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发出一声长啸。无尽的悲怆。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土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昭娖带头高唱起楚人祭祀阵亡兵将的祭歌。沙哑的歌声引起沛军里的一阵阵低低的压抑哭泣声。
随后一个人接下去唱“天时懟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越来越多的沛县子弟加入进来,低沉嘶哑的歌声在这篇营地上回荡着。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雄浑嘶哑的歌声中长戟上下舞动,露出无尽杀意和仇恨。
作者有话要说:楚人很喜欢唱歌,一般是一个人开头其他人就会跟着一起唱。
《国殇》是楚人对战死沙场的将士的祭歌。
ps:我算了算,这一周我基本写了三万多了。爪子好疼……揉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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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67上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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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刘邦军依旧向砀郡秦军发起进攻。【百度搜索138百~万\小!说网13800100 会员登入138百~万\小!说网】这一次,前去攻城的兵卒个个脸上凝重,似乎已经把生死不放在心中。昭娖知道这就是张良想要的结果,她一同昨日站在营帐口目送张良离开。白色的深衣在马车上越离越远,昭娖知道他一定能回来,但是看着他那一角衣角彻底消失在人流中的时候。昭娖的心脏猛地像是被人紧紧攥住,半点都喘不过气来。
张良坐上车之后,没有回头向她回看一眼。
昭娖心中冒出这么一个想法,如果有一天他为了功业远去是不是这是这么一副场景。决意远去,再也不回顾她?
今日一战,远比昨日激烈的多。杀声震天中,巨石接二连三的从投石机上抛出飞向砀郡的城墙,城墙上还留着昨日攻城留下的塌陷痕迹和斑斑血痕。城墙根散发着依旧没有散去的血腥恶臭。
昨日留下的一切痕迹都在提醒所有人昨日战况的激烈。
不仅仅投石机抛射巨石,张良让人大量点燃柴草艾叶嫩豆叶柔和在一处的草堆。今日天气晴好就连风向都是向城门那边吹,天时地利人和,已经占了两样,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艾草嫩豆叶被点燃后生出浓烈的浓烟,裹挟着二月里寒意凛冽的春风向砀郡城门刮去。城门上的秦军被这烟雾一吹,刺激得涕泪横流,眼前景物变得模糊看不清楚。更有严重者两只眼睛都肿起来了。
双眼一受刺激,反应便要迟钝一些。便就是这一点的迟钝,一颗巨石落下来砸在躲避不及的秦军身上。霎时鲜血横溢。
“守住城池!”城门上黑衣黑甲的秦将大声叱喝。只见城下土红色如潮全部冲城门这边涌过来。飞石如雨。步兵扛着攻城的云梯顶着秦兵的流矢飞跑而来。
撞开城门所用的冲车目标太大,不宜现在立刻用上阵依旧在待命中。
城墙上铁器劈砍之声兵器刺入血肉的闷响不绝,因为飞石和大量的烟雾侵扰秦军的战斗力大大削弱,但终究还是守着死守住城池不放。甚至干脆直接将烧的滚烫的粪水对着搭上城垛的云梯浇下去。
等到鸣金收兵,秦军虽然守住了城门,但是死伤却要比刘邦军更加严重。
“子房先生,连续两日砀郡都不能攻下。可如何是好?”收兵回营,刘邦问道。一旦攻城时间拉长,不管是对城内的秦军还是对攻城的刘邦都没有任何好处。
张良浅浅一笑,拱手道“臣恭喜沛公,砀郡不多时即可攻克下。”
此言一出,营中顿时私语阵阵。这两日众人都是连打了硬仗。听见张良如此笃定说出不久砀郡可以拿下,不禁喜悦得意之余又有些怀疑。
“子房先生此言……何意呐……”刘邦绷不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又很快被他自己一把给抹了去。
“夫暴秦,政暴虐,行无道,天意灭之。沛公顺应天意反秦,仁义之师也。以仁义攻不仁,仁义胜。再者秦军律不近人情,寡恩甚矣,两日之久,守城兵卒死伤者无数,且后援无望。攻势猛烈,后援无望,心中必起怨怼。怨怼起则将士离心。将士离心则必败矣。”张良面上浅笑着,狭长的凤眼里映出营帐中众人面上喜悦的神色。
“我军众志成城,恨不能食秦军肉而寝其皮,将士上下齐心,卒军一体则胜。”
“没错!先生说的很对!秦军这两日被我们杀了不少人。说不定胆子都被杀破了。而我们三千沛县子弟却恨不得攻上城池活吃了他们!”周勃道。
“可……秦军顽劣……为之奈何?”
