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头一撇,楚律自去洞中打探。这一探,他便发现这山洞极深,看不到尽头,河流不知流往何处。洞内虽有些潮湿,但也很宽敞。
楚律走出山洞,对林小容道:“林庄主,今夜我们就在这洞中过夜吧。”
“也好。”林小容今日折腾得身心俱疲,趴在刃玉背上早就有些昏昏欲睡,此刻正巴不得赶紧停下。
于是楚律领路,刃玉走进山洞,轻轻将林小容放在一角。楚律试了试怀中火折子,竟还能使用,于是他折了些树枝,就在洞中点起了火堆。
三人的包袱早在江中被水冲走,此时都没有了能换的衣物,刃玉望了林小容一眼,道:“姑娘,我给你运功。”
“不用,你先弄干你自己,过会儿再管我吧。”林小容摇头道。
“不行,你身上有伤,须要尽快让真气流转才行。”刃玉一脸严肃,坚持不让。
林小容暗叹了口气,刃玉最近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是她这个主子太容易说话吗?
楚律在旁边瞥了两人一眼,也没说什么,便找了个地方自己运功。待他迅速烘干了自己后便说:“干粮都没有了,在下去猎些野味。”说着便转身出去。
等他拎着两只野兔回来时,刃玉已经把林小容和自己都弄干了。楚律看见的就是林小容靠在刃玉肩上,闭着眼睛似已睡着。
刃玉见楚律回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便低头不语。楚律在原地愣了片刻,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然后便默默地坐在一旁,开始处理野兔。
林小容此刻好梦正酣。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强调:水里救人是很危险的,一个不小心就害人害己。在此向那些因为救人溺亡的好人表示哀悼。大家还是不要模仿。
为了这个架空的大陆,我查了很多的资料,希望不要架空的离谱。下一章就开始初见端倪了~
洞|岤
林小容是被刃玉推醒的。她迷迷糊糊听到刃玉在她耳边说道:“姑娘,醒醒,吃些东西再睡。”然后便有一股烤肉的香味到了眼前。她一睁眼,就看见半只烤得红通通的野兔穿在树枝上,正在她面前冒着诱人的青烟。
林小容立刻就觉得饿了。她这一路一直吃干粮,套用一句古典小说里的话,“嘴里都要能淡出鸟来”。于是她直起身子,想也不想就接了过来,一口咬了上去。嚼了两下,就想要皱起眉头。
楚律却像未卜先知,没等林小容的眉头皱起来便在一旁说道:“盐巴都化在水里了,林庄主暂且将就些。”
林小容连忙舒展眉头,点了点脑袋,继续啃。
啃了一会儿,她的脑子才逐渐转动起来,望向火堆另一边的楚律,林小容问道:“你胳膊上的伤包扎了没有?”
楚律微微一笑,道:“已经上过药了。”说着他抬了抬胳膊,示意无妨。
林小容点了点头:“那就好。这里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我们明天要怎么走?”
