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
她一愣,心间忽然一阵失落。
这感觉,就好像使出了千斤力气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等等,她失落什么?这么想着,她用力摇了摇头,又打着呵欠径自走到自己的床边上,倒头便睡了下去。
※※※
林小容是闻到饭菜的香味醒来的。这些日子里,没好好吃过一餐,此时稍微放下了忧心,她就忽然觉得很饿。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果然床头摆着丰盛的饭菜,哇,竟然还有糖醋排骨啊,还热腾腾的,她眨了眨眼,咽了咽口水。
“噗嗤。”
一声笑撵走了林小容脑子里的馋虫,她僵了一下,有些心虚的转过头去。果然,楚律正坐在对面的书案前,笑吟吟的望着她。
……这时候该说些什么?
“那个……你好。”林小容干笑着,挥了挥手。
楚律在桌子后面,抱着胳膊说道:“林大老板不是早就练就了舌灿莲花的本事么,怎么对着自家相公,就被猫叼走了舌头?”
林小容哑口无言。
楚律见状敛了笑容,轻叹了口气,“先用饭吧,这些日子你也受累了。”
林小容连忙拿起筷子,迅猛的扒饭。她能感到楚律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于是手下更是片刻也不敢停,饭菜塞了一嘴。
然而再多饭菜也有吃完的时候,等面前的碗盘都空了,她嗫嘘着,抠着手指,想说话,却不敢开口。
倒是楚律替她讲出了心里话:“要不要去看看刃玉?”
林小容一听,忙不迭的点头。
“那你去吧。”楚律轻轻的笑了笑。
奇怪,这心虚的感觉……到底是为什么?林小容一面想,一面往外走,走到帐篷门口,她忍不住,一手拉着门帘,回头看了楚律一眼。
他仍是面带浅笑望着她,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无论怎样,还是刃玉现在的状况比较重要。这么想着,她一咬牙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同学们能不能明白小容对刃玉的复杂的感情~其实小容和楚律心里都有很多挣扎……但如果小容不会为了刃玉拼命那她就不是小容,而如果楚律不能忍住,那他也不是楚律。
云开
刃玉此时脸上的神色是说不出的怪异。
他被他家姑娘在脑袋后面塞了许多个临时制成的、软绵绵的所谓“靠枕”的东西,稍稍将头抬了起来,而他家姑娘现在,正像哄孩子一样,一勺一勺给他喂米汤。他其实并不习惯这样,可是只要他稍微表现出想要自己动手的样子,就被他家姑娘横眉冷对——“看你全身都没个完整的地方,还不好好躺着?”
他总是习惯性的不去反对他家姑娘的任何意见,虽然这实在是,别扭。然而他家姑娘,就是这样的人,他知道,所以,更不会做无谓的反抗。
林小容前段日子照顾楚律早就有了经验,如今已是熟练得很。她喂完了米汤,又用手巾仔细擦了擦刃玉的嘴角,给他掖好了被子,才笑眯眯的说:“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看看药好了没,太医说了,这药必须要在饭后半柱香的时候喝。”然后,便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刃玉这才松了口气。这些日子,姑娘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让他有些不安。虽然这样的朝夕相伴,是他以前从不敢奢望的生活,但……
林小容回来的时候,刃玉正静静的望着帐篷顶上的褶皱,面上没有表情。林小容看着他的样子,莫名的觉得心头一颤。于是她连忙堆起笑脸,“发什么呆?来,喝药了。”
将刃玉小心的搀扶起来,林小容舀了药汁,一边往刃玉的嘴边送,一边说:“这药还是有点儿苦,你忍一忍……”
话音未落,她的动作却被一句话定住了。
“姑娘,你和楚律,怎么了?”刃玉没有任何起伏的问出了这句话,一双幽黑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林小容的脸。
“我们没有……”林小容条件反射的辩驳了半句,对上刃玉的眼,却再也说不下去。那一双眼睛锐利的像最精准的箭矢,会让一切谎言无可遁形。
“这些日子里,每次楚律过来,姑娘你的表现就很怪异。到底……怎么了?”刃玉极难得的说出了如此长的一句话。见林小容不回答,他脸上表情更冷了两分,“莫非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姑娘的事?”
