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又使得他总是游离于李昌礼这位草根出身的统帅的命令之外,所以鹰军实际上保有高度的自主与独立性。再加上楚家世代在西北军中的人脉与积威,楚律手中的实权,绝对不弱于官阶高过他的李昌礼。他若是愿意,便可以完全不去理会李昌礼的命令。
然而,楚律并不是这种人。他总以国家利益为优先,所以当李昌礼号令鹰军返回西北大营,共同商讨反攻大计时,他并没有犹豫,就分兵两路,留下了顾铭欢的两万人,率另三万兵马,由前线回转。
前线虽然前不久刚刚又击退了一次西秦大将蒙阔手下第一猛将呼延靖的进攻,但是总还有些散兵游勇,并不能算得平静,因此楚律留下顾铭欢,也是以防万一,顾虑得当。只可惜,李昌礼并不这么想。
元帅大账内。
“元帅这一番诱敌深入的布置,在下极为赞同。既如此,不知元帅欲派何人,来做这诱敌之人?”楚律抱拳问道。
李昌礼眯着细长的眼睛,摸着胡子道:“蒙阔为人谨慎,若非份量极重的诱饵,他也不会轻易上钩。所以……”
“元帅的意思,是让我鹰军前去诱敌?”楚律接口道。
李昌礼点了点头,“正是,不但要鹰军前去,并且,最好大将军你,能亲自率军。”
“那怎么行!”这一声粗吼,正是祁虎,“诱敌这等小事,我祁虎去便是!何况大将军他用兵如神,我若是那蒙阔,也断然不会相信大将军会战败,定然会怀疑那是诱敌之策!”
“祁将军此言差矣。穆子兵法曰,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元帅出此一计,正是反其道而行之,那蒙阔不信楚大将军会轻易败退,反而是让他能够觉得时机千载难逢,更令他容易上钩。”这答话的人,正是李昌礼的军师黄万田。
只见黄万田摇头晃脑的继续道,“至于如何取信于蒙阔,那便是楚大将军的本事了。相信以楚大将军之能,定不会让大帅失望才是。”
“这……”祁虎是个粗人,黄万田这一番说辞,让他张口结舌。
楚律低着头想了一阵子,忽然抬头,抱拳坚定的道:“黄军师说的是。元帅,便照这布置,在下会亲率此间鹰军三万,前去诱敌!”
出得营帐,祁虎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将军,你当真要亲去诱敌?那李昌礼根本便是看我们鹰军不顺眼,故意要整治我们!”
“祁将军,慎言!”楚律难得的面色严肃。顿了一下,他又道:“无论如何,这计策确是好的。诱敌深入,虽然危险,但若安排得好了,便可以最快速度结束这场战争。”
见祁虎面色有些不忿,楚律又拍了拍他的肩,道:“不必不平。想想我边境后方成千上万的百姓,我们这小小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祁虎面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低头道:“大将军教训的是。”
楚律笑了笑,“走,咱们这就去商量商量,如何将此战的损失压至最低。”
※※※
离国西北与西秦的交界,便是那茫茫燕然山脉。而燕然山脉里的铁血平原,便是这一次,蒙阔与李昌礼所共同选定的决战之所。
铁血平原,乃是燕然山脉群山之间的一处极宽阔的谷地,地势平坦,利于大战。正因为这里在过去,已经让数以百万计的战士有来无回,所以“铁血”,便成了这山谷的名字。
此时的铁血平原上,正是两军对垒。
西秦为首大将蒙阔,梳着秦人传统的满头辫子,黑色的盔甲覆盖着一身强健的肌肉,年纪看来约三十多岁。他跨坐在一匹棕色骏马之上,正眺望着对面离国军队的情形。
而他的身侧,是一名年轻的将领。这人面貌就显得英挺许多,一身银色盔甲,也是秦人装束,手上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他身下的白色骏马正不耐的打着响鼻,前蹄刨地,在原地跃动个不停。此人正是蒙阔手下第一猛将,呼延靖。
战场的另一边,三万鹰军也早已排好了阵型,为首之人,自然是楚律。楚律身着玄色战甲,依旧是骑着奔雷。他身后诸人,也全都是黑色战甲,杀气腾腾,宛如地狱来使。
蒙阔运足了气,开口道:“与我约阵的,明明是李元帅,楚大将军,为何是你在此处?”
