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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清之天下无双第27部分阅读

    手来,我笑着将自己的手递过去,与他紧紧交握。

    蓝天白云,鸟儿欢啼着掠过树梢。

    曹子清和班布尔善骑马赶了上来。

    相视笑了笑,四个人快马扬鞭,往前飞奔。

    到了西便门外,抬头望去,白云观掩在满山苍翠中,遥遥在望。

    班布尔善勒住马头,笑道:“万岁爷,时方寅末,又未逢社会之日,咱们主仆四人在这苍莽野蒿中并辔而驰。知道的呢,说我们是去游玩;不知道的还当我们是响马呢!”

    康熙听了这说,也勒住了马,环顾四野,果然荒凉寒漠,他淡淡笑道,“响马与天子也只有咫尺之隔,坚持王道,就是天子,进了邪道便为好雄,贼道就成为响马了。”

    班布尔善听了,先是一怔,随即讪讪笑道:“主子学问如此精进,圣思敏捷,奴才万不能及。”

    我无心的听他们两人说笑,眼睛一瞟,却看到曹子清催马往前走了两步,似乎在留心四下动静。顺着子清的视线,我远远的看见御前侍卫孙殿臣等一干人扮作成穷苦的刈草卖柴人,散在附近割荆条。

    看来康熙在出行前,已经将一切布置停当。

    曹子清拨马回身,笑着说道,“万岁爷,前边就到白云观了。”

    康熙搭眼一看。果见山门隐隐地立在云树之中。他率先翻身下了马。

    众人跟着落马,牵马而行。

    “咱们不做响马了,还是做游客吧。骑马进庙门,也不甚恭敬。”康熙笑着吩咐。

    此时十几个长随打扮的侍卫带着酒食器皿方才赶来,一行四人便将缰绳交给一个侍卫拿了,信步朝山门走去。

    漫长蜿蜒的山中小道上,偶尔还有一两个腰悬长剑的冷面道士走过,瞧着样子装扮挺像电视剧中的江湖侠客。我嘻嘻地笑了笑,十指玩弄着衣襟前的发辫,自顾自地四下乱瞅。

    “咦——你们看那人?”我惊愕地回眸,目光落在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身上。

    众人闻声看过来,疑惑的眼神。

    “那人左手拿着佩剑,剑柄朝后,是不是拿反了?”。我笑着问。

    康熙的目光也落在那人的剑上,轻轻笑道:“不,不是拿反了。这么拿剑的人绝顶聪明。”

    “怎么讲?”

    康熙静默不语,曹子清笑着接口道:“与人交手时,对手见他这么拿剑,定会笑他太笨。可他正是利用对手小瞧他的机会,握剑的左手往后一横,右手便可从身后将剑抽出,刺人一个冷不防?”

    “哇!这也太厉害了吧?”我夸张地赞叹一句,细细想了想,又小声嘀咕道:“说不定他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聪明,他真的就这么笨,才将剑拿反了。”

    众人仰头大笑,齐齐道:“也有这可能。”

    一路往山门走去。

    曹子清饶有兴趣的将“白云观”的历史讲了一番。

    这白云观坐落在西便门外三四里处,原是奉把金元之际、道教全真宗派领袖丘处机的“仙宫”,为元比长春宫的侧第。丘处机羽化之后,其弟子尹志平率诸黄冠改此侧第为观、号曰“白云”,取道家骑黄鹤乘白云之意。清初兵定北京;西便门外一场大火,使蚁百间殿堂庐舍,连同附近几十户人家的房屋尽付一炬。这白云观也烧了,仅存下了几间拜殿和东廊下的泥塑。

    我听得叹为观止,眼睛越睁越大。丘处机,尹志平,怎么没有郭靖黄蓉和杨过呢?

    踏进了山门。

    我放眼环顾四周,院中一堆堆瓦砾,一丛丛蓬蒿,游人和香客稀少,显得十分寂静荒凉。

    北京城内有名的庙字寺观多的是,白云观算是最破败的一个,小玄子偏偏选中这样一个地方来游玩,真是令人匪夷呢!

