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跟在官道上,让马儿跑得比往常慢了许多,好始终与楚律保持一定的距离。
山阴以南的连绵群山,正是林小容初来这个时空时所在的连夷山脉的东面分支,此地山势险峻,海拔较高,山中针叶林与阔叶林混交,但仍是以云杉松柏为主要植被,所以虽是秋季八月底,山中却也苍翠不减,时不时便可见松鼠与猕猴等小型野兽穿梭林间,又有溪流在山壁上细细淌过,远远的形成一道白练。官道,便在这峰峦起伏绿树成荫之间绵延盘绕。
起先道路还算宽阔,山中也可见许多零散人家,但行了一日,到天色昏沉时,便已渐渐进入深山密林,渐渐没有了人烟,而官道也逐渐崎岖难行,许多处道路上都横着自山间滚落的大小石块。
此时日头已然西斜,林小容刚骑着马绕过一块横在山道上的三人难以环抱的巨石,忽听到巨石上方传来一个声音:“两位一直跟着在下,不知何故?”说着,便有一人从巨石上探出身来。
林小容骤然听到有人说话,一惊之下连忙抬头,正与那人视线交接。四目相对,她与那人均是异口同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巨石上之人,身着墨蓝色布袍,一身英气,面如冠玉,正是楚律。
两人都是大吃一惊。林小容吃惊自己与刃玉竟还是被发现,楚律却是吃惊跟踪自己的人竟然是林小容。
楚律是什么人?他从小便由父亲抱着在马背上生长,后来又经过沙场考验,林小容那拙劣的追踪技术,怎能瞒得过他?
他自出山阴后不久,便已感到有二人骑马在身后,开始还以为或许只是同路之人,不料过了半日,却发现那两匹马竟始终是刻意慢行,好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便警惕起来。因不知那跟踪之人的意图,他才故意也放慢了速度,趁着天黑前藏身于这巨石上,想要一探究竟。没想到看到的竟然会是林小容和她的随从,不免意外。
两人对视良久,楚律才又开口道:“林庄主,为何你会路过此地?”
林小容此时颇感窘迫,跟踪被人发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更难说出口,自己是因为担心楚律遇险才来看看。转了转眼珠,林小容决定撒个小谎,于是说道:“我要去苗地一行。”反正苗地与离国梦京毗邻,所以倒也是同路。
楚律望了林小容一会儿,也不知是否相信了林小容的说辞,接着他一跃跳下巨石,面无表情道:“正巧,在下此行是要去梦京就职。既然同路,林庄主便与在下一起上路,也有个照应,可好?”
林小容此刻也没法厚着脸皮说不要,于是只能苦水往肚子里咽,点头应承下来。楚律轻轻弯了弯嘴角,抬起右臂,将手指凑在嘴边吹了个长哨,便有一匹黑马由山林中嘶鸣着奔驰而出。
那黑马奔至楚律面前,兴奋的蹭了蹭主人,楚律脸上露出微笑,抬手便在黑马的鬃毛里一通乱拨,那马打了个响鼻,蹭得更欢。
林小容望着眼前一人一马的和谐画面,随口道:“楚将军与你的马感情甚佳嘛。”
楚律点头道:“奔雷甚有灵性,也跟了在下好些年,沙场征战,出生入死,自是不一般。”忽然他似是想到什么,顿了一下,扭头对林小容道:“对了,在下已不再是将军了。林庄主还是直呼楚律姓名吧。”
林小容也正想到此处,便点头道:“也好。”
这时刃玉突然在一旁插话道:“姑娘,天色已晚,还是早些找个地方安置才是。”
林小容扭头一看,便敏感的觉得刃玉似乎有些不对,她想了一想,便知这孩子还惦记着以前的事,于是笑道:“好吧。”接着她又转头向楚律说:“呐,楚律,这是我的贴身侍从,他叫刃玉。”
按理刃玉身为下人,林小容本不必介绍,楚律也不必理会。然而林小容是从来不管这些的,楚律竟也跟着一抱拳道:“幸会。”
刃玉却撇过头去,一语不发。
林小容心中微感无奈,只有对楚律抱歉一笑。
楚律倒也不以为意,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今日我们怕是错过了宿头,只有露宿野外了。”
其实官道建起时,便是算好了行人脚程,有固定的投宿之处,只是林小容他们故意放慢了马速,楚律又停下来看究竟,才使得几人今日错过了宿头。林小容极少出远门,不知道这一层,楚律心中明白究竟,但也并不说破。
于是三人一起又前行了一段,找了块山林中较为平坦宽阔处,便准备安顿下来过夜。
刃玉是打定了主意不想理会楚律,于是林小容便只有做那指挥之人。刃玉被分配去放马吃草,楚律去山间取水,林小容自己坐在原地生火烘干粮。三人做事倒都是干净利落,然而等到三人端坐在火堆前用餐时,便都成了噘嘴的闷葫芦,一片寂静无声。
楚律原非多话之人;刃玉本就寡言,此刻有楚律在,更是不愿开口。于是气氛很是沉闷。
林小容觉得这么坐着很是尴尬,想了想还是决定调节一下气氛,终于想到一个话题,于是她开口问道:“楚律,为何你会孤身一人去上任?”