楚律刚才便已想过此事,于是说:“在下刚才见这洞里水流边似乎隐隐有条小路,这洞又通风,大约是通向什么地方,明日我们不妨走走看。”
“哦,好。”对于野外求生,林小容相信楚律,于是她毫无异议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清早林小容醒来,发现右脚踝伤处肿得厉害,看起来活像个大馒头。
楚律仔细看过,皱起了眉头说:“怕是昨日水中泡得太久。得赶紧找到人家,请大夫处理。”
于是三人也不啰嗦,立刻就要启程。刃玉正俯下身要去背林小容,楚律忽然伸手拦住他,却是面向林小容说:“他昨日辛苦,今日我来背你。”然后不由分说便俯下了身子。
“我不累!”刃玉大声说道。
林小容心里叹了一声,然后对两人说道:“一直背着我,你们都会累,轮流吧。上午楚律背我,下午换刃玉,好吧?”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于是林小容从背后勾住了楚律的脖子,楚律环抱住林小容的腿,站了起来。三人就此出发。
三人沿着小河前进,只见那小河跳跃着,向洞内深处宛转流去,时不时会有细小的水珠溅在身上。进入洞中渐深,空气骤然冷了下来,洞中没有光线,刃玉点燃了手中火把,又递给林小容一只,照亮了三人身边见方空间。
走了一段时间,便有大量的钟||乳|石柱出现在三人眼前。那些形状奇特的石头或粗或细,或大或小,有的如竹笋拔地而起,有的从洞顶垂吊而下,滴滴答答的淌着水滴,有的如宫殿的梁柱一般贯穿整个山洞。还有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有的似是未开凿的水晶石,冷冷的折射着火把的光辉;有的石块上面有许多石头丝絮,如同长满了细小触手的动物,在火光下颇有几分可怖。河流变成细细的溪流,在高高低低的岩石上流过,空气变的湿腻和沉闷起来。
忽然林小容眼前一花,一个小小的黑影迎面扑了过来,林小容本来就怕黑,此时忍不住一声惊叫。她声音未落,就感到“噼里啪啦——”一声连着一声,有无数黑色的东西在空中乱飞乱撞,此起彼伏,不停的掠过她的耳旁身边。
“呀——”林小容吓得紧紧把头埋在楚律肩膀,抱紧了楚律的脖子。
“不要怕。”楚律镇定说道,“是蝙蝠。”
林小容这才猛然想起,钟||乳|石洞确实是蝙蝠的聚居地,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表现脸上一红,亏她平时还自以为自己够镇定。又发现自己竟然还紧紧搂着楚律的脖子,她忙不迭的放松了手上力道。
楚律心中一动,背对着林小容,脸上微微一笑。刃玉转回来瞪了楚律一眼,又继续向前走。
这洞中没有岔路,三人一直在黑暗中向前走了不知多久,忽然前面水流声渐大,忽然出现了自然光。走近一看,却是洞顶一处开了个自然形成的天窗,有小瀑布从那天窗流下,白色的水带与下面的溪流交织,汇入洞中暗河。再往前没有多久,洞顶渐渐越来越高,刃玉忽然叫道:“姑娘,看那里!”
林小容向刃玉望去,却见他身后的火把照亮之处,有无数石头形成巨大的阶梯,一块一块叠起,层层向上,再往上面是一片黑暗,不知同往何处,那里又是什么景象。林小容张大了嘴巴:“这,这是天然的吗?”
楚律走过去看了看道:“没有人工痕迹,应是天然如此。”
“老天爷,真正是鬼斧神工。”林小容半晌才说。
路过那一片石阶后,道路逐渐半淹在水中,洞内也变得更加宽阔,两面的山壁都已不在火把照亮的范围内,四周一片黑暗,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发出“呜——呜——”的声音,犹如鬼哭。等淌过那一片浅水,洞又变得狭窄了些,一大片钟||乳|石如尖刺的吊顶逼向三人头顶。林小容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有些冷,那种冷让她汗毛一根一根的竖了起来。她若有所感,扭头往旁边一看——
“啊啊啊啊——”
林小容被石壁上的东西吓得魂不附体,手上的火把再也拿不住,她只顾双手死死抱住楚律,火炬掉在地上,立时熄灭。
“怎么了?”楚律于黑暗中看不见四周境况,绷紧了浑身肌肉连忙问道。
“石壁上——石壁上——”林小容头还埋在楚律肩膀,语无伦次,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刃玉抢过几步走近石壁,待看清眼前景象,他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满满的一面石壁上,有无数的人工挖成的浅浅的洞|岤,每一个洞|岤里,竟都有一具骷髅!那些骷髅有大有小,都是站立的姿势,身上还穿着衣服,一个个低垂着脑袋,被铁链绕着四肢骨架,固定在石壁上。
“那一面也有!”刃玉转过身,便发现两面石壁上都是相同的景象。饶是他胆子够大,也不禁心中发凉。
楚律在原地站了一瞬,弯腰拾起了火把重新点着,负着林小容走近石壁,就着火光仔细看了看,才转头对林小容说道:“不要怕,这只是干尸。看这情形,我们怕是到了苗地。”
林小容头也不敢抬,嗫嘘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楚律在黑暗中点了点头,说:“在下从前在西境从军时,曾听说苗地东北有一个部落,名叫纳塔,他们的风俗与我大离不同,人死后不入土埋葬,而是在洞|岤中逐渐风干。据说他们认为这样人死后便可以去侍奉他们的神。看这些干尸有老有少,身上也没有伤痕,多半是自然死亡后固定在此处,因此在下猜测,我们应是无意中闯入了纳塔部落的地盘。”
虽然这景象还是十足恐怖,不过有了解释,林小容心中便没那么怕了,她问楚律道:“那我们该怎么办?继续走下去?”