    歪着脑袋正在发怔,却看到康熙撩起锦袍,快步拾级而上,停在一座错金香鼎前上下审视。

    我走了过去,身后的两人也聚了过来。班布尔善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道:“香鼎旁这副对联写得倒是很不错。”

    我打眼瞧了瞧,写着:敬天爱民以治国,慈俭清静以修身。

    “嗯,前明正德皇帝这笔字写的倒是风骨不俗。”班布尔善兀自感叹。

    康熙在旁若有所思地笑着,却不答话,只围着这尊六尺多高的鼎兴致勃勃地仔细打量。

    曹子清双臂抱肘,娓娓道来:“说起这香鼎,也有一段传说。相传当年香火旺盛时,每日只须要道童晨起焚香撮火,并不用人力,稍过片刻后,那山门便自行开启。待昏夜时,向鼎中贮水,山门便会自行关闭。其实就连小道士也并不知香鼎与山门乃是消息相连,香客以讹传讹,深信这白云观道士掌着九天符录,这些庙务全由神差来办。因此,寺庙虽颓旧,这鼎上的错金对联连最贪财的人也不敢动他分毫。”

    我越听越神,在旁惊叹不止。

    康熙以手叩鼎,扬眉笑道:“可惜没有邀鳌中堂一同前来,他有拔山扛鼎之力。班布尔善,你倒说说看,他能不能将此鼎移动?

    我自觉小玄子这话问得太露骨了。

    原来自大禹在天下九州各制一鼎以来,“问鼎”就成了篡国的代名词。周宣王三年,楚子助天子伐陆浑,兵胜之后,在洛阳近郊阅兵。楚子便乘机询问王孙满大庙中九鼎的大小轻重,意在侵占。此时康熙引出此典来,自然有敲山震虎的功效。

    班布尔善面色迟疑,干笑一声,才汗颜道:“这鼎至少重有两千斤,鳌中堂来,也未必就能动得了它。”

    四个人仰着头,围着鼎看,特稀罕。

    “无量寿佛!”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道士从后边太极殿里走了出来,拱手道:“居士们纳福!难得如此虔心,来得这般早。前边的观宇已经荒芜,后面也还洁静,请进来用茶吧!”

    我虔诚地双手合十,其他三人也忙都转身答礼,曹子清说:“道长请自便。我们先在前边瞻仰瞻仰,待会儿才去后面呢!”

    老道士静静回了一礼,径自去了。

    曹子清见老道走后,笑着说:“这是朝咱们化缘来着。这里的道士们除了每逢初一、十五社会时,能收点香火钱,平日里难得有香客来。眼见咱几个来了,你们又一身富贵打扮,这牛鼻子哪肯轻易放过!”

    康熙一听这话,悻悻地拍了拍身上,苦恼道:“不巧,今日恰巧没带钱出来!”

    我鼓了鼓腮帮子,也是两袖清风。

    三个人正郁闷着呢!班布尔善笑着从袖中取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双手奉上:“奴才不敢同万岁爷相比,走到哪里,也须带点银子。”

    我低下眼皮瞅了瞅,哇,出口可真阔绰,一給就是五十两银子。康熙也慢慢皱起了眉头。

    曹子清摸了摸鼻子,笑道:“可惜太大了,一两银子就可以买一百三十斤上白细米,全部给出去可能被人疑心。”说着接过银子握在手中,双手手掌一使劲,“咯嘣”一声,那银子碎成了好几块。他把大的几块丢还给班布尔善,掂了掂小的道:“怕有十两吧,这已经算得上阔香客了。”

    瞧着曹子清功夫如此了得,我吐了吐舌头,心下不禁骇然,更增加了几分敬佩之情。

    班布尔善面有郝色,口中却平静地笑道:“虎臣这一招,没有千斤之力怕是不成,不过这又不是临潼斗宝,何必如此呢?”

    康熙负手而立,眉宇间的神情忽然有些烦躁,静声说:“这个鼎看过了。那边廊下捏的有唐僧取经九九八十一难的泥塑故事儿,一多半毁了。余下的倒不知怎么样,不如过去瞧瞧吧。”

    我深知小玄子今日邀班布尔善至此,是专为查考他的。孰料班布尔善这厮察颜观色,只是装痴作呆,敲鼓只敲边梆子。看来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我思忖了一番,正要说话却见一个小道士过来,手里托着土黄袱面儿搭着的茶盘,上面三杯清茶正冒着热气,遂转头对曹子清笑道:“还真应了你方才的话了,快打发银子吧!”语毕,装作无心的模样抽身,跑跳着,跟着小玄子到东廊下看故事儿。