“没有没有!”林小容连忙摇头。
刃玉紧盯着林小容,看样子竟是执意要个答案。
林小容此时陷入了巨大的难题。刃玉有所坚持的时候,总是让人难以去敷衍,这一点,她还在山庄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可是,她能怎样回答?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事情——好吧,一方面,很清楚明白的是,她不愿意在刃玉面前与楚律有过多亲密的互动,这是怎样的伤害,她自己早有体会;另一方面,是这些日子里,楚律太平静,对她好得太过分,那种不知道该让人如何回应的好,更让她面对着楚律就会坐立难安。
可是,眼下,她能怎么说?她了解以刃玉的性格,他一定希望他自己对她的心意,能够永远是个秘密,那她,以后又该怎样对他?这个问题,她一样没有答案。知道刃玉也许会死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过那么多,而如今,他生命无虞了,烦恼也来了。
就在林小容还在沉思的时候,刃玉却突兀的问道:“……姑娘,我的旧衣在何处?”
林小容忽然感到两分心慌,“呃,那个,因为染了血,所以处理掉了……”
“那……旧衣……”
林小容故作无辜的睁大眼,“嗯?什么?”
刃玉漆黑的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了些内容,“那旧衣,我还有用,能不能请姑娘把它还给我。”
“可是,我把它烧了。”林小容只能扯这样的谎。
刃玉垂着眼帘沉默了一阵,最终只是说:“也好。”
林小容走出刃玉的帐篷的时候,已经是有些汗流浃背。并非她真的撒谎功力如此不济,只是,骗重要的人,总需要更多的勇气和精力。
可是她不能这样没用,接下来要烦恼的事情,还多着呢……
“夫人好!”“夫人好!”两声高分贝的招呼,让林小容从自己的思绪里走了出来,一抬头,就见到是两个路过的鹰军士兵正给她行礼,他们的脸上,还挂着朴实的笑容。
她便也跟着笑了笑,“你们好!早上的操练结束了?”
“是!夫人!”那两个士兵拱手齐声答道。
“那早些去用膳吧,小心去的晚了,没了你们的份儿!”
“多谢夫人关心!”那两个士兵郑重的答应着。
林小容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去看,就见那两个士兵犹自互相挤眉弄眼,兴奋的在说着什么。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在军中待了这么多天,大家都知道她是大将军的夫人,本来没人赶造次,但是不知怎么,那一天她一番在战场之上救下刃玉的血腥经历,被传得神乎其神,说她是什么巾帼英雄,武功了得,不愧是大将军的女人……等等。于是一时间,她竟也成了个话题人物。
她第一次听顾铭欢提起那些传言的时候,就觉得,那说的,其实根本不是她吧?什么千人斩、杀人如探囊取物之类的……太夸张了。如今她在营中行走,就发现那些不明真相的士兵们,似乎以遇到她的真人为荣的样子,真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信步走在各个营帐之间,耳中听得到里面士兵们的高声调笑。炊事营的炊烟在正午刺眼的太阳下显得有几分透明,战马啼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这里,就是军营。而她,也终于算是上过了战场。
虽然不如传言般夸张,但那一天,她的确是杀了不少人。想到这里,她面色稍微暗了下来。
杀了不少人,没错。尤其是最后那一个不知名的西秦士兵,头颅飞起,血如井喷的样子,牢牢的印在了她的脑海深处,以至于这些天独处的时候,她总会时不时地想起,一想起,就会一阵恶心。不知道那些死在她手中的人,都有没有父母亲人?他们大概会一辈子都诅咒她这个杀人凶手吧?
