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浑身发抖,面色一阵阵凄白。
被绑的宫女们大惊,直觉到“大祸临头”,双腿一软,就对万岁爷跪下了,嘴中急急嚷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一面又回头大叫:“主子救命呀!救命呀……”
喀丽莎第一个急冲上前,一把抓住康熙的衣袖,摇撼着说:“皇上息怒,是臣妾们管教无方,求皇上饶了她们!”
康熙一甩袖子,退后一步,面色冷峻而坚决。
张氏、卫宫人定睛一看,绑得都是服侍自己多年的贴身侍女,眼见那些杀气腾腾的侍卫抓了人就要走,她们情急之下奔过来,跪下身去,一边磕头,一边崩溃的大哭起来。
“求皇上饶了她们吧!求皇上饶了她们!!求皇上饶了她们!!”
“嘣嘣嘣”的磕头声,魂飞魄散的哭喊声充斥到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康熙冷定地原地站着,一摆手,让侍卫将人带走。
“主子救我!主子救我啊!!”
张氏和卫宫人急了,扑上去,死死地拖住自己的贴身婢女,拼命着捆绑她们的绳索。
“带走!”康熙厉声大喊。
侍卫们将拦道的人踢开,扭住那些宫女的胳膊,推搡着大步往外走。
“主子救我,主子救我!!”宫女们尖声狂叫,落泪如雨。
“不!皇上!!”喀丽莎梦呓般狂喊一声,扑过来跪在康熙脚前:“皇上!皇上!都是臣妾不好,是臣妾平日里管教不严……平儿和秀儿对中宫出言不逊,都是臣妾的错!……皇上要处罚,就处罚臣妾吧!……”她先是呜咽着断断续续地自我谴责,继而喉头哽塞得泣不成声,最后索性放声大哭,弄得跪在她身后的马佳氏也泪流满面了。
就在这不可开交的时候,孝惠皇太后在宁嬷嬷的搀扶下,急匆匆的赶来了。
“老天爷!”一看到这屋里屋外的局面,皇太后眼神一变,着急的喊:“统统都住手!”
侍卫们停下了,宫女们的尖叫声和哭喊声也停下了,屋子里一时间寂静如死。
康熙板着脸,原地站着没动,眼神儿依旧疯狂,紧握的手指关节咯咯作响。
皇太后紧步上前,伸手握住皇帝的手腕,直视着他的眼睛,义正辞严,真切恳挚的说道:“皇后受了委屈,你身为皇上,心疼自己的妻子也没有什么不是。可是,这世上毕竟没有完人,各宫主子争宠生怨,皇上自己也有诸多不是之处!是不是?这大过年的呢!犯得着为此杀人,多添一段冤孽吗?”
康熙身子一震,呆呆地扭过头,迎视着皇额娘。
孝惠皇太后眼神诚挚、唇角微颤,真真切切地拍了拍皇上的手。
渐渐的。
对视着。
在皇额娘深切的目光中,康熙的脸色重归于平静,他咽下一口气,摆摆手,让侍卫们退下了。
皇太后欣慰地点点头,脸上泛起释然的笑容。
康熙好半天不言不语,半响后,他掉过头去,直视着跪地哆嗦的几人,厉声说:“这每一笔帐,朕都记在心里了,以后内宫各院,再有摇唇鼓舌、造谣生事者,朕必定追究到底,绝不饶恕!”