楚律嘴角微动,轻轻一笑,未得如何表示,却已让对方所有人感到了完全的轻蔑。只听他道:“尔等西秦竖子,人困马乏,早已是强弩之末,何须我大帅亲自出马?我鹰军三万人,要令尔等有来无回,已是足够!”
那声音远远的传到西秦阵中,已引起了无数窃窃马蚤动。楚律却好像还嫌不够,只见他横剑正指向呼延靖,笑道:“前日你被我们顾将军打得无招架之力,只能四处逃窜,今日却还有脸前来?莫不是看顾将军今日不在此处,便以为能讨得便宜?笑话!如你这般无能之辈,我军中一个小小的骑郎将,便足够打得你抱头鼠窜!”
其实上一次,顾铭欢打败了呼延靖,救回谢承添之事,自然不像楚律所言,如此的轻而易举,什么“无招架之力,四处逃窜”云云,当然是楚律为了激将,故意为之。只不过西秦众人当然不会个个都清楚当日之事,这一下,军中便有些哗然,马蚤动更甚。
呼延靖武艺极好,少年得志,心高气傲,自然受不了这激,只见他一拉缰绳,便冲了出去,口中同时大喝道:“莫要胡言乱语!”蒙阔也不拦他,任由他直往场中央而去。
楚律一点头,谢承添便由后面军中策马而出,迎上了呼延靖,两人立时斗在了一处。
两个都是相貌堂堂的少年将军,武艺相当,一来一往,打得极为好看。呼延靖原本认得眼前这人是他的手下败将,还有些不以为然,这时却也不敢大意,认真较量起来。
然而谢承添却早已得了楚律的令,这一战,必须以微弱差距佯败。所以斗了几百个回合,他手上微微使了个巧劲,那呼延靖一刀由下方挑了上来,他的银枪立时脱手。
“承添!”楚律看准了时机,大叫一声,冲了上去。
楚律单单挑了谢承添迎敌,自有他的道理。谢承添本就曾经败给呼延靖一回,这回以微弱劣势再败,对方不至起疑。而且他与谢承添私交甚好,对方想必也一清二楚,所以这时他亲自来救谢承添,也就显得理所当然。
楚律冲出列阵,架住了呼延靖的长刀,谢承添连忙回身策马,捡了飞出去的长枪,又返身来战。这一边两位将军下场,那一边自然要再添一人。而出于对楚律主将身份的尊重,这下场之人,必是蒙阔无疑。而这一切,都在楚律算计之中。
果然,耳听一声骏马长嘶,蒙阔已挥舞着大刀,直冲向战成一圈的三人。呼延靖本来一人迎击两人,正有些吃紧,蒙阔一来,楚律便迎了上去;于是场上暂时变成了蒙阔与楚律、呼延靖与谢承添两组激战。
蒙阔深知楚律武艺高强,自然不会大意,但他自恃力大劲强,却也不惧,两人一来一往,刚刚好战成了平手,一时之间,谁也奈何谁不得。忽然,谢承添一声大叫:“啊!”楚律连忙回过头去,就见呼延靖一刀划在他右肩,谢承添右手顿时无力,立成败相,眼看便极为凶险。呼延靖一刀又迎着谢承添面门而至,楚律也顾不得其它,飞身就去挡。而他身后的蒙阔怎会错过此等良机?楚律正飞起半空,无处借力,他一刀便从楚律背后劈了下去!
“唔。”楚律依然挡开了击向谢承添的那一剑,然而跟着他便短促的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大将军!”“大将军!”眼见主将倒地,鹰军齐声惊呼。
祁虎早已在等这个时机!
只听他大呼一声:“兄弟们!跟我上!救大将军要紧!”“诺!”三万鹰军齐声一呼,祁虎一马当先,后面三万黑甲骑兵紧跟着冲了上去。眼见鹰军上前,西秦军队也一拥而上,双方立刻便在场中央,大战起来!
