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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清之天下无双第25部分阅读

    脱外层衣裳,对场上那几个少年一拱手道:“请各位一齐赐招儿罢。”说罢腿一蹲,缓缓起了势。

    我握紧手指站在一旁,隐隐有些担忧,再看看旁边的小玄子,笑得一脸兴趣盎然。

    曹子清激动得面色潮红,他上前两步,将手向众兄弟一摆,说道:“哪一位跟中堂讨教!”

    一个少年憋着劲冲了过来,发了一招庖丁解牛,单掌直切而进。鳌拜笑了笑,双方手掌刚一抵,那少年仿佛被一股极大的推力直贯掌心,逼得踉跄着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少年愣住了,抬起头,不由得瞪眼盯着鳌拜。

    鳌拜的脸上仍是一贯自大狂妄的笑谑表情。

    曹子清和纳兰容若退后几步,动也不动地在我和小玄子左右。

    康熙神色不动,唇边带笑,饶有兴趣地看着。

    场上那几个少年见好兄弟吃了亏,相互看了一眼,打个手势,便一齐逼了上来。

    那鳌拜视有如无,眯着眼口中念念有词:

    声东击西不须真,上下相随人难进。

    任彼巨力来攻吾,牵动四两拨千斤。

    引进落空合即出,沾连粘随如守神

    ………………

    他一边念,一边挥动双手,竟是谁也靠近不了。

    一位勇猛的少年回过神又扑了过来,刚好鳌拜转身,将一条二尺多长的辫子甩得风响。那少年顺手绰在手中,猛地一拉说道:“中堂朝天……”一语未终,自己竟凭空被摔出七尺远,幸而是肩头着毕,未曾受伤,那少年坐起身来,破口骂道:“奶奶个熊,怎么弄的?”也顾不得弄明白是怎样摔的,红着眼大吼连声又扑了上来。

    鳌拜见他无礼,将袍袖向他迎面一扫,早又把他摔出两丈开外,这一次跌得更重,趴在地下半天起不来。身后那几个少年一急之下,猛扑上前,也被鳌拜袍袖扫到,都跌了个仰面朝天。只有一个少年反应快,向后跳了一步,未被扫倒。

    几个少年都吃了亏,一一爬起身来,向鳌拜拱手一揖,自惭道:“领教了!”

    鳌拜笑而不答,闭着眼念道:

    太极无始更无终,阴阳相济总相同。

    走即粘来粘即走,空是色来色是空!

    任他强敌多机变,焉能逃吾此圈中?

    他慢慢地收了手势,对康熙笑道:“皇上,奴才不恭得很。”

    康熙见他并未用掌击人,竟接连打倒了好几个人,不禁大为惊奇,问道:“你打的甚么拳,这等厉害?”

    鳌拜无言一笑,拱手道:“奴才还有事去找老佛爷,不奉陪了。”语毕,竟自带着班布尔善去了。

    望着鳌拜大摇大摆的背影,我心下琢磨了一会儿,口中暗问:他打得是太极拳吗?

    康熙深抽口气,勉强笑道:“咱们继续玩,朕的兴致好得很呢!”

    曹子清叹下一口气,道:“鳌拜虽不说,咱们也知道。这叫‘沾衣十八跌’,挨着衣服便要摔倒。这全凭内功,它只能伤人,却打不死人。要是真的被他拳掌击中,也不过如此。”

    “哦——!”康熙见他识得鳌拜拳法套路,聊觉安慰,笑着又问:“原来你也精于这套掌法么?”

    曹子清摇摇头,笑得心虚:“奴才哪里说得上精,多少知道一点罢了,比起鳌中堂可差远了。不过他这掌法也并非登峰造极。奴才曾听说过,太医院有个胡太医对此极为精通,只要内功比他强,借力打力,他用沾衣十八跌,反会吃大亏。”

    场上的几个小少年又歇斯底里地练了好一会,终究挑不起过高的兴头来。

    康熙笑着摆摆手,命他们散了,回去休息。

    ——

    回到了乾清宫。

    图德海公公招呼着,让宫女太监们上茶。

    康熙端坐在书案前,垂着眼睛,若有所思,渐渐的,他平放在书案上的双手握成了拳。

    曹子清和纳兰容若侍立在一旁,闷声不语。今日初试锋芒,大触霉头,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什么沾衣十八跌啊!”我摇晃着脑袋,悻悻地道:“不是说有个胡太医吗?皇上为什么不把他找来,问问情况!说不定还可以找到破解之法呢?”