各宫主子们浑身,满面泪痕,此时,但求保命,哪儿还敢急执?拼命磕着头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不敢胡说、不敢造谣,什么都不敢了!”一个个蜷缩着身子,仿佛是受了惊吓的羔羊。
康熙的眼神有压抑,有克制,有悔恨,也有痛楚,他忧心忡忡地叹下一口气,忽然不忍再看。
皇太后在这时轻轻开口了,语气冷肃而威仪:“皇上宽厚仁慈,欲既往不咎,息事宁人!哀家却认为这几个不懂规矩的小宫女还是要罚的,得让她们长点记性,嘴上把上门。”
康熙负手而立,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皇太后转过身子,吩咐身后的宁嬷嬷:“将她们押下去,交给宗人府,每人杖责二十大板。”
“是!“宁嬷嬷垂下身,恭恭敬敬地应一声。
康熙和皇太后走了后。
储秀宫里的几人惊魂未定,又咳又喘。喀丽莎瘫软在地,泪水不停的流下来。马佳氏心中怆恻,喉中哽噎,心情起伏不定,完全无法平静下来。卫宫人皱着眉头,微张着嘴,睁大流泪的双眼,完全莫名其妙,不知所措。张氏一边哭着,一边喃喃的,叽哩咕噜的说:“我知道斗不过她,一定斗不过她,她是皇后,在皇上和老佛爷的眼里是个宝,而我们呢?我们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
正文 第53章 君后
这几日,不知为何,来坤宁宫请安的人忽然多了起来,络绎不绝。
除了建宁公主和五阿哥常宁外,裕亲王福全和福晋西鲁克氏也常常来陪我聊天解闷。昨儿个,储秀宫里的喀丽莎、永和宫里的马佳氏、永寿宫里的张氏、卫宫人以及众多的常在、答应,也笑意盈盈地来了一趟,又是请安,又是寒暄,搞得我受宠若惊,坐立不安的。
熹微的晨光洒在金黄|色的殿瓦上,清晨的窗外传来间歇的啁啾鸟鸣,欢快而清脆。
我神清气爽的跳下了床,在屋子里绕着走了两圈,扭扭腰肢,活动活动肩膀的胫骨。
良辰美景、佩玉翠环她们都很高兴,欢笑声异于平日。她们服侍我更衣梳洗完毕,然后慢悠悠的搀扶着我,坐在了榻旁的软毡胡椅上。
我告诉她们我已经没事了,可是几个小丫头依旧是小心翼翼的,仿佛在呵护一件宝贵的瓷器。
美景端着红漆圆盘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三只带耳的青瓷小碗,腾腾地冒着热气。
一碗参汤、一碗莲子粥、一碗奶茶。
按规矩,我乖乖地埋下头,先喝了参汤,又喝了奶茶,然后捏着小银匙慢慢搅着莲子粥,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味。
“娘娘这些日子吃东西都没有今儿香甜。”美景在旁边高兴地说。
我莞尔一笑,呵呵地吐气:“说真的,我今儿觉着好多了……这两天我瞧大家都挺高兴的?”
“娘娘病好了,奴婢们心里都快活。”
“不是这个。”我冷眼儿瞧,总觉得她们好像有什么好事儿瞒着我。
美景把脑袋一偏,笑道:“娘娘的心灵巧到十二分了不成,一猜一个准!”
“别这么鬼头鬼脑的了!快说!别招骂!”我语气一横,嘴里威胁着,脸上笑着。
美景眨了眨眼睛,弯下腰凑近了我耳边,幸灾乐祸地说:“娘娘还不知道呢,万岁爷可是帮咱们出了一口大大的恶气,把那几个乱嚼舌根的怨妇好好惩治了一番?!”
“什么?”我暗暗吃了一惊,惶惶然抬头,急急道:“你能不能说得清楚点?是不是唬我呢?”
“奴婢们怎么敢对娘娘说假话!”美景满面得意,晃着脑袋笑道,“昨儿个,储秀宫、永和宫那几位不是都来了,她们见风使舵的真快,皇上一怒一狠,她们都怕了!”
心尖儿怦怦直跳,我一瞬不瞬地瞅着碗里的莲子粥,顿了顿,又抬起头望着窗外,阳光那么明亮那么刺眼,我忽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脑神经也在顷刻间绷得很紧很紧。
美景发现我神色的异样,不解地问:“娘娘你这是……奴婢们这几日可都为这个快活死了!……”
我呆呆地回过头,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
美景错把这当成了鼓励,要害话儿直截了当地便冒了出来:
“这不明摆着吗?娘娘是皇后,是这后宫的主子,她们敢跟娘娘作对,准没好下场!……”
听了这话,我猛地打了一个冷颤,浑身的血液都冷凝起来,忽然觉得好冷好冷。
美景还在旁边大放厥词。
过了好半天,我勉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深深叹了口气,蹙着眉头说:
“该死!你看你都胡说了些什么!”
美景摸不着头脑,被我严厉的训斥吓住,赶紧收敛笑容,跪了下来。
“美景,你到我身边这么些年了,我有亏待你的地方吗?”
