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哪个进宫,剩下的才轮得到皇室的其他贝勒、阿哥和亲王来择选。今儿个,宫里可热闹了,二哥若是有心仪的姑娘,跟朕说一下,朕给你留着。”语气不冷不热,含沙射影。
小皇帝面容带笑,眼底的光芒却是冰冷的。
二阿哥惊惊慌慌地站着,不知道该应承些什么,只得挤出一丝笑容来遮掩。
心中百感交集,我终于悟出了小皇帝话语里的意味,登时火冒三丈。
二阿哥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哥哥,小皇帝态度如此傲慢无礼,实在是太过分了。
心中越想越气,就在我握紧了手指准备发作的时候,小皇帝的御马忽然前蹄跳起,嘶鸣不止。
我满脸惊骇地后退了两步,抬起双手遮脸,生怕被雪璁马踢伤,样子狼狈极了。
小皇帝朗朗笑出声,滚鞍下马,险些将缰绳丢到了牵马的图德海脸上,他漫不经心地走到了我身前,大咧咧地抬起手指,解下了我肩上的披风,然后粗鲁地扔到了一边的花丛上。
不由分说的,他拽住我的胳膊就走。
“你干什么?”我惊惧地挣扎,目瞪口呆的望着被他丢弃在路边的披风。
那可是额娘亲手为我缝制的,上面绣着我最喜欢的出水芙蓉,出门前,额娘帮我系好了披风的带子,意味深长地嘱托我,要恪守宫廷礼仪,为赫舍里家族争一口气。
而如今,小皇帝却把它扔了,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毫不留情地扔了。
“二哥拾掇了花草后没有洗手,把你的披风弄脏了,朕御赐一件新的给你。”没有发现我脸色的变化,小皇帝沉沉地说,语调很冷,语毕,他用力攥紧了我的手腕,拉着我往前走去。
二阿哥惊骇地站在我们身旁,手指微微向前探出,似乎想要阻止什么却无能为力。
图公公牵着马,脸色焦急万分,又不敢轻易走过来,俯身从马肚子底下向这边张望。
我的手腕痛得快要脱臼,眼看着被小康熙拽到了一匹装饰华丽的空鞍马前,我紧紧咬住牙关,气急败坏地挣开了他的手,大幅度后退。
见我挣离,小皇帝手指落空扭头大望,不怒自威。
我承认这一刻,他阴森森的目光震住了我,可是很快的,我的视线里被一层模糊的水雾覆盖,小皇帝的脸庞在我的眼睛里变得朦胧不清。
“你不是要选妃吗?想选谁就选谁,反正八旗的秀女多的是,我才不要进宫!才不要做那红墙绿瓦里的一只没有人身自由的金丝雀呢!”表情一凶,我气呼呼地冲他咆哮。
就这一句话,小皇帝震在了原地,所有人都震在了原地,四周忽然寂静得古怪。
没有人再敢喘息,不知为何,在说出那句话以后,我自己也懵了。
噩梦般的寂静中,忽然刮来了一阵寒烈的冷风。
小皇帝孤冷的矗立在万千光影下,俊美的侧脸像遗世独立的雕塑,幽黑的发辫在身后飒飒摆动,透明的天幕下,诡谲的光芒在他脸上闪烁,他的眼睛黯如漆黑的夜,嘴唇忽然抿得很紧很紧,唇片怔怔发白。
我呆呆的看着他,一颗心彻底灰飞湮灭,只感觉到自己握拳的双手在身侧混乱,连心脏也失去了原有起伏的力道,呼吸仿佛干涸了。
小皇帝皱紧了眉心,怔怔地瞅住我,似乎在仔细辨别什么。半响后,他闷着头转身,跌跌撞撞地快步走回雪璁面前,踩上马镫,他的身子连连鼓了鼓劲,才勉强翻上了马背,坐稳。
轻轻抖开了缰绳,没有再看任何人,“驾——!”小皇帝轻吼一声,打马扬鞭冲了出去,黄|色斗篷在他的身后随风飞舞。
在身形交错的刹那间,他还不忘挥鞭抽了一下那匹华丽的空鞍马,空鞍马受惊奔窜,小皇帝的身影如闪电般消失,七八个御前侍卫急急拨转马头,扎成一堆,尾随而去,大道上烟尘滚滚。
“皇上——!”