    曹子清抬起眼睛,定定地分析道:“内功是长年累月练出来的,一时半会也学不会。”

    “咱们不学,只要掌握它的门路就行了,到时候见招拆招。”我信心满满地说。

    长案前的康熙一听这话,顿时振奋起来,提起御笔,唰唰唰的就写了一道圣旨。

    “朕偶冒风寒,着曹子清赍旨召太医院胡某入宫视疾!”

    曹子清愣了愣,忙跪下身去,双手接过来,敬声答道:“臣,领旨!”

    康熙定定地看着他,笑着吸一口气,“去吧!”

    “喳——!”曹子清恭恭敬敬地起身,后退几步,转身去了。

    这曹子清一走。

    纳兰容若也禀声告退。

    康熙从书案前站起身,唤住了他,“先别急,朕还有一件差事要交给你办!”

    “喳!”纳兰容若起身,侍立在一旁。

    康熙转过身,走到书案后面的架子前,抽出了一个金灿灿的卷帛。

    抖开了卷帛,粗略地瞅了一番,他折身回来,将卷帛合上,递给了纳兰容若。

    纳兰容若微微颔首,毕恭毕敬地接了。

    康熙原地站着,看着他阅读。

    纳兰容若的目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掠了一掠,脸色惊得变了数变。

    写的什么呀?!

    我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想过去看看,又恍若觉得有些不妥,只得乖乖地原地站着没动。

    半响后,听得小玄子问道:“看明白了么?”

    纳兰容若皱了皱眉,目光连闪,轻轻答道:“是…是先帝遗诏!”

    先帝遗诏。我的心没由来噗通一跳,暗暗觉得是一件办好了光宗耀祖,办砸了就要掉脑袋的差事。

    康熙的眉宇间散发着鲜活而沉稳的光芒,原地缓缓踱了几步,他负手而立,郑重其事地说道:“朕交给你一件差事,一件荣耀的好差事。先帝大行八年了,朕要在孝陵为先帝建一座神功圣德碑,你的笔墨功夫深得八旗子弟和汉人的推崇。朕就让你起草这神功圣德碑的碑文。”

    纳兰容若深提一口气,薄薄的唇角弯起迟疑的弧度,沉声回道:“奴才才疏学浅,又非有品有位的大臣,实在难以担当此大任。”

    听了这话。

    康熙眼神一掠,来了个华美的大转身,辫梢金穗随之强劲气流摆到身侧。他的目光忽明忽暗,语气一冷,寒声道:“朕说你行你就行,不得假意推辞。”

    “喳!”纳兰容若淡静地颔首,算是答应了。

    君臣二人相视而笑。

    远远地瞧着他们俩,我的心里暖暖的,暗暗琢磨着,最英明神武的少年天子,最才华横溢的满清才子,居然都聚到一块了,这个世界真是又美好又精彩。

    正文 第55章   兴邦

    ——

    用过了午膳。

    我和小玄子并肩趴在疆域图上,一边下跳棋,一边研究韬略攻城之术。

    图德海欢欢喜喜地跑进来,禀告说胡太医请来了。

    康熙惊了一下,一骨碌地翻身起身:“这么快!”

    “已经到隆宗门了。”图德海欠身回答。

    我风风火火地爬起来,一边喊快,一边拖着小玄子起身,让他走过去,在榻上躺好。

    玄烨虽然极不情愿装病,可是眼下看到我这般正儿八经的架势,他微微一笑,乖乖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唇角黯然下垂,瞧起来还真是一幅憔悴不堪的病样子。

    我眯起眼睛,嘻嘻笑着,打量了他片刻,然后掏出一条黄绢带子,给他勒在额头上。

    康熙张大嘴巴,想反抗。我唉了两声,将他抬起来的手按回去,笑道:“听我的准没错?”

    “可是——!”他大概是觉得这个样子有些滑稽吧!

    我笑眯眯地告诉他:“这个样子很可爱哦!”