“如今士气大好,此等良机可一不可二,秦军顽抗则士气低落,必须出兵神速以迅速溃之!”
“请先生教我!”刘邦立即行礼问道。
寂静的深夜,砀郡城门上守着守军,地上是清理过后的新鲜血痕。连续三天,连续三天守在的秦军们都没有合过眼。脸上的血迹干涸成一条丑陋的黑虫。
子鼠时,城门下厮杀声响起。从城门各个方向响起。撕裂了宁静。喊杀声四起,但是却看不见任何沛军的影子。
城门上的黑甲攒动。火箭架在城门一段距离的弩机上,“射!”一声命下。齐齐射中城门上的木过梁上。
不等秦军用湿兽皮去灭火,下一轮射箭又迎面而来。
按照作战的一贯规矩,在白日攻城结束后,双方都要休憩扎营等第二日整顿完毕再来争个高下。
今夜楚人不顾这个条例径直打过来,完全出乎秦军的意料。前几日和沛县的楚人作战,几乎都在遵守这个不文之定。今夜却气势汹汹颇有同归于尽的不要命打法。
“杀了秦人!”
“杀了他们给兄弟们报仇哇——!”
城门之外的几个地方皆是被沛军点燃了火车,火车中有烧沸了的油脂还有柴木等易燃物点燃之后火光融融冲天。
樊哙一马当先,朝着已经搭上的云梯朝上爬去。
云梯的弯钩已经深深刺进城门内。
秦军的长戟刺入樊哙肩部,樊哙连闷声都没有,反手抓住长戟的杆子大喝一声竟然把持戟的秦军一手摔下。
“上!”樊哙一挥手第一个冲上砀郡城墙。
土红色不断从城墙跃进,和黑流厮杀成一块。
城门下冲车冲撞着大门。一声比一声沉,一下比一下重。
大门被撞开的那瞬间,沛军如同沙子全部涌进城内。
“哈、哈哈哈!”刘邦见城门洞开,秦军败势已经无可挽回。他拍腿大笑起来。
“请沛公前去约束军纪。”张良道。
这一句给刘邦的高兴上破了一桶冷水,“子房先生说的对。”说罢,立即对传言的人道“告诉樊哙几个,郡府随便他们抢,但要是伤着民人了小心我扒了他们的皮!”
等到刘邦进城,砀郡郡府已经被打砸抢的不像样子了。刘邦对着破破烂烂的郡府也不在意,直接一屁股坐在还满是木头碎屑的地上。手下坐着的那些沛县老兄弟们皆是一声满是鲜血,根本就分不清哪些是秦兵的哪些是他们自己的。
“大兄,这是兄弟们从那些府库里寻出来,都是献给您的!”
说罢,已经是有兵卒将好几个沉沉的木箱抬上来,打开来看今日都是黄澄澄的好物事。
刘邦嘿嘿一笑,毫不在意的扭过头去“这些你们自己给将士们分了。”
“大兄……这……”周勃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回过头来看他。
“拿去分啊!还等甚!”刘邦似乎是被烦的不得了,手一挥和赶老鼠似的。
这下没有人再犹豫了直接叫人抬了下去。
刘邦懒懒的靠着身下的地半躺着,“当初,我刘季说过,砍头刘三第一个,但是好处绝对少不了兄弟们。有军功的,也不会忘了他的好。”
“大兄说的哪里话,好处自然应该是大兄先得,砍头兄弟们也陪着你。”卢绾转过头笑道。
“大兄和我们都是沛县一起血里泡出来的,就算是打断了骨头都还连着筋啊!”