    曹子清把银子放在茶盘上,双手合个礼,笑道:“小仙长,茶我们是不用的;你拿了这银子去吧!”说完便快步追了上来。

    康熙走在最前头,和班布尔善逐个儿品评塑像。我和曹子清跟在身后,相视一眼,表情都有些悻然。

    康熙一面饶有兴趣的推敲着,一面连说带笑:“这丘处机也是无事生非,牛鼻子道人吹和尚,写出个‘西天取经’,后人还真的编出这些故事来,不伦不类地摆在这三清道场。”

    班布尔善笑道:“是啊,这白云观将来重修,还是不要这些故事的好。”

    我不太同意他们的观点,就插了一句进去:“《西游记》里面的故事虽然不是真的,但是很有意思呢!孙悟空大闹天宫那一节写得真是大快人心、气势如虹啊!”

    曹子清听至此,也笑着接口道:“说起‘西游’,我还听了个笑话儿。我朝入关前,兵临河间府,城里的百姓要避兵灾,走得精光。有个老头子,临出门看了看门神,叹道:‘尉迟敬德、秦叔宝有一个在,天下也不至就乱得这样。’恰好邻居是个三对方的老学究,听了这话,撅着胡子道:‘门神乃神茶郁垒!秦叔宝他们是丘处机老头子胡编乱造出来的,你就信了真!’这老儿不服,搬出《西游记》,那学究又找出《封神》与他争论,一直争到天黑,城门关闭。第二日大兵破城,二人都死在乱兵之中。”

    班布尔善听得哈哈大笑,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笑,康熙也没笑,只是沉声道:“漫说《西游记》是后人伪托丘长春所作,即便是真的,道士观里夸和尚有甚么意思呢?”

    《西游记》竟是伪托之作,这真是闻所未闻。我暗暗琢磨着,吴承恩跑哪儿去了。

    曹子清在旁问道:“咦,这《西游记》何以见得不是丘长春所作呢?”

    康熙摇了摇头,笑道:“看看《西游记》本文便知——祭赛国中的锦衣卫,朱紫国司礼监,灭法国中的东城兵马司,还有唐太宗朝里的大学士,翰林中书院,都是前明才设置的,丘处机身处宋末,从哪里去捏造这些?”

    “就是嘛就是嘛!”我甩了甩衣袖,笑眯眯地附和道,“这《西游记》本来就是明朝后人所著,丘处机一个牛鼻道士,哪有这本事。”

    康熙和班布尔善一听这话,忍俊不禁地笑了笑。

    曹子清张大嘴巴,摆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看了一阵子《西游记》故事,又在拜殿里捣弄了半日鬼神,不知不觉已到晌午了。

    秋风卷着一团团乌云渐渐地盖了上来,浑黄的太阳在飞云中黯然失色。

    破亭里,凡个拾酒食的侍卫不待吩咐,早过去安置好了一切。

    一行四个人坐在一起饮酒赋诗,都默默地看着清澈透底的水塘中变幻的云影,沉思默想地搜索佳句。

    一尾鲤鱼跃起,在池中打了个翻飞,“咕咚”一声又沉入水底。康熙起句微吟道:

    “剑池锦鳞跃云影,”

    我接着道:

    “击破秋空欲出形。”

    曹子清道:献丑了——

    “为问天阔造化数,”

    班布尔善沉吟良久,才念道:

    “划乱清波朝金龙!”

    最末一句大有颂圣之意,我鼓掌叫好。康熙却摇摇头,淡然道:“这又不是金殿对策,哪里有甚么金龙呢?”

    听小玄子如此说,我抿了抿唇角,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

    康熙跟我交换一下眼神,淡笑无声,他兴犹未尽地喝了一杯酒,朗声又吟道:

    “登山临水送将归,谁言宋玉秋客悲。”

    曹子清接道:“坐观百云思大风,起听红叶吟声微。”

    我吟吟一笑,摇晃着脑袋念道:“春山啼鹃去不返,瑟江寒雨钓竿垂。”

    班布尔善很快的想出了末句:“不堪豪士闻鸡呜,一声咏叹雁南飞!”

    一首七言律诗已成,康熙连声赞道:“这才是诗,不枉了今日白云观走这一遭!”

    我听得心潮澎湃,眼中滚动着晶莹热泪,怕人瞧见,忙深吸口气,眨掉了泪珠。

    众人举杯相敬。一饮而尽。

    康熙摇着手中的泥金折扇,呵呵大笑。我挨着他,提议道:“不如大伙儿轮番讲笑话儿,谁说得不好笑,就罚酒!怎样?”