    玄烨别扭地皱着眉,古古怪怪地瞅着我,抓着我的手不放。我心疼地叹息一声,抿了抿唇角,转过身去,吩咐着让宫女碧娥端盆凉水过来,佯装要给他敷冰帕子。

    图德海站在榻旁,瞅着我们俩打打闹闹,忍不住偷偷笑出声。

    少顷。

    门外有太监通传。

    曹子清带着胡太医一先一后,步履轻快地走进了殿门。

    我坐在榻旁,温温静静地抬起眼睛,打量着这个走过来的胡太医。

    山羊须,个子不高,又矮又瘦,珊瑚顶珠,仙鹤补服,远远瞧着,倒是挺有精神的。

    我暗暗地琢磨道:这个胡太医真的是内功高手吗?为什么曹子清那样极力夸赞他呢?

    这次召见胡太医,是小玄子临时决定的事,也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连查问底细都来不及。日前听曹子清的口气,只知道这胡太医原是终南山的道士,他怎么会出山还俗,而且托了内廷黄总管的路子进了太医院,就没人知道了?黄总管可是与平西王吴三桂有渊源啊……

    来不及多想些其他的,曹子清已经带着胡太医走了过来。

    我理了理思绪,正襟危坐,颔首微笑。

    因为圣旨是下给曹子清的,照例还是曹子清回话缴旨。

    曹子清款步上前,翻下马蹄袖,单手扎个前,奏道:“启禀圣上,太医院胡宫山奉诏来到!”

    康熙躺在榻上,弹开眼睛,看了一眼这个其貌不扬的瘦矮个子,问道:“你就是胡宫山?”

    “是。”胡宫山撩起官袍,跪地叩首:“臣胡宫山奉旨诊视圣疾。”声音不大,中气却极为充沛。

    康熙点了点头,轻轻道:“朕冒了点风寒,也不用看脉,开一剂方子疏散疏散便会好的。”

    胡太医抬起眼睛,注视了一下康熙,说道:“臣斗胆请诊圣脉,不然,断断不敢行广方法。”

    瞧着挺敬业挺坚持的,我温婉地笑了笑,取过一个黄袱小枕放在榻边,康熙无力地叹息一声,很听话的将手臂搭了上去。

    胡太医叩了叩首,膝行近前,情思静虑,闭眼先叩了左腕,又请过右脉摸过了,才跪着退下,伏地叩头道:“据臣拙见,皇上此症并非风寒所致,乃是郁气中滞,神不得通。不通则疼,主目眩头胀,颇似着了风寒,其实不然。”

    “原来是这样啊!”我恍然大悟地眨眨眼睛,释然地舒口气,吩咐道,“快去拟药方子来。”

    那胡宫山叩头道:“回娘娘话,皇上此症不须用药。臣有小术一试,如其无效,再行方不迟。”

    不用药便可治病。

    我瞪直了眼睛,心里豁然大亮,暗暗道,中招了。

    康熙也大感兴趣,撑起半个身子,衰弱地问道:“你有何妙法,快与朕用来!”

    胡太医点点头,道,“请娘娘扶起皇上,静坐不动即可!”

    我弯腰上前,将绵枕拉过来,蹭在小玄子的背后,搀扶着他坐好。

    胡太医双手高拱,离康熙头部有三尺远,动也不动。

    图德海在旁看他为万岁爷捣鬼治病,暗自纳罕,连躲在帘后的小太监张万强都看呆了。

    曹子清倒是一派气定神闲,想来他是知道,胡宫山是在运内功为康熙祛病。

    我起初时也觉有点好笑,慢慢地,却看到小玄子的额头浸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面色也比方才清润了许多,看来是奏效了。

    足足有小半个时辰,胡太医吁了一口气放下手来,伏地叩了个头道:“万岁,请睁开龙目”

    康熙心定神明,睁开了清清亮亮的眼睛。他抬起手指解掉头上黄绢带,晃了晃头满意他说:“真看不出,你还会法术!”

    胡宫山忙道:“此非法术,乃臣过去所练的先天内气功,逼入龙体,自能法邪扶正,舒筋活络。”

    在旁的一干人等无不惊叹出声。

    康熙的神情异常轻松,他原本就是要考查一下胡太医的功夫,现在越发相信,便问道:“你精于内气功?”