祁虎抢上去,架起了楚律,策马反身便走,同时高声喝道:“救到大将军了!撤!”
鹰军不愧是鹰军,即便是撤退,也是井然有序。呼延靖边打边问:“追是不追?”
蒙阔眯着眼,望了望刀刃上仍在往下淌的淋淋血迹,咬牙道:“机不可失!快追!”
“冲啊——冲啊——”
西秦士兵挥舞着马刀,争先恐后如潮水般向战场的另一端压了过去,鹰军边打边撤,向后面山中退去,眼看战线越拉越长——终于,由晌午打到了申时,鹰军没了主帅,渐渐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而这时,他们已退入了一个狭窄的山谷。
蒙阔殿后,呼延靖一马当先,带领着兵马深入峡谷,忽然,他警觉道:“不对!快撤!”
然而,却已经来不及!
山谷中忽然杀声震天!退入山谷中的鹰军残部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了山坡,而紧跟着,大块大块的滚石圆木,夹杂着火箭,向着西秦士兵密集的压了过去!一时间,峡谷中惨叫连连,着了火的西秦士兵到处乱窜,可是所到之处,树木干枯茂密,也只是引发了更大的火势!马匹受了惊吓,再不受控制,四处奔逃,而许多地上的士兵,来不及闪躲,便活生生的被踩在了马蹄之下。
“快撤!快撤!”呼延靖一面继续高呼,一面拼命的向山谷外面奔去。他的战马不同其它,乃是训练有素的好马,这时却还顶得住。然而,他回头便看见了更触目惊心的一幕——峡谷入口的山崖上,许多个离国的士兵,正推动着巨石,向崖边而来——他们竟是要封死这座山谷,让他们统统烧死在这里,有去无回!
呼延靖从军这些年里,这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等危机关头,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死命的抽打坐骑,最后,干脆抽出了匕首,一刀扎在了马屁股上。那马吃痛,奔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终于,他冲出了山谷!马蹄才刚离开山谷,在他身后,他只听到轰然一声巨响。他带来的十万士兵,就这样,全部,陷在了那再无出路的山谷里面。
“噢噢噢噢噢——”
离国战士挥舞着大旗,齐声欢呼胜利,李昌礼在山崖顶上,满意的抚摸着自己的胡子。
而这时,山坡上的丛林深处,祁虎与谢承添正在嘶声裂肺的呐喊:“大将军!大将军!”
图谋
京城,西郊林家庄别院,陶然居。二月十一日。
二月东风裁剪了柳叶芊芊,春神妙手拂开了花香满径,边关战火似乎完全无损京城的繁华,风流秀雅的陶然居里,此刻正在上演着一桩盛事,那便是林家庄旗下,专营女子事物的‘想容’品牌,春季系列的发布酒会。
这陶然居,便是类似度假村的所在,林小容当初搞出这么个东西来,也是受了梁月桥的启发,想要给在京城里呆腻了的达官贵人们,创造一个有趣的娱乐场所。所以陶然居里的各种服务各种娱乐,古今结合,算是相当的有创意。不过后来,这里变成了她自己品牌发布的专用场馆,也是她当初所没有想到的。
“想容”如今除了代理凌岳山庄的绘梦袍之外,也开始创立了自己的服饰系列,男女装都开始经营。另外搭配彩妆与护肤品,从去年开始,每一季度都会专门搞一个发布会,服装样式、主要色系每季花样翻新,也算是领导了潮流。而这里面,梁月桥功不可没。
梁月桥本身就是一个对衣物极讲究的人,自己又长得好看,活脱脱便是一个模特。尤其他“浪子回头”之后,在京城闺秀之间,便也成了很受欢迎的人物,所以他用心去推广的东西,很容易便在京城上层的贵族阶级中流行开来。而贵妃更是“想容”彩妆的爱用者,有了她的带领,林小容的生意,想不火也难。如今,别说是上层的女眷和贵族子弟们,就是囊中羞涩的普通百姓,也会尽量向林家庄发布的“流行”靠拢。所以,每季一次的发布会,自然成了京中盛事,官员们虽不能参与,他们的眷属却以能收到邀请为荣。
高台上身着新款服饰与彩妆的妙龄少女们还在翩翩起舞,林小容已经打着呵欠,悄悄的从角落里退场。梁月桥追了上去问:“你现在就走?”
