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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路自风流第36部分阅读

    。那一掷便爆炸的雷火弹,他还可以当作是破坏力较大的鞭炮,可这让人防不胜防的地雷……他可以想象得出,这些东西,说严重些,甚至可以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这样一想,他看林小容的目光便更加深沉。

    作战当天,为了安全,林小容和她所领的一干利器坊工匠们自然是坚决被孟寒朝留在了峡谷背后的山坳里。这里相对安全。但孟寒朝离去时,依然有些犹豫。在他的人生里,犹豫的时候着实不多。

    他对林小容道:“此处应无甚凶险,但若是有了万一,你便不要顾及其它,逃去这里。”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皮子。

    林小容接过一看,正是一张地图。上面画着这附近一带的道路,而在地图的一角,有一个做了记号的地方。

    “这里是?”林小容抬头望着马上一身戎装的孟寒朝,有些不明白。

    “王先生会带人在那里接应。”孟寒朝答得简短。

    “……好。不过殿下不必担心,我们定会胜的。”林小容应道。

    “总之,你……还是务必小心。”孟寒朝说完了这句话,便扭头领着人马,转出了山坳。

    拓跋宏押着物资进入这道峡谷时,心中还在想着此行甚是无聊。西北的离军就剩下那么一点点还在苟延残喘,被呼延靖小将军追着到处跑,元帅还如此小心,让他带着这么多兵马做这种毫无挑战性的任务。此时,他的前面是一队开路士兵,后面是长长的物资车队。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慢慢进入峡谷之中,还浑然不知,前方有什么样的命运等着他。

    他悠哉悠哉的骑着马,眼睛还望着天边一朵白云,忽然一身震天的巨响,让他完全呆住。

    接着,空中的碎片像雪花一样飘落下来,虽然,都是红色的粉末。

    他呆愣了许久,才意识到那是人身体的碎片,甚至有一截小指,就掉落在他身上。还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事,他的马匹发了狂的冲了出去。后面拉车的马匹也被这一声巨响所惊,四处逃窜。一时间队形四散,他心中茫然,只听得耳中恐怖的巨响一声连着一声。响声刚有所停顿,丘陵上方,便是喊声震天,万箭齐发。士兵们早已慌得没了魂魄,只知道拼命逃跑。

    凭着上辈子积攒的幸运,拓跋宏此时冲到了峡谷边缘。虽遇大乱,他却能强自镇定下来,硬是稳住了马。能被蒙阔派来执行这种看似无聊实则重要的任务,他当然也不会是草包一个。这时候他大声吼道:“勿慌!保护车队!迅速离开此地!”

    然而孟寒朝的安排,当然不会让他们如此轻易离开。有人早已埋伏在那里。

    拓跋宏闯出峡谷的时候,就见到道路中间,有一个年轻男子笑眯眯的望着他,唇红齿白,一脸得色,“你跑不了的。”

    他的身后,是离军士兵无数。

    爆炸声虽不再继续,峡谷顶上还在放箭,峡谷口又被堵,拓跋宏遭遇绝境,却打从心底兴奋起来,好战的热血燃烧,他长笑一声,挥舞着宝刀,拍马上前。

    此时的山坳里,林小容听着外面的声声巨响,心中却有些茫然。

    将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武器带入这里,她是不是错了。只是……她不想自己死,也不想更多自己关心的人死。想活下去,再见到想见的人。

    如此平凡的念头,却并不容易。她望着自己的手,忽然觉得那上面其实早已都是血。

    重伤

    峡谷中几十个地雷一字排开,每一只都炸死炸伤数十人之多,而这还并非伤亡大头。因为马匹受惊,士兵乱了阵脚,峡谷地方狭窄,更造成踩踏致死者无数。

    又兼孟寒朝峡谷上方掠阵放箭,梁月桥峡谷前方围追堵截,不出两个时辰,拓跋宏的五万兵马便去了大半。

    只可惜梁月桥虽有颗玲珑心,武功却显得有些稀松平常,其所见长者,并非近身战,未能将拓跋宏斩于马下。拓跋宏受了重伤,却也瞄准了空隙,带着有命留下的几千残兵,逃了出去。

