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斤。
“或者,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站不起来了?”乌兰又追了一句。
木扬错静静伏在地上,脏污的脸埋在乱发里,看不清神色。
乌兰不顾婢女的劝说,再走近几步,伸手抓起木扬错的头发,将她的脸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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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看着木扬错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从来就不是你的敌人,是你自己想错了。”
她放下她,站起身理理衣衫,昂然走出毡房。
“留下两个人伺候她,像伺候我一样。”乌兰轻声吩咐,脚步不停。
天气回暖了。初春的阳光泼洒下来,将远近毡房都镀上一层金色,房顶上装饰的彩色饰品闪闪发光。
一年中最美丽的时光就要来到了,乌兰相信木扬错不会继续在阴暗的房间里沉沦。
她脚步轻快地走回自己的住处,吩咐人送信给滕江府,叫他们派人来领赏。
不出所料,来的果然是泰格。
乌兰坐在案边摆弄一只金丝鸟笼,对着泰格微笑:“不过拿些东西回去,你主子怎地派你来了。你在府上地位不比其他人,倒叫我觉得礼物不够,不好拿出手。”
泰格行了个礼,笑说:“王妃安好。得到王妃赏赐是无上的光荣,滕江大人本该亲自来领,但实在公事繁忙脱不开身,只好派卑职来,希望王妃不要怪罪。”
其实滕江根本对这赏赐毫无兴趣,想要推掉不收,是泰格极力劝他和王妃搞好关系,还自告奋勇来酋长府领赏。滕江虽然不以为然,但有感于泰格的苦心,才勉强派他前来。
乌兰笑言:“泰格大人果然会说话,怪不得王爷总夸你。”
泰格脸露喜色,语气十分激动:“能得到王爷赏识真是卑职想不到的福分。卑职日后定当更加努力,报效王爷和滕江大人。”
“好了,客套话就不说了。”乌兰指指案上金缎盖着的托盘,“这是王爷赐的一些小摆设,都是金子做的,镶了些宝石我也叫不上名来,我转赠给滕江大人,还请大人不要嫌弃,收下这一点心意。”
俗话说,做戏做全套,泰格这么滴水不漏,乌兰就陪着他演。周围伺候的婢女们,谁能看出来两人其实另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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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王爷特赐给王妃的,我家大人不好收下,王妃的心意我们领了,这些礼物还请收回。”泰格行礼道。
乌兰诚恳的说:“王爷若知道我和你家主子关系缓和,自会十分高兴。不必多说了,东西你带回去,你家主子面前还请你多多美言,早日消除他对我的成见,也算为王爷分忧。王爷手下最器重的大臣,和王妃闹别扭,传出去叫人笑话不是?”
泰格连连点头:“多谢王妃赏赐,卑职一定不辜负王妃所托。”
乌兰继续摆弄金丝笼,状似无意问道:“最近你家主子可有提起我?”
泰格抬眸,看了看她的眼睛,明白“你家主子”这四字另有所指。
他扫了一眼周围立着的婢女,斟酌语句,慢慢说道:“自从那夜向王妃赔罪之后,卑职回去说起王妃宽容待人的心意,于是我家主子对王妃印象大为改观。”
“哦?改的如何?”乌兰停下手中动作,她隐约明白泰格的意思,可还想更确定一点。
泰格说:“我家主子听到卑职转述的话后,说,王妃做事定有自己的道理,他不能总按自己的想法去揣测,以免造成以前那样的误会,给王爷和王妃添烦恼。不过,我家主子也让卑职找机会打听王妃的心思,知道了王妃的心思,一切就都好办了。”
乌兰仔细听着他的话,去掉掩饰,捉住关键,她明白了泰格的意思。
她那晚叫他们不必再做救她出去的准备,看来布赫是暂时同意了,但他想弄清她到底有什么打算。
乌兰笑笑:“难得滕江大人肯这样屈尊,来问我的心思,真让我受宠若惊,劳烦你替我谢谢他。至于我的心思也很简单,不用费力揣摩。”
她慢慢地郑重说道,“我和你家主子是一样的心思,怀着一样的目的,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拓陀部落,两者没有任何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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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心思,一样的目的,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拓陀。
泰格略一思索,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吃惊。
这个女人,她也要灭掉拓陀部落吗?