楚律道:“在下不常在京中,所以京城府中本就没什么家私,也只剩些老仆。想想此行路途遥远,让老仆们随在下长途跋涉也是不妥,蒙皇上恩典,还留了祖宅给在下,倒不如让他们留下看守祖宅,在下自己轻骑上任。”
“哦。”林小容知道楚律父母都已过世,但倒不清楚他家清水到这种地步,不过,这好像与她没什么关系。犹豫再三,她意有所指地问道:“难道你不怕路上遇险吗?”
哪知楚律竟微微一笑道:“楚律一生杀人无数,早知有一天要拿命来偿,又有什么好怕?只不过想要我楚律的命,也没那么容易。”这么说着,他漆黑的眼睛里有火焰在跳跃,本来斯文俊秀的脸上却是豪气顿生。
既然没多少话题好说,于是三人便准备早早休息。
楚律自动自发的表示要守夜,林小容瞥了刃玉一眼,他才语速极快地丢下一句:“我守下半夜。”
林小容这才满意点头道:“咱们三人轮流,各守一个时辰。”
楚律这次却与刃玉论调相同。两人一个说:“林庄主是女子,不必守夜。”一个更是简洁:“姑娘,不用。”
林小容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最终微微一笑,安稳的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她揉着眼睛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身上盖了两件男子的外衣,一件深蓝,一件浅蓝。
三人又继续赶路两日,林小容心中惴惴一直怕出事,但竟然意外的一路平安。等到第三日下午,山路蜿蜒攀折,又走过了一个山谷,转到了一处山坡上,几人骑在马上,远远的便隐约听见水声隆隆,有如群马奔腾,又有如闷雷声声。
又绕过两个弯道,眼前豁然开朗,视野变得极为辽阔。原来三人经过这一番山路盘绕,竟是到了一处山峰的高处,正可一览远处起伏相连的莽莽群山。而这无数青山又被一条约有十几丈宽的大江一劈为二,在江水两面形成了几乎垂直的峭壁。
他们三人所在的这一峰脚下,江水随地势分成了高低两阶,上下落差约有十几米高,江水由西面高处奔腾着跃起,溅起极高的水帘,又极重的落下,在下游泛起无数白浪,正是形成了一个江中瀑布。那水流落下后,湍急涌动,卷着泥沙,打着黄白相间的漩涡,滔滔向东而去。
原来他们三人已来到了离江边上。
楚律早研究过路线,他四下眺望一番,道:“这里多半就是离江上的著名的青龙峡了。若是在下所料不错,往前再行半里地,应该有个曲家村。”
果然没走多久,便看见前面山坡上零零散散有些房屋,正是一处山村。那些房屋依着山坡而建,就分布在官道上下两侧,约有几十户人家。山坡下正是那离江奔腾而过,水流甚急,跳跃翻滚着,时时涌起白色的浪花。
林小容惦记着这两日均是露宿,那两人怕是都没睡好,虽然天色仍早,她还是说:“今日我们不走了吧,便在这村里借宿一宿如何?”