    眼见拓跋宏逃走,梁月桥心中懊恼,却仍是按着孟寒朝的意思下令道:“穷寇莫追,快,带着敌人的物资,我们速速离开此地。”

    孟寒朝在峡谷上方见到梁月桥那边的形势,当即命人发出信号,召集藏身于后的林小容等人集合一同撤离。

    林小容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峡谷中,尸横遍野。尸体一具叠着一具,大多四肢不全,又有脑浆鲜血横流,死不瞑目者众。许多士兵正在将秦人留下的物资集中到仍可行驶的马车上,重新套好马匹,然后,马车便碾压着尸体行走,又是一番血腥。

    “呜——”林小容捂着嘴,胃中翻腾。

    她并非初见战争场面,却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这么多死人。第一次上战场时,为救刃玉,她也曾手刃数人。可那时她知道不是那些人死,就是刃玉亡,她并不后悔,也没工夫琢磨。

    后来在阳谷关城墙放火,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也并没有仔细看过那些惨状。

    可如今……若不是她的缘故,这些人,不会死得这么惨。

    孟寒朝离林小容不远,见状连忙走过来问道:“想容,没事吧?”

    “没事。”林小容并不欲在孟寒朝面前示弱,一面说,一面擦过他身边,快步离开峡谷。

    孟寒朝虽有心,此时也无暇顾及这许多。

    拓跋宏逃走,他并不太意外,此事总是难免,不是拓跋宏,也有别人可以逃回秦军大营报信。而此地离秦军大营并不太远,追兵两个时辰左右就会追到。事前他便为此反复考虑过,要逃离追击,他们必须够快速。

    这么一想,他便压下了心中那一份担心,翻身上马。只有及早与王朗回合,他们才算暂时安全。

    点齐了两万多士兵,孟寒朝与林小容快马当先,梁月桥率军押着物资车在后,队伍马不停蹄,向西北方向撤离。

    这一片都属丘陵地貌,小山头众多,队伍便在一片蜿蜒中前进。林小容压着胃里的不适,咬牙紧紧跟随孟寒朝。

    过了一个多时辰,又转过一个山头,孟寒朝突然勒马。林小容不明所以,险些撞上他。她转过头,一句“搞什么鬼”还没出口,便发现:糟了!

    只见前方的山坡上,一大片“秦”和“呼延”的旗帜就在那里!而许多西秦士兵就在山坡上,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们!

    林小容此时同样的目瞪口呆。

    难道他们竟撞上了秦军?这里竟是呼延靖临时扎营之所?怎么会这样?

    此时便应了世事难料这个词。

    孟寒朝只想到后面会有追兵,却没有料到会正面撞上另一拨敌人!

    这也是孟寒朝今日运气不好。呼延靖部本来一直追着顾铭欢部打,今日只是刚好路过此地,暂时扎营休息,便被他们遇上了!

    但孟寒朝反应极快。见此情状,他当机立断,高声道:“传令下去,立即突击,想办法离开此地!”

    孟寒朝一声令下,身后一队士兵已如潮水般涌上山坡,像切瓜砍菜般将还未来得及防备的头一拨秦军砍杀。而山坡下,孟寒朝护着林小容,想要迅速离去。

    然而离军的优势也只是短短一瞬。

    呼延靖手下皆是训练有素之兵,很快便镇定下来,操起武器,开始反击。原本还在帐篷里的呼延靖此时也冲出营帐,见到孟寒朝,他明显一愣,但紧接着便会过神来迅速指挥调度,调整阵型,口中不忘大呼:“拦住那领头银甲之人!”

    很快便有一队人马听从号令扑向了孟寒朝,拦住他们的去路。

    出口被封,这便成了一场被包围而不得不进行的短兵相接。

    孟寒朝一面镇定还击眼前不断扑上来的秦军士兵,一面心中却是担忧不已。

    此时虽还可支撑,但他们被拦在此处,若是后面秦军追兵上来,便是一场夹攻,到那时,可真叫糟了!