楚律想了想道:“若真是纳塔部落,倒可以过去。如今苗地东北一带的部落都算是我大离的附庸,那里与离人多有通商,民风开明,应当没有危险。”
“那我们赶紧走吧。”林小容不敢再看那石壁上的景象,连忙催促。
楚律轻轻掂了一下林小容,把她背得更稳当了些,才对刃玉道:“继续走吧。”
“哼。”刃玉一扭头转身,又在前面继续开路。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洞中的溪流再次汇成小河,前面终于又有了亮光,三人终于走出了洞口。却见那洞口外,就如同一斧头劈在山峰之间,是一条极为狭窄的苍翠山道。
顺着山道又走了一阵,路渐渐变宽,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极为开阔的绿色山坡,坡上都是翠竹,破上坡下高高低低的建了些房屋。那些房屋风格与离国民居迥异,似是木屋石顶,窄檐平房。山坡下是一片如平原般开阔的谷地,里面镶嵌着一面几乎望不见尽头的碧蓝色湖泊。
此时天空很高,日正当中,万里天晴,坡下那清澈的湖泊光洁如镜,湛蓝色湖面上映着片片雪白,倒不知是那天上的洁白云朵,还是远处高山顶上的积雪。忽的又一阵清风吹过山间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又荡起无数绿涛。此情此景,倒让人忽然惊疑,是否此地就是那世外桃源。
三人都情不自禁的在山坡上愣神了片刻,才继续往坡下人家走去。刚走到半山坡,忽的听到一个少女的声音问道:“远方的客人们哟,你们从哪里来?”
那声音清脆好听如黄鹂清唱,语调婉转如同山歌嘹亮,一听便让人多了一份好感。三人定睛去看,就见一个少女,头缠绣花布帕环佩叮当,身着彩色大襟百褶中裙和墨蓝色长裤,背着一只箩筐从山坡下远远走了过来。
楚律抱拳朗声道:“这位姑娘,我们是过路的离国商人,我们的船在离江上撞了暗礁沉没了,只我们三人逃上岸,穿过一个山洞,便到了这里。”
楚律说话间,那少女已经走近三人面前,林小容这才看清了她的面貌。那是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女,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带着微笑的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清新美丽的就像高原的早晨格桑花上的第一颗露珠。她的衣裙是以红、蓝、绿为主的彩色布块拼接而成,脖子上带着一个大大的银质项圈,充满了古朴的民俗味道。
那少女走到三人面前,挨个打量了一番,摇头对楚律说道:“你不是商人,咱们寨子里过往的商人我见过的,不是你这样的气味。”
三人都是心里一惊。这少女看来天真美丽,却竟然如此敏锐。林小容连忙开口道:“他的确不是商人,我才是。我们确实是在离江上遇险才逃到了这里。”
那少女看了看林小容,点了点头,道:“原来这样。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林小容犹豫了一瞬,仍是谨慎答道:“我叫作林小容,那位是我的随从,叫小玉;这位是……”她指了指楚律,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到楚律抢先道:“在下名叫楚天,这是在下的未婚妻子,她平日里做生意,在下跟随照顾她。”
林小容在心中默默的吐了一口血。假名可以乱取,这话可不能乱说呀。但是此刻她也不能跳出来说“我不是”,徒然引起别人怀疑,只有默默吃下这哑巴亏。
却见那少女转了转眼珠,洒下一串清脆的笑声,拍手说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只听她语调轻快,面上两道眉眼弯弯,“这位姐姐是商人,两位哥哥都是姐姐养的!啊,下次古吉大叔再说我没见过‘吃软饭的’,我可要反驳回去!”
