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孤儿寡母何以拒之?若让位宋王,则王越必已养子夺嫡,与宋王共争天下,娘娘不仅恪守礼法,又置身事外,富贵自可保之。”
花无色顿然大悟,将冯道请入座上,谢道:“多蒙丞相赐教,方使本宫浑然大悟。”冯道却连连称罪,躲出宫去。
时隔六日,赵烁驾崩于兴圣宫,谥号明宗圣德皇帝。花无色请曹皇后降懿旨以宋王赵从厚为长,传位于赵从厚。赵从厚乃明宗第三子,史称愍帝。赵从厚在明宗灵前即位,将明宗葬于徽陵,尊曹皇后为皇太后,花无色为太妃,改年号应顺,大赦天下。
这正是:常鸣晚唐空叹噤,惊鸿宾雁落竹林!
正文 【238】 暗流涌动(二)
明宗驾崩,诸侯皆惊吴王杨业、潞州王越、楚王牛霸、荆王郭无为皆遣使者吊唁,惟有闽王王延钧闻知明宗已死,眼中已是无人畏惧,不再称臣于后唐而自立为君,改元龙启,国号闽。
闽王称帝之事传至洛阳,赵从厚却不以为然,整日游幸后宫。赵从厚年方二十,美貌英俊,风流倜傥,后宫之女皆献媚娶宠,未想这赵从厚却独恋太妃花无色。花无色年长赵从厚四岁,而从厚却乱了辈份,不称庶母反而呼之为姐,故作调戏。
单讲这一晚,赵从厚夜至太妃寝宫,往内室窥探良久,意欲非礼。偏巧冯道、冯赟、药彦稠三人连夜赶至后宫急奏。赵从厚见此三人,责道:“尔等三人深夜入后宫何干?”
冯赟答:“臣等有急奏,未想陛下却在太妃娘娘宫院,凤翔急报潞王王越连日囤积粮草,封闭要道,恐有造反之意。”
赵从厚却言:“人言花无色乃绝世美人,朕享有四海又何惜一太妃。潞王之事明日在议,还不快快退下。”
冯赟跪地劝道:“此番潞王谋反恐怕是真,陛下岂能因花无色而误大事。臣请旨伐潞王。”言罢,冯道跪地言道:“臣请伐潞王。”
药彦稠也言:“臣亦请伐潞王。”
赵从厚怒道:“尔等皆要讨伐潞王,李响当日告反之时,为何不联名讨伐潞王?”
药彦稠道:“潞王已是羽翼丰满,今非昔比,李响早有断言潞王有袍弟夺嫡之心。”
从厚问道:“药将军既知养子夺嫡,因何杀那李响?”
“为臣也是为时局所迫……”药彦稠辩解道。
“住口!”从厚怒道:“若不是看在你们三人是先帝旧臣,定论惊驾之罪。”话音未落,只听寝房有人问道:“何人在外惊扰?”只见花无色走出寝房,赵从厚碍于体面,只得施礼言道:“儿臣特来给太妃请安。”言罢,便自回兴圣宫,冯道、冯赟、药彦稠也向太妃辞安,各自离去。
话说应顺元年三月,愍帝赵从厚下诏书封潞王王越遣任晋阳留守,命信臣赵处愿往凤翔府传旨。王越接得圣旨,请使臣赵处愿请入前堂饮茶。赵处愿言道:“万岁封殿下为晋阳留守,乃是为防契丹贼虏南下,还望殿下早日提兵北上。”
王越言道:“圣上有诏,不敢耽搁,只是所部兵马尚未打点,待我传下将令即刻北上。”赵处愿大喜,二人品茶畅谈不提。
王越手下有两位军师,左军师名叫韩匡胤,神机妙算,足智多谋;右军师名叫范延光,又兼兵马都督,文武兼备,智勇双全。
王越将皇帝圣旨赶至众人,左军师韩章别劝道:“京师传闻枢密使冯赟连奏本章,参劾殿下意欲谋反。我料此次殿下遣任晋阳,只恐皇上无心加害,唯有冯赟半路劫杀。如今殿下反与不反,冯赟都不会放过。”
王越怒道:“既是如此,本王即刻起兵造反,令立明主。”
都督范延光言道:“启禀殿下,圣上命殿下迁任晋阳,乃是天赐良机。殿下可照何不借‘诛晁错,清君侧’之名起兵。先取长安开基。”
“延光之言甚合我意,明日诸位将军整备,请军师先给那赵处愿喝碗迷魂汤。”言罢,众人哄堂大笑。
次日,王越又见使臣赵处愿,二人对坐稍谈片刻,赵处愿问道:“昨日下官劝千岁尽早迁任晋阳,敢问殿下准备如何?”