    他略一思索,看了一眼身边挥剑博命的林小容,低声道:“想容,我护你立即突围,你速去王先生处讨救兵。”

    林小容也明白今日凶险,听孟寒朝此言,她也无法再管先前两人之间的不快,急切问道:“这里太危险,你能撑到那时么?一起走!”

    “我不能走!”孟寒朝说着,又是一剑,砍翻了面前之人,口中向林小容道,“你自己走!”

    林小容眨眼间便明白了孟寒朝的意思。

    此处若是没了他这个主帅,军心必散,这两万人一遇夹攻,便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而且既然呼延靖已认出他,他若是也逃,此地秦军必定大肆追击,逃离便难了许多。所以他瞬间权衡,选择了自己做饵,引得多数兵力,让她迅速离开。

    这一想通,林小容也知道自己不能婆妈,便不再多言,转身向外突围。

    孟寒朝的想法本是好的。可惜他遇上的是呼延靖。而呼延靖,此时虽并不知道林小容身份,但很不巧却在攻打阳谷关之日,见过林小容。

    虽然那时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面貌,他却深深记住了这个女子的身形。

    所以此时,在山上掠阵的呼延靖,只一眼便看出,那正欲突围的女子,就是那天害他损失了众多兵马、首战无比窝囊的人!

    两军对垒,放冷箭固然令人不齿,但一想到当日情形,他便怒由心生,于是他一手举弓,一手从背后抽出箭矢,远远的瞄准林小容,将弓拉满!

    林小容此刻被人包围,打得正酣,根本没有意识到一只强弩,正破空而来!

    孟寒朝却在余光中看见了那冷光一闪。

    彼时他就在林小容身后,箭矢来时,喊什么小心都已来不及。凭借本能,他由马上一跃而起,扑到了林小容身后,将她身子压低。

    林小容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突然被人扑倒,一回头,就看见孟寒朝落在了她的马上。还不及反应,她就听到孟寒朝在耳边说:“别愣神!快!突围!”接着,他又开始应付身边敌人。

    混战中,梁月桥也到了他们身边,见状他大声对林小容吼道:“老板快带殿下走,这里我顶着!”

    林小容也来不及细想,见孟寒朝仍在她身后奋力杀敌,她也连忙迎上其他人。两人合力,倒真被他们杀出一条血路。而梁月桥已奔出去调整阵型,显是要封死敌人追击之路。

    突出包围,林小容不敢回头,只拼了命一直向前,孟寒朝给她的地图她已记在心中,此时只能全速前进。

    行出了半个时辰,凭着小白神速,她已将稀稀拉拉的追兵甩下,这时她才想到,孟寒朝不是说不走,怎么此时也跟着她带出来了?

    她手下不敢慢,口中却问道:“殿下,你为何改变主意?”一张嘴就是一阵狂风入口,她咳了两声,连忙闭嘴。

    孟寒朝此时头靠在林小容的肩上,手揽着她的腰,低声道:“你只管往前。”

    林小容听他声音冷淡,心想自己毕竟还在跟他怄气,他既不愿讲,那也由得他。于是也闭紧了嘴巴,全速前进。

    王朗所在之地,是一处隐蔽的山坳。他这里算是孟寒朝留的后招。许多流离失所的西北百姓,都聚集于此,经王朗操练半年多,倒成了一只训练有素的民兵。林小容问过王朗所在,一路冲进去,直奔他的居处,到了门口,她欲下马,却半天不见孟寒朝动作。

    “殿下?”林小容问了一声,却听不到孟寒朝回答。

    她扭头一看。孟寒朝正趴伏在她肩上,双目紧闭。

    林小容这才意识到不对。“殿下,你怎么了?”

    这时屋内已有人推门而出,正是王朗。一见马上两人,他便神色大变。

    “殿下为何中了箭?快!快放他下来!”