这么想着,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看起来还是很白,但,已不再是一双干净的手。可是她,竟也没有特别后悔。
她也曾想过,即使再来一次,她还是要杀那些人,还是只要刃玉活命。自私也罢,无耻也罢,她已经看清,她就是这样执著的人,愿意为了一切执著的人和事而拼命。背负着该下地狱的罪恶也没有什么,下一辈子的事情,谁稀罕知道。罪恶感这种东西,丢到角落里就好。
她一路想,一路走,终于又走回到了楚律的营帐,或者说,现在是她和他两个人的营帐。刃玉的伤耽搁了回程,她便也顺理成章的继续在这里住了下去。
掀了帘子,就见众人都在——楚律、顾铭欢、祁虎,还有谢承添,四个人正聚在案前说着什么,随着她的入内嘎然而止。膳食已经放在一边餐桌上,但还没有人用,帐内的气氛——似乎颇有两分凝重?
“午膳既然已经备好,怎么不用?”一面说,她一面走进去,“说什么大事呢?”
祁虎最先站了起来,“是该用膳了,这不是等弟妹你嘛!”
楚律却并不打算回避林小容的问题,“我们刚才说到,为何你在营中的消息和回程的日期,呼延靖会知晓?”
林小容一呆,“这……”
她是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以前看过很多连续剧,那里面,双方军队都会互派细作,对敌方的情况总是一清二楚,她理所当然的以为就是这样。
然而楚律的话却排除了这个可能。“我鹰军士兵各个都是精挑细选,便是受尽折磨也决不会吐露营中之事,这消息不可能是他们传出去的。若不是我有这样的信心,也不会只派了三百人护送你们,更不会出这次的事。”
楚律的话一出口,气氛又沉重下来。
除了有内j,没有别的可能,大家都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顾铭欢这时却说了一句话,“会不会……是京中传出来的?毕竟弟妹来这里的消息,京中定然瞒不住。”
“那么他们为何会知道容姐姐回程的日期?”谢承添提出怀疑。
“这……”顾铭欢想了想,“太医和太医院有固定联络,莫不是信被人截了下来,回程日期便也泄漏了?”
沉思了片刻,楚律点了点头,“似有这可能。”
“好了好了,吃饭!我饿死了!”祁虎嚷嚷着打断了讨论,众人便也停下了这话题,聚到一旁的餐桌上。
林小容坐下,抬眼便见到身旁的楚律对她温柔的笑了笑。……又来?最近这微笑,让她都快得了恐惧症了。
“刃玉今日如何了?”楚律一面问,一面夹了鸡腿到林小容的碗里。
“哦,精神好了许多。”林小容接下鸡腿,却转头与谢承添说话,“你的伤怎样了?”
谢承添自然感觉不到楚律和林小容之间的诡谲,有一说一的答道:“早不碍事了,多谢容姐姐关心。我受的都是皮肉伤,跟小玉没法比。”他至今也是习惯用旧时的称呼。
“皮肉伤也别太轻忽了,让芸萝知道,一定要心疼了。”林小容冲他眨了眨眼。
祁虎嘴里还嚼着菜就忙不迭地问道:“谁是芸萝?”
林小容笑着答道:“咱们承添的青梅竹马呀。”
“好你小子!”祁虎一拍桌子道,“原来早有了相好!竟没告诉你大哥!”
顾铭欢拍了拍祁虎的肩,“祁大哥息怒,想是谢小弟脸皮太薄,不要紧,这么着,等他成亲时,兄弟陪你给他灌酒,管叫他入不了洞房!”
谢承添早就涨红了脸,祁虎却还不放过他,“死小子,你的女人是什么样的?有没有咱们夫人的本事?要我说,娶老婆就要像大将军一样,入得厅堂,上得战场!”
