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事,赶紧让我过去,或者给我去通禀,否则耽误了一刻用你们全家命来抵!”
她的声音冷到极点,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兵士看情形不妙,只好留下一个,另一个一路小跑进去通禀。
不一会工夫,那兵士回来,恭恭敬敬请乌兰离开:“王爷说请王妃上去稍候片刻,他一会就过去。”语气和面色都十分恭敬有礼,眼中却闪过嘲笑的神情。
乌兰淡淡问:“能再去通禀一次么?说我有极重要的事。”
兵士不肯让步,两人重新一边一个站好,神色肃穆地继续站岗。
“好,很尽职。”乌兰笑笑,一下子坐到地上。
监视
“那我也尽职地在这里等,等王爷出来,让他看看你们是怎么把我推倒的。”
拔下发簪,一头乌发水一样披散开来。她将几枚钗环扔到地上,金步摇撞击青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更有一枚玉簪应声而断。
这一下将两个兵士唬得不轻,面面相觑,忙给乌兰跪下,连称“王妃饶命”。
“我并没有为难你们。”乌兰悠然坐在地上,“只不过叫你们去通传,又没有强硬闯进去,为何不肯给我面子?当我好欺负?”
两人不停磕头请乌兰起身,允诺马上就去通禀。乌兰于是起身,随意将头发挽起,轻拍身上沾的尘土,悠悠站在那里等着。
这次那兵士来去更快,回来就躬身请乌兰进去。乌兰却不马上前行,只对着他们说:“我一个女人要进军事要地,必是有要紧的事,你们当我分不清轻重吗?何况我是王妃,岂能和他人一样对待?”两人连说不敢。
乌兰放缓了脸色:“不过你们为王爷尽忠办事,很好,今日不怪你们。以后若有他人擅闯,无论什么身份,使出什么招数,你们也不能放他过去。”两人连连点头,乌兰再不搭理他们,捧着针盒往里面走。
经过好几个拐弯,每处都有人把守,只不过得了消息,没人再拦她。乌兰走到甬道尽头,门口的守卫转动机关,石门咯吱吱开启。
踏进灯火通明的室内,身后石门又紧紧关上。迎面是阿尔多的笑脸,和一个陌生男人审视的目光。
看那男人装束,乌兰知他便是从西北回来的副统领罕木和,朝他笑着微微点头,然后径直走近阿尔多,附耳说现在要行针。
“不能稍等片刻?”阿尔多问。
“王爷,我急着来就是怕耽误了时辰。”乌兰焦急劝他。
阿尔多伏在一边石塌上,一边吩咐罕木和继续详说军情,一边让乌兰行针。
兵防
“王爷?”乌兰看了罕木和一眼。怎么这个男人是阿尔多心腹么?他有病的事连滕江都没主动告诉,现在却主动让乌兰进石室,在这男人面前行针?
阿尔多笑说:“无妨,不怕他知道。”
乌兰点头,走近罕木和深深看了一眼,郑重道:“王爷患病之事,还请将军切勿外传。”
罕木和皱眉待问,乌兰摇头:“将军若想知详情,我随后会说,只不过现在要马上行针治病,不能耽搁。”说着帮阿尔多宽衣,净了手专心行针。
阿尔多伏在白虎皮上,示意罕木和继续说。
罕木和看了看乌兰,也有些迟疑。阿尔多道:“她是王妃。”罕木和恍然,低头行礼的瞬间,又扫了乌兰一眼。乌兰叫他免礼,也不多话解释,只一心一意看着手中银针,轻按阿尔多肩上岤位。
不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
阿尔多都能让她堂皇进入石室,自然表明对她十分放心了,罕木和又能怎么质问。
她目不斜视,专注于行针一事,脸上是夜空一般深邃沉静的表情,仿佛外界一切都无法干扰。
罕木和低声说着西北军情,言简意赅,点到即止。乌兰听得出来,他并不想在她面前透露过多信息。可是加上平日从泰格那边传来的消息,她此时已对布赫和阿尔多的对峙情形掌握了十之八九。
布赫麾下军队对拓陀的小规模攻击依旧没有停过,而且从西北一隅扩散到整个古达部落,甚至连拓陀本部领土上都不时收到马蚤扰。虽然这种马蚤扰对拓陀尚且构不成太大的影响,但却也让罕木和等一干将领有些担心。布赫本领着一群残兵,怎么此时却能将兵力扑散到这么大的范围进行马蚤扰呢?这也就是罕木和此番回来的重要原因,他感到事情有些奇怪,想讨阿尔多的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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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防
阿尔多对罕木和报告的情况不以为意,认为他过于担心,太过小题大作了。
“布赫这只鹰早折断了翅膀,就算来攻击,也不过是不疼不痒的轻啄,有什么好怕的?”