    林小容愣神之际,已有人上来帮忙,手忙脚乱欲将孟寒朝由马上卸下,然而孟寒朝一双手搂着林小容的腰死紧,林小容掰了半天,才将他双手拉开。

    “快将殿下抬进屋内!”王朗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紧绷。

    林小容此时才看见,一只长箭插在孟寒朝后背。

    王朗略一查看,便知此箭力道奇大,入肉甚深,虽避开了后心的紧要位置,却极有可能刺伤了肺叶。孟寒朝此时已是呼吸困难,唇边淌血,出气多,进气少。

    林小容呆站着,只觉得脑筋一片空白。

    她根本就不知道孟寒朝何时中的箭。现在细想,应是他跳到她马上那一刻。梁月桥也是因此才叫她带他走,那时她竟没有反应过来孟寒朝出了事,只因他后来还与她合力突围,还与她说过话。

    原来那时他已是重伤!而这么一路下来,她竟浑然未觉!

    为什么会这样?孟寒朝,难道竟是为了救她?

    看着屋内众人乱成一团,又是拨衣服,又是铺床,有人烧水,有人拿药箱,而王朗已在为孟寒朝搭脉。

    这种时候……林小容回过神来,虽知时机不好,却仍记得梁月桥等人还困在后方。于是她下定决心道:“王先生,还有两万人困在山谷里,请你速速发兵去救!”

    王朗抬头看了林小容一眼,极快的道:“出门左拐,去找刃玉。”

    刃玉?他何时到了这里?

    林小容心中惊诧,却也知救兵如救火,又看了床上脸色灰败的孟寒朝一眼,她咬牙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还有一个多月我的博士合同就要到期,最后的时间是忙死忙活……有时候龟更一下,还请见谅 ><

    一两章之后楚律应该就会回来了~

    明白

    林小容按着王朗的指点,果然在左面的小屋里找到了刃玉。

    许久不见,他似乎又高了些,但还是那略显中性的好看模样,还是那双黑得透亮的眼睛。

    突然见到林小容,刃玉明显有些惊喜,往常沉静如死水一般的面庞也不禁动容。他呆了一瞬,开口时语气还含着不确定:“姑娘……”

    林小容心中也是欢喜,然而却知此时不是叙旧的时机。她直接道:“我们有两万人困在百里外的山谷中,急需救援,听王先生说,你有办法?”

    刃玉一听,欢喜的心便沉静了下来。“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调兵。”

    不过一会儿工夫,刃玉便点齐了五万兵马回来,又将令牌交给了林小容。

    林小容双眼扫过眼前队伍。听说这些兵马多是无家可归的百姓训练成的新兵,她原本并未报有很高的期望,然而此刻观察,他们行动之间却也可见训练有素,可见王朗的能耐。不过,孟寒朝手下的,又有哪个不是人才。

    翻身跃上小白,林小容振臂一挥,前方带路,直奔战场。

    她心中担心梁月桥,杂念全都抛到了脑后,只忧心自己这一来一回就是一个时辰,不知他们是否已在腹背受敌,至于自己从未单独领过兵之类的事情,反而全不在意了。

    近了战场,便听到前方山谷中厮杀声惨烈依旧,林小容正欲直冲过去,身后刃玉加快马速拦住她,眼中满是坚定,道:“姑娘,你在后方守着,我带人进去。”

    林小容正欲分辩,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于是她道:“也好,反正你武功比我高出许多。留给我三千人,剩下的你都带去。”

    刃玉走后,林小容回过头,对身后不明所以的三千将士道:“你们跟我来。”

    这附近一带的地图她都看过,此时便绕道这山谷背后,沿着一条小道攀上了山颠。这一带靠近秦河,水土丰美,处处都是丛林,林小容望了眼山腰上的树木,下令道:“大家快快砍下树枝,两千人待命,一千人将树枝绑在马尾。”

    接着她便独自攀上山顶,向下察看。只见山谷中两军战成一片,果然蒙阔派来的秦军追兵已至,正与呼延靖联合夹击。

    她点了点人数,追兵一方的人数似乎并不算多。不知道这是否是因为那时孟寒朝并没有露面,蒙阔以为截去了粮草的只是一股残兵,又或者是被所谓的不明武器所震慑?她只能这样猜测。