“皇上————!!”
图德海公公一脸哭相,两只脚直拌蒜,追了没几步就跪倒了。
心脏蓦地抽紧,我哽咽两下,忽然潸然泪下。
二阿哥将花丛上的披风捡起来,轻轻递到了我的视线里。
我没有接,只是轻飘飘地蹲下身去,双手触地,嘤嘤地低泣出声。
其实在很多时候,好多次,我都觉得自己真很喜欢很喜欢小皇帝,看到他那么黯然,我的心如同刀绞一般,好痛。可是为什么在我知道自己喜欢他的同时,我又清楚的意识到阻隔在我们面前的是破裂的时空,是千座山、万道崖,我怎么跨也跨不过去。
他的大清国的康熙帝,我是这个时空里的不速之客。
短暂的交织也许是华丽的,也许会留下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然而,这种幸福终究如同天际绽放的烟火,在最灿烂夺目的一刻,彻底消逝远去。
他以后会后宫佳丽三千,而我只希望能有一个人好好爱我。在这个一夫多妻的封建朝代里,我的爱情梦终究只是无稽之谈。我不敢奢望也不能奢望大清朝的一国之君能为我舍弃后宫六千粉黛,我只是希望他能好好地做他的皇帝,就像史书里记载的那样,千古一帝,功勋卓著。
正文 第11章 激流
康熙四年。二月初九日丙寅。户部议定:凡发遣盛京为民者,事隶户部,由户部发遣;其流徙犯人,事隶刑部,由刑部发遣。
二月初十日丁卯。西藏达赖喇嘛、厄鲁特蒙古鄂尔齐汗,率领官员驼队,先后进京献贡。
二月十二日己巳。驻守云南的平西王吴三桂疏报,去年十一月调兵征剿水西土司,生擒其首领安坤以及南明黔阳王皮雄。十五日又上报进击乌撒土司,擒其首领安重圣、安重乾等。
二月十五日壬申。耶罗国国王派遣使者携金叶表文等由广东至京师祝贺新君登基。康熙帝命从优款待。
二月二十日丁丑。喀尔喀蒙古巴布尔冰图台归顺,清廷封其为多罗贝勒。二十三日庚辰,喀尔喀蒙古车臣济农遣员进京,为大清的少年天子献上丰厚的贡品,康熙帝甚喜,宴赏如例。
——
康熙四年三月初。
南苑围场。
远处有飞瀑直泻的激流声。
丘陵环抱,草深林密。
几顶豪华的帐篷散落在树林边缘。
烟尘滚滚,马队奔腾而去。从马匹的颜色和人的装束可以辨别出人物的身份。小康熙身着明黄|色的衮服,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冲在最前面。略略错后的纳兰容若一袭白衣骑着一匹黑马。五阿哥、二阿哥,还有曹子清等人的熟悉面孔在嘈杂的马群中频频闪现。
密林深处,侍卫们将麋鹿、野兔等猎物驱赶到指定的位置,用稀奇古怪的声音吆喝着。
号角声响起。灌木丛生的高地上,康熙,纳兰容若以及其他皇亲贵族端坐在马上,齐唰唰的咧嘴笑了,等待着开始狩猎的时刻。
小皇帝举起一只手来。号角声停止。
“猎物都被赶到下面的洼地里去了……你们准备好了吗?”马上的少年天子,兴奋地扬声问。
众人齐声:“准备好了。”
“好——!”小皇帝持鞭一指,眼眸透亮如星,定定地豪言道:“你们听清了,今天狩猎的优胜者,将得到最宝贵的奖赏……他可以骑走朕的御马!”
五阿哥常宁欢喜地睁大眼睛,胯下的白驹按捺不住,原地打转。
曹子清的嘴巴立马张成夸张的o型,他亮着眼睛问:“皇上的话是当真的吗?”
小康熙不屑地哼哼一声,微微笑着,环视四野:“……都拿出真正的本事来,赶快去包抄那些猎物?出发吧!”
五阿哥的马抢先冲出,其余的人欢呼着策马随手跟上,风驰电掣地奔向草莽深处。
纳兰容若静坐在马上,双手控缰,温润的目光平视前方,迟迟不动。
小皇帝拨缰,望住他:“纳兰,你还等什么?”
纳兰容若低眉淡笑:“奴才并不想无谓的争强好胜!”