王越就等问此事,答道:“昨夜我召集左右将官,已言圣上旨意,众人皆应朝廷之遣愿望晋阳。”
赵处愿大喜,问道:“既是如此,敢问殿下何日北上?”
从珂言:“明日即刻出任。”
又过一日,潞王王越大点三军,八万汉中将士列队校军场。点将台上东西两面大旗高挑,上旗书“诛晁错,入京祭先帝佐朝君”,下旗书“清君侧,出师正帝位杀乱党”。王越对三军喊道:“枢密使冯赟阴谋害秦王赵从荣,又在圣上面前谗言诋毁。今日,本王要诛晁错,清君侧,扫除逆党,匡正君位。”
三军将士接挥刀响应。从珂令道:“将赵处愿押上来!”只见几个刀斧手将赵处愿五花大绑押到点将台下,王越怒问:“你这小人假传圣旨,意在加害本王,今日要你的人头祭旗。”
赵处愿答道:“只恨先帝未听李响之劝,将你诛杀,才留得今日祸害。”
王越大怒即令将赵处愿斩首。至此潞王王越才扯旗造反。
潞王造反之事急报洛阳,赵从厚大惊失色即刻降旨以西京留守王思同为大都督,出兵讨伐。
大都督王思同本是个读书之人,本不懂兵家之事,得了皇帝诏书,便匆匆忙忙会合诸路兵马十万人,攻陷汉中重镇扶风,连夜包围凤翔。王越闻知王思同兴兵来讨,便披挂甲胄登城观望。未想王思同出兵神速,一夜之间凤翔四面却已被十万兵马包围,王越不知如何是好。
话说王思同率兵十万余众星夜对凤翔合围,天明之时便传令击鼓攻城。王越只得命城中将士拼死相拒,大战半日各有死伤。王越城头召集众将言道:“我看这凤翔城垣年久失修,倘若再遭战事,如之奈何?”
左军师韩章别言道:“将军下勿虑,王思同乃一介书儒,并无奇谋妙计。攻打西门主将乃是杨光远,此人恶强而怜弱,将军下可向其哭诉,笼络其反叛。北门大将乃索自通,此人重义而忘公,潞州城下曾放过将军一次,何愁此番不能倒戈。”
王越大喜道:“军师一言,顷刻已退却两路围兵。本将军定当亲往阵前说服杨光远,那索自通营中,还劳军师游说。”韩章别遂领命前往。
却说这王越摆阵西门外,西营主将杨光远得知便列阵相迎。这杨光远,字德明,头戴乌油盔,身着乌油甲,手提一口九连环大刀,坐骑一匹追风菊花马,一副威严之势。杨光远心中暗想破城只在旦夕,战于不战潞王必败。
再观潞王王越反让杨光远一惊,其阵中不过老弱士卒千余人,王越端坐骑马,未着铠甲身着便服,亦无兵刃,并非是决战之势,到有惨淡光景。
杨光远刀挂马鞍,抱拳言道:“潞王在上,末将身着硬甲不便下马,还望恕罪。杨某身为大将不伤无刃之人,请千岁回城披甲换锤。”
“诸位将士!”王越一嗓子大喝,便把两军阵前的众人目光引来,喝道:“我王越自十五岁追随先帝出生入死,久陷敌阵,渴饮刀头血,睡卧马鞍桥,逢战即伤,不曾言痛。而今日却令我王越心痛而泣。”
王越潸然泪下,顺手将罩袍扯下露出旧时战伤,又言:“j臣当道使得秦王欲害,王某被逼反,结拜相残,兄弟反目,而今新君年少,臣强主弱,敢问苍天,王某何罪?”此言一出,只见两军将士面生惭愧,眼中依稀。
杨光远见王越自己都哭的泣不成声,心中暗想我与所部将士昔日皆随左徒赵烁南征北战,王越待我也不薄,我再将潞王逼上死路,岂不是恩将仇报。杨光远言道:“千岁真乃吾主也!杨某岂能助纣为虐,吾愿率所部将士归顺潞王。”
王越心中大喜,赶忙翻身下马,赤背伏地泣曰:“诸位将士乃小王再生父母,王越没齿不忘。”杨光远一看王越身为千岁能给士卒下跪,这真逼得没办法才如此,杨光远又怜惜弱者,赶忙下马扶起王越,对其言道:“千岁容我半日,天晚时分我即拔营归降。”
王越听罢泣极而喜,二人定计归降,各自收兵。
王越回至城中,都督范延光贺道:“千岁大义凛然,我等亦敬佩万分。”
王越说道:“若是索自通能归顺,此战必胜。”话音未落,有士卒来报:“启禀千岁,韩军师回城。”