林小容撇了撇嘴,“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我那点微末本事……祁大哥,太缪赞了。”
“这可不是缪赞……”
那边几个人一面吃饭一面七嘴八舌,楚律微笑倾听,心中却是思绪万千。刚才的话题虽然打住了,但他却仍有疑虑。只是,要让他相信兄弟里有内j,太难。其他人,大抵也是一样心情。没有人愿意去怀疑自己的兄弟,所以,事情真如顾铭欢猜测的那样,是最好不过。
用过了午膳,其他人便各自离去,楚律忙着看军报,林小容坐在一旁,捡了本书看。楚律这里也没别的,除了兵书还是兵书。幸好兵书也并不是那么无趣,再不济,也比让她跟楚律两个人无事对坐来的强些。
她看了一阵子,偷偷瞄了楚律一眼。楚律这时正低着头,一丝不苟的写着什么,他的嘴唇紧抿着,侧脸的线条如刀刻般完美。
这样的人,会是她的老公?有时候想想,真是觉得犹在梦中。造孽呀。
等等,我在想什么?林小容甩了甩头。
“怎么了?”察觉到林小容的动作,楚律抬起头来问道。
“没什么。”林小容飞快的回答。
楚律闻言轻笑了笑,“有什么烦恼,便说出来,我替你想。”
“真的?”林小容张了张嘴,“那个,你说……”
楚律期待的望着林小容,等她的下文。
“那个……对了,你背上的伤,没事吧?”
楚律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不打紧,重新包扎过了。”
林小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不久前才后知后觉的知晓,那天楚律跟她去救人的时候,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可她那时只顾着刃玉,楚律是对自己的事也是只字未提,所以她直到刃玉醒来之后,才从陈太医那里得知这消息,偏偏她还别扭着,一直不敢去问。楚律这样的云淡风清,更让她有些难受。
其实,不必仔细去回忆她也明白,楚律对她,真的是尽心尽力了。像她这样摇摆不定的女人,他还对她这样好……
林小容与楚律远远的面对着面,各在帐篷的一个角落。阳光透过帐篷上的天窗照进楚律的眼睛里,反射出细碎的光,让林小容一时有些恍惚。然后,她忽然有了一股冲动。想斩碎一团乱麻,想拨开云雾,想到那个可以更确定、不迷惘的地方去。
“楚律,”这是林小容这段日子里,第一次清晰的叫出他的名字,“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反省,我的情节为什么发展的这么慢,我想早日结文啊。希望能早日进入关键剧情,我跟林小容一样在迷雾中穿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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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
听到这样的问题,楚律脸上稍有意外之色,随即,他展颜一笑。
“你问我这样的问题,是希望我给你什么样的答案?”停顿片刻,他继续道,“其实,你能这样问我,我很高兴。因为我在你的心里,总也有了分量了,是不是?无论那是什么样的分量,我都——很高兴。”一边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了林小容的身边蹲下,拉住了她的手,“小容,你看着我。”
林小容依言和楚律面对着面,双目交接,她看见了那双眼睛里不同于人前的、那如同四月天上的流云一般温和的光芒。
楚律握着她的手,说:“小容,我从前便说过多次,但今日,看来我还要再说一遍。我不会再迫你,我会一直等得。你的烦恼里,不用算上我。至于……刃玉那边,”说到这里,他再次顿了顿,“小容,当局者迷,你有没有想过,刃玉的希望是什么样的?我想,他必定比我还要盼望你能够幸福,而最不希望的,便是自己不能为你解忧,反而带来困扰。你说,是不是?”
林小容低下了头。“我明白的,可是,要我装作不知道,只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啊。”楚律叹了口气,“的确,这才是你。可是,你告诉我,既然这样,你能为他做什么?”
林小容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就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才这样的烦恼啊!
“罢了,”楚律抬起手,摸了摸林小容的头,“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你不必再想了。总之这些日子你便多去看看他吧,多和他相处,也许你慢慢便想通了。”
“嗯,”林小容低声说,“多谢你。”
楚律只是微微一笑。
就在林小容还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事情却有了出乎意料的发展。
这天下午,她走进刃玉养伤的帐篷里,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怎么会?刃玉怎么不见了?他明明伤势才稍有好转!