林小容回头道:“这里你才是主人,继续,好好干,我这两天忙着准备,都没合眼,太困了,得去睡一觉。”
林小容如今依然是幕后老板,那些达官贵人的女眷虽然对“想容”的品牌追捧,但她却始终声名不佳,所以她更无意参与这些应酬,眼见一切顺利,她就想要离去。
“你又是这样。”梁月桥翻了个白眼。
林小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梁二少,我信任你,呐,努力干,最好把那些女人们都迷得团团转,叫她们多多的掏腰包。我先走了。”
见林小容连眼睛都快要挣不开,梁月桥轻轻了哼了声,道:“知道了,我的大老板。你且回去吧,看我的本事!”
林小容冲他笑了笑,就转身出了园子。穿过庭院,走出陶然居的大门,楚洛已经赶着马车在那里等着。七喜抢上去掀了帘子,林小容跳上马车,刚一坐稳,倒头就开始睡。七喜摇了摇头,轻声道:“走吧小洛,回府。”
林小容迷迷糊糊的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给吵醒。“姑娘!姑娘!”
是刃玉的声音!林小容顿时清醒了几分。刃玉从不进楚府,今天怎么来了?她一边想,一边爬起来穿外衣,就觉得门板被拍的更狠。“姑娘!有急事!姑娘!”
林小容穿好了外衣就连忙去开门,却见门外的刃玉面色严峻。一见林小容,他不及行礼便道:“姑娘,飞鸽传来了急件,楚律受了重伤,命在旦夕!”
“什么?”林小容一时有些呆住。
刃玉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林小容。林小容低头一看,只见上面是一行潦草的行书:“大将军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已经一天一夜,情况危急!”署名,顾铭欢。
林小容好一阵没有说话,脸上面色变幻不停,纸条在她手中被捏了几捏,紧紧攥住。终于,她咬牙道:“备马,我要去裴大人府上!”
※※※
兵部尚书裴宣,是楚律的好友,文质彬彬,年轻干练。他细读了那纸条,也不犹豫,抬头便问道:“楚夫人作何打算?”
林小容殷切的望着裴宣道:“我必须要去前线,求裴大人带我去觐见陛下!”
要知林小容虽然算是一品命妇,那皇宫却不是女子说进就能进的。所以她才会来找裴宣帮忙。
裴宣望了望窗外,说:“在下自然愿意鼎力相助,只是此时天色太晚,宫门已闭,陛下怕是已经歇息……”
“裴大人!”林小容打断了他的话,却也没说别的,只是眼中尽现恳切之色。
“也罢!”裴宣猛地站了起来,“楚夫人,请随我来!”
两人各骑一匹快马,不到片刻,便到了禁城底下,还未踏上金水桥,守城的禁军士兵便大喝道:“什么人!”
裴宣勒马,从怀中掏出一物高高举起,大声道:“兵部尚书裴宣,有急事禀奏陛下!先皇御赐丹书铁券在此,还不快开城门!”
一个禁军校尉小跑上前,仔细辨认过后,回头道:“开城门!”
裴宣与林小容纵马疾奔,顷刻便穿过城门,直往皇城内院而去。
皇帝今夜独寝在养心殿,李全福前来禀报裴宣与楚夫人求见时,他还未睡下,正靠在塌边看奏章。
“微臣参见陛下。”
“臣妾参加陛下。”
“免礼。”皇帝抬头问道,“二位卿家深夜进宫,有何要事?”
“陛下,”开口的是林小容,“臣妾接到消息,楚……臣妾的夫君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臣妾恳请陛下恩典,允许臣妾出京前去探望!”
皇帝听了,眯起了眼睛:“有这等事?为何楚夫人收到了消息,朕却还未收到?”