美景大惊,连忙叩头,急急惶惶地说:“娘娘待奴婢是真真切切的好!奴婢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
“皇上是一国之君,他的一言一行都关系到皇室荣辱,江山社稷。身为皇后,我能做的就是帮他扫去后顾之忧,而不是给他制造麻烦?后宫姐妹们如此不和,本来我就难辞其咎,如今她们表面上服服帖帖,心里还不知道埋下多少怨恨的种子,你当真以为,这是件好事?”
“……”美景瞪着眼睛,什么也答不上来了。
我沉沉地垮下了肩膀,摆摆手道:“都下去吧。”
宴食撤去,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神色骇然,纷纷跪安,退下了。
四周登时安静下来,安静的心里空荡荡的。
我抬起双手拖着两腮,趴在桌子上,沉思起来。
我表面上保持平静,心里却翻腾起暴雨狂风,久久不能平息。
我想的比我说的要多得多。
是我大意了,一直以来,都是我大意了。如今我避无可避。
小玄子是天子,是一代帝王,我既然爱他,就应该接受他的一切,容纳他的一切。如今,能够呆在他身边,能够为他分忧解难,我无怨无悔,心里很知足很知足。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美景在院里忽然喊了一声:“万岁爷来了!”
紧接着,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就传到我的耳边。我太熟悉他的脚步了,立刻站起身,边走边整鬓角,拉扯衣裳,要出寝宫迎接。可是康熙已经进来了,在门边将我抱进了怀里。
他温柔的举动让我心头一暖,叹息着将头靠在他怀里。
脚下的步子慢慢挪动,康熙抱紧了我,笑得眼中亮芒闪闪,低低道:“看不到你,我就觉得心神不宁。快说,你到底给我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我的眼里心里只装得下你一个人。”
我故作霸道地撅嘴,用手指戳他的胸口,笑道:“嘴巴越来越甜了,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老实交代。”
康熙歪了歪脑袋,一脸委屈样:“哪有跟别人学,都是些肺腑之言,一看到朝思暮想的芳儿,我就脱口而出了。”
心花怒放着,我咯咯地笑,雪腮上泛出一层淡淡的红晕。
康熙拉着我坐到榻旁坐下,开始滔滔不绝的谈论昨儿个伍先生讲评的那段史书。
他讲得酣畅淋漓,我听得越来越有意思。
渐渐的,引到关于《三国演义》的话题上来了。小玄子对此很有兴趣,说:“有人把《三国演义》列为六大才子书之一,倒也有点眼光。只看青梅煮酒论英雄一节,何等神采,何种笔力!太宗皇帝令人将此书译成满文,还命百官将士通读,大有深意啊!”
“是啊!”我仔细地想了想,笑道:“曹孟德虽然被世人骂为汉贼、j雄,但是,他却真是胸怀大志、腹有良谋……”
“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对吗?”康熙一口接过来,两人用的都是书中原话,不觉相视而笑。
窗外的阳光明媚耀眼,照得人暖烘烘的。
隔着方桌相对饮茶。
康熙兴致勃勃地从袖口掏出几张纸,埋头瞧了瞧,然后递过来说:“昨儿个,我去风氏园抄了这几首诗回来,你看看。”
我轻轻接过来,捧在手里阅读一番,深思了会儿,然后盈盈笑道:“这些都是前明遗老怀念故园的伤情诗。皇上怎么对这些感兴趣了?”
康熙望着我,目光里既有惊异,又有疑惑,还有深切的敬意和爱怜。他竟一时说不出话了。
我被他灼灼如日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嫣然一笑,轻轻问道:“伍先生怎么说?”