昭娖随后续部队进入砀郡之后惊讶的发现除了城墙被破坏的不像样子,地上有斑斑血迹之外。街道两旁的民居还真的没有被侵扰过的迹象。原本民众在熟睡中被惊醒,吓得以为沛军进城定要烧杀抢掠一番,谁知除了郡府被砸抢之外,这些庶民没有动半分。更没有砍下庶民人头充当秦军冒充战功的事情。
即使心中还是有不安,但好歹生活还是照常没有出现纷纷逃跑的情况。
“车里可是昭先生?”一名军士停在昭娖马车前叉手躬身问道。
“在下正是。”马车上昭娖答道。
“某奉厩将之命前来迎接先生。”说罢,微微抬起头来。竟然是熟悉的脸。
郭石。
“那么有劳了。”昭娖的惊讶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她面上维持着平静颔首道。
马车跟在郭石身后最后到达一个看上去颇为气派的府邸门口。吴丫扶着她下车。
郭石前去通报阍人,很快双门大开。里面涌出几个奴仆模样的人跪伏在地。昭娖颇为不自在的抿了抿唇。这种方式怎么看都像是在接家眷。
“请。”郭石退至一边拱手道。
“有劳郭壮士。”昭娖向他致礼后带着吴丫和申深走进去。
跟着带路的仆人走过一道颇为有些弯折的木廊,来到一个居室面前。昭娖连一声都没出,直接在仆人的惊讶中推门而进。
屋内的摆设也相当的简朴,除了符合礼法的必要摆设外。屋梁上就连带吉纹的玉璧都没有挂。一切都干净简洁的过分了。
而张良就坐在席上,手里拿着一份竹简看。昭娖没有出声打扰他,自己另外寻了地方坐下。空气里的安神香渐渐浓厚,昭娖跪坐在那里盯张良的脸都要坐得入神。
突然张良手中的竹简放下,抬起头来对昭娖柔柔一笑,“阿娖,你来了。”
昭娖一愣,随即咧开嘴角,“你让我一个人留在营帐里。今日才让我来。就不怕我自己偷跑了?”话语虽似调笑,可她眉目间却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城破之时人心杂乱,刀箭无眼。只会无端多出许多凶险。”张良起身走到昭娖身边坐下来轻轻把她拢在怀里,“我不希望你出半点差池。”
昭娖额头抵在他衣襟上,阖了眼。
晚间刘邦大摆庆功宴,除了分赐财宝外。那些郡府中的官奴中的貌美女子也被挑选了出来作为战利品分给那些有功劳的将士。
昭娖虽然并没有直接参加攻城,却也被刘邦一道请了。或许算是她当时给他递了一根竹竿的感谢。
财宝推迟三次只收下其中一些。但是美女……就没有那么容易推了。
春寒料峭,即使生了火盆,还觉得有些凉意。那些女子身上只着薄薄一层细麻。在四周火亮的光亮□体曲线被一照无遗,乌鸦鸦的长发放下来披垂在肩上。
这些女子低垂着头,沉默着跪在那里仍有那些男人将她们当牲畜一样掂量挑选。
刘邦随意伸手指了一个女子之后,接下来的那些人也放开了挑。
张良在此过程中手中持着羽觞,抬头扫了一眼那些女子又低眼喝酒。昭娖扫了一眼那些女子,身上只有一件细麻衣可以遮身,甚至胸前都能一览无遗。
她别过脸去,强忍住不适。沛县那些人本来个个都是大老粗,但看见张良和昭娖既没有挑选美人不是正襟危坐,就是低头喝酒。格格不入。这些人对张良还是有几分尊敬的,一时间也难免放不开手脚作乐了。
昭娖抬眼看见这些人遮掩下的不痛快,干脆起身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席。至于张良她就扔在那里了。谁知刚上车张良也跟着出来。
“子房对美人不满意?”昭娖笑着调侃道。
“贱婢而已,阿娖不必放在心上。”张良有些好笑于她的话。那些女子说白了就是奴隶连人都不算是,何必放在心上。
“这砀郡,恐怕呆不久。”昭娖双手拢入袖中,身子随着车子摇动,“沛公定会返攻丰邑。”
“必然之事。”
三月沛军继续攻陷砀郡的下邑,其中又回过头去再次攻打丰邑,但没有攻克下来。
不久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传来,项梁大军已经攻克下彭城,秦嘉已经战死,景驹逃亡梁地。项梁的十几万大军驻扎在砀郡大后方的薛县。
刘邦得知消息当即脸色就全变了。下意识的他把目光投向张良。
“子房先生……”他哑着嗓子出声难听的很“这可如何是好?”