看到他有些压抑的眼神,乌兰继续说:“你家主子在外头,我在里头,虽然身份地位不同,但都要齐心协力,为王爷分忧才行。你说是不是?”
泰格欠身:“王妃所言极是。”
他心中暗暗思索她的话——你家主子在外头,我在里头——莫非,她也要学我,在拓陀城中做暗探么?那时时刻刻陪伴在阿尔多身边的她,作用可就大了。但她可靠吗?
乌兰点头:“你可以走了。回去将我的意思告诉你家主子,看他怎么说。不过不管怎样,我对王爷的心意永远不变,也希望你家主子和我齐心。经过这么多事,他应该知道,他别无选择。”
泰格施礼告辞:“王妃放心,卑职一定转达。祝王妃安好。”
乌兰看他端着托盘出帐,扫了一眼周围的婢女们,见她们脸无异色,放下心来。
她们一定以为,新上任的王妃急需扫清异己培植势力,刚才那番话,定是在恩威并施拉拢滕江大人。
泰格寻了时机,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带给布赫。
没过多久,赤喙鹰带回了布赫的答复,只有短短四个字:
同意。可信。
前两个字,是答复泰格的第一个问题,是否同意乌兰做暗探。
后两字个,回答的是泰格对乌兰的怀疑。
泰格握着纸条一阵激动,安插在阿尔多身边的暗探,没有比乌兰更合适的了。虽然只有两次接触,但他看得出来,这女人聪慧机敏,懂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是做暗探极佳的人选。
他一口将纸条脱下肚子,满脸喜色去布置局面。
他这样高兴,却不知道千里之外,他的主子布赫已经愤怒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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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错,步步错。布赫现在是深刻体会到这句话了。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任由乌兰坚持她自己的主意,如果那时就把她强势留在身边,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现在非常后悔。
赤喙鹰不断传来的消息,让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她落在阿尔多手上并成了他的女人,她被吊在寒风中受尽折磨,她要报仇固执地不肯离开,现在,她竟然又要他和她联手,一起灭掉拓陀。
简短地回复了泰格,他跨上马在丛林中狂奔。
她料得对,他拿她没有办法,除了答应她的要求他别无选择——感情和理智上都是如此。
他只能用疯狂的奔跑来发泄。
他几乎想一路奔驰到阿尔多的本部,将乌兰抢回自己怀中。
可是那是异想天开。就算他布赫再如何布局巧妙,如何勇猛机智,如今都还不可能办到这件事。
他只有继续苦心经营,在与阿尔多的周旋中蓄积力量,等待时机。
丛林深处的水池边,布赫跳下马一头扎进冰凉的水里,惊起对岸正要下水沐浴的郑仪光。
她匆忙披上外衫,惊慌叫了一声。
布赫抬头看她,忽然生起一阵厌恶。他宁愿城破当晚出了差错的,是派去营救几个舞姬的士兵,而不是那队救乌兰的。
可为什么事实总是不尽人意,他宁愿被阿尔多抓去的是她们。
郑仪光感到布赫身上的杀气,惊了一跳,轻轻叫道:“大……统领?”
布赫冷冷说了一句:“你不用去拓陀了,改日我派人送你进王都。”然后翻身上马,瞬间消失在林中,只余一阵马蹄声声。
他是要在阿尔多身边安插探子,可从没想过那个人会是乌兰。
他无法给她更多,却还要陷她于水深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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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知道泰格会带来好消息,也知道他会安排好一切,但还是被他的方式吓了一跳。
这天梳洗完毕,婢女们端上早餐,乌兰遣朵玛给木扬错送一些过去,只留了一个小婢女在身边伺候。
那小婢女卓佳面貌忠厚,不喜言笑,看起来十分可靠老实,做事也麻利,乌兰近来很喜欢她。
卓佳给乌兰布置餐具,待乌兰坐在桌边,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退后,而是继续看着乌兰。
乌兰诧异:“你有什么事?”