王越听后,疾呼道:“传军师即刻来见。”
王越见韩章别问其如何,韩章别言:“今见索自通,其常念欲千岁昔日旧交,愿意归降。”
王越大喜说道:“我与自通共打江山之时,从厚尚在年幼,自通定不负我。”左右众将连声称道。
王越暗结索自通、杨光远两部兵马,以左臂扎白绫为号当夜出兵,王思同意欲久困凤翔,尚不知有人倒戈。事发突然,十万官军自乱阵脚,王越亲率守军夜袭敌寨,索自通、杨光远暗中策应,使得凤翔四面火光冲天,喊杀连绵。王思同睡梦惊醒,慌忙挂甲上马,大战未几,中军已乱,王思同命副将尹晖率大部兵马断后,自带五百亲兵向东逃去。尹晖率几千败兵逃出数里,见十万官军大势已去,又有王越率兵紧追不舍,无奈之下只得率部下归降。
王越在凤翔之战中反败为胜,斩敌两万余人,沿途收降三万人,缴获辎重粮草无数。王越当夜大犒三军,军师李专美劝道:“今夜大胜,尤壮军威,千岁当乘胜追击,不可给朝廷已喘息之机。”笑谈中王越连声应允,如今赵烁已死,李响尚且还要加害自己,当即不再给昔日兄弟之情留有余地。
这正是:潞王一反惊愍帝,扶剑挥兵眺长安!
正文 【239】 暗流涌动(三)
两天之后,潞王王越命大将张敬达为先锋率三千精兵先出汉中,在命令大将张达押解粮草辎重在后,亲率八万大军向东进发
凤翔之东面,便是西京长安,作为三朝古都,虽不及洛阳神宫,但也有一定的政治意义。一路之上,旌旗蔽日,寒甲映光。
王越率兵来至长安城,镇守长安的乃是大将陈勃,陈勃登上城头一看潞王八万雄兵,吓得是魂不附体,只得开关献降。
长安失守报传至洛阳,赵从厚依旧熟视无睹,只顾玩乐。朝中文武百官皆束手无策,唯有大将药彦稠自率三千人马赶往华州汇合王思同。药彦稠刚到华州不过一日,潞王王越率八万人马将华州围困,华州兵马不过五千余众。王越率兵关前列阵,药彦稠率兵相迎。两军阵前,王越见是药彦稠言道:“药将军别来无恙,昔日将军替我诛李响,小王感恩不尽,今出于国家大义而用兵,将军何不归顺。”
药彦稠冷笑道:“当初杀李响乃时局所迫,李丞相临刑前曾劝言‘李某可杀,国家不可负’。千岁反相天下皆知,药某若降何颜再见东都父老?”
王越闻言大怒,降将尹晖言道:“末将愿取药彦稠人头,献于千岁麾下。”尹晖催马上阵,药彦稠手持雀舌枪,催动胯下抱月乌骓马与尹晖大战,两军战鼓擂动,不过三合,尹晖便被药彦稠挑落马下。
王越见先折一将,暗叹药彦稠武艺高强,亲自策马提锤出阵交战,二人战至一处,而是回合未分胜负。左军师韩章别恐王越有失,命大将张敬达率三千士卒出战,药彦稠自知兵力不及,败退回城。各自收兵,军师韩章别对从珂言道:“今观药彦稠武艺高强,不能轻取,千岁可断水绝粮,华州等能不攻自破。”
王越叹道:“昔日药将军助我,今日却只能出此下策了。”即刻令人死困华州,绝其粮道。
数日后华州粮尽,药彦稠、王思同率兵突围不成,皆被叛军擒获。王越令人将王思同、药彦稠押至中军,二人宁死不降。王越见劝降不成,暴性大发,令将二人斩首。断头台前药彦稠仰天长叹:“先帝爷,只恨你袍弟不贤,结拜不忠,李唐社稷禁毁其手。”言罢,人首分家。
大都督王思同、大将药彦稠皆被正法,举国震惊,沿途各镇纷纷归降王越。叛军数日之内兵临京师,才使赵从厚才如梦方醒,急召群臣商议对策。
赵明义奏道:“臣启陛下,末将愿率禁军西征,扼守关隘与敌周旋,陛下可再发密诏,号天下亲王之师入京救驾。”
“准奏,朕一概准奏。”赵从厚言道。
禁军大将朱弘实奏道:“万岁,臣以为禁军万不可离开京师。今西征兵马尽皆倒戈,却无一骑东归,可知人心已向潞王。不如禁兵固守京师,待勤王之师来援,再反戈一击。”
赵明义怒道:“闻公之言,莫非疑我等二心不成?”