狭长的凤眼中乌黑的眸子稍稍一转,唇边勾出一抹温和的弧度,“请沛公立即亲自前去拜见上柱国,表明沛公您有归附之心。绝无再附和景驹之意。”
广陵人召平渡过长江假奉陈王的命令封项梁为楚国上柱国。
“若是……上柱国不愿……”刘邦迟疑道。
“无事……”张良脸上的笑不失温和“沛公只需带上百人以示诚意即可。”
刘邦转念一想随即拊手大笑“对对对!现在刘三手里也有万人不必怕,我带百个人去,其他的继续扎在砀郡不动。”说罢,他立即发令“卢绾,你随我去拜见上柱国。樊哙周勃,留守在砀郡。”
“嗨!”卢绾樊哙周勃三人立即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写不下去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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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68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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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张良的意料,项梁接受了刘邦的归附,甚至借给他五千兵卒由十五位五大夫将指挥。【百度搜索138百~万\小!说网13800100 会员登入138百~万\小!说网】五大夫乃是第九级爵位有大夫至尊的称谓。
这样一来,倒是显得项梁对着个昔日沛县小混混颇为看重。
五千人马,刘邦原本手里的三千沛县子弟再加上后来从砀郡招募的满打满算也不过挨近一万人的边。项梁一出手便是差不多占了差不多刘邦一半人数,当真好大手笔。楚右司马带着这五千人马一直到砀郡。刘邦回到砀郡的当天立即下令摆宴好好招待这名右司马。
“大兄,这上柱国……”听见刘邦回来,周勃等人马上前去见他。他们听到项梁肯借他们五千人马心里高兴之余,又觉得莫名其妙。
此时张良并不在,他们也没有个人问只有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刘邦。
刘邦的心情比他们更加复杂,既有高兴也隐隐的觉得不对劲。
“五千兵马虽说是借给我刘三的,但是却并不是听我号令。”刘邦抹了一把脸,坐在席上。“有个屁高兴的。”
听刘邦这么一说,周勃等人也有些恹恹的,没有之前的那副喜形于色了。
“不过,大兄。有了这五千兵马,不管是不是听大兄的,总归手里是人马多了嘛。打回去也有把握不是。”周勃上前道。
“嗯,这也是。”刘邦沉吟一下,“今晚上要宴请那些楚将,里面可还有个右司马,你们可不要给我丢脸了!”
“这个包在兄弟的身上!”