刃玉自然是不需问的,楚律原本也是这样打算,于是点头道:“甚好。”
三人便驱动坐骑,向村中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有少量血腥镜头,先给诸位提个醒。
39惊变
近了村庄,三人下了马,想找户人家投宿。然而走了几步,只见家家户户都是大门洞开,四周除了坡下水流声,便是一片寂静,路上和院中却都不见半个村民。
与楚律对视一眼,林小容转头高声呼唤道:“有人在吗?”
声音远远传开,在山谷里激起了阵阵回声,然而等了半晌,却无人回应。
三人面面相觑,均感十分奇怪。
山村人家,多是猎户,家中男子白日里进山打猎是常有,夜不闭户也是常有,但却不该白日里没有半个老人、妇女和儿童。
林小容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情不自禁的看向楚律。
楚律左右望了望,皱起眉头道:“既然来了,便看看这里有什么古怪。林庄主,我们先去探探情况,如何?”
林小容心中已不安了几日,此刻本能的觉得或有危险,然而看了看楚律,又看了看刃玉,她便是心里一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于是她抽出腰间淬雪剑横在身前,道:“去看看也好。”
楚律走在最前面,三人一齐先察看了山坡上几户人家。
那几户室内都是空无一人,然而房内桌椅多有翻倒,物品散乱一地,却没有任何值钱之物。楚律顺手扶起一把横在房中的椅子,口中向林小容说道:“看这情形,村中似是遭了洗劫。”
林小容与刃玉四下看过,确是无人,于是她放下手中剑,问道:“但不知村民都去了何处?”
楚律眯起眼睛,望着坡下道:“咱们去那边看看。”
三人将马匹拴在坡上一户人家的柴扉,步行走到坡下,楚律就近推开一户人家的柴门,踏入院中,刚走了几步,突然立定道:“有血腥气。”
“什么?”林小容紧张起来。
楚律回头向林小容道:“屋内有血腥气,林庄主稍候,在下进去看看。”
“不行,”林小容道,“要去一起去。”
楚律瞥了刃玉一眼,见他一脸坚定,倒也放下了心。于是楚律在前,刃玉护在林小容身后,三人都握紧了兵器,踏入房门。
林小容一进房间,便是忽然一声尖叫:“那里!”
楚律和刃玉顺着林小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里正是客厅通往卧室的门,门上挂着一匹洗得发白的青色布帘,布帘下方却是血迹斑斑,更清晰可见一个有抓握痕迹的血手印。那血迹印在青色布帘上,更显得怵目惊心。
楚律握着剑走上前,猛地一把掀起布帘,林小容又是尖叫一声。
只见那布帘下正趴着一人,那人头朝门口方向,右手就在门帘下方,倒地前想是正奋力外逃,全身衣不蔽体,头发散乱掩着脸,大量的暗红色血迹蔓延身下,却大半都已干涸。从衣衫残迹判断,那应是一名女子,且生前遭到过侮辱。
楚律放在门帘,林小容在心中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平复下激动心情。三人四处查探一番,也并无其他发现,于是又走出房门,去看其他人家。
下面几户却与坡上人家一样,只有洗劫的痕迹,没有人。等到只剩坡下最后一户人家,林小容才略微松了一口气,正跟着楚律往前迈步,冷不防楚律突然停下脚步,林小容没有准备,一下撞上了他的后背,她揉着脑袋说:“怎么……”话音未落,刃玉却突然蹿到她身前,企图挡住林小容的视线。
然而他终究是晚了一步。林小容的声音嘎然而止,因为她已被眼前惊天的惨象震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山坡最下一户的院子里,满满的堆放着许多老人、妇女和小孩的尸体,一具叠着一具,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许多尸体还睁大着眼睛,暗红的血迹留得满院都是,还有些红红白白的东西染在身上,也不知是些什么。
林小容使尽了全身的自制力,才让自己没有立刻就吐出来。她连忙转过身去,惨白着面色,躲在刃玉身后。
楚律面色沉重,道:“这些人怕是被集中驱赶到这里,一起被杀了。”
林小容颤声问道:“会是什么人干的?”
