像普通士兵,倒像是刺客杀手一路,出手快、狠、准,普通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梁月桥这时已与顾铭欢在交手。林小容也被其他人缠上。破神本是极精妙的剑法,何况与她交手之人意在活捉,她还算游刃有余,但却也无法抽身而去,反而渐渐的被敌人挤到战场另一边。她心中着急不已,只因她知道,梁月桥决不是顾铭欢的对手,若是没有帮手,他今日必然要糟!

    正如林小容所料,梁月桥此时一招一式都被顾铭欢压制,他更觉得顾铭欢几乎是在耍着他玩一般,一边打,还一边抽空在嘲笑他:

    “二少爷武功如此不济,为何不乖乖留在京城?”

    “有你家族庇佑,做你的世家公子皇亲国戚多好,不强过妄送性命?”

    梁月桥听得心头火起,却拿顾铭欢没有办法,他应接不暇,更没空去一逞口舌,只好耐着性子,奋力回击。

    然而紧接着,顾铭欢的又一句话,却将他钉在当场——

    “你兄长都已投身敌营,你还在此硬撑,这是何苦来哉?”

    梁月桥心头巨震,一时间竟忘了反击,只怒道:“你胡说!”

    顾铭欢也并不趁他停手之际占他便宜,而是淡淡说道:“我是不是胡说,二少爷心中应当清楚得很。”

    梁月桥几乎是指着顾铭欢的鼻子骂道:“顾铭欢!你和我梁家有何仇怨!为何要一再讥讽于我!”

    “仇怨?”顾铭欢垂下眼帘,闪去心中所思,又抬眼道,“这与二少爷无关,不过,我并不想杀你。你不如——乖乖束手就擒吧!”话音刚落,顾铭欢已一剑刺出!

    顾铭欢的快剑连玄尘都不能避过,何况梁月桥?他根本不及反应,手中剑便被挑飞,咽喉瞬间被制。

    顾铭欢手中利剑闪着寒光,紧紧地贴在梁月桥的咽喉处,只听他轻笑一声,跟着便运足了内力,高声道:“楚夫人,若是还要梁月桥的性命,你便跟我走一趟吧。”

    此时林小容这边的人马折损了许多,战局已是不利,林小容刚刚刺伤身边一人,就听到顾铭欢的话语,她微一闪神,便有人趁机而上!

    林小容连忙回神,挺身就要刺向那人,却听顾铭欢又道:“楚夫人从来都是聪明人,这困兽之斗,就不必了吧。”

    梁月桥见到自己成了林小容的软肋,正要挣扎,却被顾铭欢刷刷两下点了|岤道,再也不能动弹。只听顾铭欢在他耳边轻声笑道:“若要舍生取义,就不能犹豫,二少爷不知道么?哦,对了,我忘了二少爷定然是舍不得死的,你还要见兄长呢。”

    梁月桥心中羞惭不已。他的确有一瞬间想过自尽,只是终究没能下定决心。却没料到这一瞬间的犹豫,就造成了当下的局面。

    林小容已经不再挣扎,任由身边几人将她牢牢捆住。她只抬头问道:“顾铭欢,凌迟迟的死,是不是你干的?”

    顾铭欢身形微微一僵,却仍坚定答道:“是。”

    林小容此时已知跟这人没什么好说了。她叹了口气,又问道:“难道你对七喜,都是虚情假意?”

    顾铭欢这时已恢复了一脸肃然,再也看不清他的心思,只淡淡的道:“楚夫人若是仍有命回平凉,再关心这些事情不迟。”

    说着,他挥了挥手,就有人押解着林小容换了马匹,将她束在马前。

    然后,便是一片惨叫!

    林小容没有睁眼。

    她知道那些幸存的士兵也终究逃不过屠戮的命运。顾铭欢既然已在他们面前暴露了身份,又怎会放他们离去。所以,她也无须开口求这不可能的情。至于顾铭欢为什么会做j细……既然他已经成为了不相干的人,她也已无意去管。

    ※※※

    秦军营地,牢房中。

    蒙阔安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那瘦弱纤细的女子,一脸的厌恶与惊惧。

    林小容只觉得蒙阔很好笑。

    明明四肢被铁索牢牢固定在墙上的人是她,此刻全身伤痕累累连动一下都做不到的也是她,蒙阔还有什么好怕?

