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桥的哥哥她知道,准驸马,梁月湖是也!听梁月桥这一番话,眼前这人,莫非是……
那马上女子道:“本……咳,我只是见今日难得雨收云散春光好,才去城外跑马,谁知回来就见你又在闯祸!这回又是怎么了?”说着她转向林小容,“这位姑娘……咦?”
林小容之所以被称为了“姑娘”,那是因为她自己并不太讲究礼法,所以虽然成了亲,也依然是梳着姑娘家的辫子。
但那女子与林小容一打照面,便是一脸惊讶,只见她眨了眨眼,才试探着问道:“你是……楚夫人?”
这么一来,林小容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京城里真正见过她认得她的人,并没有几个,可见眼前这女子,对朝中事十分了解。于是她再不犹豫,俯身双手抱拳道:“不敢,正是小女子。见过……长乐公主。”
“……免礼,平身。”
她这一回答,便是肯定了林小容的猜测。于是林小容直起身,两个女子面对着面,互相打量对方。
在林小容眼里,这位公主无疑是美丽的。而且那种美丽,除了天生雍容华贵的美貌,还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在其中,所以并非牡丹芍药一般的富贵之美,而是英姿飒爽的、略显中性的美。
这种美,如果她能够站在事不关己的角度上,一定会是非常欣赏的,只是当下的形势,已经使得她们两个互不相识的女子,不再是毫无关系。
其实一位公主,一位普通平民女子,本是天差地别,八竿子也打不着,但是因为一个楚律,两人已经被无数人关起门来放在一起比较。而且非常讽刺的是,在这一场比较里,公主成了输家,平民女子成功上位!
林小容不知道这位公主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心有芥蒂,不禁略有些不安。她的确也曾想过,早晚会见到这位公主,但是却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之下,让她毫无准备。
显然长乐公主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突然的会面,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便有些诡谲。
却是梁月桥这时惊讶开口问道:“什么?楚夫人?难道你就是楚律新娶的媳妇?”
林小容暗自感谢这人突兀的插话打破了凝结的空气,于是便和颜悦色道:“正是。见过梁二公子,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那梁月桥被戳穿了身份,脸上竟有些悻悻之色,然而他转眼便变了脸,毫不客气地道:“啧!听说楚律娶的妻子姿容甚是平常,我只道是夸大,没料到竟真真是如此普通!真是失望!”说着,为加强语气,还故意摇了摇头。
林小容一口气哽在胸口,心想这人还真是口无遮拦的彻底,却听他继续道:“罢了,看在楚律的面子上,小爷的衣服不要你赔了!”
她还不知该说什么才合适,却听那长乐公主喝斥道:“月桥!岂可如此无理!”然后她又向林小容道:“楚夫人,月桥自小娇纵惯了,说话做事没有分寸,还望你不要计较。”
“岂敢岂敢。”林小容连忙摆手。
长乐公主见状笑了笑,道:“相逢即是有缘,楚夫人,你可有空,与本公主去前面茶楼坐坐?”
林小容想了想,也没什么理由推托,便低头抱拳道:“公主盛情,小女子只有拜领了。”
“如此甚好。”长乐公主点了点头,又对梁月桥说:“你赶紧回去,不然丞相大人发起火来,又要禁你的足。”
“知道啦。”梁月桥撇了撇嘴,胡乱的拱了拱手,径自走远,只留下长乐公主与林小容在原地。长乐公主右手一伸,道:“楚夫人,请。”
林小容骑着马,尾随长乐公主,沿着京城大街行了一阵,便被引着到了一处装饰的极为清雅的小楼。两人才刚到门口,那掌柜便已经赢了上来,对着走在前面的长乐公主道:“孟公子,您来了!快,里面请!小二!快将楼上雅间准备好!”
长乐公主对那掌柜的笑了笑,道:“今日我有贵客,上最好的茶!”