他闭目伏在塌上,神情悠闲。
罕木和走到屋子中间的长案边,指着案上做的十分逼真的地形图说道:“王爷请看,古达的兵力原本集中在南部和主城周围,在我们攻击之初就已被击溃,而布赫带人退守西北后,本来兵力不足的那边却突然冒出许多队伍来,而且被他在短时间内铺排到各地。现在看来不足为惧,可卑职还是觉得蹊跷,恐怕日后会有大患。”
他用蓝色石子代表布赫军队,一一放在收到马蚤扰的地方。
乌兰借着换针的时候,抬头扫了一眼长案,并未看得仔细,却也看清了蓝色石子已经铺满整个拓陀边境,且有两三路深入境内,与后备形成遥相呼应之势。
她心中惊喜交加,呼吸一滞,装作整理银针的样子深呼吸几次,才平复了心情,重新稳住手扎针。
布赫,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这么快扭转局面的?之前她还分明听说古达军队一败涂地,难以收拾。
阿尔多抬眸,看看被蓝色石子装点的地形图,嘴角弯起:“大患?一小股一小股的军队,再多也不会是大患。他手中可用的兵力本就不够,还要分散开来,不是找死?通知各地集中兵力一举灭掉进犯的敌军,是败是降都格杀勿论,斩草除根!”
他的脸上是对弱小敌人的不屑,和一击必胜的信心,虎目中迸发光彩,那是男人面对征战的本能激动。
“王爷,静静的别动。”乌兰轻声说,语气中含着温软的嗔怪,“行针时不能闭目养神也就罢了,这样激动更会影响治疗。”
阿尔多尴尬笑笑,依言重新伏下。
罕木和看了乌兰一眼。
兵防
“既然行针时宜静不宜动,王妃何不趁王爷无事时医治?”
他的眼中是怀疑和防备,乌兰破格进入地下石室,让他产生了戒心。更何况,他早就听说乌兰是从古达来的女人,底细不明,身份不清,短短时间获得了无上的宠爱,还压过府中几位夫人被封王妃。
值此和古达交战的敏感时期,又出现布赫分兵袭击的奇怪现象,他不对乌兰产生怀疑才是奇怪呢。
乌兰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话,一心都在最后一针上。轻轻揉按岤位,稳稳刺进皮肉中,方才直起身子抬头看了一眼罕木和,将他脸上的戒备尽收眼底。
无视他语气中所包含的淡淡挑衅,乌兰只装作什么都听不出来,笑着解释说:“王爷事务繁忙,要等他无事还真难。何况,行针时间本就要随着天时灵活变动,每日固定时辰行针的方法,远远不如这样随机行针效果好。”
罕木和恭谨笑笑,没在这件事上纠缠,又和阿尔多商讨起兵事。
等着拔针之际,乌兰拿起案上用来排兵的石子把玩,将它们摆成各种鸟兽鱼虫的样子,自得其乐,毫不关心二人谈话的样子。
摆弄够了石子,又起身在室内赏玩几个盆景和摆设,对天花板上装饰的花纹也表现出浓厚兴趣。这样绕着屋子转了几圈,也没弄清兵力部署图到底放在哪里。
看了看角落里摆放的几个檀木柜子,乌兰暗想,难道图在其中?