朱弘实怒道:“大战在即,谁人欲反?尚未可测。”愍帝见二人争执不下,难作决断。
赵明义奏道:“秦王谋反之时,朱氏兄弟便与秦王府马处钧有所勾结,此番莫非与潞王亦有勾结!”赵从厚闻听大怒,遂令将朱弘实斩首,罢免朱弘昭之职,令赵明义为督招讨,统率禁军西征潞王。
时过两日,败报又至,赵明义果真应朱弘实之言投降潞王,赵从厚自身胆小如鼠,当日傍晚只带随从数百人逃往太原投奔大将军郭无为。
皇帝出走,百官皆欲献城归降。后宫太妃花无色更是不知所措,连夜召宰相冯道入宫。冯道一见花无色,赶忙跪地高呼千岁,太妃令其平身看座。花无色言道:“冯爱卿,本宫闻言潞王以为秦王复仇为名,欲图皇位。哀家当初也曾力主诛杀秦王,只恐潞王不能容我母子,还望丞相出一计相救。”
冯道慨叹一声,捻髯而思,言道:“潞王此番动兵,清君侧为假,夺君位为真,娘娘若求保全,惟有一计。”
“丞相速言。”花无色道。
冯道言:“潞王之母魏氏早年寡居,潞王素来以孝母为首,长叹其母出身卑贱而无封号。今曹太后年迈不能主持后宫,娘娘可降懿旨,追封魏氏为皇太后。如此一来成全潞王虚荣,又使潞王登基有名,潞王定对太妃感恩戴德。”
“丞相之言,让哀家如梦初醒,哀家这就下旨册封。”花无色重谢冯道不提。
一日之后,潞王王越攻陷洛阳,丞相冯道率百官在蒋桥迎王驾。军师韩章别对王越言道:“殿下出师有名,当善始善终,应先拜先帝灵柩,再议君位大事。”王越即刻令人设灵堂祭拜先帝。
祭过明宗灵位,王越传令亲军外肃朝堂,内清宫帏,遂冯赟、朱弘昭、赵明义等人尽皆拿下,以j党之名接连处死。
朝中异己尽杀,王越率八百亲兵冲入后宫。王越问韩章别:“后宫之人孤当先处阉党,曾闻花无色拥立赵从厚有功,不知当杀否?”
章别答道:“千岁见了太妃,先拥许王赵从益为帝,若太妃应允,千岁即刻诛杀其母子,到时先帝嫡系子嗣尽无,千岁自可登基。”王越听后以为可行,遂领兵先往太妃宫中。
潞王率兵而来,花无色抱赵从益跪地相迎。“贱妾王氏拜见潞王千岁,千千岁。”花无色伏地见礼。王越抱拳言道:“王越安敢受太妃大礼。率兵来扰,皆为肃清阉党乱政。”
王越一看在一旁跪着的大太监孟汉琼怒道:“来人,将大太监孟汉琼斩首!”只见左右士卒将孟汉琼拖出门外,只闻一声惨叫,老太监命归西天。
再看这花无色吓得是浑身颤抖,低头不敢太望。王越对花无色言道:“本王这次入京勤王是想拥立许王为君,请太妃将从益交予本王。”
花无色闻听此言,如五雷轰顶,自知若交出从益,将一去不返。花无色言:“贱妾尚有一事未曾禀告千岁。”
王越问道:“还有何事要说?本王洗耳恭听。”
花无色言道:“殿下虽为先帝袍弟,但理当即位;从益虽为嫡子,却即位无名。”
“哦?”王越继续问道:“何以见得?”