楚律沉声道:“屋舍被洗劫一空,杀人刀痕杂乱,定是山中响马。听说连夷山脉近年有一支响马,行事极为残忍,首领外号赤狐。多半就是他们。”
林小容攀着刃玉的胳膊,总算有了些勇气,便向楚律问道:“这些人死得这么惨……那我们要怎么办?要不要,埋、埋了这些人?”
楚律略一犹豫。他见惯了生死,自是没什么,只是林小容已经怕成这样……
想了想,他说:“被屠杀之人只有老弱妇孺,这村中男子多半还在山中狩猎,等他们回来,自会处理……这些。此地离临阳已不远,我们到那里便去报官,也算尽些绵薄之力。今夜不要留在此地,咱们走吧。”
三人还在说话,忽听得一阵阵马蹄声,向那声音望去,转眼便见山中出现了一队人马,远远看去约有二十来人,个个都作猎户装扮,马上挂着獐子野路等各种猎物,为首之人是一名三十多岁上下、皮肤黝黑、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
那些人自山上奔下,片刻便直朝他们而来。为首那大汉远远便大声叫道:“山下是何人在那里?”话音未落,一群人转眼间便已在三人面前。
三人见他们的装扮,便猜出这多半就是此村中出猎的男人们,还来不及答话,突然那队伍中有一个灰衣青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娘亲!翠翠!”然后就滚下马来,向一边跑去。
原来那堆满了尸体的院落刚才被山间房屋挡住,所以这一队人大概并未看到,此刻到了这里,那惨象却再也遮挡不住。那队伍中人此刻都已看见了眼前触目惊心的惨象,又有几人连滚带爬扑向那院中,接着便是震天的哭嚎声。而剩余还有十几人稳坐马上,为首那大汉刷的一声抽出长剑指着三人道:“是不是你们干的!”
那最先滚下马来扑向尸体的青年此刻满面眼泪,返回到楚律面前,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他道:“为何要杀我家人!”
楚律三人此刻都是长剑在手,真有几分说不清楚。他们连忙收剑入鞘,楚律向那青年低头抱拳道:“壮士,这是误会……”
就在这一刻,变故突生!
楚律抱拳的一瞬间,他面前那涕泪横流的青年捂着胸口的手突然伸入怀中,瞬间摸出一把药粉,对着楚律迎面撒去!楚律完全没有防备,那药粉正中他面门!而同时那马上大汉一剑即出,正向楚律肩头削下。
楚律此时目不见物,闻得风声已是极快的闪躲,奈何还是慢了几分,那一剑正中他右臂,霎那间便有鲜血涌出。那大汉见一击得手,便又是连连追击。那剩余人等也跳下马全都围了上来,一部分围攻楚律,剩余人等分别袭向林小容和刃玉。
楚律此时已连忙拔剑自卫,然而一运气却又是一阵呛咳,动作便有些不畅。林小容和刃玉那边也正兀自抽剑抵挡,林小容一边打一边高声叫道:“人不是我们杀的!”
那为首大汉一边继续攻向楚律,一边哈哈大笑道:“自然不是你们杀的!”
什么?
林小容这才醒悟过来。眼前这帮人此刻一个个面带狞笑,哪像普通的山民?尤其刚才撒药那人,面上眼泪还未干,一张极为普通的脸上却是轻蔑十足,冷笑道:“都道楚将军武功高强,原来也不过如此!”
林小容趁着空隙斜眼一看,果然楚律虽然也挥剑格挡,勉强应付的来,却也是左支右绌,身形有几分不稳。却不知刚才吸入的是何药物,发作如此之快。
林小容自己也被几人围攻,她使出一招破神十三式中的“佛挡杀佛”,逼退了左前方那人,抽空大骂道:“卑鄙小人,你们玩儿阴的!”
那一行人初来之时,又是猎物又是哭丧,做戏做得十足,楚律若不是先入为主,以为这些人是苦主,岂能那么容易便中了算计?
那最初撒药之人此时已退到上首,一面观战,一面诡笑道:“玩儿阴的又怎么样?你们自己笨的像猪,怨不得本大爷!”