    胡宫山坦言笑道:“不敢言精,微臣只略知一二而已”

    康熙笑了笑,振眉道:“你现在便演示一套给朕看看。”

    见小玄子命胡宫山起身练功,我先自站起,轻轻走到一旁站定。

    “臣不敢放肆!”胡宫山一边答,一边双手轻按,立起身来,却无动作,只是微笑不语。

    众人互相看了看,正诧异间,忽然向地下一望,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胡太医在起身一刹那问,运内力一按,双手、双膝、双脚着地的六块方砖却已龟裂下陷!

    “当真好厉害厉害!”我竖起一根大拇指,诚心诚意地感叹出声,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好好好——!”康熙眉目振奋,鼓掌大笑,“真是海水不可斗量。有这般能耐,岂能久屈人下!你好自为之,朕有用你处。”

    图德海见皇上如此欢喜,便取了最上等的封子——二十两黄金——捧了过来。

    康熙摆摆手,率真地道:“这样的好汉不能用钱打发。”语罢,抬起一只手,指着案上一柄麟麟盘蛟的玉如意:“这个赠给胡太医!”

    图德海躬身走过去,双手将玉如意拿起,捧过来,颁给胡宫山。

    胡太医激动得手脚都在哆嗦,忙叩首谢恩。

    望着胡宫山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

    我欢欢喜喜地转过身,趴在榻前,一边帮小玄子拭汗,一边好奇地询问他方才是什么感觉。

    康熙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笑着道:“一开始只觉有一种清凉麻甜的感觉,从太阳、印堂各处浸润进来,渐渐的麻麻的感觉消失了,满心只觉凉风习习,如秋日登高,杂念和忧虑一洗而尽。”

    “看来,这个胡太医果然是名不虚传。”我啧啧地夸赞道。

    康熙双手扶膝,下了榻,出了一会神,感慨道:“此人功力很深。过去朕对此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曹子清赔笑道:“此乃主上洪福。”

    康熙怅然若失,低低道:“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为朕所用?”

    魏东亭道:“君子喻以义,小人则喻以利,皇上待之以礼,敬之以义,何患他不为我主所用?”

    康熙慎思着点点头。

    我探了探头,爽朗一笑道:“曹子清,能说出这番话来,看来你的学问大有长进嘛!”

    曹子清脸一红,抬起手指挠了挠脖子,憨厚地道:“还不是因为受了皇上和娘娘的熏陶,多读点书,总是好的。”

    “孺子可教也!”我抿了抿嘴角,点头,对他的上进行为表示肯定和赞扬。

    康熙笑了笑,又问道,“子清,方才你说的‘义利’倒是提醒了朕。依你看,这班布尔善与鳌拜是不是真的一伙?”

    “奴才瞧着是一伙的。”曹子清回答得很肯定。

    康熙摇摇头,蹙眉道:“未必!班府里养着几十名卫士,行动诡密,连鳌拜都不知道。”

    我深感震惊,咬着嘴唇陷入沉思,班布尔善是皇室近枝,鳌拜篡政夺权,于他有甚么好处?

    曹子清惊道:“皇上怎么知道……”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康熙的眼神高深莫测,他负手而笑,沉吟道:“再过一个月便是中秋了,你得便儿约他一下,与朕一同出去踏秋一游。日子暂不定死,到时再告诉他,朕倒要瞧瞧这班布尔善葫芦里装的是甚么药。”

    “这样不妥吧!”我歪了歪脑袋,笑声嘀咕道:“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何况皇上乃万乘之君,怎么可以亲临险境呢?”

    “这个不妨的。”曹子清笑道:“娘娘也太小瞧我们了,难道我们就白吃皇上俸禄不成?”

    “这不是吃俸禄不吃俸禄的事。”我毫不让步,鼓起腮帮子:“不出事便罢。就是碰了万岁爷一根汗毛,你悔断了肠子也来不及!这事还得经太皇太后定夺!”

    “这个自然。”康熙薄笑一声,若有所思地挑起眉毛。

    我埋下头,手里玩弄着丝帕,开始打自己的鬼主意。

    康熙漫步走过来,抬起手指挑起我的下颚,望着我的眼睛,笑道:“去是一定要去的。天天就在这几处地方转,你不觉得闷吗?子清你先作准备好了,腾便微服转一遭儿也无妨。”

    曹子清在旁哈哈一笑,乐悠悠地道:“主上尽自放心,奴才这就下去准备。”

    语毕,一转身,径自退下了。

    四周安静下来。

    “真的要去啊?”眼睛盯着脚下的花盆鞋,我又小又轻地问。

    “嗯。”康熙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回答得很认真很诚恳。

    我扁起嘴巴。

    他轻飘飘的近距离凝视我:“看来,芳儿是不想陪朕一起去咯?”