皇帝有心或无心的一问,让林小容心里一惊。她连忙道:“陛下恕罪,臣妾与夫君一直用飞鸽传递家信,想是比探马快些。”
“朕不过随口一问,楚夫人不必惊慌。楚爱卿当真身受重伤?这可不妙。”皇帝摸了摸胡子,又道,“只是这将士女眷前去边关探望,我朝还从未有过如此先例。祖宗留下的规矩……”
“陛下!”眼看皇帝的意思并不乐观,林小容连忙接口,“臣妾夫君受伤生死未卜,臣妾不知便罢,既已知晓,怎能不心急如焚?请陛下开恩!”想了想,她又说,“夫君曾言幼时陛下待他犹如亲子,想必夫君受伤,陛下也不能安心。恳请陛下,念在旧时的情份上,允了民妇的请求吧!”
裴宣这时也进言道:“陛下,楚大将军若是当真昏迷不醒,也许楚夫人前去,便能更激起他的求生意志,臣也恳请陛下,答应楚夫人的请求!”
皇帝显然有了几分犹豫:“楚爱卿受伤,朕也的确忧心,然而,先人留下的规矩……”
林小容俯身道:“陛下,若是前线将士知道陛下为了夫君的安危,连祖宗的规矩都可打破,不更能让他们知道陛□恤下人,爱兵如子之心?臣妾以为,规矩总是死的,适当的时候,可以尝试变通。”
裴宣也趁热打铁道:“楚夫人说的是,陛下。楚大将军是难得的将才,若有不测,是我大离的损失啊陛下!”
林小容干脆开始流泪:“陛下,若是万一、万一……臣妾不能见到夫君最后一面……臣妾……呜呜呜……”
“好了好了!楚夫人不要哭!”皇帝皱了皱眉,“也罢,朕允了,你即刻启程,带最好的太医一起,前去探望楚爱卿!”
林小容大喜,与裴宣双双行礼道:“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到林小容迅速抹干眼泪出得皇宫,也只来得及向裴宣匆匆道谢,便赶回了家中。楚府门口,刃玉已经牵着马等在那里。
“陛下可有答应?”刃玉仰着头问道。
林小容一面翻身一下马一面答说:“是,陛下答应了。我已拜托裴大人请太医稍后快马加鞭赶去,我这就要上路。”
刃玉闻言将身后的包袱晃了晃,“行囊已经打点好了。”
林小容自得知那消息以来,第一次笑了笑,“有你在真是太好了。不过,我还须去取一样东西,立刻便来。”
很快林小容便由府中出来,换了短打装束,手上也多了一个小包袱。她跨上小白,见到刃玉也已经在马上坐稳。这时候也不需要说别的话,她只是冲刃玉匆匆笑了笑。
“驾!”“驾!”两匹骏马先后奔驰而出。
※※※
由京城到阳谷关的路程,无论怎样的千里好马、如何的不眠不休,也总还须要三天三夜的时间。林小容与刃玉两人,便是这样沉默无语的赶路。
林小容自然是担心楚律伤势。
这事情太过突然,她现在依然很难想象,一个十几天前才说即将要凯旋归来的人,此刻却命悬一线,更何况她从前的人生里,还从来没有见过身边人活生生的生老病死,所以她的心中,总有那么几分不真实感。可即使如此,这次她的反应,还是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那时候在皇帝面前求情,她自然是有几分做戏,然而哭着哭着,竟真的担忧起来,假哭最后竟成了真哭。
为什么?林小容仍有些不解。心中这股担忧,是不是只出于朋友之义?一路马不停蹄的狂奔,难道只是为了救人?更重要的是,楚律,你到底怎样了?
想到这里,她手下皮鞭抽得更急。
而刃玉只管沉默着随林小容赶路,只是始终小心警戒四周的情形。幸而,一路上也没出什么事。二月十四日半夜时分,他们两人终于赶到了阳谷关外的鹰军大营。
营地里一切看起来依然井井有条,从外表看来,似乎没什么变化。两人刚走到门口,便被两把长刀拦了下来。“军营重地,不得擅入!口令!”