那位右司马虽然领的是武职,但盔甲一脱换上深衣,活脱脱就是一个子都再现。晚上的宴会要是都是一群大老粗陪着明显自降格调,于是樊哙等人一合计把张良昭娖一块给请去给凑个场面。
昭娖不想一天到晚老是在屋子宅,欣然答应。
正规的宴席相当重规矩,从宴席上用的一系列的青铜酒器再到坐席一直到席间奏乐都是有相当多的条条框框。碍于事情突发其然,根本就来不及事前准备,只得找人临时请了几个士人出了主意,结果还因为听不懂那几个士人说的话还被鄙视到地底下。这一顿酒席樊哙几个也办的相当窝火。偏偏他们还要摆出一副笑脸。
晚间明火如日将一处大宅照得格外明亮。门口阍者袖手恭谨拜服下腰,恭请贵宾入门。
眼下已经是四月,空气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热意。被明火这么一照还真有几分热了。
昭娖和张良同坐一辆马车到门口,见着门口停着几辆楚制的马车想必应该就是那几位楚将的,其中有一辆格外华美想是楚右司马无疑了。
张良下车来站在昭娖身边,见她正看着那些马车,“进去吧。”
昭娖点了点头。
刘邦主要请的是那些楚将,张良昭娖算是陪坐,即使如此刘邦还是吩咐了要对他们两个要礼遇。
坐在席上,昭娖见着樊哙周勃等人明明满身不自在,偏偏还要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有礼一些。他们都是短深衣的打扮,规规矩矩跪坐在茵席上。不见平时里野惯了的胡坐。
每张黑底赤纹的漆几上都摆放着八只盛放着肉酱肉羹的豆,这是根据周礼中上大夫八豆的标准。
看来这场宴席刘邦倒是也下了功夫。
“呀!右司马来了。”刘邦立刻前去迎接,昭娖也起身站在席前。保持着低首袖手的姿态。
“缺当不得沛公如此大礼。”模糊间略带耳熟的嗓音朦朦胧胧从那厢传来。
“当得当得,右司马不要和我刘季客气!”
昭娖一皱眉,下意识的想要抬头去看个真切,但想起这是刘邦设下的招待贵宾的酒宴只能老老实实将头低着。等到双方势礼回礼完毕入座之后,昭娖保持着目不斜视的标准礼仪姿态坐回茵席上。
张良和昭娖的位置算不上很好但也不坏,正好可以让坐上上座的人可以看到的地方。
竹帘之内的女乐和乐人奏响细腻靡靡的楚乐。几名着鹅黄纱衣的舞姬甩动着长袖起舞。
“缺奉上柱国之命前来助沛公……”
乐曲中昭娖耳尖的抓住几个词,心头上一震,似乎是被一块巨石给砸下。她示意身边的侍女给她酒爵中倾倒上酒。昭娖执起酒爵抬头袖掩而饮的空当偷眼就朝上位瞧去。
只见上座上刘邦和一名中年男子相谈甚欢,中男子并不像其他武夫那般着短深衣,而是士人常穿的长袍,面白且胡须修剪整齐,即使已经中年,但那眉眼依旧能看出他年轻时候容貌的出众。一言一笑温雅姿态尽显。如果说是美男子子都再现也不为过。
即使已经不如当年那般丰神俊秀,昭娖还是在记忆力把那张脸给挖了出来。
她想哭了!
是她继父陈缺!