她连忙转身就去找,一个一个帐篷找过去,最后终于在陈太医那里找到了他。林小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激动的冲了过去,“刃玉!你怎么自己下床了!”
“太医明日要走,我来告别。”刃玉低着头答道。
眼看刃玉和楚律的伤都无大碍,陈太医打算先行回京,这事情她知道。可是这样做,不像是刃玉的风格啊?林小容心中有些疑惑。
“呵呵,”陈太医摸了摸胡子,“刃玉太客气了,若不是你当日相助,老夫还不知道又没有命在。楚夫人,今日一别,他日京城再见。”
林小容连忙也说了一番保重之辞,然后便和刃玉一起退了出来。
林小容从刚才便心有不安,但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这时候,却听到刃玉忽然说:“姑娘,我还没有看过戈壁滩上的落日,一起去看看吧。”
若是平日里刃玉说这样文艺的要求,林小容一定吃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可是今日,她没有笑,也不敢劝,只有说,“好。”
刃玉大病初愈,不能骑马,于是他在前,林小容在后,两人步行着,走出了军营,走啊走,他们登上了一个小山坡。站在坡顶回头望,身后的军营帐篷都变成了一个一个的小点儿,而面前,晚风微凉,伴着落日,只见天地之间一片空旷,万物都染上了夕阳最后的艳红。
刃玉背对着林小容,站在山坡的最前方,看着落日,久久不发一语,沉默到让人有错觉,这会不会只是一座雕像。直到长空里传来几声孤独的雁鸣,太阳终于落到了地平线上,刃玉才终于开了口,一出声,就惊呆了林小容。
“姑娘。我喜欢你。你知道了,是不是?”
“这些日子,你这么烦恼,强颜欢笑,都是因为我,是不是?”
“我问过了陈太医,这些日子你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我的旧衣,其实你也没有烧掉,是不是?你只是,发现了我的秘密……”刃玉说着,声音渐低。
他一连这么多的是不是,每一句都是确凿而非疑问的语气,让林小容即使想要推托掩饰,也无从说起。
这时刃玉却猛地抬起头,看着远方大声道,“姑娘,你真是一个滥好人,很久的从前,我就想这么说了。你对每一个人都太好,无条件的好,不计得失……连像我这样的废人,你还一直照顾着我,把我当一个正常人……可是,姑娘,你这样,我很痛苦。”
他的声音逐渐压得很低,有些沙哑,让林小容心中颤抖起来。
“真的,很痛苦。姑娘……为什么你不骂我废物?不骂我痴心妄想?你这样温柔,让我生出不该有的奢望,却知道自己永远也得不到,我很痛苦,有时候简直痛苦到想毁了一切……”
林小容的泪水已经开始淌出了眼角。说不上为什么,只是最近,她就是特别爱哭。
“对不起,对不起……”她抽噎着说出这句话,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听到林小容的哭声,刃玉终于转过来,面对着她,“不必对我道歉,姑娘。刚才说的,并非全部。很痛苦,可是,也有幸福的时候。跟着姑娘,至少我不是一个人,不是没有用。至少,我还有武艺,还可以一直跟着你,保护你。姑娘。”刃玉突然膝下一弯,就在山顶上跪了下来。
“姑娘,听了我刚才那些龌龊阴暗的念头,你还肯让我跟着你吗?”