卓佳行了个礼,叩头道:“见过主子。”
“你怎么了?”乌兰一时摸不着头脑,大清早的这是演的哪出。
卓佳叩完头,认真说:“泰格大人叫我给您带话,府中他不方便总来,以后有什么事由我转达,王妃想和泰格大人说的话也可以告诉我。”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却让乌兰吃了一惊。
难道卓佳是泰格的人?乌兰不敢确定,笑了笑说:“我也没什么话可让你带,只要滕江大人对我消除偏见,就不用泰格从中周旋了。”
卓佳闻言抿嘴笑笑:“王妃会错意了。以前我的主子是泰格大人,也就是远在西北的布赫大人。如今泰格大人吩咐我跟着王妃,以后您就是我的主子。”
乌兰状似无意道:“你身在酋长府,怎么主子却是泰格?布赫又是谁?”
卓佳俯首:“是奴婢没说清楚,让王妃疑心了。布赫是胸前挂鹰蛇骨饰的人。泰格大人让我转告王妃,那日王妃所提的事情,布赫大人那边已经应允,请王妃按自己意思办吧。”
布赫胸前挂的骨饰,一直贴身藏着,外人并不知情。见卓佳如此说,乌兰放下心来,重新审视这个小姑娘,叹道:“真是没想到,一个泰格已经让我吃惊,现在又冒出你来,布赫到底在拓陀安插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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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佳抿着嘴笑笑,开始伺候乌兰用早饭。
朵玛从木扬错那边回来了,禀告说木扬错这几天慢慢恢复正常,今天一大早已经梳洗整齐,一会想来拜访乌兰。
乌兰笑着点头:“恩,她愿意来便来,我时间有的是,随时恭候大驾。”
木扬错看来并非愚人,以前的暴躁脾气,经过这一事后应该也会收敛吧。乌兰想要看看她到底能有多大用处。
她一时心软救了她,现在看来,救得没错。
木扬错来见乌兰,衣饰整齐,举止正常,前些日子的疯癫状态消失不见。
她竟对着乌兰行礼,口中说着:“见过王妃。”
乌兰起身扶起她,笑说:“夫人不要这样,册妃仪式还未举行,夫人叫我乌兰吧。”
木扬错却说:“即便未正式册封,话已经从王爷口中说出来,王妃就是王妃,而我已经被王爷休了,请不要再叫我夫人。”
乌兰屏退左右,只留下朵玛和卓佳。她笑着扶木扬错坐下:“王爷当时盛怒之下,做事未免冲动,事后必定后悔,大概碍于面子,不好将说出口的话收回来。”
见木扬错略有所动,乌兰接着说:“王爷脾气暴躁,夫人怎会不知道。夫人是王爷的结发妻子,夫妻并肩这么多年,王爷怎会说休便把夫人休了。”
木扬错低声:“可不是说休便休了。”
乌兰摇头:“在我看来,王爷不过是对夫人略施小惩。”
木扬错张口欲言,乌兰阻止她:“夫人且听我说。夫人是否以为,这个略施小惩未免太过严苛?可当时夫人差点将我害死,王爷急怒之中,若换了别人也许早就一刀将她劈了。王爷能控制情绪将夫人关在暗室,还给夫人三天的悔过时间,不是念在夫妻情分,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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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是念在夫妻情分,也念着夫人娘家的帮衬吧。”乌兰停了一停,又说一句。
木扬错是金图部落酋长的女儿,又是奉着南王旨意嫁给阿尔多的,之所以这些年她那样跋扈,除了本性使然,不就靠着这两点么。
木扬错似乎被说动了,呐呐问道:“我……我差点将你害死,为何你要救我?”