那彪形大汉却是攻得更紧。楚律只觉得此人臂力奇大,他若是没有中了药粉,倒不惧他,此刻却是使不上力气,身侧还有三四人趁隙夹击,他只能凭了高明轻功左右闪躲,却渐渐觉得药力上涌,内力也有些不济。
刃玉此时紧贴在林小容背后,两人背对背,迎击围攻的十几人。
林小容初时还有些手软,听得那人言语,却是心中愤怒已极,手上淬雪使得更是流畅,将这一年来勤练的结果统统使了出来;而刃玉自几月前修行归来,武功也是更上一层楼,相比之下,这围攻的十几人却其实武功平平,他们一时竟也应付得了。
林小容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又连连挑翻两人,她运起行云步,转到刃玉身侧,迅速与他耳语一句。
刃玉面上一愣,就有一人趁着空隙一刀挥至。刃玉右手自上而下一挥,那人便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刃玉却不看那倒地之人,只是口中叫道:“我不!”
林小容又是一招“孤影只形”,砍向围攻一人的下盘,同时大声道:“这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刃玉狠狠一咬下唇,突然发力,那围攻他的几人只感到一阵密集的剑招如狂风暴雨一般扑面而至,令人难以招架,那几人刚一后退,便觉眼前一花,面前人不见了踪影。刃玉正趁着这机会,脱离了包围圈。
而同时林小容这边却压力骤增,剩余的六七人都向她身上招呼。她早有准备,也定下心神,再不心慈手软,把剑法使到了极致,很快又砍翻几人,同时心中默念:刃玉,要快!
楚律正觉力气难以为继,突然一声马鸣,就见刃玉骑着马,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围攻的几人见马来势凶猛,连忙让开,只有那马上大汉手中不停,还在进攻。刃玉冲开了众人,一剑便冲着那大汉面门而去,剑招去势极强,角度极为刁钻,那大汉不敢硬接,连忙后退,刃玉趁机一弯腰,便将楚律携上了马背放在身前。马跑开了没几步,刃玉便在楚律耳后冷声道:“自己坐稳了。”说着他便嗖的跳下马去。
原来林小容见楚律那边凶险,便向刃玉耳语,让他去抢了那些人的马,先将楚律救走。刃玉当时便是极不情愿,所以一把楚律救出包围,便又返回去帮林小容御敌。
却说刃玉一跃而下,便将楚律一人留在马上,幸好楚律弓马娴熟不同一般,他虽有些昏沉,却是瞬间便反应过来,抓紧了缰绳,用力一跃在马上坐正,顺势赶着马跑开几步。然而于电光石火之中他又想起林小容,连忙立刻扭转马头,折返回去。果然那一边,林小容与刃玉又在剩余十几人的包围之中苦战。
楚律定了定神,学着刃玉故伎重施,挥舞长剑迅速砍翻了外围几人,便冲了进去抱起了林小容在身前转身策马便走。那边刃玉一见林小容脱险,便也不再恋战,闪身又抢了一匹马,追着楚律而去。
“别让他们跑了!”那观战的阴险青年连忙叫道。
那些响马反应也极快,立刻便有人上马追赶。而此时三人已跑开了一小段距离。
三人两匹马跑了半里地,爬上了一处山坡,林小容耳边又听得水声隆隆,这才发现几人又到了今日路过的那一处江中瀑布上方。因是上坡,马势渐缓,渐渐便听得后面追兵渐近,有人大声喊道:“放箭!快放箭!”