罕木和一边回话,一边不时用眼角扫乌兰的举动。乌兰察觉的到,只做不知,继续饶有兴趣的赏玩。算计着时候到了,重新净手给阿尔多拔针。
她已经将动作放到极慢,但针的数量有限,不一会仍是拔完了。慢慢伺候阿尔多穿好衣服,乌兰又给他倒了杯茶。
眼看着事已做完,再无借口停留。
难道这一次,就要无功而返?
兵防
罕木和瞟乌兰的次数越来越多,乌兰知道,不能再留下去了。
“王爷,若无别事,乌兰告退了。”冲着阿尔多行了个礼,她试探阿尔多是否会将她留下做伴。
阿尔多却只是点头应允,并没有挽留她的意思。乌兰想想也是,这地下的石头屋子有什么意思,他商谈完毕就要出去,留她作甚?
于是转身去收拾针盒。
罕木和不大同意阿尔多集中兵力消灭古达残兵的主意,说古达偷袭的地方大多是拓陀布防的薄弱环节,从别处调兵支援需要仔细谋划,不可造次。
乌兰心中一喜,这可要用到兵力部署图了吧?
无意地一碰针盒,几十枚银针哗啦一下散落在地,叮叮作响。她惊讶地轻呼一声。
“小心别伤着。”阿尔多生恐乌兰被针刺到,迅速从案边起身走到她跟前。
乌兰退后两步行礼:“打扰王爷了。请王爷不要管我,我这就收拾好。”半推半搡让阿尔多回到桌案边,嘱咐他只管忙公事,不要分心。
她这里一枚一枚将地上的银针拾起,又一枚一枚擦拭干净,磨蹭了好半天才收拾好。阿尔多见她没事也就放心和罕木和继续说话,然而布防图却一直没拿出来。
心里轻叹白忙一场,乌兰向阿尔多和罕木和道别,拿起针盒转身出门。
轻轻扭动石壁上的机关,厚重石门慢慢移开,发出沉闷的响声。
身后也传出异样的轻微声音。
乌兰并不转头,照常跨出石室,在石门合上的时候转身遥向阿尔多行礼。
缓缓合上的门内,名贵的金丝璧毯正被拉开,露出石壁上沟壑起伏的雕刻。
壁毯卷起的沙沙声,将乌兰脸上的笑容定住。
石门最后一丝缝隙也消失,室内光亮被阻隔在门后。
乌兰沿着有些幽暗的甬道往回走,脑中不断出现刚刚见到的壁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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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防
虽然没有看全,但那些露出的纹路和图案,分明就是山川模样,点缀其间的一个个原形突起,有多有少——兵力布防图,不是纸不是绢,竟是雕刻在石壁上的图案!
心中甚喜,却又有些担忧。
发现了它的去处又怎样,仍是于事无补。不像纸绢可以携带,石刻是带不走的,难道搬整面墙出去给泰格?