乌兰指指朵玛和卓佳:“你问问她们,我可是心肠歹毒的人?我说过,你的敌人从来就不是我,是你自己被谣言蒙蔽了双眼。”
见木扬错似乎不大相信,乌兰笑笑:“其实我和你一样,心思简单,容易被外面的人和事左右。说实话,那天我去暗室,本来是去找你报仇的,结果看到你那样子,怎么也狠不下心去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已经受到那样的折辱,我又怎么下得去手,再给你雪上加霜?”
木扬错闻言心中大愧,若是她和乌兰换个位置,她就未必能像乌兰那样大度。将心比心,她瞬间对乌兰没了任何成见。她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情不自禁拉住乌兰的手:“你……我对不起你!”
乌兰反握住她的手,坐到她身边:“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你应该将过去的事都放下,好好想想今后怎么办才行。”
“今后……”木扬错叹了口气。
她脸上是绝望的神色,乌兰却知道她心中还有希望。
否则,她怎么会被乌兰骂过之后,自己重新站起来,又怎么会一大早衣饰整齐地前来拜见乌兰。
只不过,她这点希望大多都在乌兰身上,她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乌兰替她说:“王爷本来吩咐不许放你出来的,可是那天我放了你,他不但没责怪,反而松了口气。想必,他也有意放你出来,只是不好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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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人放你出来,派人伺候你,王爷都没有反对,我猜测着,似乎他对此事还比较满意。王爷什么脾气,夫人你还不知道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却怎好和他硬碰硬,最后吃亏的不还是你自己?你吃了亏,什么人会偷着高兴,什么人会觉得阴谋得逞?”乌兰拉着木扬错的手,推心置腹。
木扬错叹口气:“我比你多活了这么些年,还不如你明白事理。”
卓佳端来清茶,朵玛轻轻放在两人面前。
清冽的茶香飘散,乌兰拿起盖碗,端给木扬错:“这是王爷特从汉地弄来的新鲜茶叶,不知夫人是否喝得惯。”
木扬错口中称谢接过来去,乌兰看出她脸上的羡慕和无奈。
乌兰就是故意在她面前显摆,让她看阿尔多对乌兰多么上心,什么好东西都肯给。
她接过木扬错刚才的话:“夫人大半生养尊处优,我却连接经历磨难,所以遇事想的多一点。不过经过这件事后,想必夫人性情也会转变吧?只要夫人改了以前硬碰硬的性子,多顺着王爷一点,我自会帮衬夫人。起码——先恢复夫人的名分。”
木扬错惊喜交加,她正盘算着如何求乌兰帮忙,没想到乌兰主动自己说出来,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夫人不必怀疑我诈你,也不必揣测我的用心。”乌兰抿了一口茶,“我们都是王爷的女人,大家和和美美才对,才能让王爷无后顾之忧。”
木扬错连连称是。
“你们下去吧,我和夫人说几句体己话。”乌兰遣退了朵玛和卓佳。
该让她们听的都说了,乌兰知道朵玛肯定会将两人对话一字不漏转述给阿尔多,接下来的,就是不能让她听的了。
朵玛和卓佳退出帐外,乌兰细细抿茶,半晌不发一言。木扬错不知她的意思,也只低头喝茶。
大年初六十更结束,童鞋们晚安。
谋初
“这些日子以来,夫人受苦了。”乌兰放下茶碗,看着木扬错道。
木扬错虽然今天装扮的整齐,但到底经过变故,脸上的憔悴是脂粉无法掩盖的。她本是发福的圆润,此时下巴却瘦的尖了,眼窝一圈淡淡的乌青,显然是思虑太过睡眠不足的结果。头上和身上的饰物也少,乌兰第一次见她,她的胸前重重叠叠挂着许多各色宝石,如今却只有一个简陋的银质项圈,大夫人的气势和威严早就不见了。
所以乌兰这句话,确实也是发自内心的叹惋。