林小容此刻一身布衣,面容平凡,没半点贵气,然而那掌柜却半点也不露惊诧之色,只是连声答应:“没问题,没问题,孟公子!您尽管上座!茶立刻就来!”
林小容这才知道原来长乐公主竟似是这里的熟客。只是不知这掌柜的是当真没看出这位“孟公子”是女郎,还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又或者——这里根本就是这位公主的地盘?
自从她认识了孟寒朝之后,便知道这些龙子龙孙们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也不能怪她多想。不过她也有些许好奇,这位公主要与她说些什么?
公主
林小容跟着上了楼,发现二楼的雅间离大堂甚远,屏风隔得密不透风,看上去很是隐秘,可见此间老板考虑得颇为周到。
她与长乐公主坐定,小二手脚很快的上了茶,做了个揖便退下,两人自然先是客套一番。
长乐公主道:“楚夫人,别看此间茶楼不甚起眼,但茶艺却很是不凡,来,尝尝这武夷大红袍,它乃是大红袍母树上的茶青,极是珍贵,便是皇宫里也喝不到。”
什么母树,什么茶青,林小容是个大俗人,茶道她是半点也不明白,她只是对后面半句话感兴趣:“为什么皇宫里也喝不到?若是最好的茶,不是应当进贡么?”
长乐公主潇洒一笑道:“楚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正因为它的珍贵,所以不能进贡。你可知这母树大红袍,一年所产仅有四两,实在是珍贵至极,这四两之外,便算是你有登天的本事,也寻不到更多了。但你想想看,若是宫里的贵人们喝上了兴致,这些喝完了,却又要更多,那下面人没法交差,岂不是要乌纱不保?他们怎敢做这等出力不讨好之事?所以这等好茶,却要到这茶楼,有缘人才能品到。”
林小容叹道:“早听闻公主之名,却没想到公主竟是如此明白之人!”
“嘘!”长乐公主将右手食指挡在嘴前,轻声说,“在外面叫我长乐便好,若是露了身份,惹得别人一个个都恭恭敬敬的,那实在无趣得很!”
林小容颇有些意外,笑了笑说:“……好吧。但不知……长乐找我到此,有何事要谈?”
“这个嘛……”长乐公主笑得很是洒脱,“自然是关于我的婚事。”
林小容点了点头,道:“洗耳恭听。”
长乐公主低头稍微思索了片刻,才道:“我原就想过,等时机合适之时,定要找夫人您说个清楚明白,毕竟人言可畏,我想着,定不要与夫人存了什么芥蒂才好,果然天助我也,竟有今日之巧遇。其实前些日子,我母……母亲一力欲促成我与楚将军的婚事,实在并非我的本意。”
“哦?”林小容适时地发出疑问,好让长乐公主继续。
“是。”果然长乐公主点点头,继续道,“楚将军自然是我大离难得的英才,只是我……”她这么说着,英气的面上竟露出些羞赧神色,“我自小与月湖一起长大,只盼着能有朝一日与他成亲……从前母亲嫌弃月湖的病,一直不允。所以我倒要多谢楚夫人,若不是你的出现,我与月湖也不能终于梦想成真。”
贵妃嫌弃梁月湖的病?虽然她是不知道梁月湖到底是什么病,不过,恐怕贵妃嫌弃的未必是这个,而是梁家手中没有兵权吧……
林小容在心中腹诽,面上仍是露出惊讶神色:“竟然是这样?那真是恭喜了!”
长乐公主坦然笑道:“多谢。也恭贺楚夫人新禧。其实我曾多次听父、咳、父亲道,楚夫人是难得的女中豪杰,我早有意结交,因此只盼着能与夫人见面,解开这误会。没想到今日便遇上了夫人,就不知夫人是否愿意赏些薄面,与我交个朋友?”
“岂敢,岂敢。自然愿意,是我高攀了才是。”林小容连忙拱手。
长乐公主抿嘴一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楚夫人,它日有空,定要来我府上拜访,一言为定!”