“怎了?”耳畔传来关心的询问。昭娖赶紧收拾好情绪转过头去看张良。
张良袖下已经捏住她的手,眼带关心。
昭娖牵强的笑笑,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幕落到几人的眼里,就生出了几分暧昧。同样都是面若好女的美男子,那般亲切私语,很让人容易有绮丽的联想。
舞姬们身姿窈窕,腰肢被绦带勒的很细似乎盈盈不堪一握。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帘后的女乐们唱起小雅中的《南有嘉鱼》,此歌本就是为了在宴享礼仪之乐。现在被女乐们用楚调一唱,少了几分庄重多了几丝女子的柔软。
沛县来的众人听惯了乡里巴人之类的调子,这种雅乐一开始听着还新鲜,听久了难免会觉得索然无味。几个干脆就喝酒吃肉看跳舞自得乐趣。
那几个楚将都是项梁的嫡系,大多出身士大夫。秦汉士人并不只是会读书,君子六艺中对武艺御术也有一定的要求,文武全才并不罕见。沛县一帮子大老粗并不入他们的眼。所以席中的张良和昭娖就格外显眼。
歌舞毕,就是到主人献舞之时。
原本细腻的乐调一变,换成巴人调。楚将席中发出几声嗤笑。但刘邦也毫不在意,自己离开茵席,走到酒席中央大跳起来。动作即使谈不上有多粗陋,但也和雅这个字搭不上任何边。
一舞舞毕,刘邦转身而止,拱手向坐席间行礼。也不管那些楚将眼中是否有讥笑。回了自己的座位陪着陈缺继续喝酒说笑。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昭娖手里紧了紧,最终起身唱道。
她走出茵席走向一个楚将。那名楚将生的高大但也不至于粗壮。看见昭娖向他而来邀舞。先是一愣后来笑了笑。起身而出于她对舞起来。
沛县系众人知道自己的出身被人看不起。见着昭娖起来落落大方起舞脸上都露出笑影。
昭娖身长七尺,放在楚国男人里头算是中等。面前的楚将还是比她高出半个头,昭娖宽袖一振舞回身去。
刘邦乐呵呵喝酒看着昭娖和楚将对舞,和身边的楚右司马说上几句,说的上其乐融融。渐渐的他察觉出不对出来。楚右司马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间隔也越来越长。刘邦心中奇怪,回瞟一眼,看见陈缺持着手中的酒爵,眉间微微蹙起眼中明晦不定。
顺着陈缺的视线看过去竟然是中间跳舞的二人。
“沛公。”陈缺开口。“那位士人……”
“哦哦,那是厩将的友人,昭成。”刘邦听陈缺相问,便答道“右司马可是认得这位君子?”
陈缺听见那个名字后,脸色微微变化但很快沉静下去。
“认得,此孺子与我有旧。”陈缺脸上在笑,用词也变得亲和一些。提起昭娖的时候却用一种相当熟稔的口气。“不知沛公过后可为缺一见?”
“好,故人相遇,莫有比此更让人欢喜的了。”刘邦爽快答应笑道。
“缺谢沛公。”陈缺双手执起酒爵向刘邦一敬。
“这算不了大事,反而是刘季要多多劳烦你。攻丰邑……”刘邦与陈缺对饮一爵后道。
陈缺脸色笑意不减,倾着身子笑眯眯得听刘邦和他说话。
一曲舞毕,昭娖刚回座席。身边的张良抖袖而起走向楚将席,邀人起舞。
张良的舞姿潇洒,即使他本人容貌长的比好女还要貌美几分。但舞姿气势上却不见一分女气,处处皆是男子的大气。这让原本存有轻视之心的人也要把心里那份轻佻的心思给抹了去。
昭娖现在没有心思去欣赏张良的舞姿,她只管命侍女朝她的酒爵中倒上酒仰首饮尽。放下酒爵袖中的手指抖抖的有些颤意。昭娖感受都上座时不时投来的视线。她也不太敢回着那视线回看过去。只顾着自己低着头,听着那边响起的乐声歌声心中乱成一片。原本几年后的见面不该是这样子,或许又是近乡情更怯,昭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这个继父。