噗!不知道那两位心中是什么想法,林小容的心中反正是迅速的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囧字,刃玉靠她养……咳、好像也没错;但是,楚律……
还不待几个人有所反应,忽然远远的又有一个布衣少年骑着一匹棕色骏马由坡下向他们奔来,那少年穿的却是离国服饰。他在山坡上便远远的喊道:“芸萝,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我阿爸等着你吃午饭呢!”
那少女闻声回头,大大的银耳环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她脸上刹那间便绽放出极为灿烂的笑脸:“承添哥哥!快来哟!咱们有客人喽!”
桃源
待看清那由远及近的骑马少年,林小容又是一愣,心中暗想今日怎么尽碰上些出色人物。
眼前这少年也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眉毛浓密乌黑,一双大眼炯炯有神,鼻梁挺直,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虽然年纪尚轻,但脸上已是看得出棱角渐渐分明,将来想必也是位俊朗的阳光青年。
那少年倒是颇为有礼,到了几人面前,他一跃娴熟的跳下马匹,抱拳道:“几位客人,在下谢承添,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
楚律此刻还背着林小容,他与那少年回了个礼道:“见过谢兄弟,在下楚天,这是在下的未婚妻子,她右脚踝伤到了筋骨,急需医治,不知你们这里可有大夫?”
那少年闻言咧嘴一笑:“客人们来的正巧,正有位医术极高明的大夫在舍下做客,几位快随我来。”说着他也不啰嗦,牵起马转身引路,芸萝背着竹篓走在他身旁。楚律背着林小容,和刃玉连忙跟上。
那名唤谢承添的少年和叫作芸萝的少女在前面并排带路,几人沿着山坡往下走了一段,左拐右拐,就到了一座院落前。那院子外面用竹篱笆围起来,院内铺着石板小径,通向一栋二层竹屋,竹屋的围墙全是粗细均匀的竹子一根根垒起,房顶是薄薄的石片,屋檐狭窄,房屋四角弯弯的吊起。
那少年一踏进院子便叫道:“阿爸,段叔在屋里吗?有过路的客人受伤了!”
然后就听到屋内传来一个略带着沧桑却不失温雅的声音,问道:“哪里来的客人?”
说话间,一个身穿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推开竹门,从屋内走了出来。那男子与谢承添长得倒是很像,虽然鬓角斑白,有了些年纪,却仍有一身平民布衣掩不住的儒雅气质,显得很是清隽。
谢承添拉着芸萝走上前几步,指着林小容三人道:“就是这几位客人,那位姑娘的脚踝受伤了,阿爸,段叔呢?”
“我在这里。”说着又有一名三四十岁模样的青衣男子走出屋来。
“段大夫!”林小容一见那后面出来之人,就立时叫了出来。不能怪她大吃一惊,只因那青衣男子,她竟然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去年她初来乍到之时,在临阳给岳梦影一行人治过病的神医,号称“阎王敌”的段轻衣。她真没想到在这山野之地,也会遇见认得之人。
段轻衣望着林小容,脸上表情颇有些迷惘:“这位姑娘是?”
也不怪段轻衣一时认不出林小容,上一次他们相见之时,他一直在为岳梦影的病忙进忙出,林小容当时也不过匆匆露了几面。
“去年春天,我曾经有幸与您有一面之缘,”林小容解释道,“当时我跟随……凌岳山庄的岳庄主路过临阳,见过您。”
“哦!”段轻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姑娘就是凌岳山庄的三庄主?后来我听岳庄主信中提及过,我记得姑娘姓……林?”
林小容扯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敷衍笑容:“现如今已经不是什么三庄主了,我后来自立门户,做些小生意。”
“原来如此,我倒未听说。”段轻衣也不知怎么理解了这中间的种种,只见他点了点头,往林小容右腿上扫了一眼说,“姑娘受伤了?既然是岳庄主的朋友,还请入屋内,待我仔细看看伤口。”
林小容突逢旧时故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便猝不及防,任由那与心中旧人有关的旧日往事浮上了心头,面上微有些黯然。
楚律把林小容轻轻放在竹塌上,段轻衣挽起袖子,轻轻按压触摸林小容高高肿起的伤处,楚律与刃玉都在一旁站立等待,楚律脸上还看不出什么,刃玉却是紧张之色浮于面上。等到段轻衣检查结束,刃玉便迫不及待追问道:“先生,怎样?”