“好。”林小容点头道,“多谢您的厚爱。有空我定会登门拜访。”
长乐公主几番相送,林小容才上马回府。骑马行得远了,她才叹了口气。今日出门她就应该先看看皇历,若是早知会遇上这样的“贵人”,她还不如呆在家里孵蘑菇比较好。
长乐公主的确看起来大度又爽朗,对她也很友善,似乎并没什么心结,若是她还是初来乍到时候的单纯的她,一定会乐意与这样的人做朋友。
只可惜,见识过了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再想想他前几日的警告,她若是想日子过得安稳点,似乎就应该离这位公主越远越好,偏偏……唉。
还有,这位公主今日的话,和表达出来的友善,到底又有几分真,几分假,是不是只是为了拉拢她,和她背后的楚律?她也不得而知。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麻烦找上了门,还能不能躲得掉?
※※※
林小容心事重重的回到楚府,走进后院,就见到楚律正站在园中,与管家楚黎正说着什么。
见到林小容回来,楚律迎了上去:“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楚黎也同时给林小容行礼:“见过少夫人。”
“黎叔快免礼。”林小容说着,又转向楚律道,“没什么,去茶楼坐了一会儿而已。你们在聊什么呢?”
“哦,正要与你说这事。”楚律自然而然的靠近林小容身边,“你从今往后便是楚家的女主人,这个家便要你来管了。前些日子没顾得上,黎叔正与我说,要与你交接一下。”
“是啊,少夫人。咱们府上好多年没有女主人,少爷又常年在边关,都是我在管府里的账目和人情往来,如今终于有了新的女主人了,黎叔我真是好感动……”说着他便作势要抹泪。
林小容人生中再没有看过比楚黎更具有戏剧性夸张表现力的人了,她默默的在心中orz了一下,才道:“既然多年都是这样,让黎叔继续管着不也挺好?”
楚律还没答话,楚黎便激动道:“那怎么行!我只是一个下人,便是少爷看在我老迈的份上敬我三分,我也只是一个下人!从前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既然有了少夫人,我怎能继续越俎代庖!”说着便要老泪 。
“黎叔,黎叔,你别激动,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林小容开始后悔,这就是祸从口出!
“黎叔你别急。小容,我看你就接手吧。就算是手下多了一份事业,这本是你的专长,不是吗?”楚律安抚了楚黎又来劝林小容。
接手吗?林小容有些犹豫。虽然是嫁了,但是,心里总还是有些疏离的。若是接手楚家的所有事务,她与楚家,不就是真的成了一体了吗?
“小容。”楚律与她近距离面对着面,一双深不见底的眼诚恳地望着她道,“我过两个月便要再赴边关,京城里这个家总得有人扛起来。黎叔年纪大了,怎能让他老人家操心……”
楚律一边说,楚黎一边在旁边用力的点头。
“我知道了。我做就是了。”林小容叹了口气。楚律这样,真是让人难以拒绝。她现在的感觉,就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债多不压身。
等到楚黎心满意足的离开,楚律忽然问:“今日出去遇上了什么事?”
“嗯?何处此言?”林小容略微一惊。
“你回来时眉头皱得很紧。”
林小容心中忽然微暖,露出一个浅笑:“你还真是明察秋毫。”
“你的事情我自然是关心的。出了什么事?”楚律追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我送了师傅他们,回来时在街上遇上了梁月桥和……长乐公主。”她便将今日之事大略讲了一遍。
楚律面无表情地听完,才道:“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早便遇上了他们。梁月桥倒没什么,他虽然仗着家里宠爱,飞扬跋扈了些,却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不过那位公主,决不简单,还是少与她接触的好。”
“嗯,我也是这样想。长乐公主看起来似乎很爽朗,但我总觉得,作为皇家人,她有点坦率的过头了,让我反而有些不安。只是她已经说了要邀请我去她府上作客,我推托不得也只得先答应了,这可怎么办?”