    “好——!”康熙率先赞同。

    “我先说!”班布尔善嘻笑着道,“一个姓贾的秀才死了,去见阎王,阎王偶放一屁。秀才就献了《屁赋》一篇,道:‘伏惟大王,高竦金臀,洪宣宝气,依稀乎丝竹之音,仿佛乎麝兰之味。臣立下风,不胜馨香之至!’阎王大喜,增寿一纪放他还阳。十二年后限满再见阎王,这秀才趾高气扬,往森罗殿摇摆而上。阎王却忘了他,便问他是何人,小鬼笑道:‘就是那年做屁文章的秀才!’”

    话音刚落,我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这位贾秀才先生倒是个真名士,一语骂倒天下阿谀之人!”笑过,心下细思量时不禁大为恼怒,班布尔善这个狗奴才,如此粗俗无礼!脸上却毫不带出,只轻轻扭头道:“子清,该听你的了。”

    曹子清沉吟良久方道:“我就接着方才的屁故事也来说一个——前明有个人叫陈全,是极有才学的一个风流浪子。一日外游,误入御园猎场,被一个太监拿了。那太监道:你是陈全,听说你很能说笑,你说一个字,能叫我笑了,便放掉你。陈全应口答道:屁!太监不禁愕然,问道:这怎么讲?陈全道:放也由公公,不放也由公公。”

    众人听了,无不鼓掌大笑。我笑得前仰后合,轻轻喘口气,道:“我也有了一个——有一家富户,原是卖唱的出身,死了母亲,求人写牌位,既要堂皇,带上‘钦奉’二字,又不能失真。花了一千两银子没人能写。一个秀才穷极无聊,便应了这差。上去奋笔疾书道:‘钦奉内阁大学士,两广总督,加吏部尚书衔,领侍卫内大臣太子少保王辅相家仆隔壁之刘嬷嬷灵位’。”

    众人听了又是哄堂大笑,康熙也禁不住呵呵地大笑起来,顿了顿,才正容道:“我也有了一个——话说一家人想住好房子,卖了地和存粮,又借了钱,好容易盖成了,却连饭也吃不上。他的一个朋友进来扬着脸看了看道:这房子盖得好,不过欠了两条梁。问他怎么回事,朋友笑道:一条不思量,一条不酌量!”

    这个故事说了,除曹子清微微一笑外,别的人都没笑出来,

    “这故事劝大于讽,没把大家逗笑。公子,你该罚一杯!”我斟了杯酒,双手奉给小玄子。

    康熙笑着接了,一口饮尽。

    班布尔善似乎很喜欢听笑话,意犹未尽,又接着道:“我还说个读书人的事:有个学官,退休还乡,自做了一块匾,上头写了‘文献世家’四个字。有个无赖夜里把‘文’字上面一点贴了,便成‘又献世家’。这家子大怒,撕了去,不料隔了一夜‘文’和‘家’上头的点都没了,变成‘又献世冢’这家便摘下来,擦洗干净挂上,第二日‘文’和‘家’都被糊住了,只剩‘献世’两个字了……”

    他的笑话未讲全,众人早已笑倒了。

    ——

    日暮四合,残阳黄昏。

    皇宫。养心殿。

    康熙伏在书案前,御笔飞动,似乎在写什么。

    我端了盆洗脸水走进来。本来这些事不用我干,可是我心里乐意,宫女们也没辙。

    将帕子在水中浸湿,然后轻轻拧干,我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小玄子跟前,喊道:“请皇上净面。”

    康熙正在写条副,抬起眼睛看到是我,他笑了笑放下御笔,一边接过帕子擦脸一边问道:“今个儿在白云观,你瞧班布尔善这个人怎么样?”

    “有点神不守舍,也有点高深莫测。”我一边回想一边说。

    “朕不是问这个。是问这个人怎么样?”

    我一边吩咐宫女将盥洗器皿皿撤下,一边叹息道:“这我就瞧不出来了,小玄子的眼睛,那才叫圣明呢!”近些日子,我发觉康熙颇为自矜,愈是大事,便愈是启发他自己拿主意。

    “朕看这人绝非鳌拜一党。”康熙一甩手,回至桌前,颇为深沉的笑了,“可他也绝非忠良之人。他的面目不清,朕也不作断语,以后再看罢。”

    小玄子说得也有理,那班布尔善要是忠臣,今个就该明明白白、剖心置服地跟主子说个明白。小玄子好几次提调他,他只是装糊涂!算什么嘛?