    她却不明白,蒙阔在知道了那些惊人的手段都出自眼前这其貌不扬的女子时,她在他心中,已与鬼神无异。他甚至怕她会突然使出什么手段,将他也变成一团焦炭!

    所以此刻,虽然林小容全身都已被搜过,连衣服也只剩一件单衫敝体,蒙阔却仍心存疑虑。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蒙阔自然不会显得过于怯场,此刻他便佯装镇定,问道:“楚夫人,再问你一遍,那地雷与火炮是如何制得?你若不说,还有苦头要吃!”

    那一旁行刑之人也把皮鞭扯得声声作响,加强了威胁的效果。

    林小容真没想过自己此生还会受到这种地下党般的招待的一天。身上的伤口虽痛得要命,她也只有苦笑道:“我就是告诉你,你也做不出来,不必白费功夫了,你要打,就继续打吧。”

    其实林小容说的也是事实,以她一人之力,的确做不出那些东西,那是当时玄尘还有林家庄的众工匠一同努力的成果,她一个人所掌握的,也不过是一部分信息而已。

    林小容这副样子却更触怒了蒙阔,他只觉得林小容并不将他放在眼中,本来让他耐着性子亲来向一个女人不耻下问已经是他的极限,她却还完全不识好歹!

    怒气既生,惧意便去,蒙阔此时已是怒极反笑,“看来楚夫人嘴巴很硬,不怕打是吗?好!虽然楚夫人的姿色实在平常得紧,但想必楚律的女人一定别有滋味,我便让我的亲兵队来尝尝鲜!”

    林小容身子一震。她早想到,以秦人不把女人当人看的秉性,要折磨她,总难免使出这种手段。她原本还心存一丝侥幸。被侵犯这种事,怎会有女人不怕?

    林小容低垂着眼帘,正在拼命苦思对策,却听到蒙阔身边那人道:“且慢。”

    蒙阔闻言转过头去,那人便俯在蒙阔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林小容没有内力,自然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看见蒙阔脸色一直在变,或惊或怒,最后归于认同和平静。

    蒙阔最终眯了眯眼,只留下一句话:“好好伺候着,别让她死了。”然后,便带着身边人转身离去。

    林小容此时全身都是鞭痕,稍稍一扭动,就痛得她龇牙咧嘴,然而,至少逃过了最悲惨的命运。她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

    林小容被关在这秦军的大牢里已有九天。虽然第一天的鞭伤让她后来发烧高热险些翘了辫子,但她最终还是挺了过来。秦人终究不愿让她死。

    但经过那些折腾,这里人人都知道她就是这几年里让秦军苦头吃尽的罪魁祸首,就连看管牢狱的小卒,都恨不得见一次便唾她几口。也让她日常受到许多“关照”,日子过得十分“有滋有味”。

    而且,即使受过了刑,秦人却似乎还以为她有三头六臂,锁着四肢和腰身的铁索都没有松开,她被这样固定在墙上,半点也动弹不得,双手早已麻痹无感,吃饭都要人喂食。

    那些狱卒自然不会好好伺候她。不,应该说“伺候”得太好了。

    全身淌着血痕的鞭伤没有处理,那并不算什么,那些扎过全身的细小针眼,才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但至少她四肢还完整,也最终没受到侵犯。蒙阔那时勃然大怒,要让她“伺候”他的整个亲兵队,却被人劝住了。

    她记得那个劝说蒙阔的面目十分平凡的男子。虽然脸是陌生的,但眼里的神情却让她觉得熟悉。带有一点迷茫的眼神,目光像是没有焦距。

    林小容猜得出他们为什么停手,又想做什么。

    无非是意识到问她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或者是知道即使问出了结果,也来不及了。所以他们转移了目标,不再逼问她,而是准备将她作为人质,交换什么条件。毕竟如今的西秦,兵力短时间内已不可能是楚律的对手,若战,必败。所以他们只能另辟蹊径,最好的办法,就是捉住对方的弱点,威胁对方退兵,甚至再逼迫对方答应一些原来绝不可能答应的事。

    她如今就是做了筹码之用。所以至少目前,她并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也不担心会被折磨得太狠。只不过,楚律如今一定很为难。她的存在,和离国的长治久安,真的被摆在了天平的两端!