“不要紧,”楚律自然而然的拉起林小容的手,安慰她道,“过些日子你的林家庄迁址,你只需推托事忙便好。既然这是陛下金口玉言要你做好的,想必她也不会与你为难。”
“哦,好。”林小容点了点头,又叹气道,“我对官场上的这些可是一窍不通,幸好有你。”
楚律却摇了摇头:“若不是我,你也未必会被牵扯进来。小容,该是我对不起你。”
“事已至此,还何必去说这些?何况,我嫁给你,固然是你算计了我,”这么说着,林小容扮了一个鬼脸,“但也是我自己答应的。我既答应了,之后要面对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责任。所以你别再道歉了,这是我自己愿意的。”
“小容……”楚律一时有些激动,手上便用了几分力。
“啊!”林小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被楚律握住了,连忙挣了挣。
然而楚律却不松手。
林小容抬头去看,却见到楚律深邃的眼里,流光闪动,像是藏了一片湖水。楚律低着头,与她的脸,距离只在呼吸间。这样的近,让她的心紧张到跳动失速。
她干脆闭起了眼睛。
然后便感到楚律吐出的热气越来越近,轻轻的擦过她的脸,最终,在她的嘴唇上方,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林小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脑中只有一片空白。
却在这时,感到他在她腮边,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般。
然后他放开她,后退了一步,调整了有些紊乱的气息,才说:“我说过我等得。小容,我等你能完全接受我的那一天。”
楚律说完了这番话,便大步走出了花园。留下林小容一个人,右手捂着脸颊上那一处滚烫滚烫的地方,心中一团乱麻。
作者有话要说:艰难的吻~
纷杂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对林小容来说,至少表面上,是风平浪静。
她目前的头等大事,便是将自己的产业由平凉移到京城来。一方面,这是皇帝的金口玉言;另一方面,更重要的便是她到底是个现代人,总觉得女人即便是没有了爱情,至少也要有自己的事业,有了追求,人才能活得生动鲜明。
只是按离国的例律,凡武将的家眷,均不能擅自离京。这固然是为了确保武将的忠诚,但对她来说,却是一个大麻烦。幸好如今的刃玉已经很靠得住,幸好林家庄里还有她的两大金刚——张定玉和杜言平。所以靠着信鸽往来,搬迁的事情也算是进展的顺利。
头半个月里,林小容已经在京城外围的郊区看中了一座大宅院作为新的林家庄庄址,另外还在京城繁华处,买下了几间店面,以作为旗下各种生意的京城分店的门面。各种关节很快都已经打点妥当,过程十足顺利,这固然是她从前也有了经验,但也是因为很少有人会不给楚律面子,更没有人敢不给皇帝面子。
所以如今万事俱备,只等刃玉带着人和家当回来。
这期间,长乐公主的确曾派人来请她过府做客,她便按着楚律教的理由回绝了。幸好长乐公主自己也忙着准备大婚,皇家礼仪,不比平常,所以忙乱中也没有空来过多的来滋扰林小容。
楚律那边,自从上次,林小容被他在脸上轻轻一吻之后,她一见到楚律,便情不自禁的有些别扭。
这感觉真的很怪,即便是当年在万丈深谷的山洞里,发生了那一夜的事情之后,她都没有这样别扭的感觉,觉得自己难以坦然面对楚律。
于是她加倍努力的工作,白日里总是泡在外面,借此避开两人的会面。即使夜里,两人不能避免的同床共枕,她也是匆匆的洗漱,拿很累当借口,倒头就睡。如果不是这里有这样奇怪的风俗,新婚夫妇里,男子一定要在正妻房里住满一个月;如果不是家里有一个很聒噪的管家黎叔的话,她一定会很乐意把楚律扫地出门的。
就这样忍耐了半个月后,终于,刃玉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来到了京城。
※※※
“庄主,东六胡同里咱们的成衣店装潢已经完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张定玉的声音,将林小容从沉思里拉了回来。
“哦,自然是要去的,老张你辛苦了。这是咱们庄旗下的第一间衣铺,这第一炮定要打响。”林小容说着,放下手中的一叠材料,站了起来。
“庄主说得是。不过,说实在的,我从十五岁开始做生意,到如今也有快二十年了,还真没想到过像庄主您这样的主意,这一次咱们林家庄一定能够一鸣惊人!”张定玉说着,看起来很憨厚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得意神色。