林小容此时疲累已极,耐心散尽,简直想要夺下两把长刀硬闯进去!就听刃玉在后面冷冷的道:“请禀报顾将军或谢将军,京城有人来访。”
幸而那两位哨兵倒也机警,权衡了一下,便有一人前去报讯。林小容在营门口不耐的来回踱步。
不到片刻工夫,就有一位长相玉面朱唇、浓墨重彩的青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那人快速的扫了两人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了林小容的身上,“你就是……?”
“是我。您就是顾将军?楚律他怎么样了?”林小容也顾不得许多,连声问道。
“情况不妙。”顾铭欢沉声道,“请您快去看看。随我来。”
两位哨兵对于这样的情形自然是耳关鼻、鼻关心,这直呼大将军姓名的女子是谁,他们也不敢过问。林小容擦过他们身边,快步跟着顾铭欢,往营中最大的帐篷走去。
病榻
随着顾铭欢大步往前走,林小容只觉得心脏越跳越快,眼看楚律的营帐已在眼前,她再也按捺不住,越过了顾铭欢,快步跑了过去,一把掀起了帘子。
虽是夜里,但帐篷四角点着火把,光线不算昏暗,她看得见帐内一角的大床上,有一个人趴躺着。另有个军医模样的人,正坐在床边,从水盆里拧出汗巾。突然见到林小容,那军医吃了一惊,正要询问,就见顾铭欢在后面挥了挥手,于是他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像怕惊动了什么,床上那人就会消失一样,林小容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等看清了那人的样子,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楚律?
眼前的人趴在床上,侧着头紧闭着双眼,眼窝发青,脸色是可怕的灰白色,双颊似乎都有些凹陷下去,嘴唇惨白干裂。这哪里是从来都英气勃发的楚律?
“怎么会这样?”林小容扭头急问。
答话的是顾铭欢,“大将军已经昏迷了五天五夜未醒,滴水未进,只能靠我们不停的为他沾湿嘴唇,另外,他还时不时地发热……”
林小容心下明白。这里又不能吊点滴,也没有别的方式给病人补充营养,楚律这明显是脱水严重。“给我取些盐巴和水来!另外,有没有麦秆!”
顾铭欢看了一眼那军医,那人立刻转身出去,转眼便弄来了林小容要的东西。
林小容将少量的盐撒进水里搅匀,也顾不得此时还有人在旁观,便立刻叼住麦秆,吸了一些水,又将麦秆□楚律口中。将水顺利的吹进去后,她才略略松了口气,却见那些水又原封不动的顺着楚律的嘴角流了出来。
那军医见了这情形,说:“这位姑娘,这方法我们已经试过了,只是大将军他无法吞咽,没有用啊!”
林小容耳中听着那军医的话,眼中却盯着楚律的嘴唇。那干裂的破皮,显得如此触目惊心。
“他此刻可以平躺吗?”她问着话,并没有回头。
“大将军背上的伤口已经大致结痂,小心的翻身应该没有问题。”
“那麻烦你们帮我把他翻过来。然后,请你们暂时回避一下。”
军医看顾铭欢。顾铭欢点了点头。于是他们一起将楚律翻了个身,又扭头走了出去。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刃玉咬了咬嘴唇,也闪了出去。
林小容在床头坐下,俯下腰,趴在楚律的耳边说:“是我来了。你听着,待会儿我要给你喂水,你要是还惦念着我,就给我咽下去。不然……你死了,我立刻改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律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动。不过林小容并没有看见。
林小容深吸了口气,端起碗,含了水在口中,又俯下身,缓缓靠近楚律的脸。几乎能清楚地感觉到楚律微弱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淡淡的汗毛上……她的嘴唇贴上了他的。上下唇轻轻的蠕动,舌头向前伸,她拨开了他的唇,又撬开了牙关,将口中的水渡了过去。怕楚律无法吞咽,她的舌在他的口中慢慢搅动,往他的喉咙深处探去……
“咕嘟。”她感到楚律的喉头动了动,水被咽了下去。
林小容直起身子,抹了抹唇,嘴角露出微笑。紧跟着又喂第二口。直到一碗水喂掉了一半,她才站起身,走到门边。“顾将军,你们可以进来了。”
那三人闻声而入。看见林小容手上的碗,那军医似乎很是意外,“大将军他能喝水了?姑娘你用的什么手段?”