木扬错与乌兰静静相对,忽然听到这样的话,鼻子不由自主就是一酸。这么多天,除了讥讽和折磨,没有一个人对她施以半分援手,连一点怜悯都没有。
“夫人在这里受苦,不知道夫人的娘家那边,是否知道?”乌兰又说。
木扬错想了想,只说:“大概不知道吧。”
她陪嫁过来的几个嬷嬷先后故去,婢女们也都逐渐到了年纪,放出去嫁人了,几个贴身奴婢在她被休后就被分配到其他地方伺候,想来也没有机会给金图部落传递消息。就算有机会,她们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和必要。
乌兰叹口气:“想必是还不知道。王爷只是口头上说要休了夫人,到底没发文昭告,滕江大人又觉得这是丑闻,极力控制着消息的流传,现在除了府里的人,外面估计没什么人知道。”
木扬错点点头,又有些疑惑的看着乌兰,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如果那天不是我放夫人出来,夫人就算死在暗室里,等消息传出去,恐怕都是很久之后了。”乌兰的声音逐渐变低,“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看到夫人这样,不免也心怀忧惧。”
木扬错默然,知道乌兰所言非虚。这一番变故,每次回想都让她心惊胆战。
谋初
乌兰看出木扬错脸上的悲戚与惊惧,幽幽道:“我提起此事,并非为了向夫人示恩,只是让夫人想想,若这次换了别人,夫人可有走出暗室的机会?夫人一直恨我,可如果没有我就不会有别人吗?王爷是男人,男人总会有个宠爱的女人。往日是夫人,今日是我,日后又会是谁?”
木扬错端正坐着,却被乌兰的话说得暗暗心惊。
乌兰再次长叹:“这几天我总是在想,如今夫人因我获罪,他日我会因谁获罪?恩宠向来如烟云,夫人因我受的折磨越多,我越是心寒担忧。我与夫人虽然一个正值隆宠,一个宠爱已衰,可抛开这层虚浮的衰荣之别,我们本是一样的人——这也是我救夫人的最重要的因由。也许我心底在期望着,他日我若受刑,能有一个像我一样的人摒弃前嫌,救我于危难。”
木扬错动容,不由伸出手来捉住乌兰的衣袖:“你说的……太对了。兔死狐悲,我们是一样的人。”
乌兰却忽然摇了摇头:“不,若仔细想来,我们并不一样。”
木扬错疑惑,乌兰道:“我不过是出身寒微的异族女子,一朝失势,再难翻身。夫人却有整个金图部落在身后支撑,只是夫人没有好好利用罢了。若夫人对这一层关系善加筹谋,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木扬错被乌兰一言惊醒,眸中渐渐放出光来。
乌兰抽出衣袖,反握住木扬错的手:“如今是我帮夫人,可日后,夫人和夫人的娘家必是我所仰仗的——这,就是我要和夫人说的体己话。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木扬错站起身来,脸上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她对乌兰深深点头:“你放心,你的恩情我不会忘记,日后若能帮你,我一定不会推辞。”
乌兰退开两步,对着木扬错郑重行礼:“多谢夫人。”
木扬错心情愉快地离开了乌兰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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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初
乌兰对着窗外的春光伸出手去,然后轻轻握住。
她知道自己已经握住了金图部落。
她不指望木扬错报恩,恩情和恩宠一样都是不可靠的,郑仪光的所作所为早已让她将报恩的承诺视为笑谈。
她要的很简单。第一,木扬错对她卸去戒心。第二,通过木扬错遏制金图。
方才她每一句话,都紧紧围绕着这两个目的。木扬错的反应让她很满意。
木扬错并不愚笨,她显然从乌兰的话中找到了生存的契机,将寄托在阿尔多身上的渺茫的希望,转向自己的娘家。
只要因势利导,让金图部落不因为姻亲关系帮助阿尔多,甚至将之变成阿尔多的敌对方,乌兰就帮了布赫一个大忙。
徐徐图之,乌兰并不着急。
卓佳进门,端着一盘蜜饯。乌兰问:“朵玛呢?”