康熙口风一转,神色郑重下来,沉沉地说:“伍先生说,这些人骨气是有的,才气更不必说,只可惜不识大体,不随潮流,不顺民情,不明天理,也不懂得过是劫数造化所致,眼下还说不上如何劝化他们……”
一听这话,我明白了过来,早就有所耳闻:青州暴民于七之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平息下去;江南遗老一个个硬着脖子立志不食大清之粟……这一个一个的难题几年来一直压在小玄子的心头上无从排遣。
如今伍先生这番话,正好点在小玄子的心病上:先皇顺治是在马上得的天下,可康熙却不能在马上治之。前明的这些宿儒名流不肯为大清所用是件大事。对他们不能一概斩尽杀绝;但也不能由着他们散处林泉,去吟风弄月,指斥时政。那样,可惜了人才还在其次,搅乱了人心便不得了了。
康熙站起身,若有所思的快步踱了几个来回,站住,紧皱黑眉,望着窗外,说:“要对付这些明朝遗老,朕该如何是好……”
我敛目思忖一番,轻步走上前,笑着劝慰道:“伍先生也不赞同这些人的做法,不过,人各有志,他们又没有几个人,皇上何必为此忧心呢?再说,现在也不是想这事的时候呀。”
康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这事要想得远一些。你应该知道,他们都是些人才,弃置山野朕心不忍。而且正道不行,就会生邪。”
我心头大震,站在原地凝神细听,愿闻其详。
康熙笑了笑,掉头望住我:“芳儿,你听说过洪承畴江南罢宴的故事吗?”
这个,我还真没听过。
于是,康熙便向我讲了这个清初轰动一时的故事:
顺治七年的时候,多尔衮攻占江宁,南方半壁河山,尽归清朝,全国大局也已粗定。多尔衮回北京面君述职,留下洪承畴镇守金陵。这洪承畴呢,原是明朝崇祯皇帝的亲信大臣,担任蓟辽总督,统兵山海关外,抵抗清军。不料将骄兵情,战事失利。以致全军复没,洪老头也当了清军的俘虏。崇祯皇帝是个刚愎自用的人。朝政混乱,耳目不旺。他听信了传言,以为洪承畴必定会骂敌而死,便命人在京城为洪承畴建立新闻社祠堂,还亲自写了一篇《悼洪经略祭文》,要御驾亲临,祭奠这位明朝的大忠臣,以此鼓舞士气。不料就在开祭的那天早晨,传来洪承畴已经归顺清廷的消息。气得崇祯差点儿背过气去。
这洪承畴投降之后,确实为清军入关立下了大功。多尔衮把他留在金陵,就是想利用洪承畴在前明的威望,号召江南士子,归顺大清国。洪承畴因为自己深得顺治皇上和多尔衮的信任,也志得意满,在金陵城内,大宴三日,犒赏全军将士,祭奠南征亡灵。前两天,一切顺利,可是到了第三天的中午,正在吃西中间,突然门上通禀,说有一个姓吴的门生,要求见老师洪大人。把他引进来之后,他一不见礼,二不饮酒,却对洪承畴说:
“老师鞍马劳顿,学生也屡经战乱,学业都荒疏了,近来得到一篇绝妙文章,想与老师一同赏析。”
洪承畴一听,就不耐烦了。这儿正吃酒呢。看什么文章啊。便说:
“我老眼昏花,看不清文章了。”
“不妨,老师稳坐,待学生读给您听。”说完,从袖里掏出一卷文书,朗声开读。这一读不要紧,把洪承畴弄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满座的人,也无不变色。原来,这篇文章正是崇祯皇帝亲自写成的那个《悼洪承畴祭文》。洪承畴一气之下,把那个姓吴的杀了。
故事听完了,我大吃一惊:“这个姓吴的怎么如此大胆!”
“不是大胆,朕看是有骨气。如果当时朕也在场,绝不能让洪承畴杀他。”康熙扼腕地痛惜道。
我淡淡地锁眉,“为什么,他们忠于明朝,反抗大清,皇上也能赦兔吗?”我暗自窃喜地问。
康熙长叹一声、正色说道:“自古以来,文人学士都重气节。他们读了书,抱着个忠臣不为二主的想法,杀,能杀得完吗?假如我朝能喻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不分满汉,共扶大清,文人学士。皆为我用,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胸中流淌着滚滚的热流,我连连点头,发自肺腑地感叹道:“皇上圣虑极是。但是,万岁爷自身的龙位乃第一要务。这一头顾下来了,才好去想别的事情呢。”
康熙惊讶万分,目光沉痛而深情,顿了顿,他上前握住我的手,复杂地笑道:芳儿,你说得不错,如今外患未尽,内忧日迫,朕的皇位岌岌可危。——那些远虑,都是太平天子想的事,当前,朕还有更当紧的事要去做呢?!”