    但无论如何,她很幸运,这时除去伤亡,谷中秦军约有七万,不难应付。

    刃玉此时已领着兵马闯进了战局,敌军显然未曾料到还有援兵,一时气势便有些弱。

    林小容瞪大了眼睛仔细寻找,总算在乱军中看到了一身铁甲、仍在指挥还击的梁月桥,他身上虽然挂了彩,但看模样还算精神。林小容悬着的心总算降了下来。

    这时有人来报,树枝马匹已备好。林小容点了点头,高声道:“两千人跟我冲出去,剩下的,在这里高声呐喊,再拖着树枝不停的跑,务必扬起灰尘。”

    这丘陵地带,都是些小山坡,两千人已足够将山顶一片覆盖得满满,林小容率军冲下时,天色已是黄昏,秦人于昏暗光线下看到的,就是空中灰尘漫天,山谷后方喊声雷动,一时间似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

    本来因着刃玉的出现,他们军心已乱,此时见到又有不知多少援兵越过山头掩杀下来,即使不怕死的,心中都有些慌了。

    呼延靖看到这景象,正要稳定军心应对,却不料那带领援兵而来的万夫长心中已怯,这时已经高声大喊着:“撤兵!快撤!”

    接着那人便自己带头往后狂奔而去。

    跟随他来此的追兵见到主帅如此,更无心恋战,争先恐后向山谷外面逃去。

    事已至此,呼延靖知道独木难支,大势已去,只好恨声命令:“撤退!”

    刃玉此时已与梁月桥合兵一处,又接着掩杀了一阵,待秦军去得远了,便撤回了追兵。林小容急忙催着小白向浑身浴血的梁月桥奔去,高声问道:“你没事吧?”

    梁月桥在马上转过头,咧嘴笑了笑:“不过是些小伤,老板不必担心。”

    林小容见他似乎真的并无大碍,才道:“太好了,那我们赶紧回营。”

    ※※※

    收拢兵将回到王朗驻兵的山谷,林小容虽也疲累不堪,却知道自己还不能休息。打发走了梁月桥带着士兵们去疗伤,她便朝着王朗的屋子狂奔而去。到了门口,她大力推开了房门,冲进去问道:“殿下怎样了?”

    屋内一干人等都被她的突然闯入吓了一跳,一时没有反应。林小容只看到孟寒朝正裸着上身,几个人扶着他,王朗正在为他缠上纱布。但他显然并没有醒来。

    忙完了手中活计,王朗才开口,语气有些阴郁:“殿下伤及肺叶,虽已处理过伤口,但接下来的几日才是凶险,吉凶……难料。”

    吉凶难料?林小容忽然觉得腿软。

    若是孟寒朝有个三长两短,这一切的斗争还有什么意义?

    定了定神,她欺近床边半蹲下来,仔细的观察孟寒朝的面色。

    他英俊的脸上一片灰白,那双往日里精光烁烁的桃花眼紧闭着,嘴角的血迹已擦去,露出没有血色的嘴唇。

    她低下头听了听,他的呼吸中仍带着咕噜咕噜的声音,怕是肺中余血未净。

    好半天,林小容的脑中都是很多杂乱的念头跑来跑去,又或者,是什么念头都没有。

    孟寒朝,这个人……有时候是真的很可恶,他甚至故意害死了七喜,可是,她虽然埋怨,却并没想过要他死!

    “林庄主!”

    王朗的一声招呼,让林小容清醒过来,接着就听王朗继续说道:“殿下我们必当全力医治,但此刻,还有一件大事。”

    林小容眨了眨眼,很快便反应过来:“先生是说,秦军要攻到这里来了?”

    “不错!”王朗面上的一分赞许匆匆闪过,接着便是忧心忡忡,“秦人此时已知殿下活着且还受了重伤,而我军仍在附近,他们必定会想要趁此良机一举剿灭我军。而且,殿下如此情状,我军没了主帅,军心必受影响。”

    “先生不能统兵么?”

    “可以。但我官阶不高,在军中威信不足,凭一己之力无法鼓动士气。而且这一次,秦人必然倾巢而出,我们当下的境况十分危险。”

    林小容闻言,低下头思索起来。

    说来说去,若不是孟寒朝受了重伤,他们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可孟寒朝为何会受重伤?

    ……

    她,责无旁贷。

    沉默了一阵,她抬头问道:“依先生看,秦人要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处,需要多少时间?”