小皇帝冷喝一声,扬起眉轻轻笑着:“我看,你是对我的御马不感兴趣吧?”
“也可以这么说。皇上……”
康熙攥着缰绳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玩世不恭。
纳兰容若侧过眸子正视着他:“御用之物,用于赏赐……皇上务必格外当心呐!”
小皇帝目视山野,回之以笑:“有什么不妥当么?”
“皇上近来是否觉察,自己的言语行事有些随意呢?”纳兰容若的声音平漠如线。
小康熙肩头微震,眼底的威慑光芒一连变了数变。
“一匹好马而已,赏就赏了。天下骏马无数,朕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还是不必多虑了吧!”
纳兰容若谦和地笑着:“皇上圣明,奴才的多虑是真的多余了。”他懂得君臣尊卑之道。
“不多余。”康熙蓦地挺直肩脊,望一眼澄澈的晴空,他的笑容也淡淡的:“你去替朕督猎,小心有人为了得到御马而作弊。”
纳兰容若眼神微晃,被震住了。
小皇帝口吻漠然:“你去啊!还等什么?”
纳兰容若喳一声,径自拨转马头,朝洼地中大呼小叫的狩猎者们奔去。
高地上只剩下了小皇帝一个人,他唇角带笑,怔怔地遥望着众人追逐猎物的情景。
胯下的雪璁马在草丛上乱刨,摇头嘶鸣,蠢蠢欲动。
马上的少年天子不动声色,远远地望着望着。
突然,有一只鹿从侧面的灌木丛中嗖的一声急窜了出来,小皇帝暗暗吃了一惊登时来了情绪,他抖开缰绳,策马追击逃鹿而去。
在洼地的另一个方向,贵族们频频放箭,五阿哥和曹子清表现得格外神勇,一只又一只野兽被击中倒地或负箭奔逃,曹子清马不停蹄,弯腰从地上抓起猎物尸体,引起一片喝彩之声。
这时。
树林深处的土岗上忽然起了一阵猛烈的马蚤动。
众人抬头观望,顿时大惊失色。
一匹受了惊的空鞍马撒着欢儿奔窜了过来,原本整齐有序的狩猎马队被那匹发狂的烈马冲击得人仰马翻,混乱一片,尖叫声此起彼伏。
“不好,有人坠马了!”人群中,有人扯着嗓子惊呼,压盖了众人的声音。
好端端的,怎么会多出一匹空鞍马来呢?!
曹子清反应灵敏,在混乱中驾马冲到了土岗后面一看,登时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草堆里,躺着一个痛苦哼吟的女孩,穿着侍卫服,额头撞在了石岩上,泊泊的鲜血流淌出来。
纳兰容若也在这时骋马奔了过来,他勒住马头,心慌意乱地查看着是什么情况。
下一刻,他微微缩了缩脑袋,和曹子清相视一眼,脸色转瞬苍白,似乎是傻眼了。
——
宿营地的帐篷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等候在此的侍卫、太监和宫女们齐齐扭头观望,只见万岁爷策马冲下了土道,在大帐前下马。他的马后面跟着几个徒步的侍卫,护送着曹子清走进了宿营地。曹子清的脸上浸满了汗水,怀里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孩。女孩额头缠了白布条,血迹斑斑。
图德海公公惶惶然地奔过去,问:“皇上,这……是怎么了?”
小皇帝满脸阴青,烦乱地挥手:“传太医!”
“建宁公主女扮男装,混入打猎的队伍,坠马摔伤了……快去传太医!要快!!”曹子清急急地说,满脸焦切。
图德海吃惊地张大嘴巴。
小康熙踢飞了挡在路上的一个空铁桶,朝身后的奴才大声叫喊:“都杵在那里干嘛?!眼睛瞎了吗?把公主送到朕的御帐里去呀!快!!”