此刻楚律已是头昏眼花,脑袋都几乎靠在林小容肩膀上,却靠着本能,仍是紧握缰绳不放。隐约听到有人说放箭,他连忙坐正了身体护住林小容,夹紧马腹催马快跑,耳中却紧接着听到破空之声,接着又是乒乒乓乓,正是刃玉在两人后面极力挥剑格挡箭矢。
然而只过得片刻,却仍有一支漏网羽箭以极快的速度从两人右边擦身而过。楚律用尽全力刚刚驱马勉强避过了这一箭,下一箭却又到,楚律听声辨位,一扑压倒林小容,两人伏在马上,那一箭险险从两人头顶擦过。还未待两人松口气,接着那第三箭又至,楚律只觉得身体将要脱力,他一提缰绳,想要左闪,却不料那一箭竟是并非射向人,而是正向马腿。两人此刻的这匹坐骑,并非楚律的奔雷,也没有在战场上练出来的本事,一箭射来,竟不知闪躲,那箭果然直刺入马匹右腿。
那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便是右膝一弯。楚律此时已完全没有了力气,林小容正被楚律拉着,两人竟然双双滚下马来。
后面为首那人正高兴大喊:“射中……”还没喊完,便没了声音。却是刃玉策马回身一剑砍翻了那人。然而待刃玉再回头看时,已是惊恐至极。
却原来那马倒地之处,正是那山崖边上,楚律与林小容摔下马来,双双就地一滚,竟然便顺着山崖,两人一前一后,生生往水中落去。
刃玉用尽全身功力,如离弦之箭般冲至崖边,却也来不及抓住林小容的一片衣角。那“扑通”“扑通”两声,在江中瀑布的咆哮声里根本微不足道,楚律和林小容一落进江中,瞬间便已没顶。刃玉牙齿都要咬碎,眼中几乎崩出血来,他大叫一声:“姑娘!”跟着便毫不犹豫,自山崖上一跃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搞不清楚地形的,第16章里面应该有个地图。
这一章的安排是有阴谋的,所以大家不用惊讶女主怎么那么厉害。下一章女主那一抓狂就bh的性格会再次小爆发……但是,小朋友们千万不要学。
40逃生
待那一脸阴险的青年带着人来到崖边时,只看到已有些西斜的日头下,滚滚江水滔滔不绝东流,江中却已看不见半个人影。
那青年眯着眼摸着下巴道:“咱们这任务便算是完成了吧?说来这两笔银子,来的还真是容易。先是一方说要让楚律吃些苦头,又来一方更有趣,要我们把戏演的像些,好给那女的机会来个‘美女救英雄’。这如今……”
那彪形大汉在一旁接口道:“这如今,人掉进水中,生死未卜,却如何交差?”
那青年阴恻恻的一笑道:“我只管前因,不管后果,反正楚律伤是伤了,后事如何,那是天意。”
“也是,”那彪形大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若非大哥的妙计,咱们也没这么容易就对付了楚律。”
“哼,这就叫做‘兵不厌诈’!”那青年说着,脸上露出极得意的笑容。
“不过,这几人也真够凶恶,虽说今日特地带来些武功平平的弟兄,但竟然折了十来个!真是低估了他们!”那彪形大汉略有些愤懑。
那青年斜睨了他一眼:“十来个算什么?哼,一帮窝囊废,武功不入流,留着也是吃白饭。反正死前也爽过了,也算作得饱死鬼。回去给那些人的家属多分二两银子就是!”
“二两,会不会太……”那彪形大汉嗫嘘道。
“嗯?我赤狐做事,你敢不服?”那青年瞪着大汉说道。
“不敢、不敢。”那彪形大汉望着那青年冷洌浑浊的眼,打了个寒颤。
“那就闭上嘴,回山寨吧!”
两人说着话,转身渐渐走远。而黄白的江水打着卷,依旧滔滔如故。
※※※
却说林小容自山崖上滚落掉入江中之后,不过慌乱了一瞬,便静下心来,闭着气捏紧了鼻子,随着江流载沉载负。她从前便是游泳的好手,知道江水中最险就是漩涡极多,越是惊慌挣扎,越是危险,所以最好还是顺着水流慢慢划开,才有生机。
她用蛙式游出了几米远,正要浮出了水面,就听得很闷的“扑通”一声,又有什么东西落了水。她头探出水面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刃玉正在离她不远处的水面中惊慌四顾,上下沉浮。林小容心中不由得暗骂了一句脏话:xx的!这臭小子又不会游泳,跳下来干嘛?尽添乱!
骂归骂,林小容仍是以最快的自由式游了过去,一把拉住刃玉,大吼道:“姑娘我没事!别急!跟着我,别乱动!”