直到步出甬道,乌兰也未想出偷图的好办法。
那两个守卫的兵士依然肃穆站岗,一板一眼的模样让乌兰好笑。如此机密的地方,阿尔多竟派这么草包的人来看守,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攻占古达部落的。
也罢,既然今日能进去,以后也还有机会,慢慢筹谋吧。
她走近内室,将布防图的事告诉卓佳。
不用她费心,卓佳自有一条消息传递的线路,过不了多久泰格就会知道。
大帐内已经掌上了灯,乌兰闲闲坐在妆台边摆弄首饰,等着阿尔多议事完毕上来用膳。
如今每日三餐成了乌兰很重视的事情。
自从被俘到胡地,恶劣的气候就让她身子弱了不少,加上刑场一事,她往年流浪奔波中练出的好身体已经虚弱很多。依着昔日义父所授养生之道慢慢调养,在膳食上她也用了心,只盼着身体恢复往日状况。
她要等着阿尔多兵败的时候,神采奕奕站在他面前亲手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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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格接了卓佳的线报,又暗暗将乌兰赞了许久——这个女人他果然没用错。
只是,布防图的下落依然没有将他紧锁的眉头展开。
滕江大人病了,从开始的小风寒,发展成了如今的卧床不起。
泰格很是担心。
滕江年岁大了,身体经不起折腾,要真是从此起不来床,从拓陀重臣的位子上退下去,他泰格以后行事就不方便多了。
兵防
城里有名望的郎中已经请了许多,可滕江的病就是不见起色。
阿尔多派去了几个府医,看了几天,好容易统一了意见将病因确诊,可开出的方子连外面医馆的郎中都嫌火候不够。无奈泰格只好一边用着方子,一边寻访名医,盼望着滕江早点好起来。布赫的计划正进行到关键时刻,他这边可不能出什么差池。
听了卓佳如此这般的转述,乌兰便说:“那几个府医的手段我见识过,哪里就差到这个地步了。他们必是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下药时不肯用全力。”
卓佳眼睛一眨,笑嘻嘻道:“要么王妃给他看看病去?”
乌兰点点她额头,捅破她的心思:“别跟我嬉皮笑脸,不用你帮着泰格说话,你不说我也会做。”
找个机会她就向阿尔多说了这事,阿尔多自然满口答应。滕江虽然有时让他头疼,但多年的老部下,他还不希望人家有什么三长两短。
二夫人拖雅闻风而动,一听到这消息就来拜见乌兰,口中连连称谢。
乌兰傲着脸孔给她看座,轻笑道:“你不用谢我,我给滕江大人治病为的是王爷,可不是为你。”
二夫人笑着点头称是:“这个我自然明白,只是滕江大人毕竟是我哥哥,于私情上我是必定要来谢谢王妃的。不知王妃何时前去诊治?”
“自然尽快,我午后便过去。”乌兰正眼也不瞧她。
二夫人继续陪笑:“不知我是否能跟着王妃前去?多日不见哥哥了,十分想念,希望王妃能……”
乌兰打断她的话:“怎么?不相信我的医术,要跟去看着我?”
“哪里,王妃误会了,我纯粹是挂念哥哥。”二夫人连忙解释。
“我帮你去看望就行了,府中女眷还是不要总外出的好。”
乌兰此去滕江府上必会见泰格,怎可让她跟去。
交错
滕江府上人多眼杂,可能没有机会与泰格单独交谈——事实上也没有这个必要,卓佳一路眼线已经能保证两人消息交流的畅通——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上一次接触后,乌兰深知二夫人这个女人是很善于做戏的。善于做戏的人也会看戏。此去滕江府,她必会紧盯着乌兰的举动,若是被她看出乌兰和泰格眼神动作间有什么特殊的苗头,就不好了。
将二夫人拦在王府里头,乌兰自带着人前去看望滕江。
隔着幔帐,仔细给这个病弱的老人把脉,乌兰不禁有些黯然。
如今床上躺着的老者,不久前还在王府大帐中和乌兰纠缠,为不让她打扰议事和阿尔多据理力争,当时的他是多么精神矍铄。只隔了这么短的时间,便病成这个样子。
脉象虚浮到极点,心气不足,气血不通,虽然只是一场普通风寒,但他多年操劳积弱的身体显然已经承受不住。
病情拖得久了,越来越重,他的身体在渐渐枯竭。
也许这是每一个鞠躬尽瘁的老臣,都会面对的晚年境况。
乌兰忽然想起了祖父。
记忆早已模糊了,她只记得祖父花白长髯身穿紫色官服的样子,其他什么都记不清。但一代忠心耿耿的两朝重臣惨遭抄家诛族,祖父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上刑场的,乌兰难以想象,也不敢想象。
滕江是个好人,乌兰能分辨出来。平日常听下人们说起他生平所作所言,有时过于古板教条,但确实是个坦荡君子。
然而什么都打不过时光,风烛残年的时候,唯一的指望还不是多喘几口气。
幔帐中昏睡的滕江让乌兰心中很不舒服。
于情感,于理智,她都要帮助他多活一阵子。
他健康的时候是她要针对的敌人,他病了,就暂时只是个病人。
何况,泰格还靠着他呢。
交错
她细心给他推拿,行针,烧艾,从两日一次,到每日两次,随着滕江的病体渐渐适应这种诊治,乌兰来滕江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阿尔多那边的医治还不能停下,她于是很忙很累。从一个无所事事的闲懒女人,变得比朝臣还忙。
阿尔多心疼她,每天都要说一次“你瘦了”。乌兰好笑,她本来就是很瘦,如今这么每天瘦一次哪里受得了。
他眼中的关切她看得出来,可是,关切有什么用呢?