太监们被皇上的怒吼吓得双腿直哆嗦,急急跑上前,撩开了帐帘。
曹子清跌跌撞撞,惶恐又卖力地将建宁公主抱了进去。众人拥着怒气冲天的康熙进了大帐,傅太医和几个宫廷女官从远处仓惶奔来。
纳兰容若牵着马,怔怔地站在大帐外面,他低了低眼睛,眉宇间忽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
方才得知有人坠马后,皇上几乎是十万火急地赶了过来,口中还欢喜地念叨着:“是不是芳儿格格!是不是她混进围场里来了。”
可是,待看清楚了坠马的是自己的皇妹时,康熙的神情稍稍一怔,脸色随即异常失落和黯淡。
正文 第12章 前奏
——
乾清宫,东暖阁。
有人,但是没有人说话。
书案后不停地抛出一册一册的古书来,散落一地。
两个小太监伏地哆嗦,面色惊慌也不敢吱声。图德海公公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用鞋尖踢了踢小太监,示意他们出去。
书架上的书籍,一本一本“嗖嗖嗖”的飞了出来。
两个小太监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图德海站在书砸不到的地方仰头望,很小声很小声地问:“皇上……皇上……皇上,你找什么呢?”
“嗖”的一声,一本书从他的头顶上飞了过去。小康熙从书案后边腾一下站起来,使劲儿摇晃书架子。
图公公吓了一跳:“哎哟哟,您慢点儿!摇散了书架不要紧,小心它倒下来拍着您!”
小皇帝抬指将辫子甩到身后,双手往腰际一叉,气呼呼地说:“明明在架子上搁着,朕现在想翻翻就没了,它能长个翅膀飞了不成!!”小脸煞白,英俊的五官气得变了形,却仍旧掩不住骨子里的稚弱温良之相。
图德海佝偻着身子,困惑地问:“什么书呀!这么宝贝。瞧把您急的。”
小皇帝回过身来,瞪着他,不屑地道:“你懂什么?说了你也不知道。”语毕,猛地一挥手:“出去!出去!!看见你们朕就心烦。”
图德海显然已经习惯了,原地站着没动。
小康熙抓起桌上的一把扇子,哗啦抖开,用力扇,来来回回踱步,像一个患了多动症的孩子。他很快就忘记自己刚才说什么了。
“图德海?”
“奴才在。”
“问你两句话的出处?”
“您说?”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图德海嘶地吸口气,歪起头,认认真真地思索着,“耳熟,听谁念叨过……是先帝爷说过的话么?”
小康熙手指握拳抵了抵唇角,哭笑不得,捞起一本书砸了过去。
图德海不躲不闪,书面拍在了他的脸上,他脑袋一闷,原地乱走两下,表情夸张地做眩晕状。
小皇帝呵呵地笑了笑:“算了,我自己找,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语音一落,他挽起蹄袖,从书案前走出来。
图德海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再度定睛看时,顿时捂住嘴失笑出声。
地板上铺着一大幅粗布绘制的疆域图,小皇帝披着薄被子,像一个大甲虫一样在上面爬来爬去。举止奇怪间,成堆成堆散落的书籍被细细搜翻了一番,又嗖嗖地扔到了地图外。
——
慈宁宫寝殿。
手扶着案上的香炉,孝庄太皇太后盘腿坐在炕上,一片气定神闲。
她的身后,苏茉儿兢兢业业地给主子捶背揉肩,嘴里笑吟吟地念叨着什么。
“唉,你说建宁这丫头到底像谁啊!”孝庄不经意地发问,面带叹息。
苏茉儿细细地想了想,然后温婉地笑着回答:“公主秉性善良纯真,只是有些爱使小性子,其实挺招人喜欢的。”
“喝!”孝庄轻轻摇头:“这丫头还真能出风头啊!女伴男装,私闯围场,哀家可是头一遭听闻呐!”
苏茉儿探过头,凝视着老佛爷,浅笑着提醒:“咦!主子难道忘了,去年,也有一个姑娘私闯过围场呢?还惊了皇上的御马呢?”
孝庄目光困惑,神情稍怔,随即淡淡地笑开脸,若有所思道:“是啊!时间过得飞快,哀家这记性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苏茉儿静声不语,和睦地敬了一杯茶上去。
“皇上那边没什么事吧!”孝庄接过茶盏,润了润嗓子,淡淡问。
“据图公公说,今早上,太和殿里议政的时候,因为钦天监审判汤若望之事,皇上又和鳌大人发生了冲突,幸亏索额图大人从中调和,才得以息事宁人。”
孝庄神情欣慰,眼底有冷肃的光芒,不急不缓道:“没发生什么大事就好!皇上想闹的时候就让他闹,哀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清闲。”
苏茉儿笑着点点头,片刻后,她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轻轻凑近主子的耳畔,说:“老佛爷,孝惠太后今儿个去了一趟内务府,据梁九功回报,说是要给二阿哥福全物色一个好的福晋。”
“哦!有这事!”孝庄倏地挑眉,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茶盏:“她下手是不是早了点?”