    “什么?”我惊喜地瞪大眼睛,激动得手脚都在痒痒。

    玄烨笑了笑,右手揽过我的后颈,忽然压下脸来,热切的吻住了我。

    我惊呆了,提拳捶打着他的胸膛,渐渐的,意乱情迷之中,如棉絮般酥软在他的怀里。

    ——

    傍晚时分,火烧云染红了西方的半边天,一轮残阳高悬在宫楼上。

    养心殿,上书房。

    纳兰容若从书案前起身,快步行上前,将写好的碑文双手呈给康熙。

    “请皇上过目。”

    康熙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异之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接过了纸张,转身走到圈椅前坐下。

    纳兰容若微微欠身,静静地退至一旁站好。

    纸张上,隽秀温雅的墨色字体,一行行目读而过。

    “我国家肇基东土,祖功崇德昭格。皇天恢宏,景运於万年。笃生我皇考皇帝睿圣首出,奄有万邦。大孝弘仁武功文德,配两仪而轶千古。我皇考视满汉如一体,遇文武无重轻。下诏求言,虚怀纳谏。修太宗圣训、顺治大训,通鉴全书,孝经衍义等书,以教天下臣民。皇考以精明理政务,以仁厚结人心……我皇考惟是兢业祗慎,无一日自暇逸也。顺治十八年正月不豫,圣受二十有四,在位十八年,葬孝陵,豫定于昌瑞山……皇考遗命,山陵不崇饰,不藏金玉宝器。”

    康熙双手展着纸张,细细地品读,时不时露出赞赏的眼神。

    “首崇满洲,满汉一体,既不得罪亲贵又不伤及国体!文采斐然,写得不错!”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绚烂的彩霞透过窗户照进来。

    “俗话说,一言以兴邦,一言以丧邦,难得你写出这么好的兴邦之言!嗯,不错不错!!这碑文写得毫无可驳之处!很好!全都写到了朕的心里!”

    康熙连连点头,赞不绝口地站起身来。

    “谢皇上夸奖。”纳兰容若谦和的颔首致意。

    康熙拍了拍他的肩膀,兴致勃勃的走到自己的御案前,将纸张放下:“朕要赏你,重重的赏你!”语气坚定而威凛,康熙一甩手臂转过身来,喜悦地扬扬头,琢磨着该赏些什么。

    “奴才不敢。”纳兰容若瞧着皇上开心,自己也开心起来。

    康熙高兴的抿了抿唇角,深思半响,然后定定地笑了,豪言道:“纳兰,你说,你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皇上当真?”纳兰容若扬眉微笑,眉宇间不自觉的升起欣喜的曙光。

    “君无戏言,说吧!你想要什么!”

    纳兰容若微笑着低了低眼睛,深吸口气,然后轻轻开口道:“奴才不求别的恩典,只是,只是有一件事想求皇上。”

    “什么事?说吧?”康熙负手而立,蹙了蹙眉,笑得玩世不恭。

    纳兰容若迟疑一下,接着道:“奴才有个远房表妹从盛京来到了京城,她叫纳喇茗惠,是此次待选的秀女之一,奴才想请皇上免其进宫选秀。”

    康熙眉骨一挑,似乎是没想到是这一茬子事,沉默片刻后,扬言笑问:“你喜欢她?”

    纳兰容若思量片刻,轻轻道:“奴才与表妹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玩伴。”

    康熙居高临下的点点头,笑着,若有所思的指出:“人当有鸿鹄之志,朕本以为你是想要跟朕讨一个可展抱负的仕途,没想到你呀!只想要一个红颜知己。”

    纳兰容若轻轻一笑,吐露心言:“奴才以为,十年寒窗可搏得功名,十年寻觅却未必能寻到一位自己所爱的女人。”

    康熙负手而立,望着他:“这个纳喇茗惠就是你心里所爱的女人吗?”