    “秦人调兵整装需要时间,再加上此处虽然隐蔽不易寻,确实需要一段日子,但怕是十天也足够了。”

    “十天吗?”林小容目光闪了闪,“先生,依我之见,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被动迎战,倒不如我们主动另辟战场。”

    “林庄主此话怎讲?”

    林小容深深地吸了口气:“这附近的地形我看过,若是没错的话,在前方五十里外谷中,有一处开阔谷地,势成平原。”

    “没错。莫非林庄主想以那里为战场?但我军兵力远少于敌方,两军若在平地对垒,对我们更为不利。”

    “若是硬拼,自然是不利,但如果取巧呢?”

    “取巧?如何取巧?”

    林小容闭了闭眼,上午山谷中被炸的纷飞的断臂残肢又闪过脑海。她强行压下了那又开始翻滚的胃酸。

    “我……有特殊的武器,但现在不便解释。不过,先生,我愿立下军令状,请你务必相信我。何况另辟战场,就算我失败,至少殿下还能够藏身这里,以策万全。总比让秦人直接上门来得好。”

    王朗低头看了看依旧沉睡的孟寒朝,心中闪过诸多计较,终于下定决心道:“好!便依了林庄主!”

    林小容扯出一个笑脸道:“那么,十天之内,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再将军中所有工兵交由我调遣。”

    王朗点头应下。

    林小容打算故技重施。不过这一次,她的打算,是将地雷埋遍整个战场。当两军对垒,秦人列阵压上时,她可以想象那惊人的爆炸,必定能造成无比的恐慌和可怖的伤亡。就算……就算因此又要背上多少罪孽,此时此刻,她认了。

    一旦下了决心,她便和手下工匠一起教授技术,由营中士兵日夜赶工,成批成批的地雷,七天之内便已置备完毕。接着就是埋布这些爆裂品。林小容白天监工布置,晚上虽然疲惫,却还是尽心照顾孟寒朝。

    孟寒朝的身体素质也是极好,三天之后便醒了一次,总算让人放下了两分担心,王朗连忙趁机喂了点吃的给他。剩下的时间,他都昏睡着,全靠盐水和糖水续命。

    林小容晚上在这里看护时,忍不住就回忆起那时候照顾楚律的时光。对了,她还照顾过刃玉。是不是她命太硬,所以身边的人都特别容易受伤?

    不过她照顾楚律的时候,试过嘴对嘴的喂水喂药,这一次……却不行。

    这任务只能交给别人。

    坐在孟寒朝的床边,望着他依旧苍白的面色,她脑中想起来王朗先前对她说:“林庄主若是能多去照顾殿下,殿下便能好得快一分。”

    那时候她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能说出什么,只默默的点头答应了。

    在这方面,她向来是有些迟钝。

    但只是迟钝,她并不傻。虽然她一点也不明白自己何时何地招惹了这人,但也终于知道,自己在孟寒朝的心中,一定有那么一些不同,否则,以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格,竟学会了舍己救人,除了那个原因,她真是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王朗也没有问她,孟寒朝是怎样受的伤,但是他看她的眼神颇有深意。这深意更让她明白,自己的猜测大概没有错。

    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很复杂,很矛盾,感激与慌张皆有。

    幸好他醒过来的那时候,她在外面忙碌,并没有看见。因为她真的想不出,以后要怎么跟这人相处。孟寒朝很明白她,但她看他也看得不差。孟寒朝可从来不是刃玉,会心甘情愿的忍让。

    不过……

    林小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岤。

    如今即将大军压境,她虽在王朗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虽对如今的自己也有一分信心,但,兵力差距悬殊,说不定……到了最后,还是难逃一劫。

    所以,现在想这些,也太早了些。

    如果她能活着回来……

    如果,她能活着回来……

    那她……又能怎么样?