“孝惠太后爱子心切,也算是情有可原,倘若不是顶尖儿的秀女,在皇上遴选前,宗室子弟们有所瞩目也属人之常情。在盛京的时候,有过这样的老例,然而……”
孝庄冷哼出声,抢话:“这儿是紫禁城,不是盛京,老例也该改一改了。这天下美女,说少也少,说多也多,不在乎这一个半个的,但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不能说破就破,更不能睁着眼闭着眼,让喜欢钻空子的人随心所欲,好的就得给皇上留着,还轮不到别人来抢占。”
“是是是!”苏茉儿轻言附和,忧心忡忡:“索尼老中堂的孙女赫舍里芳儿,还有遏必隆大人的女儿东珠格格品貌和举止的确非同一般,如果不经遴选就被一挥而去,那皇上岂不是和秀女楚翘失之交臂。”
沉重的气氛渐渐缓和。
孝庄的眼神清明下来,手指轻轻拂拢着衣襟前的花褶:“太宗、世祖两朝,向来都是在咱们科尔沁蒙古草原、博尔济吉特氏家族挑选皇后,如今,这传统也该改一改了。”
苏茉儿轻不可闻地叹息。想当年,顺治帝福临执意废黜第一位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将其贬为静妃,就是因为第一任皇后为人苛刻尖酸,多疑善妒,品行不良。君后不和,后宫大乱,弄得满城风雨,举国震惊。
如今,在为玄烨择后的事情上,老佛爷肯定是慎之又慎。
“主子,您已经拿定主意了吗?”压低了声音问。
孝庄轻轻阖下了眼睛,满脸笑容:“嗯!等到册立皇后的诏书颁布天下,就等着其他三位辅臣来哀家面前发威发难吧!”
——
正午时分,天空出现了一片不祥的星云,形如扫把,尾长五尺余。
宫中长街上围观人甚多。
图德海公公一路狂奔,气喘吁吁,两片长襟像翅膀一样扇动。
“皇上……皇上,观象台上出现了怪事!你快出来瞧瞧!”他一路叫嚷着跑了过去。
正文 第13章 历法
——
为什么会出现彗星呢?
康熙四年,一场从未有过的历狱风波爆发了,突如其来,举国震惊。
这,不得不从历史的源头说起。
早在明朝万历年间,伴随着东西方海洋航道的开辟,一些西方传教士如利玛窦、汤若望等便陆续来到了中国。他们带来了天主教经典以及天文历算医药等西方文化。
明朝天启二年,公元一六二二年,汤若望等人了广东。同年十二月二十五到达北京。因其精通天文历算,在入京的头两年中,便以对月蚀的准确测算赢得了明廷户部尚书张问达的赏识。
公元一六二六年,汤若望在中国学者李祖白的协助下撰写了“远镜说”。远镜说是根据一六一六年德国法兰克福出版社出版的赛都利的著作编译而成的。对伽利略望远镜做了详尽的说明,是中国出版的最早的一部介绍西方光学理论和望远镜技术的启蒙著作。
崇祯三年,由礼部尚书徐光启疏荐,汤若望在京供职于钦天监,译著历书,推步天文,制作仪器。同时,利用向太监讲解天文的机会,在宫中传播天主教,受洗入教的有御马监太监庞天寿等。
崇祯七年,汤若望协助徐光启、李天经编成《崇祯历书》一百三十七卷。又受明廷之命以西法督造战炮,并口述有关大炮冶铸、制造、保管、运输、演放以及火药配制、炮弹制造等原理和技术。
崇祯九年,汤若望奉旨设厂铸炮,两年中铸造大炮20门。为谋取天主教在各省的合法地位,十一年奏请崇祯赐“钦褒天学”四字,制匾分送各地天主堂悬挂。
清朝顺治元年,清军北京,大明灭亡。汤若望等耶稣教传道士以其天文历法方面的学识和技能受到清廷的保护,受命继续修正历法。
汤若望多次向新统治者力陈新历之长,并适时进献了新制的舆地屏图和浑天仪、地平晷、望远镜等仪器,而且用西洋新法准确预测了顺治元年农历八月初一丙辰日食时,初亏、食甚、复圆的时刻,终于说服当时的摄政王多尔衮,决定从顺治二年开始,将其参与编纂的新历颁行天下。他用西法修订的历书)被清廷定名《时宪历》,颁行天下。