卓佳回道:“新贡的蜜饯,她给王爷送去了,这些让奴婢拿来给王妃。”
乌兰点头,知道朵玛送蜜饯是幌子,定是趁机报告木扬错的来访去了。她对乌兰再好,毕竟还是阿尔多的奴才。
卓佳趁房中无人,低声问乌兰:“主子为何要帮大夫人呢?她活着未必真心和主子相好,死了正好给主子减少麻烦。”
乌兰含笑:“自然是为了牵制金图。”
卓佳恍然,又不禁疑惑:“如果大夫人死在暗室,不是正好让金图和拓陀生仇恨吗?”
乌兰摇头,对着卓佳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木扬错死了金图是会心怀不满,可阿尔多正值风光时刻,手握两大部落,得封安国王,金图再不满也不敢轻举妄动。何况部落之间利害纠缠,他们是否会为一个女人得罪阿尔多也不一定。而木扬错活着,只要还是安国王的女人,她对金图就还有影响力,我们也可借机行事。一盘死棋,总比不过活棋。”
谋初
因为处理封王事宜,以及送南王使者回王都,阿尔多就算再倨傲也要露个面做做样子,所以这两日有些脱不开身,天光一亮就出门,晚间星辰满天时方才回来,回来了也是神志不清一身酒气。
这一晚,他难得没有大醉而归,还和乌兰一起用晚膳。
最后一场春雪刚刚消融,天气终于开始正式暖和起来,白天已经不需要厚重的披风,而晚间生起火盆,屋内还有些热的难受。
为了讨乌兰喜欢,阿尔多弄来许多汉地王室贵族所用的东西,如今光芒满室的龙凤烛便是其中之一。几支手腕粗的红烛火焰跳动,发出幽幽的香气,将屋内罗帐映出一片旖旎。
阿尔多敞开衣襟,看着乌兰埋头用膳的侧影,脸上满是享受的表情,似乎和她相对已是人生最乐之事。
乌兰放下青地折枝纹碗,侧头对阿尔多笑笑:“王爷怎地不用餐?”
阿尔多伸臂将乌兰抱在怀中:“我吃饱了。”说着拿起一块糕点送到乌兰唇边。
乌兰侧头躲开:“我也吃饱了。”阿尔多于是放下糕点抱住她,轻吻她的额头。
侍女们静悄悄撤去碗碟,垂下帐帘候在外间,一时慢室静谧。
乌兰伏在阿尔多怀中久久,忽然叹了口气。阿尔多问:“怎么了?不高兴?”
乌兰摇头:“不,是太高兴了。”
阿尔多闻言失笑:“怎么高兴还叹气?”
乌兰幽幽地说:“我们汉地有句话,叫做乐极生悲。人往往越是风光得意,越容易陷入灾难。王爷对我这样好,我除了高兴,只有害怕。”
阿尔多扳过乌兰的身子,皱眉看着她:“你怕什么?我让你害怕?”
乌兰伸出手,无意地抚摸阿尔多胸前挂的一串青金石。石珠圆润细腻,触手生凉,比珍珠还要尊贵神秘,在烛光下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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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初
乌兰手上仍然包着细细的白纱,越发衬得青金石莹润剔透。她盯着它们,缓缓说:“如果我像这青金石一样天生高贵,专为侍奉王者而生,那么就不必这么害怕了。”
“可是,王爷,”她盈盈看着阿尔多,“我只是一个生长于乡野的异族女子,是您征战沙场的战利品,却承受着您这样的宠爱,叫我十分惶恐不安。您到底——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阿尔多眉头舒展开来,抚摸着乌兰的脸颊,深吻她红润的双唇:“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比任何贵族出身的女子都要高贵,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爱上你了。我感谢真神,却又有些怨恨,怨恨她为何不让我早点遇到你。”
他一双眼睛里充满热情,灼灼看着乌兰,使她无法再与他对视。
她垂下头伏在他胸前,低声说:“可是王爷,我害怕……木扬错让我觉得……”
阿尔多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打断她:“我说过多少次了,她和你不一样!”