    纳兰容若垂眸笑了笑,静静地回答:“奴才喜欢茗惠,但是,这跟爱一个人还是有所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

    “古人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奴才以为,一个男人可以喜欢很多女人,但真正爱的只有一个。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无时无刻地牵挂她思念她,就会一心一意地盼望她幸福美满,即使她不在你身边,即使你已经触摸不到她,即使知道今生今世无法在一起,但她的一颦一笑还是会如影随形地牵动着你的心灵,随着岁月的流逝变迁,那份爱不会消散,只会越发浓郁,它已经深藏在心里,变了一份珍贵的祝福。”

    “说得好!”康熙脑袋微微一扬,神采翩然地笑了笑:“不过有一点,朕跟你不太一样,朕如果爱一个女人,就一定要把她留在身边,朕会给她最高的地位声誉,给她关怀备至的宠爱。朕会让她的呼吸心跳跟朕连成一脉,而不只是远远地望着她。”

    纳兰容若怔然苦笑,直言道:“这也许就是帝王与奴才之间,身份地位悬殊,造就的差异吧?”

    康熙微提了一口气,端起一盏茶,注视着他的眼睛:“不过,既然你只是喜欢纳喇茗惠,并不爱她,为什么还要向朕求这个情?”

    “因为…奴才的表妹坦白的告诉奴才,今生今世,她只想跟自己心爱的人纵马江南,没有人可以委屈她的心,如果进了宫,她是断然不会快乐的。”

    这话康熙算是听明白了。

    不愿进宫选秀。

    “你那个表妹未免自信过头了吧?进宫选秀的秀女多的是,哪能就刚好选上她呀!”康熙叹下一口气,缓缓踱步到御书案前,将手搭在桌案两侧,笑道:“好了,朕说话算话,答应你了,那个纳喇茗惠不必进宫了。”

    纳兰容若喜不自胜,上前扎个千,颤声道:“奴才叩谢皇上。”

    康熙不再说话,目光重新落在了碑文上,嘴角连闪着深深的笑意。

    正文 第56章    选秀

    ………

    清晨,白色的鸽群掠过了一座座宫殿楼阁,一缕缕金色的阳光洒在大殿外的白玉石栏杆上。

    站在隆宗门高处,甚至可以远远望见淡黛的西山。

    富丽堂皇的慈宁宫在朝阳中焕然生辉。

    沿途,侍卫行礼,太监、宫女们匍伏跪迎。

    身后跟着李嬷嬷和佩玉翠环,我步履轻盈地跨进了慈宁宫正殿的门槛。

    在一片寂静中,我听到了老佛爷亲切慈蔼的笑声。

    我赶了几步上前,屈膝施礼:“皇额奶吉祥!”

    “来,坐这儿。”孝庄惯熟地朝我招了招手,我嫣然微笑,恭顺地走过去,坐在她身旁。

    随后进殿的博尔济吉特氏、马佳氏、张氏也都恭顺地跪下请安。我抬起眼睛,只看到了她们压鬓的绢花光鲜夺目。

    孝庄望着几位下跪请安的庶妃,静静地说:“起来吧。”随即又微微一笑,“自今以后,永和宫和永寿宫的两位主子不必跪安了,肃一肃吧。”

    “谢老祖宗恩典!”马佳氏的脸儿霎时红得像一朵红月季,张氏眼里含笑,娇爱横溢。博尔济吉特喀丽莎强颜欢笑低着脸站在旁边。

    不知为何,瞧着她们三人,我的心里怪不是滋味,谈不上嫉妒,也谈不上怜悯,只是有些怅然和无奈。

    孝庄忽然把目光转向了我,笑着道:“三天后,就是选秀女的日子了,皇额奶瞧着,有内务府和苏茉儿帮你,也就放心了!”

    “嗯。”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回道:“芳儿一定会尽心尽力挑选出品貌绝佳的女子陪伴皇上。”

    孝庄的神色有些复杂,她扬了扬头,疼忍的叹息着,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的手。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

    孝庄抬起眼睛望着众人。

    几位庶妃低头静坐,惴惴不安得令人可怜。博尔济吉特氏抬起眼睛无意间跟我对视了一眼,像碰着火似的赶忙闪避。马佳氏拿手绢轻轻擦她白嫩的小下巴,遮住了嘴,也遮住了唇边的一丝抽搐。张氏神色恍惚,柔嫩的小脸上露出控制不宜的酸涩笑容。

    孝庄不动声色,又讲了几句和气的闲话,平稳地说:“去吧。”