顺治元年十一月,顺治帝命汤若望掌钦天监事。次年,汤若望将《崇祯历书》压缩成《西洋新法历书》一百零三卷,进呈摄政王多尔衮,封太常寺少卿,钦天监监正。
顺治七年,清政府赐地在宣武门内重建天主大教堂。汤若望将利马窦建的一座经堂扩大,建成了北京城内的第一座大教堂(南堂),此处成为汤若望等神父的起居地。
顺治八年顺治帝亲政后,先后授汤若望太仆寺卿、太常寺卿、通政使并赐号“通玄教师”,后三阿哥玄烨出生时为避讳,改为“通微教师”。汤若望经常出入宫廷,对朝政得失多所建言,先后上奏章三百余封。
随着东西方文化的不断冲击与交融,人们对西方学术和宪历的认识不一,有的人主张学习西方先进文化,但同时也引发了坚守传统夷夏观的士人阶层的强烈不满,他们怀疑西洋人居心叵测,把汤若望的历法看作是“窃取正朔之权,……毁我国圣教”的邪恶之说,认为西方传教士“借历法以藏身金门,窥伺朝廷机密,内勾外连,图谋不轨”。
顺治十七年,布衣杨光先入京上《为历关一代大典,邪教谬肆欺,据理驳政,仰祁睿断事》奏本,对汤若望及其所订历法多有指责,并视天主教为邪教。对于这一奏本,通政使司未加封驳即予发还。同年十二月,杨光先又上《正国体呈稿》激烈攻击汤若望,认为汤若望所造《时宪历》面上所书“依西洋新法”五字,是暗窃正朔之权以予西洋,而明谓大清奉西洋之正朔也,其罪岂止无将已乎?”并举斥新法多有谬乱,并认定汤若望借新法以行邪教,“谋夺人国。”主张改正新法,“并将邪教迸斥。”杨光先的此呈稿依然未能获得礼科接纳。
顺治帝十分信赖和尊敬钦天监监正、德国传教士汤若望,于临终前接受汤若望的意见,因三阿哥玄烨出过天花最有可能不夭折而把他选为皇位继承人。
康熙初年,康熙帝年幼,四大臣把持朝政,政治局面发生重大变化,在钦天监中,以杨光先为首的汉官和以汤若望为首的西洋人之间,围绕历法之争,展开了尖锐的斗争。
康熙三年,七月初,杨光先上书《请诛邪教状》,参劾汤若望,控告西方传教士三大条罪状:一、潜心造反;二、邪说惑众;三、历法荒谬。要求将汤若望“依律正法”。
这一次杨光先的上书受到了清廷的重视。
堂司官亲自带着杨光先至左阙门引奏。随后礼部提审汤若望,可是汤若望当时已过七十三岁,猝患瘘痹,口舌结塞,因此由其后继者南怀仁代为答辩。
康熙三年,十一月十二日,礼部将汤若望、南怀仁、安文思、利类思四神父以及李祖白等奉教监官拘押候审,各地也相继拘禁传教士。形成全国性的排教案件。
十一月二十七日,礼部宣布剥夺汤若望的一切公职和头衔,并和其他三位神父一并交刑部议处。
由于明中叶以来,以日本倭寇为首的西法殖民者对我国东南沿海地区的不断侵犯,以及一些传教士暗中搜集情报,偷窃机密,欺凌善良的中国人民,已开始引起中国人民的反感甚至愤慨。
不久,举国上下,掀起一股强劲的“率祖制、复旧章”的狂潮。
康熙四年,一月四日,经辅政大臣们批准后,汤若望等四位神父被戴上锁链,引渡至刑部的大狱。
一月十五日,刑部宣布汤若望为图谋不轨的首犯,并判处死刑;南怀仁,安文思,利类思三人各应杖一百,然后驱除出境。
在朝廷上,以鳌拜为首的达官显贵对外国人任中国皇家的钦天监监正,微致华夏之邦“依西洋新法”,既不顺眼又气难平,杨光先乘机发难,又指控说,数年前顺治帝幼子董鄂妃之子荣亲王夭折,钦天监所选殡葬时间大为不吉,以致殃及顺治帝之死。
“年犯三杀,月犯生杀,日犯党杀,时犯伏吟,四柱无一吉者……若用之宦庶之家,其凶祸不可言唉!