“那也算不得什么。”林小容摇了摇头。借用现代的创意,用在这里,别人看了新鲜,但她却知道那并不是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所以总得保持清醒,不能在别人的夸奖里,便不知道自己是谁。就像这一次,她就借用了一个词,“代理销售”。
借着与凌岳山庄的良好关系,她通过美人儿师傅,与凌迟迟和岳梦影商量了,准备借着自己在京城以及整个离国北部人脉和市场的优势,贩卖名声已经遍布全国的绘梦袍。
这本就是一件双赢的事情。凌岳山庄的势力只在南方,若要自己花力气去开发北部市场,势必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倒不如让已经有了优势的林家庄代理销售。于是林小容与凌迟迟在这件事上一拍即合,当下便决定合作。
这在林小容来说,只是很普通的现代营销手段,只不过在这里,各家商铺壁垒分明,只想着扩大自家地盘,没有人会去贩卖别家的东西,所以看在张定玉眼中,便难免觉得新奇。
林小容出门喜欢骑马多过坐车,身边人都早已习惯了她的作风,于是张定玉也跟着骑马前往东六胡同。骑在马上,见林小容一直默然不语,张定玉终于忍不住问道:“庄主今日一直沉思,不知有何事如此烦恼?”
林小容扭头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反而问道:“言平近日在做什么?”
“不是庄主让他负责咱们的宝镜和胭脂那一摊的生意么?”张定玉有些不解林小容为何有此一问。
“这个我知道。”林小容又沉默起来。
张定玉敏感的问道:“莫非言平有什么不妥?”
“自然不是。”林小容摇头道,“他一向是尽心尽力的。只是……”
“只是?”
“你也不是外人,我自然不必瞒你,”林小容放慢了马速继续道,“你该知道,言平本是孟寒朝手下的人。”
张定玉点了点头。
“皇上的意思,是要我跟着楚家保持中立,少与孟寒朝来往。你说,我明知道言平是他的人,是不是还可以继续用他?”
张定玉为人一向谨慎精明,只一瞬间便明白了这其中曲折。想了一下,他才试探着开口道:“其实小杜在咱们庄里面一向是兢兢业业,我并没有看出他因着与殿下的关系,便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至多……”
至多不过通些庄里的消息给孟寒朝而已。不过这也不必说出口,林小容心中自然明白。
“言平的确是个人才,要换掉他,我也不舍得,所以才犹豫不决啊。”林小容叹了口气。
张定玉又想了想,道:“庄主可否听我一言?眼下我们初来乍到,要做之事实在多不胜数,实在少不了小杜,我想,便是皇帝陛下,想必也不会强求您与亲王殿下切割得那么快……倒不如,我们先顺其自然,再静观其变?”
林小容点了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眼下也只有如此了。将来的事情,总是计划不如变化。好了,咱们快些走,今日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说着,她一拍马尾,小白便奔了出去。
※※※
三月底京城最轰动的大事,便是皇帝的爱女,长乐公主的大婚。
一月内,楚律与长乐公主这两位曾经的绯闻主角先后成婚,自然是京城上下茶余饭后关起门来的谈资。不过林小容却没空理会这些。
为了四月初林家庄旗下各种商铺的全面开张,林小容自己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所以自然没什么机会去过多地关注这件事,她只听说三月二十七日公主大婚那一天,京城的大街上再一次挤满了人潮,场面比楚律和她成亲的时候还要惊人。还听说那一日,御赐的新公主府门前冠盖如云,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楚律的身份高贵,自然是要被请去吃喜酒的,作为女流之辈,她倒是庆幸自己不用出席这种场合。虽然她那一整天都在京城西郊新的林家庄大宅里忙碌,所以没能亲眼看见驸马梁月湖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算是一个小小的遗憾。
听说孟寒朝也有去参加婚宴,还送上了丰厚的贺礼。
面子上的功夫一定要做足的,这个林小容明白,不过她仍是忍不住腹诽:这是一个多么虚伪的世界啊。
虽然这么说的同时,她自己也有送上贺礼,那便是林家庄的一打新产品。本来林家庄的产品就是以女性为主要受众的,虽然她与公主只算得上泛泛之交,但如今可以借机拿公主当免费的广告宣传模特儿,她何乐而不为?