段轻衣摇头道:“虽然伤处在水中浸泡过久有些凶险,但所幸骨头断裂之处干净利落,我开个方子,内服外敷,自然能够痊愈。不过伤筋动骨,怕是要两个月以上方可见大好,这些日子尽量少些腾挪移动,以免落下后遗症。”
楚律在一旁接口说:“那么还请段先生尽快开方子。但还需请教,不知我们应去何处抓药?”
林小容被挽起衣摆看伤时,那位谢承添的父亲已经背转了身子避嫌。听到楚律发问,他在一旁回道:“从这里往西南一百多里有个乌日镇,是纳塔人聚居的中心,那里有药铺。”
林小容这时已经收拾好心情,换上云淡风清神色。她放下了衣摆,对那主人道:“多谢谢先生的指点,给您添麻烦了。”
“不必如此客气,远来是客,何况你与轻衣也是认识的。在下名叫谢元,也不必称什么先生,看你们与小犬年纪相若,便叫我一声谢元叔罢了。”略一沉吟,那主人继续道,“既然林姑娘要养伤,想必要在这里盘亘一阵子。若不嫌弃,便先在寒舍住下吧。”
林小容心想楚律怕是还要赴任,不知他的打算,一时便没有接话,楚律这时却极快的低头道:“那么我们便叨饶谢元叔了。”
为了让林小容安心养伤,三人便就在这纳塔部落的山寨里面住了下来。头几天他们一直住在谢元家的主屋中,但是谢家地方也不算大,还住着段轻衣这个客人,总有些不便,于是楚律又出面与谢元商量了下,决定将这院子里原本废弃的柴房修葺扩建,暂时给他们三人居住。
扩建的一开始,只有楚律刃玉两个劳力,再有谢承添帮把手,但纳塔部落的族人们都是极为纯朴好客的山民,知道了林小容三人要长住一段日子,不由分说便帮着他们上上下下的打理,山寨里年轻强壮的小伙子们,都纷纷前来帮忙。
纳塔人都能歌善舞,于是这一边光着膀子的小伙子们搭房铺瓦干得热火朝天时,便常有人忽然就唱起了嘹亮山歌,那一边又会有在蓝天白云下放羊的纳塔姑娘们远远的应合。这份过去只存在于电视里的平静的生活,让林小容对这淳朴的纳塔山寨产生了无限好感。
她这段日子腿伤未愈,什么也做不了,只在一旁看楚律他们修房子,自己晒太阳吹风听山歌,欣赏雪山白云倒映在拉布海上,天水相连的美景。拉布海,就是林小容三人初到这里时看到的那一片清澈湛蓝的湖。拉布海边上的雪山是连绵的木措山。
她闲着无聊的时候,芸萝会一边做活,一边陪她聊天。
芸萝告诉她,木措雪山上住着姬央女神,姬央女神的丈夫为保护纳塔人而死,拉布海是姬央女神因为思念而流下的眼泪。所以纳塔人永远都是姬央女神的子民,最后都要回到神田去,永永远远侍奉姬央女神。
“神田”就是林小容他们经过溶洞时看到的那个好高好高的天然阶梯。想到那个长长的溶洞里挂在石壁上的干尸,林小容又打了寒颤。像芸萝这样美丽的女孩子,最后也要变成干尸么……信仰这个东西,有时候真是让人不能理解。然而林小容至少懂得尊重他人,自然不去诋毁他人的信仰,只不过她也没有什么兴趣。
于是她赶紧把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芸萝,谢元叔他们好像不是纳塔人吧?”
芸萝美丽的小脸微笑起来,光滑的皮肤在太阳的照射下好像瓷器一样反光:“谢叔和承添哥哥都是离国人,不过他们十几年前就搬来这里,古吉大叔让谢叔在寨子里的私塾帮忙教书,承添哥哥虽然是离人,不过现在已经和我们纳塔人没什么差别了哟。”
“那你怎么会和他们住在一起呢?”