“她是和我不一样,我只是个微贱的女俘,而她却是金图的贵族,所以我更加害怕。”她声音有了哽咽,“王爷,有时候我真希望您不要对我太好,否则等我被关进暗室的时候,肯定会恨您……”
阿尔多紧紧抓住她的双肩,强迫她与他对视:“我要怎样说你才肯相信!我爱你,你是我的王妃,生死都会在一起。你不要把自己和其他人比,你比她们都重要!”
他眸间是几欲燃烧的热切,眉宇间冷硬的线条因激动而变得稍稍柔和。乌兰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然后目光停在上面久久不能移开。
她想起那个似乎永远不会皱眉的人,嘴角总含着笑意,从不会将起伏的情绪表露在外,或者他心中本就平静无波,不会因外界而恼怒或激动。
而她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的笑容了,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谋初
阿尔多依然激动而热切地盯着她。
乌兰缓缓闭上眼睛。
她不能再看他,再看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杀意满面,狠狠抽他一个耳光。
她将下面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先努力压制自己的恨意。
阿尔多却错会了她的意,望着她缓缓合上的眼睫,低头吻了下去。
似乎带了些被误会的恼怒,他的爱抚强势而粗暴,揉捏得乌兰浑身酸疼。他毫无预兆的进入弄疼了她,而她痛苦的呻吟又使他更加疯狂。
他像初尝欢好滋味的少年,急切地吻遍她的身体,剧烈地耸动着,没有了往日的小心温柔,反而带了刻意的惩罚。
乌兰闭紧双目承受着他的激动,心里是一片空空落落的疼。
他越想让她明白他的爱意,她便越是讨厌他。即便他是个普通人,乌兰也不可能爱他,何况他这番恩宠和示好,全都建立在血腥的屠城之上。
他颤抖着伏在乌兰身上,然后抱着她赤裸的身子沉沉睡去。
红烛依旧明亮地燃着,乌兰却毫无睡意,身体上的不适依旧提醒着她方才的羞耻。
她握紧拳头,几乎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他。
如果她没有放弃,晚宴后的第四天他就不在人世了。
她选择更恶毒的报复方式,也注定会让自己承受更多的痛苦。
推开阿尔多,她赤裸着起身,让身体暴露在午夜微凉的空气中。火盆渐渐熄了,烛泪也聚满了托盘,乌兰赤脚走过去,一口气吹熄了几盏红烛。
屋内陷入死寂一般的黑暗,唯有男人沉睡的呼吸一声声摩擦她的耳鼓。
她在窗前站了一夜,晨光初露时方才钻回被子,冰凉的身体将阿尔多惊醒。
他紧紧搂住她,温暖她的身子,自责道:“是我抢了你的被子吗?怎地凉成这样。”
谋初
乌兰对他笑笑:“是我自己不小心,梦里蹬开了被子。正好昨夜准了朵玛的假,让她休息去了,夜里没人进来照看。”
阿尔多皱眉:“怎么忽然给她放假?”
乌兰解释:“她本是你身边的人,事务已经繁杂,如今却又要照顾你,又要照顾我,我看她虽然做得高兴,身子却受不了,最近都瘦了。所以擅自做主让她好好休息两天,王爷不会怪我吧?”