作者有话要说:见到后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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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9故国
这一场宴席昭娖漆案上的肉没有好好动,反而酒倒是喝了不少。酒液里还有着酿酒后沉淀下来的渣滓。昭娖手中酒爵已空,刚想再让侍女给她倒上,手上突然被压上温软略带粗糙的手掌。昭娖垂眼见着张良的手压在她的手背上。
“饮酒过多与身子无益。子瑜可以试试烤肉。”说罢,张良自己从盘中肉食上割下一块炙肉放在她面前的食盘中。肉是涂了一层蜂蜜烤制而成,虽然不是很热但这回入口还是风味极佳。
昭娖没有拒绝,直接用箸夹来送入口中。或许是之前酒喝多了,味觉有些迟钝。蜂蜜的甜也不太吃的出来。
不过她也不会特别在意这件事情。
上席的中年人再也没有将视线放在她身上一点点。持着酒爵面上含笑和刘邦说着不久后出兵丰邑的事情。
等到酒宴结束后的第二日,刘邦便派人把马车驾驶到了张良府门口请昭娖过去。在酒席上见到自己继父的事情昭娖没和张良说,在屋子里听到刘邦已经派人来接的时候也不过让吴丫去和张良说一声自己带着申深就出门了。
楚地四月里雨水充沛,阳光倒是在前半个月里成了稀罕物事。阳光的暖意给车盖所阻拦。即使四面都是空荡荡的,昭娖还是恨不得自己干脆跳下去走路算了。
但是她还是终究没这么做。
马车停在一处颇不太起眼的府邸前,门口守着两个阍人,见着马车停下立即上前相迎。这座府邸虽然外表看上去不起眼,但里头却是弯弯绕绕,在奴婢的伺候下脱去鞋履绕过那条一曲三绕的回廊向主屋而去。伺候在门旁的侍女垂头扣住拉门上的角叶将门拉开后,便匍匐于地。
昭娖将衣上褶皱抚平,抬足进门。在半垂的竹帘里隐隐的有个人影,竹帘外放置着一张茵席,想来就是她的坐席了。
但她却没坐到那张茵席上去。她跪在光滑的地板上,张开双臂俯□去。宽袖也随着她俯身的动作翻飞起来。
“假父。”嘶哑的女声在沉寂的室内响起。
过了好久帘内传来一声轻叹,“可还记得你离开会稽有几年了?”口气平稳完全没有质问责难的样子。
纤长的眼睫颤了一下,“已……五年……”说罢,继续保持着俯身的动作不动。
“五年了……起来坐着吧。”
昭娖直起身来,坐在茵席上。
“原本我也只是想让你随人出去避一避风头,等你回来,也没有人记得那件事。谁知你竟然是一去不复回了。”陈缺唇边浅笑,眼角已经有细细的纹路。
“娖……”昭娖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向他解释当年自己的想法一时间语塞。
“罢了罢了,都是陈年往事,现在提起也无半点益处。”手下靠着凭几,陈缺笑道。他抬头隔着竹帘看着投在帘上模糊的人影。
“怎到了今日,还是丈夫的装扮?”
“外出行走,丈夫装扮再方便不过。”昭娖的眼睛一直都盯着自己膝盖前的那块地方道。先秦其实对女子的出行并不限制,其实是她已经喜欢上男子身份给她带来的便利。一时间不想再变回女子的身份了。
女人的身份会有什么呢?无非就是嫁人,持家,生孩子,要是夫君心思花的话还要操心乌气沉沉的后院。基本都这么一个套路,昭娖的生母郑氏还是楚国贵妇的时候,也要看着后院里七国美女一肚子的闲气。
这种生活昭娖光是想想就从骨子生出一股凉意。几乎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操持家务,也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处置丈夫的那些姬妾。
那些女人会的,她几乎是一窍不通。但是她会的,那些女人甚至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她和这个世界的女性正统隔着一层。而她总是在外面三过而不肯看一眼。
隔着一层竹帘昭娖看不清陈缺脸上表情如何,不过想来到了陈缺这地步的,就算心中有什么想法也不会真的摆在脸上。