“我小的时候总和承添哥哥一起玩,到我八岁那年,阿爸阿妈去侍奉姬央女神了,承添哥哥央求谢叔收留我,我就住在承添哥哥家里了。”芸萝这么说着,倒没有什么伤感表情,反而脸上飞上两朵淡淡的红霞。
“哦?”林小容眯眼一笑,“我知道了,原来谢承添这小子这么有心眼儿,那么小就知道要养童养媳了呀!”
“哎唷,容姐姐你坏死了,我不跟你说啦!”芸萝说着,一跺脚,背过身去,彩色头巾上的穗子一荡一荡。
楚律和谢承添走过来的时候,就见到林小容坐在藤椅上,芸萝背对着她,脸上红扑扑的。谢承添一边抹汗一边笑问道:“容姐姐,芸萝,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哦,我们刚才在说……”林小容打趣地望着芸萝,故意拖长了声音。
“没什么,才没什么呢!”芸萝连忙摆手,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谢承添望着芸萝的苹果脸,忽然脸上也是一红。两人视线一对,又匆忙的瞥开。
林小容在一旁看得甚是有趣。豆蔻年华,懵懵懂懂,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种情谊她是极为羡慕的。还有什么感情,能比这更纯洁幸福?
楚律望着含笑走神的林小容,也不禁翘起了嘴角。顿了一下,他说:“小容,太阳就要下山,该回去了。”
林小容闻言,脸上的笑容一歪。
对于楚律最近总是直呼她的名字,她还是十分的不习惯。她有些感情洁癖,总觉得直呼名字这种事,应该是很亲密的人才可以做的,尤其,虽然别人或许以为这是她随口编的假名,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可是两人已经对外号称是“未婚夫妻”,不做出些许亲密的样子,又有些不对……所以她只好把这种别扭的感觉选择性的忽略,然后自我安慰,与楚律如今也算得上朋友,便随他去吧。
于是林小容面上装作没事,单脚站起,爬上了楚律的背。
她的右脚经过这十几天的养伤,已经好了一些,只不过楚律和刃玉都坚持不让她乱动,每天还是两人轮换着把她背进背出。趴在楚律的背上,她也没忘了招呼道:“承添,芸萝,叫上谢元叔去我们那里吃饭吧?”
“不了,多谢容姐姐,我们还是回去吃。”谢承添连忙答道,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林小容看着谢承添的表情,心里闷笑一声。这尴尬自然是有来由的。自从他们的新屋建好有了小厨房,因为有些不惯纳塔人的伙食,便开始自己动手,可她家里住的那两个男人,别的似乎都是十项全能,但是过去都是把“君子远庖厨”这五个字发挥得十足地道。于是,虽然在山林里抓个野鸡野兔烤个肉难不倒他们,可是给他们一口锅,换了大米青菜,两人折腾来折腾去,总是要么煮过头,要么半生不熟。这几天每天做饭都是鸡飞狗跳,偏偏两人还都不肯放弃。
等到谢承添和芸萝肩并肩走远,林小容在楚律耳边问道:“刃玉呢?”
楚律一边走一边说:“今天寨里人去乌日镇赶集,他跟着去抓药了,想是晚些才能回来。”
“哦,”林小容答应了一声,又轻轻问道:“楚律,你……真的不打算离开这里?不用去上任吗?误了期限可怎么办?”
楚律摇头道:“不打紧。反正委任书也丢在江中了……我自有分寸。更何况你受伤,都是我的责任。你没康复之前,我不会走的。”
原先楚律一提“责任”二字,林小容就头痛,不过如今她也渐渐习惯到无关痛痒了,左耳进了右耳便出。放弃了那个话题,想了想她又说:“今晚你别再麻烦了,背我去厨房,我来做饭吧。”
“你的脚还不能下地,我可以。”楚律坚定的否决。
“我单脚站着就行,顶多你在旁边帮忙啦。”林小容央求道。
听着林小容难得的软语,楚律心中一动。
“……那好吧。”说着,他背着林小容转了个方向,向厨房走去。
远处的拉布海上,傍晚的阳光穿过淡紫色晚霞,在碧蓝色湖水上投下一大片金灿灿的亮光,木措山顶上的皑皑白雪倒映在湖里,也染上金色而显得温暖了起来。晚风过处,一队水鸟嘎嘎的叫着,拍打着翅膀,轻轻的掠过水面,留下点点余波。湖边的纳塔少男少女们赶着羊群,正要各自归家,还尤自恋恋不舍,嘴里对唱着林小容已经听熟了的情歌。
林小容歪着脑袋看着远处沁人心脾的美景,却猛然间想到一事:楚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换了自称,不再说那彬彬有礼的“在下”了呢?