    “芳儿,你来看!”康熙指着自己方才写的条幅道,“这是朕方才写的几个字——好不好?”

    我双手交握,凑着脑袋看了过去,见是用隶书写的六个大字:靖藩河务漕运。

    近几日,朝中所奏大事,都是关于河运的。山东、安徽两地巡抚迭次奏报,说因黄河决口,泥沙淤塞运河,舟揖难行。光北京城每年就要靠漕运四百万担粮。这两件事也实在叫人揪心。

    我心里暗暗掂量了一番,笑道:“小玄子的字练得越发有神了!”

    “哪里要你说这个!”康熙笑着摇摇头,“你瞧着意思可好!”

    靖藩河务漕运。

    我耸了耸眉,稀里糊涂地笑了笑:“好好!皇上深谋远虑,每一条款都很重要,这几件事办下来,老百姓都要额手庆贺,传颂尧天舜地哩!”

    听到我的夸赞,康熙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得意之色,“这是朕近年来看了许多奏折,偶有所得,怕被眼前琐事搅忘了,故而把它写了,贴在廷柱上。”

    康熙这“靖藩”二字以乎太刺眼了。从各种迹象看,三藩的野心时有外露,但将“靖”字明明白白地写在廷柱上,大臣们来宫中朝拜觐见的很多,传了出去有何益处,我嘿嘿一笑,低低谏言道:“贴在廷柱上,只怕明儿一早,太傅的起居薄上就会将它记下来咯!”

    “晤?”康熙眉目一惊,恍然大悟,提起笔来另写了一张,道,“这样是不是更好些?”

    我侧眼瞧了瞧,已将“靖藩”改为“三藩”了,遂满意地笑着,连连点头。

    康熙将字幅夹在书里,若有所思地望着我,低低道:“芳儿,我发现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瞧着他一本正经的傻样子,我羞涩地瞟了瞟四周,手指点着桌面,假装没听到。

    康熙孩子气地翘了翘唇角,伸出双手将我的身子扳回去正对着自己。

    “干什么?”我笑了笑,低着眼睛,并不敢正视他。

    康熙手指微抬,温柔攫起我的下颚,他正视着我的眼睛,笑着问:“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悚然一惊,瞪大眼睛望他,不…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见我发呆,他笑得眼底柔情四溢,慢慢埋下身来,似乎想吻我。

    我怔怔地看着他,眼睫毛眨烁两下,紧张地闭下眼睛。

    唇片温柔相接,他轻轻地吻我,我也温顺地回应着他的吻。

    这时。

    “皇上——!”图德海一路从殿门外狂奔进来。

    当立的两人都惊了一下。

    我赶忙从小玄子怀里挣离,羞死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康熙手指握拳蹭了蹭鼻子,吭哧了好几下,才稳住神态,不至于发窘。

    图德海双腿打颤,不停地眨眼睛,脸蛋憋得红红的,半响后,才噗通一声跪下来,无比喜悦地仰头禀报:

    “永和宫里的马佳氏诞下了一个小阿哥,老祖宗请皇上过去呢!”

    正文 第60章   纠纷

    康熙七年的寒冬,未曾下雪,显得又干又冷。紫禁城里张灯结彩,鼓乐风吟,一派富贵吉祥的喜气景象。永和宫里的马佳氏诞下了皇长子承瑞,十一月月初,张氏也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小公主。太皇太后很是高兴,筵宴齐备,又发内帑彩缎金银等物赐给各宫佳人。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间已到了康熙八年。

    正月初三,大雪漫天飞舞,繁华的天子帝都变成了一个冰雪妖娆的白色世界。

    清晨,一睁开眼睛,就听到美景在屋门外叫喊着,说下雪了,好大好大的雪。

    穿衣梳洗完毕后,喝了两碗热气腾腾的奶茶,我披上斗篷,手里提着紫金小手炉,迈出了坤宁宫的门槛。随行的有李嬷嬷和几个宫女小太监。

    天空正翻腾着鹅毛大的雪花,路上的积雪已经有半尺多深了。层层的积雪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道旁的树枝上还挂着几片枯叶,在呼啸的北风中飒响,更添几分活泼气象。