什么手段?她能怎么回答?林小容正想着如何回避这问题,顾铭欢很识趣的笑了笑:“无论怎样,能喝水就好。”
林小容赶紧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他为什么一直不醒?”
“将军背上伤口太深,本就失血过多,如今又发起了炎症,时不时便高热不退,这样下去,仍是危险得很……”那军医面带忧色的答道。
林小容点头表示了解。伤口发炎在这里是极常见的、但又绝对棘手的一件事。这里的人对于伤口感染的理论并不那么清晰,而且中医里没有特效药,很多人即使本来伤势不重,但若抗不住炎症,最终仍会一命呜呼。“那军医大人可有别的办法?”
“前些日子大将军不能喝药,我等实在一筹莫展,只能日日给他用白酒擦拭伤口,却终是没能抑制炎症,如今,大将军已经五天没有进食,身体虚弱,恐怕……即使能用药,也是有些……”
“有些晚了?”林小容瞪大了眼睛。
军医低下了头,小声道:“只能勉力一试,但希望只有……只有……一成。”
“一成?那怎么行?”林小容咬了咬牙。
顾铭欢眼看着林小容踱步几个来回,又坐到了楚律的床头。然后,她背对着他们,从怀中摸出了个什么东西,摆弄了一阵子。接着她回头说:“请你们再出去一下。”
帐篷里又清静了之后,林小容将她刚才摆弄的事物,塞进了楚律的口中——那是一颗胶囊。
那一年她穿越来这里的时候,本来,是去探望她生了病的同学,所以,她的背包里,有新买的感冒药和阿莫西林。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药大概也过了保质期,但是,聊胜于无,总好过那虚无缥缈的一成希望。她决定来这里探望楚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所以,才将那很久都没有动过的压箱底翻了出来。
她又喂了水给楚律,感觉他把那胶囊咽了下去,便开始在心里暗暗祈祷。
“那么,我给您安排个住处……”顾铭欢见眼下无事了,便说。
林小容摇了摇头:“多谢顾将军,不过不用特意安排了,能不能给我在这帐篷里支一张床,就让我睡在这里?给我的随从安排个地方就行了。”
顾铭欢心中掂量了一下,很快便道:“好,那就这么办,大将军就拜托您多照顾了。”
“这是我的本份。”林小容淡淡笑了笑。
顾铭欢将刃玉安排在了自己的营帐里,距离楚律那里并不远。林小容当晚就在楚律帐中住了下来。第二天早上,军医再来给楚律诊脉。
“怎么样?”林小容心中实在紧张。昨天喂药,那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她一点儿把握也没有,只能祈祷古人身上引发伤口感染的病毒对西药完全没有一点儿抵抗力。
“奇迹啊!”那军医一脸的惊讶,“夫人,下官行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立竿见影便能退热的炎症!夫人,您果然是大将军的福星啊!”林小容的身份,这军医此时已经知道。
“这么说来,他没事了?”林小容顾不上其它,只是追问。
那军医点头道:“只要没有反复,大将军过些日子便会醒了!”