桃花
“姑娘,我回来了。”刃玉拎着一个大包裹推开竹门,就看见林小容正坐在藤桌前面笑眯眯的望着他,旁边还坐着那让人讨厌的楚律。藤桌上摆放着好几个盘子,都用碗倒扣着,里面不知道是些什么。
“你回来啦!”林小容拍手道,“我们都等你好久了,快来坐下吃饭吧!是你主子我亲自下厨,快来尝尝我的手艺!为了等你,我自己都还没尝一口呢!”说着林小容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掀开盖子。
桌面上是三菜一汤,分别是竹笋炒鸡蛋、蘑菇炒白菜、小鸡炖萝卜还有一个白果草鱼汤。一揭开盖子,林小容面色一变,睨了一眼刃玉说:“都是你回来的太晚,我这几道‘色香味俱佳’的菜的‘色’已经没有了。”
刃玉放下包裹,扯了扯嘴角坐好,也不说话。楚律在旁边轻咳一声,很有些掩饰的味道。
“笑什么?”林小容作势往楚律那边瞪了一眼,“好吧,是一开始就没有‘色’过,谁让这里的灶台这么难用,你在旁边帮忙,自己还不是抹了一脸锅底灰……但是我对我的厨艺有信心,快尝尝看!”
楚律听到“锅底灰”,脸上闪过尴尬神色,连忙捉起筷子,夹起一片竹笋塞进口中掩饰。刃玉也不甘其后,夹了一块鸡肉嚼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林小容期待的左右看看两人。
楚律屏息片刻后说:“还,可以。”
刃玉在旁边道:“……比我做得……好。”
这两人的反应怎么与预期的完全不符?林小容不解。她从前高中时,偶尔也会在家主厨,做饭水准应该过得去才是。带着疑惑,林小容夹起一口竹笋送入口中,皱了皱眉,又咬了一口白菜。
“嘿嘿……”林小容笑得僵硬,“我五六年没做过饭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一顿……呃……这个……呃……那个……算了!”哽了半天,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倒掉倒掉!我重做!”
“不必麻烦。”楚律一把抓住欲单脚跳走的林小容,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当年我在阳谷关外对抗秦军,也曾一度断粮,只能以树皮草根充饥,这饭菜,比那时是好得多了。”
……林小容脑上有黑线。这算是什么安慰?
刃玉瞥了一眼楚律,轻嗤了一声,也不说什么,只是一口一口的闷头继续嚼着那味道怪异的菜。
“下一次我一定要雪耻!”林小容心中这么想着,恨恨的喝了一口鱼汤。总算这个汤还差强人意。
边喝汤她边问道,“对了,刃玉,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刃玉顿了一下,低着头道:“路上碰上了点麻烦。”
“什么麻烦?”林小容随口问道。
“没什么大事。姑娘,药草已经备齐,今早段先生说,大雪即将封山,他不日便要离开苗地,问你近日是否还有不适。”
林小容眨了眨眼,刃玉这是……转移话题?有问题。但她也没有戳破,只是说:“我没什么事了,回头我去亲自谢过段大夫。”
虽然刃玉当时不肯说,不过这“麻烦”没两日就自己送上了门。
却说纳塔人的生活方式是群策群力,一个寨子便是亲如一家,一户的事其他户都要帮忙,倒是和谐的接近共产主义,林小容三人便也很快融入了这样的生活。这一日楚律出门去寨中其他人家帮忙干活,林小容正与芸萝两人坐在院子里绣花聊天,就听到柴扉外面一个清亮的高八度的声音大声叫道:“小玉!你给我出来!”