“肯的,肯的。”林小容流着泪,点头如捣蒜,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拉他起来。
刃玉却拉住林小容的手,托在手心上,然后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这只手,张开了嘴,一字一句,如同立誓:“姑娘,刃玉今生全部的期望,便是一生一世,跟着你,直到最后。只要你不抛下我,便是刃玉的幸福。至于别的,你不需考虑,你只要过好你的生活。楚律他,还是个不错的人。”
林小容再也忍不住,大哭着扑过去,抱住跪着的刃玉。
刃玉轻拍着林小容的背,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美丽微笑,“姑娘,当初在那多么人里,你挑中了我,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
林小容回到军营的时候,眼睛还是肿的,黑暗里火把照着她肿起来的眼泡,样子有几分滑稽。刃玉却好像脱下了一身的包袱,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起来,就好像一把锐利的宝剑,终于套进了剑鞘。他一路将林小容送到了营帐门口,冲她笑了笑,以口型无声的说:“进去吧。”
“你……好好养伤,别再乱跑了。”林小容仍不忘了叮嘱。
刃玉点了点头。林小容这才转身走进帐篷。
林小容一走进去,便看见楚律坐在书案前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楚律自然是一早就听见了外面声响,但却没有多问,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累了吧,我去给你打水擦脸,今日早些休息。”
林小容用手巾蘸了热水叠起来,盖在自己的眼睛上,眼前立刻又是一片黑暗。她双手压着手巾,嘴里却说:“楚律,谢谢你。”
这一句突然的道谢是为了什么?为了一盆热水,为了上次那番话,还是……很多很多?
楚律轻轻的笑了。
※※※
军营里的日子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无聊。林小容虽然是个女子,但是上次战场的传闻,以及楚律本人的声望,都让她能够在这里来去自如。闲的时候,她可以去观摩士兵们的操练,可以到军营附近的戈壁滩上跑马,可以找人聊天——比如,顾铭欢。
在楚律的几个下属里面,她和顾铭欢最聊得来。大抵“风流剑客”经历的女人很多,所以,他最知道怎么跟女人相处。
就好比现在,顾铭欢身着短衫,挽着袖子,一边刷着自己的爱马,一边没忘了说:“弟妹蹲远点儿,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林小容依言挪了挪位置,蹲在草垛上,看着顾铭欢给“逍遥”仔细的刷毛。没错,“逍遥”,就是顾铭欢的马的名字,林小容也是刚刚知道。
“顾兄,你这么喜欢逍遥自在,连马都起这样的名字,还何必来从军呢?江南多好,草长莺飞,十里笙歌,仗剑江湖,多惬意的事情,你竟说放就放了!”林小容打从心眼里佩服顾铭欢能如此洒脱。
顾铭欢闻言抬头粲然一笑,这一笑十足的灿烂,眉眼都生动了十分,让他原本并非十全十美的长相也立刻增色许多,“那有什么。我这人天生就是如此,走到哪里是哪里。若是有一天在这里倦了累了,也许说走就走了。”
“真的吗?你能舍得陪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林小容托着下巴问道。
顾铭欢挑了挑眉,嘴角撇了撇,“谁能陪谁一辈子?在一起的时候,真心相对,无怨无悔,也就够了。”
林小容咧嘴一笑:“你也是用这套理论对付你的红粉知己的?难怪你总是说自己定不下来。”
顾铭欢站起身子,头一扬,随意扎起的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他将手指凑到最前,故作神秘的轻声道:“嘘——别让人听见,这里到处都是怨男,女人缘太好会遭雷劈的。”
“哈哈。”林小容拊掌大笑了起来,“行了顾兄,说真的,你真不打算成亲?我还想做一回红娘呢。”
“红娘?”顾铭欢手上动作一顿。
“是呀是呀,顾兄,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嗯,总之,成亲了应该会是个好丈夫。”林小容一面说,手上随意的玩弄着一根稻草。
顾铭欢低着头刷了半天马腿,才抬起头来笑道:“弟妹你,实在是看走眼了,莫非是最近日子过得太甜蜜,才让你生出了妄想?也是,我看大将军真是恨不得每天都把你挂在身边哪。”
“说什么呢!”林小容把手上稻草超着顾铭欢扔了出去。
好吧,的确。自刃玉的事情解决之后,她和楚律的关系也好像捅破了一层窗户纸,自然而然的更上了一层楼,现在他们两个人,就像所有恋爱刚开始升级的男女一样,试探、暧昧、样样都不缺。楚律在人前虽然是温和而淡漠的样子,在她那里却是一点也不会冷,拉手偷亲这种事,他简直是熟练到如同吃饭睡觉一样的自然。想到这里,林小容脸上一红。
顾铭欢收了工,提着水桶走到林小容的面前,低下身歪着头笑道:“弟妹,想什么呢?脸这么红,发烧了?”