花无色答道:“先帝驾崩,贱妾为殿下生母魏氏加封谥号,追赠魏夫人为宣宪皇太后,并治宝册。今从厚不知所踪,殿下既位魏皇后之嗣,当继承君位。”
王越闻听此言顿时转怒为喜,韩章别劝道:“殿下何不抱许王一同面见曹皇后。”
王越言道:“太妃有恩与我,但赵从益还是交出为宜。”王越一挥手,旁边士卒一把从花无色怀中夺过赵从益,众人转身便走。
赵从益被抢走是真要了花无色的命,情急之下,花无色一把抱住王越的战靴,哭道:“潞州王!你还能为魏氏送终,却位何不留从益为我养老?”
“且慢!”王越喊住众人,转身问道:“太妃此言何意?”
花无色言道:“人言殿下早年丧父,以敬养母亲为孝。如今贱妾亦是孤儿寡母,妾无掷戟之力,子无扫帚之高,殿下此举于心何忍?”花无色哭得泣不成声,王越见美人落泪,似桃花绽露,楚楚动人,不免心生怜惜,再闻其言字字穿心,说到王越心痛之处。
王越言:“孤王若得龙位,定不负太妃一片苦心。”遂归还赵从益,离后宫而去。
王越入主洛阳效仿当年的大哥赵烁自称监国,数日后在冯道等人拥立之下,称帝即位。贬愍帝赵从厚为鄂王,改元清泰。
王越夺得皇位,但赵从厚尚在郭无为处,王越抛却昔日兄弟恩情便致信郭无为索要赵从厚。
郭无为得新君书信左右为难,召军师桑维翰问道:“今得书信,天子令我送赵从厚入京。我乃是先皇的辅国将军,更是先皇的结拜兄弟,如今天子反目,我怕是我一旦入京只恐有去无回;倘若不去,王越必言我抗旨不遵,如之奈何?”
维翰言道:“以下官之见,主公当送赵从厚入京,用从厚人头换两年的太平。”
郭无为问道:“何人可担此重任?”
维翰言道:“主公势力不及王越,若派部将前往反易归附王越。能当此任者非主公之妻,永宁公主。即便王越扣押公主,也不敢轻举妄动。”郭无为听了,连声称是。
柱国大将军郭无为依照桑维翰之计,遣永宁公主送鄂王赵从厚入京师。王越闻知大喜,对军师韩章别言道:“朕命郭无为送鄂王回京,未想郭子如此胆怯,已令永宁公主亲送鄂王入京。”
章别言道:“既然永宁公主亲往京师,主公万不可让永宁公主再回太原。”
王越疑惑遂而问:“何出此言?”
章别道:“昔日先帝未阻契丹南侵,令郭无为镇守太原手握重兵,郭无为又与陛下幼年旧交,对陛下知根知底,实乃朝廷大患。今永宁公主入京,陛下可将其扣为人质,善养厚待,郭无为必定不敢造反。”王越听后大喜,便依计而行。
这正是:昔日袍兄反目仇,今宵有意便扣忧!
正文 【240】 暗流涌动(四)
郭无为无奈之下,只好按照计划将赵从厚送至京师,王越降旨贬赵从厚为卫州留守,即日既往赵从厚仅得马车两驾,随从数人前往卫州。马车行至半路,忽见前方闪出蒙面者百人,刀枪林立,一字排开,拦住去路,赵从厚大惊,问道:“敢问诸位,何处好汉?”欲知
其中一人言道:“来者可是鄂王赵从厚否?”
从厚答道:“小王确是赵从厚。”只见那人一挥手,几个刽子手举刀上前砍了车夫和几个随从,吓得赵从厚是抱头哀求。那蒙面头目提刀走向近前,把面罩一拉,言道:“殿下气数已尽,在下就让殿下死个明白。”闻听此言,赵从厚才抬头观望,见此人一对剑眉之下二目凶杀,鼻高口阔,颔下短髯如针,正是降将杨光远。
“你是王越派来杀我的?真是兔死狗烹,想不到王越竟然赶尽杀绝。”赵从厚面无人色,口中悲叹。
“没错,本将正是潞王麾下大将杨光远,奉密诏在此取鄂王性命。”杨光远道。
赵从厚伏地哭诉:“杨将军何不留小王一命,从厚定为将军立长生牌位,永志大恩。”
“恕难从命!天子念与殿下叔子之情,赐汝自裁!”杨光远将刀递于从厚。从厚接刀嚎啕而哭,少时自刎而死。
杨光远回洛阳复命,王越也滞留永宁公主使其不得返回。永宁公主被王越软禁洛阳已有一年,百思不得脱身。
永宁公主身边有一侍卫名曰史弘肇,字化元,郑州人氏,此人本是郭无为贴身侍卫,郭无为见其武艺高强,为人机敏,令其保护永宁公主。永宁公主令史弘肇带番邦珠宝一宗前往丞相冯道府上求计,冯道闻史弘肇是公主所遣,便令后堂相见。史弘肇一见冯道单膝跪地言道:“小的史弘肇见过丞相大人。”
“小壮士请起,坐下说话。”冯道言。
史弘肇谢座一旁,冯道问:“公主差你前来寻找老夫,不只有何叮嘱?”