我婉然而笑,将脸蛋埋进他结实的胸膛,聆听者他胸腔里心脏的搏动。
康熙怔怔地抱紧了我,压低了声音,笑道:“等到春暖花开了,朕就带你出宫去,策马踏歌而行,呼吸呼吸山野的新鲜空气,好不好?”
“好啊!”我甜甜地笑,激动翻了,脑袋像顶牛一样抵着他的肩窝。
康熙笑着低下头,双手环着我的肩背,用充满怜爱和宠溺的目光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道:“朕不要你受到任何一点的伤害,朕希望能把一切能够给你的都给你。朕要你好好的,朕不要你难过,不要你受委屈,朕要你过得比任何人都好。”
心里的感动是如此强烈,我轻咬润唇垂头不语,静默片刻,然后抬起羞腼的眼睛望着他,诚恳万分地说道:“皇上对芳儿已经很好了,能陪在皇上身边,芳儿很知足知足,真的。”
康熙目光晶莹地笑了笑,热切地将我纳入怀中,他抱紧了我,呼吸声都压低了。
不知为何,在他温暖柔情的怀抱里,我的心坎忽然难受起来,不觉从头到脚都剧烈地了。
“皇上,芳儿有一事相求,希望皇上能恩准。”半响后,我努力压住心头的锐痛,笑容从容地低低开口。
康熙微微松开了我,笑了笑,惊讶地道:“什么事啊?为什么这样郑重其事?”他似乎不太理解我的反常举动。
我深吸口气,然后清醒万分地看着他,谏言道:“芳儿恳求皇上,对各宫主位普施恩宠,不使六宫生怨。皇上如今子嗣不旺,继统承位不能无人。这实在有关社稷安危,皇上切不可因为私情而误大事……”
康熙震住了,笑容变得牵强,冷热交织的目光深深地凝视我,良久一言不发。
我平定一下心绪,双手抱住他,像个小女孩一样把面颊贴在他的胸膛里,声音哆嗦的笑道:“皇上不必多心,芳儿不会生气,也不会觉得委屈,既然是你的皇后,就应该有所担当,这些年来,没有照顾到后宫众姐妹的情绪,是芳儿的过失,以后不会了。”我举手起誓。
“唉——!”长久的沉默之后,康熙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感慨道:“历代多少宫闱惨变,莫不起于夺嫡争宠。像你这样的,真还没见过呢……”
抬起手指揪了揪他的衣领,我两眼崇拜的望着他,卖乖似鼓了鼓腮帮子,巧言笑道:“小玄子是千古明君,芳儿也要做一代贤后吗?”
“哦!”康熙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忽然凑近了我,坏坏地笑道:“看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你应该为朕生一位皇太子啊!”
“啊——?”我受惊似的后退,一边摆手,一边咯咯地笑道:“我才不要生孩子呢?生孩子可痛苦了?你去找其他妃子吧!”
康熙暗暗咬唇,双手叉腰,气急败坏地眯起眼睛。
我一边得意洋洋的甩着帕子,一边乐悠悠地后退,没曾料想到,脚下被榻旁的胡椅一绊,来不及呼喊,整个人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
康熙的嘴巴一张一闭,抬起拳头抵住鼻梁,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我嘶嘶地吸口气,手指拢在后腰,笑得一脸狼狈。他趁势扑过来,将我从地上抱起来,不由分说的放在了旁边的软榻上。
“你干什么?”我两眼防备地瞅着他。
康熙一伸手将床榻前的帷帐轻轻放下来,然后爬过来,虎视眈眈的凑近了我。
我瘫坐在床上,眨了眨眼睛,暗暗提高了警惕。
“生孩子?”他低低地笑了,从后面抱住我,一边闻着我秀发上的香气,一边动手去解我衣襟前的盘扣。
生孩子。
听了这话,我脑袋充血差点昏死过去,用力打开他的手,叫嚷道:“喂,现在是白天啊!”