钦天监当时为汤若望所主持,于是给汤若望加上“罪同弑逆”的罪名。
康熙四年,二月底,辅政大臣们最后审核刑部的判决时,认为汤若望祸国殃民,大逆不道,处以绞刑犹轻,议加重为肢解凌迟之刑。
——
三月初二日戊子。
早上起了个大早,我心情特别爽,绕着花园跑了好几圈,还稍带着做了做早操。
心底别提有多激动,因为我昨天破天荒的看到了彗星,正午一次,晚上一次。
彗星啊!76年才能看到一次呢!我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然而,索府里的其他人都吓坏了,额娘和阿玛满脸惶恐,注视着夜空中这颗拖着长尾巴的古怪天体,他们居然认为是上天给予世人的一种警告和预示,嘴里还嘀嘀咕咕着说皇宫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境。
唉!古代的科学技术发展落后,对彗星的认知还停留在怪物的阶层,可悲可叹啊!
早膳用毕,我先是和蝶衣、良辰她们在院子里踢了一会儿毽子,顿觉无趣无聊,又跑到厨房里,和大小厨娘们聊了聊美味珍馐,然后又跑到门卫处,和几个熟识的侍卫过了几招。
去年,在皇宫里住的那一阵子,我空闲下来无聊的时候就去找曹子清切磋武艺,那家伙大大方方地教了我两招,一招回旋踢,一招肩摔,说女儿家防身够用了。
偌大的庭院中,观望的人很多,我摆开架势,撂倒了一个又一个,别提有多威风。
没多久,除了地上打滚的几个门卫外,没有人再敢出来跟我过招了,一个劲的夸我身手好。
开到正午的时候,我逮着了个空闲的时间,便抱着一本宋词一溜烟地跑到了这个清净的场所。
花园里草长莺飞,春意盎然活泼。
长亭的茂密树荫下,只有细细碎碎的阳光透过清香的树叶层层流转。
背靠着暗红色的亭柱。
粉色的掐腰长褂子,手中捏着丝帕,我眯着眼睛,口中振振有辞,摇头晃脑地朗诵着宋词。
“格格——!”我正读得很爽呢!蝶衣那丫头端着一碟子糕点喊叫着飞奔过来。
我抬头,一眼瞅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心中难免失笑,跟上我这个主子,久而久之,连这几个丫鬟都染上了这么撒跑的毛病,不管多大点事,总喜欢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扬开来。
“格格,宫里送来的点心!”长发在头顶结成两个髻,蝶衣双手捧着碟子,欢喜地大喊着,人还未冲到我跟前,脚下不知怎的闪了一切趔趄,便碟子飞出手,人也横扑了过来。
“小心——!”我惊叫一声,正要伸手拉住她,顿觉脚下一个颠簸,双腿一软,来不及呼喊,整个人重心不稳,一股脑地向后摔倒在地。
“轰——!”顷刻间,大脑空白,双耳失聪。
我呲牙咧嘴地嘶嘶吸气,只觉身下的大地在轰隆隆作响,似乎有千万万马从地底下奔腾而出。
亭子里一阵混乱,石桌子斜砸在地板上,凉亭的柱子咯吱咯吱不停地响,快要断裂开来。
“啊——!”浑浑噩噩中,耳朵里融入了蝶衣惊恐的嘶喊声,我咬着嘴唇,想要站起身来,可是大地在震颤着,身子根本抓不住重心,刚刚撑起半个身子,又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整个世界忽然都混乱了。
索府里到处是大呼小叫声。
这是怎么了!
片刻后,我乱成一堆的思绪里跳脱地蹦出了两个字:地震。
天啊!
古代也会发生可怕的地震!!
真是乐极生悲啊!