这么做的时候,她有问刃玉说:“你觉不觉得我如今也越来越虚伪了?”
刃玉低着头,不假思索地说:“姑娘,你从来没有变过。”
没有变过?林小容笑了,那怎么可能。
来到这里已经两年多的时间,她的成长和变化,却比从前的五年还要多。而且才二十一岁,就已经嫁了人,要是她没有穿越,怕是很难想象的吧?如今她变得明白世情,变得懂得善用资源、附庸权贵,变得知道该低头时就要低头。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现实?所谓虚伪?
只不过,如今的她,肩上扛着自己的理想,和上百人的生计,就算是虚伪一下,也是值得的吧?
林小容手指敲打着桌面,忽然问:“刃玉,你有没有想过,不要再跟着我了?”
刃玉猛地抬起头,乌黑的眼睛盯着林小容,又迅速的低下:“听姑娘的吩咐。”
他还是这样。林小容有些挫败。
“我觉得你是有才能的,不如在庄里像老张一样做个管事吧?总是跟在我身边做个下人,也没什么前途。”
“只要是姑娘的意思。”刃玉还是低着头,仿佛多说一个字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你……”林小容觉得自己有些烦躁,又有些无力。原来只以为他一时想不开,没想到…… “好!反正你也不肯跟我去府里住,便做这庄园的管事吧,我也不必再找人了。你就住在这里,有什么事派人到府里去找我。”
“是。”
……唉。虽然她的本意是为了刃玉的前途,但眼看刃玉毫无异议的接受了安排,林小容却有些不高兴。
他这次从平凉回来,便极少跟她说话,不但又换上了她从前不让他穿的黑衣,而且无论如何不肯再踏入楚府,弄得她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在她看来,两人曾经相依为命那么久,刃玉便是她的亲人,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就变成今天这样无话可说的局面?她还是有些不明白。
“那好。就这么定了。你走吧。”林小容无声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是。”刃玉转身就走,到了门边,他却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林小容说:“这次在平凉,无意发现西秦在收购粮食,小心。”
小心?林小容慢半拍才想到应该是叫楚律小心吧,然而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刃玉却已经走了出去。
天下大概是没有不散的筵席吧。林小容呆坐在椅子上,这么想着。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不能一直和她在一起,那也没什么吧。她还记得,两年前,她从一堆孩子里,一眼便选中了还是一只雏鸟的刃玉。而如今,刃玉要离巢,她也只有放手了吧?幸好,至少他要去的地方还不是很远。
林小容甩了甩头,想要挥去心头的失落,她站起身,随手推开了窗。窗外满园枝繁叶茂的柳条在轻轻摆动,她抬起头,看着天上淡淡的流云,随风聚了又散。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罪……圣诞节假期我玩得太 ig ,本来想说休息两天就好了,谁知道打一个朋友推荐的小游戏,“植物大战僵尸”,打得夜以继日,晨昏颠倒,昼伏夜出,既没有码字,也没有学习……我再也不敢了……
哦对了~同学们新年快乐~
赴宴
虽然下午的刃玉让林小容有些感伤,但他的最后一句话,她仍是留了心,当天晚上回到府中,便连忙将西秦方面的动向说与楚律知道。
“有这等事?”楚律本来正在看兵书,闻言不禁正色。
“刃玉从不说没把握的话,应该是庄里确认过的消息。商人对局势总是比常人更敏感些,也许真有其事也不一定。”
“你说得对。”楚律猛地站起来,披了件外衣就要往出走。
林小容见状连忙问:“哎,大晚上的你去哪里?”