    ※※※

    承元二十年七月三十日。

    这是后来离国史册所载,极为特殊的一天。

    两天以前,林小容已经与仍在昏睡中的孟寒朝作了最后的道别,来到了这片她亲自选定的战场。

    此时正值盛夏,山花繁盛,绿水青山,站在山顶,甚至看得到远处晶莹的湖泊,景色确是美不胜收。

    但她却已得到消息,山的另一面,蒙阔移师二十万,已顺着她故意命人留下的那些看起来经过仔细掩饰却仍留下了蛛丝马迹的线索,向着这平原找了过来。

    于山间丛林里捻起一朵杜鹃,林小容回头望着山下平原,微微一笑。

    到了此时此刻,生死都已置之度外。

    这里是她的战场,又或是葬身之地?今日便见分晓!

    ※※※

    蒙阔此时很愤怒。但他确实有足够多的理由愤怒。

    从进入这西北三郡,他觉得己方虽然看似节节胜利,却从没有真正的顺利过。

    首战虽夺下阳谷关,却胜得极不好看。

    接着的半年多,占领大小城镇无数,油水却早被搬空,捞不着半点好处。

    然后,还一直被想打时不见人影、不打时无处不在的小股离军马蚤扰,对方先进的武器装备令他们总是事倍功半。

    好不容易得到消息,找到了那个亲王的藏身处,以为这里战事总算完结,正打算渡河而去,却又传出死的那个只是个冒牌货,真的还在这里。

    一个月一次的补给竟然被弄丢了,那该死的拓跋宏回来还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敌人武器十分可怕,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一次,他一定要新账旧账一起算,非把那一直跟他作对的人活剐了不可!

    林小容第一次穿起了铠甲。

    此时她的背后,是遍布山间的五万士兵。这当然不是他们全部的兵力,王朗再相信她的话,也不会把宝全部压在她身上,总还要留下一些在身边,好保护重伤未愈的孟寒朝。事实上,他能派这么多人给她,她都已经有些意外。看来王朗还是对她存了份希望,也不全是丢车保帅。

    林小容轻轻笑了笑。都到了这份上,就算是丢车保帅,她也要奋力一搏。

    她眯着眼睛望着前方,平原上此时已密密麻麻埋好了地雷。只要引诱敌人踏上这片平原,她就有把握折损他们大半的兵力。

    刃玉此时就在林小容身边。先前他家姑娘将他遣开,让他在她遭遇重重危险时,一筹莫展,担心不已。这以后,他定不会让那些值得担心的事再发生。她的打算,他都明白;她要冒险,他也知道。因为明白因为知道,所以他再不会袖手旁观。就算,他要小小的改变他家姑娘的计划。

    两人并肩立马在平原的一头,看着那秦军黑压压的列阵,如一整团巨大的乌云,在地平线上渐渐涌了出来。

    -------------第三卷 北望射天狼完-------------

    楚律归来

    蒙阔虽然心中愤懑异常,却不愧是征战多年的老将,行事颇为谨慎。当大军压到了这平地的另一端,他挥了挥手,秦军二十万人停了下来。

    蒙阔心中自有计较。

    虽然拓跋宏的一番说辞被他在众人面前痛斥,说他是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欲动摇军心。但他心中却明白,这个他惯用的手下,并非那虚言应付之辈。他既那样讲,就算也许有几分夸大,却不会完全是假。而且,眼见对面离军摆出了这样的阵仗,他心中疑惑更深。

    凭借经验,他一眼便已看出,对手的人数不过己方的三成不到。就这点人马,他们竟摆出了正面迎战的对垒阵型,莫不是真有什么门道?

    而且,他只看见对方军中的“离”字大旗飘扬,对方的主将竟然没有番旗,这种情况,他从军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对方不知是哪位将军带兵于此?故意不露身份,又是在弄什么玄虚?

    林小容当然是没有番旗的。她本就不是将军。在她眼里,旗帜什么的,不过是细枝末节的小事,有那功夫造旗,还不如再多造些武器出来,所以即使这次独自带兵,她也没有准备。如果她知道她这不经意的无心之举竟造成了蒙阔的烦恼,大概也要偷笑一番。

    呼延靖见蒙阔犹豫,自告奋勇道:“末将愿前去一探虚实。”

    见到爱将请战,蒙阔稍一思索,点头应道:“也好,但你务必谨慎。”

    “得令。”呼延靖抱拳就走。

    到得队伍正前方,呼延靖横剑立马,高声喝道:“对面何人为主帅?请来阵前一叙!”