史弘肇言道:“回禀丞相,小的此番前来乃是为当今皇上不准公主返回太原,公主为求脱身之计,特命小的前来。”
冯道一捻长髯,言道:“不是本相不能送公主出城,只是圣上不允,谁若抗旨,则龙颜大怒呀。”
史弘肇赶忙拿起所带提盒,打开盒盖将公主所被宝物献上,并言:“此乃公主孝敬丞相的一点心意,此宝皆出自塞北番邦,中原罕有,丞相大人万望笑纳。”
冯道一见这盒中珠宝,个个晶莹剔透,宝光夺目,冯道笑道:“这让老夫如何是好,不过若想脱身到有一人能助公主。”
史弘肇言道:“请丞相明示。”
冯道言:“皇上重孝道,素来怜悯孤寡妇人,京城之中能让皇上崇敬之人,惟有王太妃。公主若求太妃,尚有生机。”史弘肇大喜,谢过冯道,即回永宁公主寓所。
史弘肇将冯道之言告知公主,公主即可令人准备车辇,往后宫探望太妃花无色。这永宁公主年长花无色八九岁,但依旧尊其辈长,大礼相见,花无色将永宁请入寝室相叙家常。
闲聊少时,永宁言道:“小女来京已有一年,奈何圣上总念兄妹之情,再三挽滞留,使我不得与驸马相聚。还望太妃助我与敬瑭团圆。”
花无色少思片刻,言道:“皇上到是可怜哀家寡居之苦,多有敬重。不如我在宫中设宴,请圣上来此,你我二人多加诉苦,力求皇上怜悯,你看怎样?”永宁连声称道,二人定下巧计,邀王越往宫中赴宴。
花无色摆宴绛霄殿,王越闻邀欣然前往,军师韩章别随行左右。来至绛霄殿有小太监迎驾,见韩章别跟随皇帝身后,奏道:“启奏皇上,太妃懿旨设宴只请李氏宗室,臣公不得赴宴。”
王越一听,即令韩章别在殿外候驾。赴宴者不过四人,坐主席者自是太妃花无色,王越与永宁公主分坐两侧,还一个副陪名曰李从敏,乃明宗皇帝族侄,爵封泾王。
酒席之上,四人叙谈皇族旧事,花无色与永宁频频向王越敬酒,王越对花无色是既怜爱又敬重。
王越虽有好色之心,但又重孝怜寡,花无色既是寡妇,辈分又是庶母,碍于体面不好乱来。花无色美貌绝伦又曾做歌姬,眉目之间便令王越如痴如醉。花无色见王越已有醉意,对其言道:“妾在后宫久居,深知女人寡居之苦,永宁公主久在京师亦有思夫之念,中秋将至,陛下何不让公主与郭无为团聚。”
王越饮下一盏酒,言道:“公主不住京师,难道是朕照顾不周?”
永宁赶忙答话:“圣上待我兄妹情深,小妹感激万分。”
王越怒道:“那你为何一味的想要速归,难道是跟郭无为同心谋反?朕有何惧?回去便是。”这一语惊人,吓得公主魂不附体。只见王越摇摇晃晃起身欲走,花无色一把拉住王越问道:“陛下何往?”花无色这玉指掐腕,竟把王越拽倒在地,酒醉不醒。
花无色对李从敏言道:“泾王,传万岁口谕,送永宁公主连夜回太原。”李从敏生性忠厚,便将旨意传下,把永宁公主送出后宫。
韩章别见永宁出宫,焦急万分意欲闯入,花无色闻殿外吵嚷便起身观瞧,一见是韩章别欲闯入,花无色厉声怒道:“圣上留寝绛霄殿,由本宫侍驾,大人勿自讨惊驾之罪。”韩章别不敢再言,只得在外候着。
过了一个时辰,李从敏回至绛霄殿告知花无色,公主已连夜出城。等王越醒来,只见花无色、李从敏坐于一旁,周围有几个宫女、太监伺候。从珂问道:“朕怎会睡于此地?”