小玉自然是刃玉的化名,这门外叫唤的人,听声音似乎是一名年轻女子。
林小容和芸萝双双抬头,就见一个一身红衣的纳塔少女骑在一匹小红马上,气势汹汹的瞪着这边。那少女头戴白银铸成的头冠,红衣领子上是洁白的狐毛,更衬的小脸极为明艳动人,一双明亮的眼里尽是没有遮掩的傲气。
“丽娅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芸萝率先站了起来。
“丽娅公主?”林小容不解。
芸萝转头轻声对林小容解释道:“容姐姐,这是我们纳塔头人的女儿,丽娅公主。她住在乌日镇上。”
“芸萝,小玉呢?”丽娅公主也不理会林小容,就对着芸萝追问起来。
林小容自然知道刃玉此刻正在后面给她煎药,看这眼前少女态度颇为强横,她心中便猜测这少女和刃玉何时有了恩怨。
芸萝看了林小容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喃喃道:“容姐姐……”
林小容拍了拍芸萝的手,提气问道:“丽娅公主,我是小玉的主人,不知道我家小玉可有何得罪之处?”
“你是他的主人?”丽娅公主这才多看了林小容一眼,“哼,不过如此嘛。小玉呢?快叫他出来见我!”
眼见这公主无礼,林小容虽然有些不爽,但也不动怒。她扶着芸萝缓缓从竹椅上站了起来,挺直腰背,面向丽娅公主说道:“公主要找小玉,还请先告知我其中原因。”
“原因?”丽娅公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闪烁不定,又似羞赧,又似愤怒,忽然她一马鞭就向林小容挥来,口中叫道,“本公主的事不要你管!”
林小容并未想到这公主如此蛮横,二话不说便要动手伤人,她脚伤未愈,一时竟也无法使出武功躲闪,眼见不是要摔倒便是要挨鞭,却在这时,一道黑影一闪,马鞭竟被人截住了。
这黑影正是归家的楚律。他一手及时抓住了马鞭,一手托住林小容的腰,阻止了她摔倒的趋势,心中不悦,便面无表情地向丽娅问道:“为何伤我妻子?”不知是否是怒气上来,他竟是连“未婚”两个字都省了。
丽娅公主在马上用力挣了挣,那马鞭尾端握在楚律手中竟是纹丝不动。她一急便更泼辣,朝着院中大叫道:“小玉!你给我出来!你昨日欺负我!今日还让你主人欺负我!”
“我没有。”却是刃玉听到前面动静,走了出来。
“你总算出来了!”丽娅公主一瞬间表情骤变,掩不住的喜悦染上了眉梢,手上一松,连马鞭也不要了。
“这是怎么回事?”林小容皱眉问道。楚律和芸萝也都看向刃玉。
刃玉望了林小容一眼,低头道:“姑娘,昨日去镇上,遇见这位公主的马受惊乱闯,我不过是拦住马救了她。但并未对她怎样。”
“你胡说!”丽娅公主大叫着,脸上飞上了红霞,“你抱着我在地上滚了好多圈!你碰到了我的、我的……嗨!你占了我的便宜!”
林小容左右一望,便清楚了此刻上演的是哪一出桥段。
自古美女爱英雄嘛。何况,刃玉真的长得很不错,如今个头高了许多,当初雌雄莫辨的美少年,变成了如今冷面少侠的样貌,所以若是有少女被英雄救美荡漾了春心,那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此事,若不是……那她这主人倒也不是不能乐见其成。只是,刃玉他……
林小容想到这里,不禁皱起了眉头。她转身向丽娅公主躬身道:“公主,我的随从多有冒犯,我替他与您陪个不是。只是救人时肢体接触,也是在所难免,还望公主原谅则个,不要与他计较了吧。”
“我不管!他占了我的便宜,就得跟我去见阿爸!”丽娅头一扭,嘴一撅,样子虽蛮横但倒也可爱。可是林小容更加头痛了,这是怎样的糊涂帐!
楚律望见林小容望向刃玉那为难的表情,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不舒服从刃玉那天第一次在他面前背起林小容开始,就隐隐闷在心中,直?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