她还是要拿他的兵防图。
忙碌往返于王府和滕江家,她仍没忘记寻找时机,思索拿图的办法。
府医们的药方还用着,乌兰这边也在尽力,滕江的病情却没有什么起色,最多只是没有加重罢了。公事交给了几个副手,他自己整日躺在家中养病,精神好的时候回出屋晒晒太阳,完全是个赋闲在家的老者。
泰格于是着了急。
滕江不能处理政事,手中的权利在一日日偏移,泰格在权贵们中间办事就不那么如鱼得水了。大家都觉得滕江不久于人世,对一个快要死掉的人,当然没那么多恭敬和巴结的欲望。泰格作为滕江的贴身随从,势力也自然而然跟着大不如前。
乌兰的治疗方法见效很慢,让他觉得不耐烦。
他还在派人四处寻找医生。乌兰不置可否,也不阻挠新的医生来看病。如果真有谁能让滕江很快好转,她求之不得。府医们却有些非议,觉得请江湖郎中是在蔑视他们的医术。
对于这种牢马蚤,乌兰一概冷脸以对。
“你能让滕江大人明天痊愈,我就替你把那些江湖郎中赶走,还会求王爷给你加官进爵。”
一句话让府医们灰溜溜走开。
这一天,家仆请来了一位新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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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错
对于新请来的郎中,乌兰都要先考验一下他的医术,差不多的才能被请进去给滕江治疗。否则若是找了个草包骗子来,白耽误工夫不说,滕江大人也经不起折腾。
不过这日乌兰却恰好不在滕江家中,正在王府中伺候阿尔多行针,一时半会过不来。泰格于是请一位府医来试探郎中的医术。
这位府医对江湖郎中向来白眼以对,不情不愿的来了,进门就大模大样坐到主位上。等那郎中被带进来,府医一看很不高兴:“怎么这种打扮?”
只见那郎中一身寻常牧人的装扮,皮靴皮袄,外面却裹了件大披风掩住身形。头发披散,不挽起也不系辫,戴着一顶胡地随处可见的牧民帽子,帽子上却系着一幅布巾,垂下来遮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见问,他也不答话,静静站在一边。
带他进来的滕江府家仆解释说,这位郎中面目有残缺,自小蒙面的,医术却不错,来拓陀城后医好了许多人,在百姓中口碑很好,所以才请了来。
府医皱了皱眉,不再纠缠这事,漫不经心问道:“行医几年了?师从何人啊?”
那郎中站在堂中,没人给他看座,却也不尴尬,坦然答道:“行医十五年,师从家父。”
“十五年?”府医张开一直眯着的眼睛上下打量他,“听你声音,看你身形,不像很老的样子。”
“自幼行医。”郎中解释。
“主治何症啊?”府医又问。
“各种病症皆有涉猎。”
府医更不高兴。凡是学医之人要想有所建树,必要专攻一门,比如他自己就是治疗伤寒的老手,而那些什么都会一点的人往往什么都不甚精通,在街市上开医馆倒是还行,要想成为达官贵人信赖的好医生就远远不够。
交错
这年轻郎中却说自己各种病症皆有涉猎,好大口气。
“可知滕江大人是何疾病,就敢来卖弄。”
郎中不疾不徐道:“闻听是风寒,不过时日已久,恐怕已经伤了元气,到底是何病症还需亲眼看了才能知道,眼下却是答不出的。”
府医便问:“若是风寒该如何?”