身子猛颤,我心中狂叫一声,虚脱无力的晕厥。
正文 第14章 雷霆
紫禁城上空出现了被古人认为不祥之兆的彗星,这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撼动了整个京师。隆隆的雷鸣声响彻云霄,以皇宫为中心方圆几百里内都为之震动,城内房屋倒塌者不计其数,甚至皇宫的内城墙上也有百处塌陷,宣武门“南堂”屋顶上的十字架也被震倒在地。
隔日,地面上又卷起了一阵的龙卷风,飞沙走砾,灰土弥漫,繁华的帝都天子脚下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风声鹤唳的黑暗世界。
面对惊天动地的灾难,京城百姓们惊惧交加,拖家带口,纷纷由屋内逃至街上、野外。
皇宫里也是一片人心惶惶,皇上、太皇太后,所有宫中妇孺、太监及其他大人物皆搬至屋外,露宿于帐篷之中。
这场噩梦般的地震持续了整整三天,京城房屋大面积塌陷,民不聊生,哀嚎遍野。
参与钦天监一案的朝臣们大为恐慌,以为上天示警,遂对汤若望的肢解凌迟酷刑改判为斩监候。鳌拜也惧怕天意,惴惴不安之下也不敢再擅自专断,遂上奏请示太皇太后。孝庄览奏后,薄怒斥责:“汤若望向为先帝所信任,礼待极隆,尔等欲置之死地,毋乃太过!”
在一片惊恐的众说纷纭中,萧瑟可怖的北京城逐渐恢复了往昔的艳阳普照,春光明媚。
康熙四年,三月初五日辛卯。
薄雾清寒,百鸟振翅齐飞,遥远的金色晨曦照耀在太和殿正前方的大广场上。
太监鸣鞭三声,上朝的文武百官黑压压地从远处走来,顶戴花翎像一群奇怪的动物的头颅,带着轰轰的脚步声向晨烟笼罩的大殿压过去。
金銮殿内气氛肃静,鲜亮的殷红点缀在尊贵的明黄之中,隐隐泛起了一层朦胧的赤金色,笼罩着整个大殿,烘托出一派压抑的威严与庄穆。
百官垂手肃立,神情端庄,眼珠子动也不动,大殿内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一身鲜艳明黄的朝服,小康熙从侧面的庭柱后迈出,款步上殿,端坐于金碧辉煌的龙座之上。
文武百官噌噌翻下马蹄袖,齐齐跪地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帝目视前方,神情肃穆,居高临下,俯视着低首叩拜的文武百官,不怒自威。
“众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
满堂文武官员肃然起身,各归各位,站好,不再乱动。
殿台前斜放着一把圈椅。头戴宝塔簪缨,身着青绒朝服的孝庄太皇太后在贴身婢女苏茉儿的搀扶下走出,正襟坐下,一侧对着皇上,一侧对着百官,面色端庄凝重。
诸臣中,王爷贝勒等立右侧,满汉大臣立左侧。满汉大臣中立于首位的是黑色蟒袍、面目粗狂的鳌拜,其次是各怀心事的苏克萨拉和遏必隆,四朝元老索尼因年事过高,不便于出行,康熙帝批准不用上朝。诸王爷贝勒中有安亲王岳乐,简亲王喇布、康亲王杰书等人。
大殿之上一片冷肃,所有大臣屏息凝神,默默地等待并观察着皇上。
小康熙双手扶膝,正襟危坐,他故意停顿了片刻,寒浅笑谑的目光在百官的脸上轻轻扫描。
片刻后,在孝庄祖母的眼神示意下,康熙帝肃目提一口气,不急不缓地开口了:
“因为京城地震,停朝数日,朕甚感惶恐,待议的事情甚多,今日只议国事大事,不议琐事小事……”正说着,忽然发现安亲王岳乐一瞬不瞬地瞅着他,小皇帝悠悠地笑了,扭头问:“皇叔,你是否有话说?”
安亲王面色如土,微愣一下,这才急急走出大列,颔首施礼。
“回皇上,灾波刚刚平息,京城流言四起,以微臣之见,理当大赦天下,借以稳固民心。”语调平缓,言简意赅。
满堂文武惶惶然在听,没有人出声,一个个仿佛是水缸里捞出来的鸭子,面色恹恹的。
康熙呼了口长气,定定地笑着点头,神情颇感欣慰:“皇叔所言甚是,朕正要颁布赦诏!”语毕,小皇帝凛着眸子看向左侧的三位辅政大臣,淡然地笑着问:“鳌拜、遏必隆,二位中堂就没有其他事情要禀奏吗?”
没有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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