    唇间呵着白气,我一路往前跑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阔朗和愉悦。

    整整一个隆冬都没有看到雪花,真没想到,这大年初三的,老天爷突降瑞雪,真是一年的好兆头呢。

    到了永和宫院落。四下静悄悄的,唯有冷风穿过树梢,落在小径上。

    经过一棵银杏树下时,树杈上的积雪被风吹落下来,滑进了我的脖颈,冰冰凉凉的。我嘶嘶地笑了笑,缩着脖子,往那扇虚掩的屋门走去。

    屋外寒风瑟瑟、冷气逼人。屋内却是帘飞绣凤、温暖如风。

    马佳氏歪在临窗的大炕上,身上盖着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见我进来,她笑盈盈地撑起半个身子,我紧了几步上前,坐在铺着猩红洋毯的炕边,拉住她的手,问她近日感觉如何。

    “劳姐姐费心了,秀珍已经好多了,头不晕了,食欲也好了很多。”马佳氏脸色红润,轻声回答,腼腆的笑容里有满足的幸福。

    “回娘娘,主子今早进了两碗碧粳米膳,一块春卷儿,进得香!”崔嬷嬷在旁笑着念叨。

    我真真切切地瞧着马佳氏,发现她的气色看起来真的好了很多,便也放下心来,一招手,吩咐李嬷嬷将带来的素馅热包子从食篮子里取出来,亲自摆在炕桌上。

    “吩咐御膳房做的,豆腐皮的,挺香,你尝尝。”我满心期待的微笑,递过筷子去。

    马佳氏举止娴静,柔柔浅笑,纤指接起筷子,夹了一块尝了,遂即赞不绝口地点头。

    “好吃吗?”其实我还没尝过!看到她吃得这么香,我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好吃。”马佳氏一只手捧在下巴底下,举止像个小女孩,吃的有滋有味。

    几样精致的细巧茶食摆上了炕桌。香炉里燃着淡淡的百合香,甚是好闻。

    马佳氏津津乐道的谈到小承瑞,一说到自己的孩子,她满眼慈爱,脸上有难以形容的欢喜。

    我的心情却有些复杂。承瑞作为皇长子虽然无限荣耀和尊贵,然而却失去了一般幼儿理应享受的天赋母爱。按照清廷规矩,皇家子女不论嫡庶,一生下来,就由保姆抱走,交给||乳|母抚养。一个皇家子女,通常有四十个人服侍,除保姆八人、||乳|母八人外,还有针线上人、浆洗上人、灯火上人、锅灶上人等。承瑞出生后,就与生母马佳氏分离了,每隔累月,母子方得一见。见面时,马佳氏还不能随意逗孩子欢笑,也不能多谈,只能悄然观望。

    我猜想着,马佳氏诞下皇子后一直郁郁寡欢,以至积郁成疾,多半也与骨肉分离有关。

    姐妹两个嗑瓜子,品茶吃果子,寒暄了好一阵子。

    窗外的雪光一闪一闪的,晶莹剔透,甚是好看。

    临走前,我吩咐李嬷嬷,将那件精工绣制狐皮滚边儿的大红羽缎雪衣取出来,送给了马佳氏。马佳氏有些受宠若惊,好言推辞着,我笑盈盈的告诉她,我穿着不合适,一直压在柜底无用,倒不如拿给妹妹御寒穿。马佳氏不好再推辞,忙笑着接了,吩咐崔嬷嬷收好。她穿上鞋,下了炕,送我到了屋门口。我又说了一些宽心的话,关照她多多保重身体,便径自去了。

    ………

    走到了养心殿院落,远远的就听见有大吵大闹声传来。

    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操手游廊,正中是穿堂,我走过去一看。

    图德海正在处理纠纷,廊下聚集了很多人,正在闹腾着。

    众人让开路,图德海高声喝道:“什么事大惊小叫的,成个甚么体统?”一个脸颊红肿的小太监小上前哭诉道:“图公公,您老瞧瞧,咱们大内里边还有个什么规矩!”

    正说着,“哐嘟——”一声巨响,御茶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众人瞧时,都忍不住暗笑。走出来那人真叫狼狈得很,右手捏着左手手指,一个劲地揉搓,痛得咬牙。打眼往里再一瞧,御茶房里,柜子门一律都是半开半合,地下大包小包茶叶被踩得稀烂。

    那男子见门打开,一个箭步窜出来,把那小太监当胸一把提在半空中,便要猛下毒手。

    图德海忙喝道:“不许无礼!慢慢说,是怎么啦?”