    这是常规,表示妃嫔们可以告退了。几位庶妃起身,恭顺地排成一列,对老佛爷肃了肃,后退着走了几步,转身鱼贯而出。花盆底的鞋子又高又硬,地毯也掩不住那碰地的声响。

    我皱着眉头望着她们的背影。

    孝庄拉着我的手,沉吟片刻,笑道:“芳儿,你有胸怀有见识。既是玄烨痴心所爱,又是他的贤内助,皇额奶相信,这宫里无论添了多少妃嫔,都抵挡不了你一半的光芒。”淡静的嗟叹声透出饱满的疼爱和赏识。

    心头滚过一阵激荡,我低头笑了笑,轻轻依偎进老佛爷怀里。

    孝庄轻柔地拍着我的肩背,哼着小曲,唇边泛起宽慰的笑。

    ………

    从慈宁宫出来以后,我一路轻轻快快地走到了御花园的玉湖边。

    柳枝随风轻拂,湖水清清澈澈,在温暖的日光下泛起迷离的粼粼光波。

    我捡起几块小石头,使了劲往湖里扔,小石子坠入湖面,荡开一层层浅浅的涟漪。

    “咕咕咕——!”一只鸽子飞了过来,落在草丛中,气定神闲地踱着步。

    我笑吟吟地咬住嘴唇,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来了个猛扑。

    那鸽子振翅飞走。

    我扑了个空,趴在了草地上。

    佩玉和翠环忍俊不禁的笑了笑,左右跑过来扶起我。

    “真奇怪,我上次明明都能抓住,这次怎么就没抓住呢!”我外扬着脑袋,悻悻地嘀咕着。

    佩玉噗嗤的笑出声来,望着澄碧色的湖面,她感叹道:“娘娘,这鸟儿们都是有灵性的,您已经抓过它一次了,这一次,鸟儿们暗暗提高了警觉,当然不容易抓着了!”

    鸟儿们永远是自由自在的。

    我静静的笑了笑,抬起眼睛,望着紫禁城上空的晴天。

    天空是蔚蓝的,阳光如雨丝般斜斜交织下来。

    我忽然觉得眼睛好酸好疼。

    ——

    日精门之东的东一长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有威严侍立的佩刀侍卫,有抱着木桶、排成两条长队的浣衣女踏踏走过。

    许多熟悉的面孔一一闪了过去。

    路过隆宗门时。

    闲游的几人顿住了脚步。

    少女亭亭玉立的侧影,粉色裙摆在暖风中猎猎飞扬,青丝高挽,盈盈发浪在背脊上轻轻卷动,远远望去,风姿绰约,妩媚动人。

    “唉,这个姑娘瞧着眼生,以前没见过。”李嬷嬷世故的眼神微微一扫,就断定出那个姑娘是第一次进宫。

    我心里挺好奇的,便加快了脚步,笑盈盈地走了过去。

    那少女听到了脚步声,回头望了望,也不行礼,自顾自地探着脑袋,往门里头张望。

    李嬷嬷脸色一冷,正待发怒,我递过去一个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姑娘,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走过去,我好心地问。

    那少女娴静的回过身来。

    这下子,我总算看清楚了。

    美啊!标准的古典美女啊!

    长发披散着垂落至腰际,发顶结着一个秀致的髻,偏插着一根长长的碧玉簪。

    一身浅粉色的长褂子,外罩着轻纱,朦胧而秀美。

    面容精致细腻,柔弱娇媚,纯真中带着懵懂和羞涩,是男人见了就会动心,都会涌出强烈保护欲的那一种,脱俗的美丽和清纯是她们天生的资本。

    听到我在问她。

    那少女双手背后,白皙的脸上略显局促之色,轻轻回道:“我是在这儿等着见皇上。”

    等着见小玄子。

    我觉着挺稀罕的,就笑着问:“你是第一次到宫里来吧?”