花无色答道:“昨夜陛下酒醉,逐走永宁公主,醉卧于此。妾等恐陛下龙体有恙,便在此侍候,未敢离去。”
王越惭愧言道:“有劳太妃守夜,起驾回宫。”
王越出绛霄殿,韩章别问其缘故,王越不知所言,只是后悔放走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日夜兼程返回太原,见郭无为便细说京城之事,郭无为大惊,自知王越已疑心自己,便召集众将官商议对策。郭无为麾下有一大将姓景,名延广,字航川,陕州人氏。景延广言道:“当今万岁乃先帝袍弟,与公主还有结拜亲缘,只是当今万岁穷凶极恶,跟主公本非一脉之人又怎么能相容。与其逼反,不入造反,另立明主。”
郭无为言道:“若是其兵当出师有名,而今惟有许王赵从益乃先帝嫡子,众人以为可否?”左右将官连声响应,郭无为即刻另桑维翰草拟檄文,并拟奏章请王越让位于赵从益。
檄文发出不过十日,有士卒来报,颖州团练使高行周率一千人马来投,郭无为大喜,遂封高行周为太原布阵使;不久,又有雄义指挥使安元信率八百士卒来投,郭无为喜出望外,亲往城外迎接。
又过两日,探马来报郭无为,王越命大将张敬达为兵马元帅,韩召胤为参军,统兵十五万北伐太原。郭无为急召众将官问道:“王越一月之内汇集马步军十五万,看来对本王早有戒备,诸公可有退敌良策?”
军师桑维翰言道:“主公,大战在即,敌众我寡,倘若王越勾结契丹则太原腹背受敌。维翰以为主公应先北合契丹,借兵南下以便南面相抗。”
景延广言道:“今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窥视中原久矣,若借契丹兵马,只恐辽主漫天要价。”
桑维翰言:“可割让沿门以北,幽云诸州酬谢辽主。再与辽主结父子大礼,立定盟约。”
副将刘知远立刻反驳道:“雁门以北有十六州,割此厚土则契丹后患无穷。尊辽主为父,又从何说起?”
桑维翰言:“二十年前先皇李克用与耶律阿保机换袍易马结为金兰,先帝赵烁与完颜烈自是兄弟,大王理当小耶律完颜烈一辈,可结为父子。”
郭无为本想反对!却不知道此时的契丹早已今非昔比,昔日的阿克苏在朱温败走后,便暗中潜入契丹,三年之内竟然联合完颜烈逼宫中军帐内,女王柳如烟无奈之下退出宫廷,携带着表妹顾莺灵南下中原,打算投奔赵烁。面对着右翼王被乱刀砍死在叛军之下,还有伯雷王也惨死于完颜烈枪下,这个罪魁祸首似乎歹毒的出乎意料,却是阿克苏从中挑唆,完颜烈是一个忠勇之人,一心为了报昔日飞鹰客栈之仇,便甘心委身阿克苏帐下。
该年五月,阿克苏自立为契丹王,改耶律姓氏。
后完颜烈挥兵起义,将阿克苏赶下王位,自己代而立帝,自称耶律德光,号称德尊昆仑,谥号辽太祖!
在说柳如烟真是世态炎凉,上天逗人!到了中原,好在有赵烁昔日好友上官云带路,这才一路规避没被卷入战乱之中。
寻求无果后,上官云便带着两个连日赶路早就弱不经风的女子,乘坐马车向关山赶去,那里地势偏远,战火不易燃到。
这正是:多情寡义惨遭变,负心汉子无影踪!