“风寒客于人,皮肤闭而为热,当然要以祛风散寒为主,不能少了麻黄、苏叶等解表散寒的药物。”
见他不假思索对答如流,府医点点头:“药理还是通些,只不过……”
“借大人手臂一用?”郎中打断他。
按住府医左脉,他笑道:“大人尺脉虚浮,经气难继,心头有火,主肾虚之症。平日不可太过操劳,亦忌脾气浮躁,饮食应以养肾为要,遇事过急心境不宁也要克制。”
府医被他说的脸色越发难看,抽出手来冷哼:“哪里来这些废话,本官没时间陪你耽误工夫!”说着拂袖而去。
家仆急得在后面喊:“大人这郎中还要不要带进去?”
府医头也不回:“让他看完病快走!”
家仆嘿嘿一笑,知道这是考验过了,忙带郎中进入内院。
望闻问切之后,郎中仔细看了府医开的方子,建议增减几味药物。这让泰格十分惊喜,直觉请对了人。往日来的郎中皆不会也不敢对府医的药方指手画脚,更何况他从脉象推测的许多症状,都是滕江平日有的。
当下答应拿方子去让府医们商议,泰格挽留他留下来,他也没有推辞。
于是,滕江府的内院偏院中,多了一位李姓郎中。
听说安国王妃在给滕江行针治病,李郎中要求在一旁观看,以便根据针灸情况配药,泰格当然一口答应,马上着人去王府请乌兰。
掌灯时分,乌兰车驾一进府门,泰格就迎上来和乌兰说起新来的郎中。
交错
也许是位乡野奇人?听了泰格的转述,乌兰不禁对这位蒙面郎中产生了好奇。
步入滕江房中,草药味道扑面而来。泰格“咦”了一声。
“怎么了?”乌兰问。
“李郎中在房里等着见王妃,不知此刻去了哪里,竟不见人影。”
屏风后传来男子的声音:“草民拜见王妃。泰格大人,草民在屏风后呢。”
泰格失笑:“躲在那里做什么?”
“听说王妃是汉人,汉地女子不喜见外客,草民还是在屏风后观看王妃行针吧。”不卑不亢的声音,听在乌兰耳中却觉得奇怪。
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有些恍惚。
摆了摆手,阻止泰格要拉出李郎中的动作:“就依他。难得遇见熟悉汉风的人,多谢了,李郎中。”
她不由自主地想去配合他,虽然明知他这理由有些不伦不类。
于是,隔着一道紫纱百花屏风,她在明亮的烛火下为滕江行针。
泰格和卓佳交换了眼神,他们都发现了,王妃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却想不通是为何。
一轮针灸完成,乌兰直了直身子,转出外室休息。李郎中随后跟来,却依然走到屏风之后。
乌兰笑说:“亏得这里也有扇屏风,否则李郎中无处容身。”
“王妃说笑了,若王妃不介意,草民也可走出来。”含着笑意的声音穿过屏风,与摇曳烛火交织在一起,让乌兰有种异样的感觉。
“不必了,难得你的心思。”
她说完就有些后悔,明明心里是想看看这人到底是何样子的,为何话出口就是拒绝?
许是今日太累,神思恍惚了罢。
定了定神,她和他讨论滕江病情:“听泰格大人说,李郎中医术高明,来城中不久便深得人心。今日还对府医的方子有高论?”
“高论不敢当,不过若改动几味药物,确是可以更见效的。”
交错
拿过李郎中的方子和府医的方子比较一番,乌兰笑着点头:“确是高人,不知可否以真面目相见?”