    林小容拍马而上,立于阵前,笑道:“呼延将军,许久不见,阳谷关一役后,你可康健?”

    女人?

    呼延靖愣一下,猛地意识到:又、是、她!

    林小容此时故意提起阳谷关之役,为的就是激怒对方,最好他们一怒便全军压上,那样她的安排,便有了用武之地。

    但呼延靖并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几次接触,他已经对对面那女子有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知道她诡计多端,他当然不会轻举妄动。反而他现在更想知道另一件事。

    “你是什么人?”呼延靖大声问道。

    “我叫林——想——容。”

    林小容虽然不解对面的人为何在这关头问这种不相干的问题感到疑惑,却也不惧回答。

    林想容?呼延靖想了想,似有些耳熟,不记得在何处听过。将这念头抛在脑后,他决定先用言语乱对方军心。

    “你们堂堂离国竟找不出一个有本事的男人了么?竟让个女人统兵!”

    “你们这些军人竟听这女人的指挥,羞也不羞?”

    若是平常,呼延靖这番话或许真能让那些士兵有些动摇,但,其一,他不清楚林小容的真实身份;其二,他不知道林小容的一连串举动,早已在离军中树起了威信。他这话一出,离军士兵们的脸上都是不以为然的神色。

    林小容这时也故意轻蔑一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分男女?你们秦人看不起女人,这大半年里还不是被我这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呼延靖横剑指向林小容道:“好,女人,你敢不敢来和我比武,分个高下?”

    “有何不敢!”林小容说着便想上前。

    呼延靖这提议正中她下怀。她已看出蒙阔多半听说了先前的事,对她有了怀疑,所以不敢跨过这块平地应战。可若是他们不过来,她的地雷还怎么用?幸好她留了一手,在这地雷密布的平原里留了一条没有埋雷的狭窄道路,此时她只需沿着这条路过去,然后佯败引得对方下令掩杀,那时她的计策便成功了。

    这固然有些冒险。倒不是她怕自己打不过呼延靖。事实上她知道呼延靖功夫很好,和谢承添是半斤八两,她多半要败。但就算她有个万一,敌人也会下令掩杀,踏上这死亡之地。她怕的是万一小白踏错了步子,这计策便毁于一旦,她也可能立刻便去见阎王了。

    但既到了这般田地,她也不惧一试。

    林小容刚要向前。忽然刃玉从她身后快马赶上,来到林小容身边,向着几十丈外的呼延靖大声道:“你还不配和我们主帅较量,我来!”说着,便冲了出去。

    林小容在后面看的心惊胆战。她布置这一切的时候,刃玉都紧跟着,所以他自然也知道那条安全的路,可是她仍怕他有个万一。只是刃玉这死孩子经过她的时候竟快手拂过她的|岤道,害她全身麻痹了一阵,就在这短短一瞬里,她已来不及阻止他上前。

    这时刃玉已与呼延靖打在了一处。

    他二人都是用剑,年纪轻轻,剑招却都如行云流水一般,打得煞是好看,几百招过去仍是不分高下。然而五百招后,刃玉却似突然失误,便成了劣势。呼延靖追打上去,两人渐渐移往雷线。

    跟着呼延靖一剑挑飞了刃玉的剑,秦兵叫好声震天。刃玉见势,转身就走。呼延靖纵马急追。见呼延靖战胜,前方似乎也并不妥,蒙阔终于一挥令旗,二十万骑兵全部压上!

    刃玉奔回去,自然是走的那条安全通路,他奔的极快,因为知道这片土地,很快便要化身修罗场!

    而呼延靖竟然直直的跟在后面,没有走歪一步。

    这时候说不清呼延靖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若是他走歪了,必定引爆地雷,立时殒命,但是后面的秦军主力还可见机后退。但是他没有走歪。于是他保全了自己。但后面的二十万人,已错过了最后的撤退良机。

    据后来此役的幸存者描述,那一天的情景,只能用“人间地狱”四个字来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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