    那男子抬起头来,我算是看清楚了,是鳌拜的干儿子讷谟、三品御前侍卫。

    讷谟狗仗人势,在大内一向作威作福,他根本没把图德海往眼里放,拧着眉毛恶狠狠骂道:“自古太监没好人,你也不是好东西。”

    图德海气得脸色发白。讷谟表情凶狠,正要再骂,一抬头。

    我气不打一处来,神色严峻地快步走了过去。

    讷谟还算是懂点规矩,一看到我,脸上的傲气不由得褪去一大半。他撒手放开了小太监,沉静下来,等我问话。

    我怔怔地打量着讷谟,见他左手手指又红又肿,疼得又是咬牙,又是吸气,不觉有些好笑。

    那小太监连忙收了眼泪,上前请安,抽抽咽咽地说:“皇后娘娘,讷谟侍卫屈赖我偷东西,自个儿就来搜检。您瞧瞧,他把这御茶房翻成什么样子了。”

    我不动声色地皱皱眉,慢慢问道:“什么东西丢了?”

    “我也不知道,您问他!”小太监指着讷谟,满脸委屈。

    讷谟气得脸色乌青,硬声说:“他偷了一只钩窑盖碗!”

    “谁瞧见的?”我盯着他问。

    “我?”站在一旁的御厨房管事阿三卖弄般地开了口,“我亲眼瞧得真!”

    “哦!”我心里有些纳闷,顿了顿,口齿伶俐地说:“东西是你御厨的,你是御厨房的人,既然瞧见了为什么不当场拿住?反了不成!图德海,告诉敬事房赵秉臣,革掉他!”复回头又对讷谟道:“凭你再有理,这御茶房库里放的是皇上的东西,打狗还要瞧主人呢,你怎么敢随便就搜?”

    “那也得瞧瞧里头有没有盖碗!”讷谟气得面色发白,样子实在窝囊,实在咽不下那口气,想了想,又粗声加了一句,“那盖碗也是御用的,他偷了去,倒没有罪名儿?”

    “好!”我随意地笑了笑,“这件事我来查。查住了,一起处置!”说着,便走进了御茶房,挨柜一一件件细看。

    我先把所有的茶柜一一看过,又返回茶具器皿柜,挨次儿仔细瞧,当看至最后一柜时,挪扣蝉的钧窑盖碗赫然在目,我心里暗暗吃了一惊。那小太监当真偷了御厨房的盖碗。

    我抬起手指随意一挪,将那只钧窑盖碗和别的茶具叠在了一起。又伸手进去翻动一阵,复将手抽出,拍了拍柜面,叱道:“里头浮灰有二指厚,你这奴才怎么当的差!”

    回头看去。

    那小太监真是面无人色,吓得额头直冒虚汗,忙连连称道:“皇后娘娘骂得是,奴才明儿好好儿整治整治!”

    我转身又到别处看了看,然后走出了御茶房,正色道:“没有找出来。你们侍卫上仔细一点,见有了时,告诉我一声儿,我好好整治他!”说完话,一摆手,命侍卫们散了。

    讷谟悻悻地埋着头走了,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去了。

    养心殿的东阁厢房里,到处都是金灿灿、亮晃晃的摆设,几支又高又粗的蜡烛在罩子里冒着老高的火焰。

    我端坐在榻上。

    那小太监头一回来到这里,眼睛里冒着贼亮贼亮的光。

    我斜斜地瞅了他一眼。

    小太监忙上前打了个千儿,说道:“奴才有罪,皇后娘娘福大量大,请宽恕小的这一回罢!”说完也不起身,另一条腿也跟着跪了下来。

    我叹下一口气,缓缓问道,“饶你也容易,可你要说实话。你偷那只碗,干什么用?”

    “奴才……”那小太监一边装摸作样地吭哧,一边向上边瞧着,突然笑道,“奴才瞧着那碗实在是好看,想拿了来瞧瞧,再偷偷儿送回去,谁知他们倒把我当贼办了。亏得皇后娘娘庇护,不然就要了小的好看了!”

    我没想到这个小鬼头到这里还敢说谎耍赖,而且连自己也拉扯进去,觉着又好笑又好气,冷笑一声道:“你聪明过头了,真以为本宫不打算整治你这小毛贼了?”

    那小太监眼珠儿骨碌碌转了一圈,苦着脸笑道:“皇后娘娘,小毛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到您头上!实在是想瞧瞧就送回去的。他们硬说我偷,我怎么能认帐做贼呢……”

    不等他说完,我掉过头,扬声唤道,“图德海,带他到敬事房找赵秉臣。我懒得听这奴才在这儿鬼话连篇!”