李郎中言道:“昔日脸上受伤,疤痕丑陋,不敢惊到王妃。”
乌兰并不勉强,又聊了一会滕江大人的病便起身离开。临上车辇的时候,问泰格:“这位李郎中医术不错,别让那几位府医与他为难。不过,他是何底细可知道?”
泰格答说:“新来城中不久,治好了几个贫苦牧民的病分文未取,因此扬了名,寻他诊治的人不少。究竟从哪里来的却不清楚,他自己说是流浪行医的,居无定所。”
乌兰寻思一会,嘱咐道:“滕江大人的诊治正是关键时刻,有他很好。虽然底细不明,但我盯着也出不了岔子,尽可放心用他。”
泰格躬身称是。
“不过,也着人盯着点吧,有备无患。”终是不放心,乌兰补了一句,才合上车帘启程。
夜里的拓陀城一片寂静,远远传来高高低低的犬吠,在幽深的巷子里回响。车轮辘辘,乌兰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总觉有什么堵得慌,却又看不清想不明,越发焦躁。
卓佳跪坐在旁,小心地问:“主子,什么事烦心?今日行针时奴婢就看您不对劲。”
车门边挂的风灯一晃一晃,将卓佳的影子摇来摇去。乌兰盯了那影子半天,才回过神来:“什么?”
“主子,您今天是怎么了?”
乌兰摆手虚弱的笑笑:“没什么。”说着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脑子却乱的很,晕眩的疼,回到王府便早早睡下。
半夜醒来,发现阿尔多不知何时回来的,正将她圈在怀中熟睡。
他的气息围裹着她,怀抱温暖,她微微出了薄汗,头依旧昏沉沉的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总觉得心中有什么事悬着,可又不知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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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错
越是认真想,便越像水中捞月,不捞时方能看到水里虚幻的影,伸手去触碰,却只余一泓破碎的水波。
她这里一直睁眼到天亮,丝毫不知还有另一个人,亦如她一般无法安眠。
翌日晨起,阿尔多一睁眼就兴奋道:“猜我给你寻着什么好东西了。”
乌兰正在匀面,侧过身子笑问:“什么?”
“去那斗屉里拿。”
见他兴致好,乌兰便去翻找,翻出一本红绸包裹的册子,打开来看,竟是全本《针义》——前朝针灸国手集毕生之力所著,因遭几番战火,传下的几乎都是残章,据说全本只有宫里藏着。乌兰跟着义父很久,也只零碎见过半本的内容。如今竟见着全本,怎不让她意外。
“呀,何时得的?怎不早点告诉我。”她半嗔半喜。这喜绝不是装的。
阿尔多笑说:“昨夜回来你已经睡了,所以没叫你看。喜欢?”
乌兰真心点头。
这书绝对比珠宝首饰有价值得多。
阿尔多将她拉过去抱在怀中:“就知道你会喜欢。上次听人说有这种书,你又是用针治病的,我就着人寻了全本,寻到之后又命人用最漂亮的汉字拓写出来,才拿来给你。”
乌兰仔细翻看,确是用心良苦,不禁也有些动容,打趣道:“我看这字倒像司空体,难不成王爷把几百年前的古人从坟里挖出来,特命他为我写的?”