林小容连忙跳起来,拍了拍屁股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跑掉。顾铭欢站直身子,耸了耸肩,状似无辜的撇撇嘴。而刚才那个关于红娘的话题,自然被他们遗忘了。
※※※
三月初的某一天清晨,林小容爬起来,照旧看见早餐早已备好在桌上,而楚律的床铺却空了。他们最近一直都是这样,楚律一天到晚都在外面忙碌,每天都起得很早。至于忙碌的原因,是为了早日给这场战事收尾,着手与西秦谈判。
谈判是两国皇帝的意思,所以即使前些日子两方人马还在前线风起云涌勾心斗角,如今也不得不着手去做。然而楚律忙归忙,却也从没忘了吩咐给林小容准备早餐。
洗漱过后,林小容正端坐着吃早餐,却看见楚律掀了帘子进来,她不禁有些意外,“怎么回来了?”
楚律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坐在餐桌前。
林小容又喝了两口粥,终于感到不对抬起头来,问:“怎么不说话?”
“你……要不要回京?”楚律踌躇着开口。
林小容有些愣住,“怎么突然提这个?”
是,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在军营里待下去,刃玉的伤也好得差不多,本来是该走了,可是,最近的日子很开心……所以她好像是有在回避自己该回京这件事。她更没想到楚律会提出来。
“战事几已平息,李元帅命我们鹰军去与他会和,汇报战果,共同商讨和谈之事。时间就是五天后。”
“你既是五天后才走……为什么现在就让我离开?”林小容问出了口,就发现自己好像表现出了很不想走的样子,她心里暗自郁闷了一下。
楚律显然收到了这讯息,所以他轻笑了笑,又继续正色说:“定西亲王刚和我通了消息,过些日子他要启程去京城,你若是这两日就走,可以与他同路进京,路上多一份照应,也安全些。亲王殿下说他可以派人来接你。”
孟寒朝吗?又到了他进京的日子?
林小容眨了眨眼。最近她都快忘记那些与京城有关的人了。
“我和亲王殿下一路走,这样好吗?”林小容有些不确定。
楚律自然明白她担心什么,“不要紧。西北大小事,统统都是定西亲王份内之事,保护将士家眷进京,名正言顺,陛下是不会怪罪的。”
“那……那好。”林小容想了想,又抬起头来,“那我什么时候动身?”
“我回复了亲王殿下消息便可,时间就定在,后天早晨。”楚律说完了这句话,就一直望着林小容,一向平静的眸子,也透出了舍不得的意味。
分别的日子竟会是这么猝不及防,两人心里都是说不出的奇怪滋味。林小容再也顾不上面子问题,向楚律伸出了手。楚律拉住了她的手,亲了一下,又紧紧地攥住。
作者有话要说:写前面的时候,好心酸,有点想哭 t_t 可怜的刃玉……替他掬一把辛酸泪。孟狐狸好久不见了,我很兴奋他要出场了,轰轰烈烈的剧情终于快要开始了~~~另外,我很认真的在考虑h的时机 - -+
周末去帮bf搬家不一定有空更新,不过到下周五之前,还是会更新4章~
意外
既然要走,行李倒没什么好收拾的,林小容当初匆忙而来,除了药和几件衣服,她也没带什么东西。军中人对分别和相聚这种事都习以为常,看得很淡,所以即使这些日子有了些交情,顾铭欢他们也不过匆匆说句“保重”就算告别,又或者,是想把最后相聚的时光都留给她和楚律?