    “唉,别别……小的实说了……”那小太监这才慌了,忙叩头如捣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小毛子的母亲是个瞎眼婆子,有一天没一天的,连吃药的钱也没有。哥哥娶个嫂子心肠又狠,一点也不顾家。小毛子急需钱给母亲买药,昨晚便去找御厨房管事阿三借钱,阿三不但不借给他,还戏弄挖苦了他一番。小毛子出门时,见壁架上放着一只钧窑小盖碗,只有拳头大小,碗口还烧了两只绿水翼大蝉,好像在碗口吸酒的模样,显然极其名贵。不知是外头哪家臣子贡来的,他看了一下无人在意,顺手抄起来往怀里一揣便走了。阿三隔着门玻璃瞧得清楚,可是没言声。

    今早清晨时分,小毛子侍候了慈宁宫的水,听着阿三带了四个小厨子将没用完的御膳送乾清门赏了值夜的侍卫,等着养心殿的大监来抬了水,收拾正要回房安歇。突然看见讷谟侍卫大踏步走来,忙垂手儿站好,赔笑道:“讷爷,您用过饭啦?”

    讷谟铁青着面孔“哼”了一声,头也不回跨进茶具茶叶库,站在中间四下搜寻。小毛子心知不好,惴惴讪笑着掇了一张椅子来说道:“您坐着,我这就给您沏好茶。您是喝龙井呢,还是普洱?”

    讷谟一摆手,冷笑道:“别跟我来这套!我问你,你今个在御厨房偷了什么东西?”

    “御厨房?”小毛子脸色立时发白,强笑道:“我去三哥那借钱,敢情丢了甚么东西,那里的家什,我哪敢动得?”

    “一会儿叫你嘴硬!”讷谟指了指他,径自开了茶顺柜,在里边胡乱翻了起来。

    盖碗不在茶顺柜内,但小毛子知道不妙,若被这样乱翻,定要被寻了出来。光棍不吃眼前亏,小毛子乍着胆上前笑着拦住道:“这御茶橱是翻不得的,里边有些贡茶连封条还没有启,翻乱了敬事房赵大人是不依的。”

    “叭”!小毛子话音没落,左脸上早挨了一巴掌,打得他两眼金星直冒,脸蛋顿时起来。这小毛子本就泼皮无赖,哪里吃这个,回过神来高声叫道:“屎虼螂爬扫帚,你在这里做什么茧!你没瞧瞧这是你的地盘么?不过瞧着鳌中堂,叫你一声‘大爷’,你就摆出这幅臭架子来——你滚蛋,爷要出去了!”

    讷谟勃然大怒:“小畜牲,别说你这儿,再难收拾的头,老子也照剃了!”骂着,左右开弓“叭叭”又是两掌。回过身来拿起桌上一串钥匙,索性打开七八扇柜门,挨柜搜查。

    小毛子一屁股坐到地下,撤泼似的大哭大叫:“爷们,这是赵老爷的辖下,轮得着你么,你配么!?”见讷谟不理,一个劲地仍在乱翻,小毛子真急了。灵机一动爬起来,冷不防劈手夺了钥匙跑出去,没等讷谟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咯嘣”一声,小毛子将御茶库的门从外面锁了。在院子里又跳又叫:

    “大家都来看哪!大清朝出了新鲜事儿,讷谟大人搜查万岁爷的御茶库咯,你们都快瞧哇!!”

    正在用餐的乾清门侍卫,吃过饭没事的大监,听得这边又哭又喊,夹着咆哮怒骂,闹得乌烟瘴气,不知出了什么事,都聚拢来看热闹。

    被锁在屋里的讷谟顿时慌了手脚,过来拉门——门锁着呢哪里拉得动!便返身去关那些茶柜门。偏生那些锁都是荷兰国进贡的,装有特制的机关,没有钥匙既打不开也锁不住。小毛子带着钥匙走了,哪里还关得上?忙乱中,讷谟差点把左手手指挤断了。疼得又是咬牙切齿,又是跺脚怒骂。一不小心,又把放在案上未启封的一个坛子打翻在地,“砰”地一声,茶叶撒得满地都是。外边瞧热闹的不知他在里头是怎样折腾,听了这一声儿都是一怔。

    就在这时,图公公来了。

    东阁厢房里,我喝了一碗热茶,理了理头绪,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那小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