阿尔多哈哈大笑:“也差不多是这样。从一个汉人手里重金买下的什么碑林拓本,然后一个字一个字拼的。”
“是盛左德碑林吧?司空先生当年的字,也就是这个碑林最全了。”
“对,似乎就是那个名。”阿尔多点头,“听说那碑林是官家的,寻常人不能进去,也不让人随便拓写。咱买这拓本是人偷偷进去拓的,市价千金之上。”
拓本?乌兰目光骤亮。
交错
碑林,拓本,石刻……
乌兰放软身子伏在他胸口,轻声道:“多谢王爷。”
滕江的病渐渐好起来。草原上一片柔嫩绿意的时候,他已经能够自由行动,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活动一会便要躺着休息。
乌兰去看望他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散步,身边跟着泰格和李郎中。
见乌兰进门,滕江迎上去就要行大礼,乌兰忙让泰格搀他起来。
“王妃之恩滕江无以为报,实在惭愧。”滕江说得诚恳,乌兰只微微一笑,叫他不要将治病之事太过放在心上。
滕江人老体衰,经此一病早就感觉自己不久于人世,却没想到还能活过来,因此对医治自己的人怀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感激之情。尤其是对乌兰,他的态度发生巨大转变。
听泰格说,滕江经常私下感喟,说自己之前错看了王妃,她不但不是红颜祸水,反而是个明理善良的人。
乌兰听了这话,心中却比滕江更惭愧。这老人耿直忠厚,可她一直怀着利用的心思接近他,若不是他病得及时,她接下来是要害他的。
所以,每当滕江要表达感谢之情,她都轻描淡写打断他。
她不要他的感激,那让她有负罪之感。
“治病是医者本分,何况大人痊愈并非我一人之力,所以大人不必总是念念不忘。若真要感激,大人便快点好起来,多为王爷分忧,为拓陀做事吧。”她这番话又让滕江感慨不已,连连称是。
一直静立的李郎中忽然开口:“王妃气度确非常人可比,草民有幸得见王妃,实在幸运。”
乌兰转眸看他,他却低首垂眸,整个人依旧裹在面巾和披风中。接触日久,乌兰经常与他一起讨论滕江病情,到后来两人也不隔着屏风说话了,不过他却从不肯与她对视。
交错
乌兰感觉的出,那不是出自普通人对权贵的敬畏。
他似乎在避着她。
一个素不相识的郎中,为何要刻意避她?她让泰格去查,却什么也没查到,于是有些困惑。
凭直觉,她认为他没有恶意。
可他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别扭的,不舒服的感觉。
最后她只好把他的奇怪归结为下意识的自惭形秽。他有残疾,终日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也许长久了便有些举止古怪。
泰格派去伺候他的婢女禀告说,他只在每日洗脸用餐时摘下面巾,而那露出来的脸,着实有吓人的恐怖疤痕。
乌兰听了心中惋惜。他若体肤完好,凭着一身医术,该是许多女子芳心暗许的对象吧。
他很少主动与乌兰说话,这次却插进滕江和她的对话中,乌兰有些意外,只回应说:“李公子过誉了。我有缘得见公子医术,也是大幸。”
滕江接口:“我方才还说,等我病好就去求王爷,让李公子进王府做府医。”
乌兰点头:“甚好,我回去便和王爷说吧。”
李郎中却拒绝:“承蒙错爱,草民志在游遍天下。如今大人身体已无大碍,相信王妃可保大人无虞,草民即日便要告辞,还请王妃和大人成全。”
他的语气诚恳,滕江刚要阻拦,乌兰摆手道:“也好,既然公子另有所慕,我们也不勉强。公子若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来。滕江大人病愈公子功不可没,只要王爷能办到的,一定会满足公子所求。”
李郎中笑说:“草民还真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乌兰点头。
“请王妃借一步说话。”
闻言,乌兰面色沉静,泰格目光一闪,卓佳和滕江都困惑看着他。
李郎中解释道:“那日见王妃行针,同走少阳厥阴,与草民所学颇有出入,特想请教一二。不过涉及家传秘法,还请旁人回避,望滕江大人容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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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盛民风开放,对男女之防看得淡些,因此李郎中这话说出来,滕江未觉让他与乌兰单独谈话有何不妥,笑说:“这个简单,我们回避就是。不过李公子只有这个请求?”
李郎中点头。
滕江道:“这些日子相处,我就觉公子是奇人,如今看来果然与凡夫不同。不要金银珠宝,只念着切磋医术,可叹可敬。”
院角几株晚梅正在抽叶,绛色枝条上绿意袭人,几朵残花留在叶间,淡粉嫩绿煞是好看。李郎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