阿尔多刮刮她的鼻子,笑说:“怎么会怪你,你这样善良的主子真少见。不过你体贴奴才,却把自己冻坏了。”
乌兰抿嘴笑了笑,接口说道:“这也是我没考虑周全,冻着我不算什么,下次冻着王爷就罪过了。朵玛这样劳累,以后我必定还会准她休息,另外她自己若有个病痛的也会耽误伺候咱们。我想,不如再培养一个她这么精干的人好了,两人也好替换照应。”
“恩,说得有理。”阿尔多深以为然,“我就喜欢你的聪明。”
乌兰娇笑:“那我就留心看看,从婢女里面挑个出色的人出来。”
其实哪里用挑,卓佳就是现成的人选,乌兰早就想好了,朵玛在身边碍手碍脚,不如早早打发了为好。
阿尔多握住她露在被外的双手,放在胸口焐着:“那不着急,先焐热了身子再说。”
乌兰埋头在他胸前,放软了嗓子:“昨晚我脑子不清醒,说了些糊涂话,王爷可别怪罪。”
阿尔多哈哈一笑:“知道糊涂以后就别说了。”
乌兰答应了,又说:“我还派了人好好伺候木扬错,王爷也不会怪我多事吧?她虽然做错了事,可现在太可怜了,也诚心悔过,王爷就饶恕她吧。”
阿尔多没有说话,只慢慢抚摸乌兰的长发。乌兰轻轻道:“她来找过我,说实在没脸见王爷,让我替她和您道歉,保证以后会遵守妇德,不在逾距。王爷宽容大量,不要再生她的气了吧?”
谋初
阿尔多的手从她的乌发滑过,摩挲她光洁的背脊。他问:“木扬错差点害死你,你怎么还替她说话?”
乌兰知道他有些疑惑,柔柔解释道:“那次的事也不全怪大夫人,是我当时糊涂硬要惹恼她,才弄到最后的不可收拾。后来一番倾谈,我发觉她并不是心地歹毒的人,当日想必一时昏了头。她现在把脾气都改了,诚恳和我道歉,也诚心乞求王爷原谅,我们为什么不给她悔过的机会呢?”
“王爷,”乌兰进一步劝道,“家和万事兴,咱们府里和美才衬得起拓陀盛大的基业。何况,滕江大人说得也有道理,大夫人身后是金图部落,王爷虽然不把它放在眼里,可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再说王爷和大夫人并肩这么多年,有什么解不开的结,非要致她于死地呢?”
晨光一点点亮起来,屋中充满柔和的白色光线,婢女轻手轻脚的掀起帐帘一角,见主人尚未起身,又悄悄退走。
阿尔多不由把乌兰搂得更紧一些:“你有时固执的像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有时又太过懂事,处处考虑周全,我只怕委屈了你自己。”
他说出这话来,已经是肯原谅木扬错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台阶。乌兰所做所言轻易让他脱离困顿,他不仅更加对她另眼相看。
乌兰柔婉一笑:“有王爷的宠爱,乌兰怎样都不觉委屈。”
阿尔多起身,唤婢女进来伺候梳洗,乌兰也起来帮他穿上衣衫。
木扬错大夫人的身份很快恢复,虽然气势大不如前,到底也有个名分了。她对乌兰的感佩之情溢于言表,不断遣人送来礼物。乌兰尽数退了回去,反而又送她许多东西。因为木扬错往日的奴仆已被分散各处,乌兰挑了一批新人过去服侍她。
安国王府中,乌兰已俨然成为新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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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初
卓佳成为乌兰身边第一女婢,而朵玛被遣回阿尔多大帐。乌兰赏了她许多东西,让朵玛感激不已。
这日,前去给阿尔多送食盒的卓佳回来,带回一个让乌兰颇有些意外的消息:南王来函,让阿尔多将图哈拉交给布赫。
“王爷怎么说?”乌兰一面细细按摩手上和臂上岤位,治疗冻疮,一面询问详情。
卓佳回道:“奴婢进门的时候,滕江大人正在那里犯愁,似乎因为听说图哈拉已死,交不出人来,怕南王误会拓陀故意违抗王命。王爷倒是不愁这个,愁的是图哈拉人已经没了,否则他肯定不顾布赫大人的要挟,硬把图哈拉供起来气他。”
乌兰开始还对南王的书信有些诧异,她知道这肯定不是南王的意思,而是布赫的请求。但按理说来,他一心和拓陀对战,怎会提出交出图哈拉就既往不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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