“去兵部。兵贵神速,得立刻派人去核实这消息。”楚律回头答道。
“哦,好,你去吧。”林小容点了点头,“我会让楚洛给你留门。”
“嗯,我走了。”楚律说着便转身大步而去。
等到楚律走远了,林小容在床沿上坐下,想起刚才的对话,微微笑了笑。
其实她总觉得,她和楚律还是比较适合做朋友。两个人合作总是很有效率,相处也可以很自然。为什么楚律一定要强求呢?如果只做朋友,决不至于让她陷入现在这尴尬境地。
不过这世上哪有如果?这么想着,林小容轻轻叹了口气,钻进了被褥。
※※※
四月初八,黄道吉日,利开张。在鞭炮阵阵、舞龙舞狮的祥瑞声中,林家庄旗下产业的京城第一家分店正式开业。
这一次,在林小容的提议之下,林家庄原本的胭脂水粉与月光宝镜店面,和成衣店合为一体,她让人买下了相邻的两家店,打通了墙壁,增添了玻璃天窗,合为一家极宽阔亮堂的店面。店里的伙计也是特别挑选,有长得清秀讨喜的小伙子,有看起来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也有心灵手巧的小姑娘,这也是林小容专门找来,为了迎合不同年龄层不同性格喜好的顾客。
这家店的名字,她也没有特别费心去想,就直接取用了“想容”二字。大家都以为她是取用了自己的名字,林小容但笑不语。
开张那一天,林小容并没有露面,而是坐在“想容”店铺对街的茶楼里旁观。如今她的身份不比以往,虽然楚律并没有给她任何限制,但她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藏身幕后,也许能少惹些麻烦。所以剪彩的事情,都交给了张定玉去做。
而之所以今天搞了这么大的排场,也是因为“想容”正是如今林家庄的主打店面,销售对象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正需要宣传。不然的话,她其实更愿意低调一点。
林小容坐了一会儿,见一切顺利,没生什么乱子,便起身要去查看正在筹备的其它店面。她才刚站起来,就见到黎叔的儿子楚洛由楼梯小跑上来。
“少夫人!你果然在这里!”楚洛看见林小容,便跑到她面前。
“小洛?你怎么来了?莫不是府里有事?”
“是啊,少爷急着找您呢,您快回去吧!”
林小容一听,举步便走,边走边问道:“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看见少爷手上好像有一张请柬。”
请柬?筵席么?谁这么大牌?能让楚律明知她今日有事,还来找她?
林小容抱着疑问,快马赶回府中。才刚绕过长廊,便看见楚律朝服都没换,就在前厅里等着她,她连忙问:“急着找我回来,是怎么了?”
楚律站起来迎向她,道:“今日陛下要去长乐公主府上赏花,下旨二品以上官员皆要挟亲眷前往,也算是给公主新婚贺喜。前些日子我忘了与你说,今日才看到请柬上写着赏花宴今日午时过后开始,这才急着找你。”
“啊?去公主府?”这样的突兀,林小容有些愕然。皇帝的旨意怎么都能忘了?但转眼又想到,这些日子楚律和她两人都早出晚归,仔细想想,的确有好几天没有说上话了。
楚律却有些误解了林小容的意思,只听他说:“陛下的旨意,推脱不得,不过你放心,今日人多,到公主府上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午时吗?”林小容扭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多了,我去梳妆,你等一下,咱们路上再说。”
等到林小容靠着七喜的帮忙,换好了一品命妇的装扮出来,楚洛已经套好了马车。楚律望着林小容提着裙摆走路小心翼翼的样子,笑了笑,快步迎了上去。
这是林小容第二次作这样繁复的装扮,上次还是在入宫觐见皇帝之时。总之,她仍是很不习惯。离国以皇帝着黑色与金色为最贵,其次便是亲王公主等级的银色,再就是一品官员着紫色。
一品命妇的冠服,便是淡紫色为底,上面绣有九对长尾稚鸟,外罩白色素纱,又有玉带束腰,系青色玉佩,整体华丽大气,自然是很美,只是裙裾实在太长,对总爱穿短打的林小容来说,实在累赘。
楚律扶着林小容上了马车,自己也跳了上去。两人肩并肩坐在车上,林小容忍不住问:“你不是武将吗,怎么老跟我挤马车,不骑马?”