只可惜,楚律也并不可能因为她即将要离开,就变得比较不忙碌。正相反,为了部队四天后的迁移,他比前几日更忙了,以至于昨天晚上,林小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睡觉的,今天清早起来,也又是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林小容吃过早饭,就照例去观看士兵操练,然而却没在校场上看见楚律的身影,后来才被告知大将军和顾将军一起出营去了,今日不统领操练。
她捧着下巴看了一阵子,终于觉得没有意思,就决定去找刃玉打发时间。可刃玉却在和谢承添比划武功。她看了看,也并不好玩,最终还是乖乖回到帐篷里。百无聊赖的看了几次日头,从正午一直看到黄昏,楚律都没有回来,终于,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愚蠢。难道是因为最近她稍微表现的对他好了些,他就不把她当回事了,惦记着今天是最后一日的,只有她而已?切。
她恨恨的站起来,决定不再等了。请了卫兵帮忙,她打满了一木桶的水,准备洗澡。
在军营里,别的倒没什么,只有这洗澡很不方便。她一个女子,总不能去士兵们的澡堂子,偏偏她又爱干净,在这常有风沙的戈壁滩上,三天洗一次已经是她可以忍耐的极限了。但是,她和楚律住在一起,以两人的关系,她也没有大胆到在楚律面前洗浴。幸好楚律也明白她的尴尬,所以在帐篷的一角拉了一道帘子,她洗澡的时候,就可以躲在帘子后面。即使如此,她也从来不在楚律在的时候洗澡。
脱光了衣服将身子埋进热水中,林小容满足的叹了口气。全身的毛细孔都张开来的感觉,真是舒服极了。将头枕在木桶壁上,她开始闭目养神。
明天的行程她已经知道,谢承添这次会率领虎偾营的一个旅的士兵护送她和刃玉进入阳谷关,将他们交到孟寒朝派来的人手中,然后他们会赶到平凉与孟寒朝会合——说起来,还真是很久没有见过孟寒朝了,她还是有一点点的期待。半个朋友——他们算是吧?
楚律返回营中的时候,星星已经挂满了天空。今日他被事情绊住,不能早些赶回,而明日一早,小容就要离开——他竟回来的这么晚,她一定在生气了吧?这么想着,他更加快了脚步。
楚律走进自己的大帐,只见灯火通明,可他想要第一眼就看见的人却不在。他略微一愣,就看见他拉的那帘子围了起来。莫非……她是在沐浴?……这好像还是他们共住了这么久,他第一次撞见她在沐浴?意识到这件事,楚律平生难得的陷入了窘境。
楚律的确是个正人君子,可他也只是个生理功能正常的男人。当他的意识不受控制的在脑海里自动描绘出自家妻子在沐浴的画面的时候,他就发现身体的某一部分,有些不听指挥得起了反应。
在前线征战的日子里,有时候也难免会有一些生理需求,可是对于男女之事,他有些洁癖,更不想重蹈父亲与母亲的悲剧,所以自从娶了林小容之后,他从来也没有碰过其他女子;而如今,自己渴望许久的女子就□着在帘子的那一边,楚律发现自己,陷入了人生二十四年来最强烈的一次天人交战。
感情澎湃着,想要冲破理智的牢笼。
但是,不行。楚律忽然想起了自己对林小容的承诺。他说过的,决不再勉强她,在她没准备好之前,他会一直等。
这时候想起这种承诺,真是比什么冰水浇头都管用。他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出去晒晒月光,冷静一下,过一会儿再回来。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巨响——“嘭!”
然后就是哗啦啦的流水声,伴随着林小容的惊叫——“哎唷!”
发生了什么事?
动作先于理智,他转身一个跳跃,就到了那声音发出的地方,伸手,就拉起了帘子——
林小容此刻正在第一万次诅咒这活生生的惨剧。
因为有些日子没能好好的泡澡,她一时舒爽得过了头,以至于竟然迷迷糊糊的在木桶里面睡着了。是那个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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