    她并不怀疑楚律对她的爱。然而,她也并不怀疑秦人定会提出不可思议的条件,让楚律陷入两难。因为,那个人在这里,那个面目平凡、眼神没有焦距的男人。她多看他几眼就认了出来,那一定就是——梁月湖。

    她才刚想到这里,就听见牢房外面传来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河蟹一下章节提要 ><

    碰撞

    “吃饭!”

    听到这带着浓浓厌恨不耐的声音,林小容咧了咧嘴,苦笑。来的果然是狱卒,她还以为……

    被关押的这段日子,在疼痛与煎熬之间,有时候她会产生一些莫名奇妙的期待。

    林小容动弹不得,那狱卒端着劣质的饭菜,一脸的厌恶,十分不耐的把饭菜往她口中乱塞,噎得她难受不已。林小容现在开始怀疑,自己也许在被押上天平当砝码之前,会先死于饭菜噎住气管造成的窒息。

    就在她正想东想西以减缓痛苦的当口,忽听到一声天籁由外面传来:“住手!”

    那狱卒闻声手上一抖,停下了蛮横的动作,林小容趁机咳嗽起来,将噎住的饭菜全部呕出。

    这片刻功夫里,那出声之人已走了进来。

    牢房里气味难闻的紧,他倒也不嫌恶心,只利落的下令打扫收拾。

    林小容多日不曾挪过地方,身上除了血污还有许多秽物,那人便命人将她从墙上解了下来,又命令带来的几个女仆送她去清洗沐浴。

    虽然伤口见水实在痛得要死,但是最难受的莫过于血液循环不畅造成的四肢僵硬。这时候能够被卸下来,林小容心中是谢天谢地。而且洗一洗总好过脏兮兮的。否则伤口若是化脓发炎,一命呜呼也不是不可能。

    林小容天生是个乐观的人,受了这些天前所未有的折磨,她也是靠着苦中作乐才勉为其难的支撑自己的精神,这时候也是如此。何况她已想通求人不如求己,与其强撑着一股硬气和对方对着干,还不如逆来顺受,毕竟万一有机会逃走,也要有足够的精力才行。所以这些日子,狱卒让她吃饭她就吃饭,让她喝水她就喝水,就是在积蓄体力,寻找机会。虽然这机会一直也没有到来。

    等她被收拾停当,便被挪进了一处干净的军营,那人又走了进来,问道:“楚夫人可有何不适,在下略通医术,且让在下看看。”

    他说话的声音几乎没有起伏,说完了也不等林小容回答,不由分说便捉起了她的手腕。

    听了一阵子脉,那人道:“楚夫人的身子骨好得很,如今虽有些气虚与血脉不通,却没有大碍,外伤治好便无事了。”

    林小容此时没有站立的力气,只能趴在床上,任由几个女仆为她处理伤口。她虽身体虚弱,却仍不忘了讽道:“驸马爷真是才华横溢,除了行军布阵,连医术都通晓。”

    经过了这一番接触,她已经十分肯定,这人必定是梁月湖无疑。

    林小容见梁月湖的次数并不多,甚至连他易容之下的真实相貌都有些想不起,只隐约记得是很清俊。然而,不知出自什么原因,她牢牢的记住了这个人的许多特征。对方那种隐约的病态苍白,周身笼罩的漠然气息,还有似乎什么都看见却应该是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她都记得。

    何况,若不是梁月湖在这里,梁月桥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擒。她虽然那时候听不见顾铭欢向梁月桥说了些什么,却知道一定有一些震撼的内容,才会让梁月桥那样的手足无措。这样一对照,她便猜到,那一定是关于梁月湖的事。

    所以这时,她出言讽刺,已不是试探而是确定。

    林小容心存讥讽,梁月湖却并不见恼,只是背着身子指点女仆们如何上药。

    林小容见状,有气无力的道:“反正你也看不见,还避忌个什么劲?”话音刚落,她便反应过来,“不对!”