“没关系的。”他来了个恶狼扑食,将我摁倒在枕边。
“不要啊!”我大声叫嚷,抗议他的专制行为。
“不要吵。”他薄怒带笑的低吼一声。
我哑然无语,乖乖地安静下来,心里却暗暗地琢磨着,要是我趁其不备、来一个肩摔,将他从床上摔下去,会是个什么后果。
正文 第54章 摔跤
康熙七年,正月十九日,清廷加封鳌拜、遏必隆为太师,吴应熊为少傅兼太子太傅,耿聚忠,尚之隆、耿昭忠,白文选等为太子少师。
二月初六日,帝命福建督抚重建柔然馆驿,以住琉球国国使。
二月十六日,帝命各省选送精通天文之人,经考试后于钦天监任用。
三月初九日,帝谕吏部:论资俸升转官员虽系先行之例,但才能出众者常因资浅俸低而破格提拔无期,以后遇有紧要员缺,不论资俸,将才能之员选择补用。
三月二十三日,在京官员遣人往外省官员处借口问候,勒索财物,挟持请托,颠倒是非。更有“游行闲棍”持官员书札或私刻别人印章,投见地方官,恣行欺狂。本日帝谕:此等情弊深可痛恶,以后如遇此辈,严拿从重治罪、概不轻饶。
四月二十三日,福建水师提督施琅上《尽臣所见疏》。称“郑成功死后,台湾郑氏集团内部互相倾轧,人心动摇,但仍然坚持抗清立场。如专一派遣使差过往招安,则操纵之权在乎世子郑经一人,恐无率众归诚之日。若用大师压境,则去就之机在乎贼众,郑经安能自立?是为因剿寓抚之法。”兵部文到闽,促施琅进京陛见。施琅进京后,朝议对台湾郑氏集团暂且采取招抚之策,于是裁水师提督,焚战舰,设总兵一员镇守海澄。同时授施琅为内大臣,朝退休闲,翻阅历代二十一史。
——
正直立夏之际。
池水苍茫,清冽明净,涟漪激荡,波光粼粼,清人眼目。岸边种植着垂杨柳、龙颈柳,微风一吹,新绿的长长柳丝,不住地点着水面,波出一个个一闪即逝的小圆圈。一些尺余长的青鲢,不时地跃出水面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
老佛爷心情很好,特地领了后妃们来北海散心。大家都很高兴。一到五龙亭,孝庄太后就要大伙儿各自去散步游玩,无需在她身边侍候。于是湖光山色之间,绿树芳草、桃红李白的地方,处处都有身着红、绿、粉、紫、蓝各色锦缎绣袍的人儿在闪动,恰如春花绚烂,为山水生色。
我带着良辰美景、佩玉翠环一路嘻嘻笑笑,赏玩而过,登上了白玉桥北面的莲花阁子。
莲花阁上,珠帘半卷,正中放着一张长案,案上摊着一本《读离马蚤》。十几个十三岁上下的小宫女,一半人吹笛、鼓瑟、品箫、弹琵琶、吹笙、敲板,一半人和着乐曲唱词,在廊下演奏。
趴在玉栏上,纵目远望,真是令人心旷神怡啊!
一阵阵凉爽的清风掠过碧水荷叶,荡起层层鱼鳞似的波纹,使得倒映在水中的蓝天和玉带似的白云都轻轻地了。遥望东南,亭阁楼榭依着山势分布,高低错落有致,掩映于苍松翠柏之中,山麓沿岸一排双层六十间临水游廊,像一条美丽的花边彩带,装点得琼岛有如仙境。
“娘娘,您看那儿?”美景在我的右边叫喊。
“娘娘,您看那儿?”良辰在我的左边嚷嚷。
我踮着脚尖,倚着白石栏杆,应接不暇的望来望去,心里美哉美哉的。
这时,身后有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传来,甚是悦耳动听。阁中的乐府宫女们也停止了弹奏。
我回过身望去,却是储秀宫和永寿宫的几位主子,一行三人有说有笑地走来。
喀丽莎、马佳氏、张氏迎上前来,按常礼请了安。我也静静地答了礼,要她们不必拘束,尽情游玩。张氏和马佳氏笑吟吟地走了,喀丽莎却留了下来。
清凌凌的水,莲花阁四周荷花怒放,在明媚的阳光中红白交错,格外娇艳。
我微笑着招呼她坐下,想要跟她聊一聊。
喀丽莎温婉地笑了笑,看看我,没有做声,也没有动。我只好陪她站着。
“远远的就听见古筝乐声,优美动听,无比清越,姐姐真是好雅兴。”玉指将香帕捏在衣襟前,浅笑的眸子平静地望着阁中演练乐曲的宫女们。
“哦!”我甩了甩双臂,抬头笑笑,回答说:“这些都是为中秋夜宴演习的。此剧中,东皇太乙、东君、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山鬼全都出场,人多场面热闹,又照着仇十洲的《九歌图》新作了几套行头。还不知道大伙儿喜不喜欢呢?”