“太好了!”林小容有些虚弱的坐在了凳子上。
待那军医离开,她又喂了一颗药给楚律,然后便开始给他擦身。若要伤口愈合得快,保持清洁也是很重要的,这是军医说的话。
脱去了他的上衣,再解开缠伤口的绷带,又褪去了长裤,林小容的脸已经胀得通红。其实他们成亲这么久,她也不是没见过楚律□上身的样子,不过,这次可不一样。虽然楚律身上此时总还有一条短裤,然而那结实的肌肉,流畅的线条,仍然让她的脸莫名的发烧。
其实这事本来也不是不能假手他人,只是那顾铭欢耳聪目明,那一日她喂水的事情,自然是没有逃过他敏感的耳朵,事后,他还向她露出暧昧的微笑。所以见她自告奋勇住在这里,他就非常理所应当的把这些照顾楚律的事情都丢给了她,似乎还一副成全了她的样子。她自然不能说她还从没见过楚律□吧,于是,只好咬牙硬上。
林小容沾湿了汗巾,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于是只好先顺着楚律的脸擦起。
此时楚律虽然仍然未醒,面色却已经好了很多,林小容小心的擦过他飞扬浓密的眉,紧闭的双眼,挺直的鼻梁,来到嘴角。不知想到什么,她脸上又是一红。于是赶紧跳过嘴唇,接着擦他的脖子,锁骨,来到他硬梆梆的胸膛。汗巾擦到了楚律胸前的一点——林小容突然手一甩,跳了起来,汗巾落进了水盆。
她抱着头在帐篷内如没头的苍蝇一样乱走了好几圈儿,吸了口气,又坐了回去。绕过那个部分,开始往下擦腹肌。
连肚子都这么硬……这么想着,她还特地伸手指戳了戳。然后她绕到床尾,为他擦脚、又擦小腿,顺着漂亮的线条,擦到了大腿。做完了这些,她斜着眼睛往某个衣物仅存的部位瞄了两眼,又在原地抱头跳了两圈儿。嗯……那里……就算不擦……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好,正面完工!
叫了帐外的士兵帮忙,将楚律翻了过来,她就再没了刚才害羞的心情。楚律的背上,一条极深的伤口,由左肩直划到臀部上方。伤口皮开肉绽,虽然已经不再趟血,有几处却还看得见化脓的痕迹,已经结痂的地方黑黑红红的,实在有些怕人。林小容小心的避过了伤口,擦了其它部分,又用烈酒喷过伤口,然后,重新给他包扎起来。
做了这一切,就好像打了一仗那样累人。她坐在床边,望着楚律仍显得十分虚弱的脸,叹了口气。
林小容每天给楚律擦身、喂水、喂药,就这么过了三天。第四天的早晨,她伸了个懒腰坐起来,便又端了水,习惯性的俯身去喂楚律。
嘴对嘴将水渡了过去,她搅动舌头,想要帮助楚律吞咽,还没用力,就发现水被咽了下去。咦?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感到舌头被什么东西卷住,然后,嘴唇也被咬住。她连忙想要退出来,却被缠着不放,舌卷着舌,这个吻,被加得更深。
等到她气喘吁吁的得以逃离,就看见楚律黑亮的眼睛里,全是不能自抑的笑意。
“你你你……你醒了!”林小容跳了起来,指着楚律的脸,大叫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我杯具了。周末bf还在跟我说,觉得我花了太多心思在小说上,不利于我的学业;周一上午,我就因为一环套一环的乌龙,错过了跟导师的小组会议。据说大导发动一干人等到处找我,还给我发了短信……可是我那时候还在火车上啊!于是……我红了。
好吧,我确实是一个还剩3个多月就要毕业的p d,我晚节不保最后关头被大导抓住了翘班的小辫子。我可以去死一死了。
实验、毕业论文、找工作,三座大山现在压在我的头顶——所以同学们能明白为什么我真的没办法日更吧。事实上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只会更忙——但是,握拳~请放心我绝对不会坑文,也绝对不会超过一周都不更新。
我就是那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倔脾气,我想写完这个故事,我就一定会写完,而且,我还想朝着《帝王业》那样大气磅礴的方向而努力,我希望所有追过我小说的读者后来不觉得后悔。至于最后成功与否,请诸君和我一起拭目以待。
p d的学位,我要拿到;小说,我也不会放弃。我有野心,所以我要努力。
遇险
楚律还没来得及开口,林小容就像风一样的跑了出去,大叫道:“太医,他醒了!”
很快,便有几个人鱼贯而入。
领头的正是被皇帝派来的太医院的陈太医,他的速度不比林小容,是在两天前到得这里,与那张军医交流了楚律的病况,他便全权接手,为楚律医治。其实那时楚律用了林小容的药,情形已经没什么凶险,所以陈太医便开了些循序渐进、滋补为主的药方,而这些药,都是靠林小容一点一点喂给楚律。
楚律此时还很虚弱,只能静静躺着,然而太医给他诊脉,他的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林小容。林小容感觉到那视线,脸上更是发烧,只能扭了头不去看他。
这时陈太医也收了手,向林小?br />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