正文 【241】 太原大战
回到太原府,眼下王越麾下的大军即将压境,郭无为心中暗自计算,敌我双方力量悬殊,这才不再顾及景延广、刘知远连声反对,急忙向契丹称臣,郭无为听信桑维翰之言,对众人言道:“不求契丹,我军风险太大。本王意已决,请军师速往漠北求兵。”
桑维翰携郭无为书信出使契丹,递上奏表,辽太宗耶律德光大喜,郭无为所提之是尽皆应允,约言整兵五日,举六万雄兵南下相助,以信炮为号。桑维翰大喜,辞别耶律德光,回太原复命。
话说后唐大将张敬达率十五万列阵太原城下,郭无为城内仅有兵马五万,闭关不出。唐兵军师韩章别对张敬达言:“郭无为自知兵少,闭门自守,大帅可分兵断其粮道,叛军无援久而必乱。”
“军师之计正合我意。”张敬达遂令三军阻断太原粮道,困死太原,又令索自通、杨光远率兵攻城,挫其太原守兵军心。郭无为命景延广、刘知远、高行周、安元信等分兵拒守,连攻数日互有死伤。
一夜,高行周率兵寻城,忽见北门有信炮打出,白烟升天。高行周即刻报至中军,桑维翰对郭无为言道:“此乃契丹兵马暗号,主公速率兵杀出,以应契丹。”郭无为大喜,即令景延广、刘知远、高行周、安元信分兵四路,四面杀出。霎时间,太原城上绽蕾擂动,称下喊杀震天,唐兵尚在睡梦之中,闻叛军袭营,仓促应战。两军夜战正酣,辽主耶律德光率六万精兵,由北面杀来。唐兵始料未及,阵脚自乱。
杀至天明,张敬达败退二十余里,令索自通等重整残卒,尚有八九万人。张敬达正欲修正兵马,探马来报契丹兵马奔袭而来。军师韩章别气道:“未曾郭无为暗中勾结契丹,当速整兵列阵迎战。”张敬达即刻命三军列阵。
张敬达、杨光远率精兵位前队,大将索自通为后队。张敬达正欲与耶律德光兵马交战,未知辽国大将萧辖里率三千骑兵由东面杀来,斩断唐兵前后队,唐军首尾不相救。激战半日,张敬达大败而退,尸横如山,斩唐兵数万级。
郭无为会合辽兵出战告捷,自是喜出望外,在太原府北门外大犒三军。郭无为对德光言道:“多蒙陛下举兵相助,卑职原与陛下结为父子,永结盟好。”德光大悦,遂令人北门外设案焚香,郭无为年长耶律德光十岁,却再三跪拜,尊其为父皇帝,称臣称子,奴颜婢膝,甚是屈辱。耶律德光封郭无为为晋王,并慰言:“朕兴师远来,当即与吾儿速破唐贼。”
王越言道:“连夜激战,将士劳苦,先请父皇往城中休息一夜,明早出兵晋安,为时不晚。”德光应允,遂率兵屯驻太原。
张敬达败退晋安,麾下不过还剩三万败卒,皆以无心再战。次日天明,杨光远来报:“大帅,耶律德光、郭无为已率辽兵合围晋安。”
“带兵多少?”张敬达问。
杨光远言道:“兵不在十万之下,旌旗满山遍野,远望无边。”
“传令三军,与之决战,胆敢言降者斩!”张敬达言。
杨光远是个朝秦暮楚之人,见副将符彦卿言道:“大帅欲与决战,奈何军心不振,不如早降。”符彦卿亦有此心,二人议定。
杨光远、符彦卿率十余名亲兵来见张敬达。未等敬达开口,众人一哄而上,将张敬达诛杀。杨光远遂令三军开城献降,归降唐兵皆为郭无为所辖。
晋安大胜,郭无为率兵南下,沿途各路兵马皆畏惧而降。自潞州至洛阳沿途之上,百姓人心惶惶,官吏各谋生计。
王越连发调令,奈何各路人马各怀鬼胎,无人响应,多有倒戈归降郭无为者。王越自知大势已去,令皇后刘氏及宠幸诸妃积硫硝于宫中,太妃花无色众见曹太后与妃嫔交相哭泣,上前慰言:“事出紧迫,不如暂且躲避,待驸马入京,听候定夺。”
曹太后泣言:“李氏满门皆亡于此,老朽何再生于世!”遂与王越刘皇后等诸妃嫔举族自焚玄武楼。惟有花无色抱许王从益逃至逃至绛霄殿得以保全。
再说王越在自然之时,却唯独见自己头上被泼了一盆冷水,便当场晕厥了过去。在等晋安士兵前来查探时,地上已经遍布灰烬,尸骨焚烧,已然辨认不出,只好将王越自刎的事情告知了上司。
后唐就此覆灭!
一日之后,郭无为与耶律德光兵临城下,朝中百官开城献降。丞相冯道伏于北门外,率百官迎耶律德光与郭无为。郭无为问:“王越何在?”
冯道答:“昨日晚间,王越举皇族满门自焚于玄武楼下。臣等顺应天命,在此恭候大辽皇帝、晋王千岁。”
耶律德光对郭无为言:“皇儿出兵既为复明皇帝嗣位,当先寻许王赵从益,以正君位。”郭无为连连称是,又对众臣言道:“诸位臣公,我郭无为起兵乃为复明宗皇帝血脉,诸位速寻许王赵从益,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