“姐姐想的真周全。这么早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到了中秋之夜,皇上,老佛爷还有皇太后率领大伙儿一道观看,曲文共欣赏,岂不妙哉!”喀丽莎的笑容轻松愉快,她抬起手指将额边的一撮发丝往耳后捋了捋,样子妩媚温顺极了。
我笑了笑,一挥手,提高嗓音喊道:“今天就练到这里吧!大伙儿都下去休息吧!”
“是!”席地而坐的乐府小宫女们应一声,纷纷起身。我赏了她们一大盘点心,吩咐她们用心练习,唱好了另外有赏。
送茶点的人络绎进阁,茶香袅袅在杯中。
我和喀丽莎并肩坐在红栏下,谈笑中,我随手捏起一块玉露霜方酥递给她。
喀丽莎怔一下,然后笑着接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皇上也喜欢吃这个呢?”我笑着眯起眼帘,信手捏起一块,塞进自己嘴里。
喀丽莎出神地望着我,顿了顿,轻轻道:“多亏了姐姐的推荐,这半年多来,皇上有数的召幸了众宫的各位姐妹,这是何等的荣幸和恩惠啊!姐姐,你对我们真是太好了。”
我浅笑着咀嚼糕点,垂下眼帘,静默不语。
喀丽莎又道:“如今,永和宫里的秀珍姐姐,还有永寿宫里的素秋妹妹皆怀有身孕,大伙儿都真心实意地感念着您的好呢!”
胸口咯噔一下,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恢复了冷静,一笑了事。
是啊!早些日子我就知道了,马佳氏和张氏有幸怀上了龙子,老佛爷专门请了王太医和张太医为她们俩调理身子,安神保胎。为这事,良辰美景可没少在我耳旁蘑菇。
喀丽莎容光焕发,一边饮茶,一边说些趣闻轶事。我听着听着,低沉沉的心绪又逐渐开朗起来。两个人谈论琴棋书画,说说笑笑,乐悠悠地度过了一个中午。
——
回宫以后,我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踏出坤宁宫的宫门,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趴在书桌上百~万\小!说写字,心情特好的时候临窗抚一抚琴,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窗外的树叶由新绿变为深绿,再由深绿变为金黄,转眼间,秋风四起。
再过几天,应该就到三年一度选秀的日子了吧!
夜晚的时候,明月当空,净如玉盘。一炉清香袅袅盘升。
七弦古琴铿铿锵锵,琴声清越激昂。
窗外飘来淡淡的花香味。
我端坐在细席坐垫上,兴致勃勃地临月抚琴。
火石打响,蝶衣点燃了几根大红蜡烛,用绦纱灯罩罩住,轻轻端过来,放在我身后的长桌上。
我回过头去冲她嫣然一笑。
蝶衣也静静地笑了笑,立在我的身旁,看着我弹琴。
琴声昂扬,好似大江东去。
猛然间。
“铮——!”的一声利响,琴弦从手指下断开,如弹簧一般收拢起来。而我来不及应变的手指也被割出了一道泊泊的血痕。
蝶衣吓了一跳,脸色苍白的扑过来,掏出帕子为我止血。
我疼得嘶嘶吸气,却面带笑容地摇摇头,告诉她我没事。
蝶衣面色惊惶,怔怔地帮我包扎伤口,包扎了一半,忽然低低地哭泣出声:“娘娘,您别这样,心里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哭出来就没事了。”
我微张着嘴巴,感觉到喉咙处咔着一股艰涩的气流,让我的呼吸有些艰难。
“没事、真的没事。我只是一时没有调整好状态,很快就能缓过来的。”我吃力地眨了眨眼睛,让自己笑起来,装作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蝶衣睁着泪眼,呆呆地望着我,那种心酸的表情让我的心都抽紧了。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我一边轻声劝慰她,一边笑盈盈的抱着古琴从案前起身:“琴弦断了,还可以续上吗?续上了,又是一把好琴。说不定琴音比以前更悦耳呢!”一边说着,一边吆喝着让良辰美景过来帮忙。
三个小丫头凑在一起,情绪都有点低落。
我逐一拍了她们的脑瓜,呵呵地笑道:“不许郁闷,都打起精神来,快快乐乐的。”
“好——!”美景大声回应一句,笑了。良辰和蝶衣相视一眼,也勉力笑了起来。
我抬起双臂,将她们拥住,无比依恋地说:“你们要是不开心了,我也开心不起来,所以为了我,大伙儿都高高兴兴的,成吗?”