刃玉一见到林小容无恙,便立刻停下了动作,任由她夹着他游开。
其实救助落水者,最怕就是落水者不懂配合胡乱挣扎,那样对救人者也是极为危险,但是刃玉对林小容全心信任,听话的完全一动不动,林小容就轻松了许多。说来他们也算是十分幸运,所落水之处正是那瀑布的下游,那里水深,且并没有太多暗礁,所以落水虽痛,却也并不算十分危险;若是不幸落在瀑布之上,摔下来只怕是要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林小容刚一浮出水面便见刃玉跳水忙着去救,这时救到了刃玉,她便想起来楚律也在水中,连忙四处张望,总算在茫茫江水里的一处礁石上见到了楚律蓝色的身影。
“楚律!楚律!”林小容连声大叫。然而半晌也不见回应,只见楚律趴在礁石上,却是一动不动。
林小容心里一惊,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夹着刃玉单手划水游了过去。游至那黑色礁石边上,她放下刃玉让他扒住礁石,便转身去探楚律气息,发现他似乎只是昏了过去,她才松了一口。然而想起此处仍是危险,她连忙又使劲去拍楚律的脸:“楚律!快醒醒!此地不宜久留!”
却说楚律落水之时,本来因为药性气力已尽,却因着水面猛力一拍,反而激得他醒了两分,所以落水之后,他竭尽全力,拼尽了本能,游到了这块巨型礁石上,这才昏了过去。此时林小容在他耳边说的话,他是迷迷糊糊听得见,却有听没有懂。
林小容急得不行,就怕上面的人若是发现了他们,朝水中放箭,那他们便一个也逃不了,所以此刻也顾不得其它,一咬牙,她决定冒一把险。
林小容迅速脱掉外衣拧成长条,游到楚律身后,用外衣拧成的绳子将他绑缚在身后,在身前打了一个死结。刃玉看了在旁边叫道:“姑娘,不行!这样太危险!”
林小容一回头道:“都什么时候了,别啰嗦!”说话间,结已打好。她拽了拽觉得够结实,又一把夹住刃玉,就要游走。刃玉却抱了礁石不撒手:“姑娘,你一个人带不了两人,就让我留下吧!”
“你给我闭嘴!”林小容一急便冒起了火,“婆婆妈妈的你才要害死我!跟我走!”
刃玉眼中飞快的浮过些什么,却终于没再说话,默默的松开手。于是林小容便身上负着楚律,左臂夹着刃玉,只靠右手划起水来。
这样的负重,若是在浅水之中,那是极为艰难,所幸这里水深,浮力帮助下,林小容竟然也顺利游出了几十米。
刃玉一直默默的任由林小容夹着,不动也不出声,突然他叫道:“姑娘,那边水上有棵大树!”
林小容抬头一看,果然水中漂浮着一棵树的树干,她连忙向那里游过去。等到了那原木边上,她扒住树干,松开刃玉。刃玉顺着树干爬上去跨坐着,又要拉林小容,林小容摇了摇头,示意她在水里就好。实在是她刚才急中生力,又是激流中救人,又是身负二人游水,疲惫已极,此刻再没有力气背着楚律往上爬。
有了原木的浮力,林小容总算可以轻松的随波逐流,不那么费力,林小容此时虽背上仍负着昏迷的楚律,但精神已有几分松懈。
忽然水中又出现一个阶梯,那树干一晃便顺着水流滑了下去,林小容此刻正累得有些分神,只听刃玉大叫一声:“姑娘小心!”说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从树干上跃起。
林小容一转头,就见一块礁石迎面而来。刃玉此时距离尚远,够不到她,她要躲闪却已是来不及,只有闭起了眼睛等着惨烈的一击。正在这危急关头,却听得“铛”一声,她只觉得一股力气让她在空中弹起,有人抱紧了她的腰跳了起来。
原来正是楚律在这紧要的关头,听到刃玉的大喊醒了过来,他于电光石火之间握住腰间佩剑,在那块礁石上狠狠一击,借着反弹之力抱着林小容就地向空中跃起。
然而楚律虽然反应已是极快,毕竟事发仓促,没能计算好落点,林小容由空中下落,还来不及庆幸,便不由得大叫一声“啊——”一股钻心之痛突然袭来,原来好巧不巧,她的右脚踝骨正戳在石头上,立时骨折。
“你怎样?”楚律连忙问道。
刃玉此时也立在原木上,焦急的望着这边。