楚律笑了笑,对林小容的抱怨并不在意:“偶尔坐坐马车也不错。不是方便说话么。”
“也是,我正有问题。”林小容摸了摸鼻子,“我没参加过什么赏花宴啊,都要干什么?”
“我也只有很小的时候,跟着我娘参加过。”楚律轻轻拍了拍林小容的脑袋,“大概就是官员们聚在一起喝酒,命妇们聚在一起喝茶,然后再一起看看花罢。”
“被你说的还真是简单。”林小容说着摸了摸头,“别拍我,发型弄乱了要被人笑话的,七喜好不容易才把这九根花钗弄到我头上。”
楚律看着林小容手忙脚乱的从袖子里掏出小镜子照了又照,不禁轻笑出声。
公主府离禁城很近,府第的位置便彰显了隆宠。
林小容由楚律扶着似模似样的下了马车,一抬头,便看见匾额上御笔亲题的“长乐公主府”五个大字。其实若是按照常理,公主出嫁后,府第应该叫“驸马府”才是,然而长乐公主这里,果然非同一般。
林小容仔细的看了看那五个烫金大字,顿了顿,才随着楚律走上前去。
今日皇帝与众多贵客亲临公主府,迎客的自然是小心翼翼,不敢出半点差错,两人进了门,便有一男一女两个下人迎了上来,陪着小心说是筵席之前要让诸位夫人小姐们先聚在一处说说话,所以男女客先分开,女眷入后院,男宾们花厅喝茶。
林小容看了楚律一眼,耸了耸肩,只好跟着那丫鬟往后院走。楚律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给林小容,等她走了,才跟着那小厮去花厅。
公主府占地颇广,亭台楼阁间处处都植满了花草,铺着石子小道,通往后院的长长的回廊上方,也爬着翠绿的蔓藤,两旁的假山流水的设计都可见匠心独具,林小容一面走,一面心中颇为赞叹这曲径通幽的美丽。走着走着,就听到前面传来热闹的嘻笑之声,原来是到了一处园子,那声音就从里面传来。
果然一到门口,便见到那园中入目便有一个小湖,湖上种满了睡莲,白色的花苞星星点点散落其中,而水面上有一栋吊脚小楼,一座九转曲折的小桥直通湖心小楼,在小楼前,又是一个观鱼台。此时此刻,便有许多女子在那观鱼台上围坐。
那小丫鬟才领着林小容上了小桥,便有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远远的唱名道:“镇国公、镖骑大将军夫人到——”
林小容暗道这人好利的眼,这么远就知道她是谁。但她却不清楚,那是因为她的冠服又与他人不同,楚律有爵位在身,所以她的冠服就比普通的一品夫人多出了独一无二的银色的襟领与袖口。
林小容才快要走到观鱼台上,便见到有人迎了出来,那人正是一身银色正装的长乐公主。她今日身着银色绣凤女装,加了假鬓花佃,一身英气稍敛,倒显出几分少妇的娇柔来。
林小容连忙屈膝行礼道:“见过公主。”
“楚夫人,总算把你给盼来了!”长乐公主亲自服起了林小容,“来,我为你引见其他夫人小姐们!”说着,便拉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