    少女温顺地点点头。

    “那你想不想四处转转?”不知怎的,看到她这般单纯温婉的表现,我心里挺乐意跟她亲近的。

    少女抿了抿嘴,呆呆地摇摇头。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少女双手交握,舒出一口气,怅然的环视了一下四周,轻轻笑道:“皇宫虽然气派宏伟,却是个让人憋闷的地方。”

    我心头微微一颤,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顿了顿,正想再问些什么。一缕清俊的身姿从门里走了出来。

    我甩头一看。

    是纳兰容若。

    他一见到我,浅笑着撩起裾袍,上前扎个千,行礼:“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我看了看他,目光狐疑地移回去,落在了那位少女身上。

    少女的脸色已有些慌张,似乎是犹豫着该不该行礼。

    纳兰容若急急道:“她是奴才的表妹,纳喇茗惠。是奴才带她进宫来的。”

    “哦!”我似懂非懂地缓过神来,忙摆摆手,令他起身说话。

    昨儿晚上,小玄子将纳兰容若求情的事告诉了我。小玄子还嘱托我,在选秀女时,务必将纳喇茗惠的竹牌弃去不纳。

    “皇上不在书房吗?”我轻轻一笑,问。

    “奴才刚刚进去了一趟,皇上不在书房,可能是去布库房摔跤去了。”纳兰容若恭敬地回答。

    我抬起头,瞅了瞅天空,巳时已过。一般这个时候,小玄子都在上书房的。

    “去书房等等吧!皇上应该快回来了。”我胸有成竹地说,率先走进了门里。

    纳兰容若轻轻地对表妹道:“别害怕。”便带着她一同跟了进来。

    正文 第57章    初见

    乾清宫,上书房。

    金色的壁画悬挂在大殿四周,殿顶的轩辕宝镜熠熠生辉,燃着沉香的熏炉里升起袅袅青烟。

    几十架紫檀木的书橱整齐有序的竖立在地毯两侧,书架上排放着古往今来的文史经略。

    我慢悠悠的走到了书案前,翻开了案角上那本《楚辞集注》,绛红的硃笔点划,仿佛一朵朵跳动的火焰。能用硃笔在御用书籍上勾画的,还能有谁呢?

    我呆呆地笑了笑,掉头望去,纳兰容若和茗惠姑娘已经踏进了那道低浅的门槛。

    “表兄,这里就是皇上平日里听政、批本和读书的地方吗?”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响起,纳喇茗惠玲珑秀雅的身段转了好几个圈,她惊叹着睁大了明眸。

    “是。”纳兰容若轻轻回答。

    “那你呢?你是皇上的伴读,你平日里就是和皇上一起读书写字咯?”裙裾轻盈的摆动,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茗惠欢欢喜喜地喊。

    我不远不近的打量着这个女子,心中暗暗觉得她和马佳氏、喀丽莎她们都是不同的,她的身上散发着鲜活欢愉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是的,八旗人家的格格都是很尊贵的。她们都有一次当秀女入宫应选的机会,都有可能成为皇上身边最得宠爱、最尊贵无比的宫妃。在娘家时,她们都是父母疼爱、兄嫂谦让、奴仆害怕的“格格主子”。早些年在关外,满洲女子所受的那些束缚和限制,远不像关内汉家女儿那般严苛,关外的姑娘家们更是享有汉人女子想都不敢想的自由:不缠足、不闭锁、能见客、能上街、会骑马、会射箭,虽然经太祖、太宗两代皇帝倡导从父从夫的妇德,毕竟影响不深,习俗难改。

    而我眼睛里看到的纳喇茗惠就是这样的满洲格格,直率、活泼、开朗、洒脱。

    我打从心里欣赏这个女子。真的。

    纳兰容若带着表妹走到了自己的书案前。

    茗惠的眼睛很明亮,就像天山上的冰雪一样。

    “这是什么?”她快步上前,双手一撩,拿起了书桌上的一张字帖,细细地看着。

    纳兰容若的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他皱着眉抬起手指,急急地想要夺过表妹手上的字帖。然,茗惠机灵地转了一个圈,闪开了他。

    “茗惠别闹了,这是在御书房。”压低了声音,他很谨慎的提醒道。

    “御书房怎么了?皇上也是人啊!许他一个人闹,就不许别人闹了。”茗惠不依不饶地笑着,倒退两步一扬手,将字帖举到了半空中。

    纳兰容若急了,怔怔地叹息一声,他扭过头来,一瞬不瞬地瞅着我,半响后,才局促地解释道:“让娘娘见笑了,茗惠这丫头打小就这样,说话不懂规矩,是让关外的阿姆宠坏了。”

    我淡淡地笑着摇头,告诉他不必太过拘礼。

    这时,茗惠绕过书案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字帖交到了我手上。

    我笑着接了,展开一看。

    上面写着一首小词。

    《玉楼春拟古决绝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