“我,我——”林小容原本从小到大都是乖宝宝,从不爬高下低,哪受过这种罪?此时她已是痛得要盗汗,一句话也说不出。
楚律立足在礁石上检查了林小容的伤处,又看了看左右,见两岸都是垂直的悬崖峭壁,无处上岸,也只有说:“林庄主,我们此刻只有继续漂流,等到了岸上,才能给你包扎。”
林小容忍着痛点了点头。
这一次换楚律夹着林小容游开,两人追上了刃玉原本骑着的原木,楚律拖着林小容,刃玉将她拽上去,楚律自己也翻上去坐稳。
林小容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双手抱着刃玉,楚律在身后扶着她,一根原木,三个人,顺江漂流而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流终于渐渐缓了下来,泥沙沉积,江水也变得清澈碧绿,两岸的峭壁上翠绿的云杉叶迎风摆动,若不是三人此刻都没有心情,这江中畅游倒也算别有趣味。
那原木漂着漂着,进入一处细窄峡谷,夹岸也就一丈来宽,三人头顶只有一条狭窄的天空,两岸却渐渐出现了低洼的湿地。又漂了一段,楚律望了望岸边,说道:“林庄主,你的伤口还是尽快包扎为好,我们便在这里上岸吧。”
林小容还没来得及说话,刃玉便抢先说道:“就这么办。”
于是楚律跳下江中,又是一番腾挪折腾,推着原木到了岸边。刃玉也跳下,将林小容从原木上轻轻抱起,放在岸边,然后手中利落的脱掉林小容的鞋袜,挽起她的裤脚,仔细的检查了伤势,才找了一条木棍固定了林小容的骨折之处,又撕下衣服一角,牢牢的包扎起来。林小容痛得要死,却是咬紧了牙关,也不喊叫。
三人这一番波折之后,连楚律也不知此时是到了哪里,他四顾一番之后,低头对林小容说道:“林庄主,天色将晚,此处不知是何地,依在下看,我们还是尽快寻个地方过夜,先烘干衣物再说。”
三人此时都是一身湿漉漉,楚律不说林小容还没想起,这么一说,她就觉得实在是冷得刺骨,连忙点头。
刃玉于是俯身蹲下背对林小容道:“姑娘,我背你。”林小容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脚确实没法走路,硬撑也是矫情,便也不扭捏,就趴在刃玉背上。楚律嘴唇微动,但也没说出什么。
于是刃玉背着林小容,楚律在前面探路,三人顺着江边慢慢走进山中。
刃玉走得极稳,林小容丝毫没觉得不舒服,趴在刃玉背上,她也没忘了问道:“楚律,你刚才中了什么药?还有事没有?”
楚律一边带路一边回道:“不打紧,约摸就是普通的迷|药,在冷水中浸泡之后倒是清醒了。多谢林庄主关心。此次全赖林庄主江中仗义相救,大恩不言谢。”说着,他回身又一抱拳。
林小容耳边听到刃玉轻轻的“哼”了一声。她微微一笑,道:“没事,你也救过我,咱们扯平了。”
林小容本来指的是刚才在水中她差点撞到礁石脑袋开花一事,但那对楚律不过是顺手小事一桩,他想到的反而是当初在华行山中他跳下悬崖救林小容一事,以及……后来山谷中发生的种种。这么一想,他脸上又是一红。幸而他走在前面,后面两人都看不见他的神色。
三人继续在山林中穿梭,这一带林木长得极为茂密,天色本已渐渐昏暗,林木遮天蔽日之下,更是暗了几分,空气中还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头顶上时时有山壁上突出的石块。除了楚律和刃玉一前一后拨动树丛发出的沙沙声,便是寂静代替了一切声响。气氛莫名的神秘起来。
走着走着,三人眼前的密林中,出现了一条小河流。此处树木的缝隙间,正有夕阳射下来照在小河面上,洒下一条波光粼粼的光带。楚律犹豫了一瞬,便引着刃玉顺着那河流向上走去。
走了几十丈远,那河流便流进了一个山洞。楚律与刃玉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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