“嗯!”三个小丫头目光盈盈,很用力地点头。
我抱紧她们,扁起嘴巴,感动得都快哭了。
就在这时。
小顺子在外面喊:“万岁爷来了!”
我怔一下,然后笑着换口气,欢天喜地地跑出去迎接。
三个小丫头一蹦三尺高,一溜烟地跟了上来。
——
第二天早上,退朝后。
康熙带着我去御花园里转了一圈,我暗暗觉得他这些日子行踪有些诡秘,就笑着问他忙什么。
玄烨不说话,双手背后,傲然的脸上有隐晦的笑容。
看到他故弄玄虚,我急了,嘟起嘴正要追问。他拉过我的手,沉声笑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我兴奋地瞪圆了眼珠子。
“去了就知道了。”
远远的,就听到月华门内传来劈里啪啦的嘈杂声,像是在厮打,又似在说笑,不甚真切。
待走进了月华门的门洞,我惊呆了。
红赤赤的日头当空高悬,满地的烟尘溅起,摔跤厮打的壮烈场面。
有两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正在场上打成一团,纳兰容若和曹子清在旁边看得乐不可支。
康熙拉着我站在一旁,扬了扬眉,唇角薄抿,笑容浅淡而深远。
纳兰容若和曹子清目光一偏,看到皇上来了,想上前行礼,康熙打了一个手势,制止了他们。
热气腾腾的摔跤场上,一劲装少年急着要在皇上面前露脸,几次用关外大力擒拿法向对方攻击,不料,对方占了力大的便宜,两人攻来打去,不分胜负。那少年看准了对方下盘不稳,双手勾成爪形直扑上来,岂料对方将手一格,身子一侧右肘直撞向他胸前,少年扑了个空,又被对方当胸一击,一个屁股墩跌坐在地下,狼狈极了。
我呵呵地笑出声,康熙也不禁鼓掌大笑。
那得势的少年冲万岁爷颔首一笑,正欲退下,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不要走。原来是那倒地的少年不服气,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扑了上来,趁对方毫无防备,躲闪不及,一把揪住了他的辫子。少年急转身回脚一踢,踢中了对方的下巴。受击的少年仰面朝天倒下,兀自拉着对方的辫子不松手,两个人一拉一扯中,都摔了个四脚蹬空。
“哈哈哈——!”我弯着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康熙轻轻瞅了我一眼,抬起拳头抵住鼻梁,轻哼一声,强忍住大笑的冲动。
摔跤场上的两个少年坐起身来,望着对方发愣。
一个道:“你这叫甚么拳?”
另一个也不饶让,道:“打倒你便是好拳!”
旁边观战的纳兰容若轻轻笑出声。曹子清双臂抱肘,正了正色,训斥道:“起来重新比。打的没一点章法,活像两个街痞子!”
场上的两个少年红着脸,讪讪地爬起来。
康熙款步走过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笑着宽慰道:“朕觉得还不错,能打倒对手,就是好拳吗?”
那两个少年得到了小玄子的夸奖,登时激动得面露喜色。
就在这时。
有豪迈的大笑声从门洞外传了进来。
我惊了一下,提神望去。
跨步迈进来的不是别人,却是鳌拜,跟在鳌拜后面的是班布尔善,一脸猥琐相。
康熙回过头来,表情相当镇静。
鳌拜双手抱拳,笑道:“皇上好兴致!”
康熙翘了翘唇角,兴致勃勃地对摔跤场上的几个少年道:“高手来了!喂,鳌拜,你何妨下场与这几个奴才玩玩儿?”
鳌拜似乎是有准备而来,并不推辞。他轻蔑地笑着,摘去大帽子,也不脱?br />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