    脑中的事情前前后后连成一线,她恍然大悟,一阵激动,就要挣扎着起身,却终因四肢无力又摔回床上,只能仰着头叫道:“原来你一直都看得见!你骗了所有人!”

    梁月湖双手负在身后,此时已不再否认自己的身份。“在下有眼疾不假,但如今却的确看得见。”

    “那你从初次见面,就在骗我?”林小容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有人能深沉至此。

    梁月湖却并不回答。

    想了想,林小容又问:“如今京城被围,危在旦夕,驸马爷却在这里襄助秦人,难道不担心你的公主殿下?”

    梁月湖神色丝毫不乱,镇静答道:“京城无险可守,沦陷只是早晚,而如今翻盘的唯一希望,就在楚夫人身上。这其中种种,楚夫人无需知道,你只需保重自己,好好养伤,莫要让有的人届时不高兴即可。”

    林小容知道他不会说出打算,也不再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对了,月桥呢?你们抓了他,要拿他怎么办?他可是一心都为了你!”

    梁月湖身形微顿。“为了我?”

    接着他便低笑了一声,声音低沉,竟有些自嘲惆怅的意味,“我的那弟弟,从小便最是灵巧可爱。为了我不被父亲忽略,他宁可装傻充愣做个纨绔子弟,也不愿接父亲的班。不错,从前他所做,的确都是为了我,可我终是让他失望了。而到了今日,他眼里也早已不是只有我一人……”

    林小容正欲辩驳,却听他又恢复了精神继续说道:“楚夫人不必替他担心。无论如何,他总是在下的弟弟,在下怎会让秦人为难他。楚夫人在此好好养伤罢,秦人这些日子不会再打扰你。”

    “为什么?”林小容敏感的抓住了重点,“蒙阔对我恨之入骨,是楚律答应了什么条件?”

    事实上,自蒙阔那天安然离去,不再费心思折磨她,她便想到,他们必然要找楚律谈交换条件。既然今日突然对她优待起来,那必然是谈判的事情有了进展。

    此时她周身的伤口已处理完毕,梁月湖便也不再停留,撩起帘子走了出去。林小容还待追问,就听见外面飘进来一句淡淡的回答——

    “不是楚律答应,是孟寒朝。”

    什么意思?林小容愣住。

    ※※※

    阳谷关离军大营。

    护送林小容的一行人无人返回,楚律已知情况有异,派人一探之下,便发现了戈壁滩上残留的己方人员的尸骸,而林小容和梁月桥却不知所踪。

    明知这定是秦人所为,楚律乍闻消息的那一刻,也依然是心神大乱——秦人想要怎么样?抓了她,会不会对她如何?

    楚律只有努力说服自己,秦人活捉了林小容,定是为了和他交换条件,才能抑制住自己立刻便前去劫营的冲动。

    再一冷静下来,他便意识到,j细,还在军中!若不是,谁能得知林小容的行踪?

    于是一方面继续秘密详查j细,另一方面,楚律却只能等待西秦方面的消息,行军计划也随之搁浅。

    果然三日之后,秦军便有信使到达阳谷关。

    那信使有所倚势,态度十分无礼,被楚律冷冷一句“蒙阔不会为你的死与我大离决裂”吓阻,才弓着腰小心翼翼的送上了蒙阔的亲笔信。

    信中蒙阔口气满满,并不提要楚律如何如何便放回林小容,只是说,要求离军归还战俘,尤其是还在平凉关押的大将呼延靖,否则,己方便“不能保证楚夫人不伤筋动骨”。信中还附带了林小容的发带作为信物。

    看来,这还只是秦人第一步的要求。

    秦人如此无礼,楚律握着信,却不觉怒火滔天,反而是松了口气。这些天他一直寝食难安,就怕所料出错,又怕林小容受罪,如今看到这信,知道她还平安,别的,便都不重要!

    只是,归还俘虏一事,并非他能作主……

    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