“昨日那名士人……可是沛公麾下的厩将?”陈缺靠着凭几问道,虽然是问,但显然他是知道的。
“是。”
“灵修?”此时称呼情人为灵修,陈缺这么问想必昨日定是看出了什么。
昭娖也不遮掩解释,点了点头“是。”
“男女情爱,人之常理。”陈缺笑笑,在男女情爱情事视作和饱腹之欲一样的秦朝,以昭娖的年龄如果真的什么男人都不招惹,那才是真正的让人觉得奇怪。
“阿娖当真一直这么做丈夫装扮?”正在昭娖发呆的当口,突然听见竹帘内传来一句。幸好昭娖虽然有些游神,但话还是听进了耳朵里。
“如今世道争乱频频,还是着丈夫装束好。”昭娖答道。
陈缺对着似乎也没有过于深究的兴致,他的沉默算是认可了昭娖的这番话。这个孩子小时候就是当做男孩养大。君子六艺,剑术御车。女子不碰不学的,昭娖基本是摸了个遍。有些不同于普通女子的想法也不奇怪。
“你也该回会稽探望你的母亲……”陈缺说到这里顿了顿,“还有阿弟女弟。”
从陈缺那里出来的时候,阳光比来的时候更加炽热些。昭娖脚下虽然走的稳当,但脑子还是有些嗡嗡响。
当初在会稽的时候,郑氏一直都没有再生孩子。结果等自己走之后一口气生了两个。
昭娖广袖中的手掐掐自己,疼痛中把神智拉回一些。郑氏当年不老,再嫁之后生几个也平常。就算是秦宣太后她也是有同母异父的弟弟。再嫁生子在这年月当真非常常见普通的事情。更不会闹出孩子阻挠母亲再嫁指着后爹大骂“野男人”的二货闹剧。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二货,恐怕下场就是被斥责不孝。不孝这种罪名在郡县乡中相当重。在故乡里一旦被打上不孝的标签,这辈子都别想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当年秦国赵姬之乱,王太后想用私生子代替长子嬴政的王位,事败后被迁往雍城。此事一出六国震动,纷纷指责嬴政不孝不悌迁母杀弟。
这都还是国君,庶民就更加了。
昭娖从一开始就没有对郑氏改嫁说“不”的权力。
回去之后,换洗过衣衫,躺在塌上手臂撑着脑袋打瞌睡。朦朦胧胧间她感到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点在她的脸颊上,顺着脸颊缓缓的就向脖颈滑去。那触感有些刺痛有些痒。昭娖闭着双眼皱了眉头以为是从外头飞来的蚊虫,随意手一挥又继续睡。
刺痒却并没有消失顺着脖颈的弧度一直落入了衣襟里。
湿热气息拂在脸上。这下昭娖无法再继续睡下去了。只得睁开了眼,瞅见一双墨玉眸子差点一口气憋在喉咙口。
“今日去见了楚右司马?”张良伸手替她撩开脸上的乱发柔声问道。
“嗯。”昭娖应了一声,“他是我假父。”
脸上的手指微不可察的怔了一下,然后顺着耳郭滑下去“假父?”
“嗯,昔日在会稽,假父便和上柱国来往甚多。吴中起事,有他一份……想来也平常。”凡有血气必有大争,这种春秋战国的习性被一直流传到秦末。
张良的指尖轻轻在她脖根靠近锁骨的地方拨动,他眼眸微垂,昭娖瞟了他一眼,明白他应该是在想什么。也不出声打扰他。
“沛公决定后日启程攻打丰邑。”过了一会张良道。语气风轻云淡,似乎他对这种事情并没有多少在意。
“丰邑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只要寻着机会总是要把刺拔出来的。”昭娖被他的手指搔的痒,唇边带了些笑。“到那时候你若是随军出征,我也不会呆在砀郡。”说罢,睁眼看他。
张良被她这一瞪,噗嗤笑出来。
下午张良命人送出一封布帛到楚右司马那里。
“这沛公厩将当真有趣。”陈缺看完手中的布帛,笑得颇有些趣味。“可惜了,眼下不能亲自一见啊。”
当时他也只是在酒宴上瞧了张良一眼,当时虽然觉得他相貌举止与沛县众人不同。也没往深处想。现在看来此人果然有趣。
大军将开拔,即使这一战已经有十足把握,但事务相当多。任何一个纰漏都不能留下。到丰邑被打下来之前,他不可能专门拉出空闲去处理个人私事。也只能延后再说了。
不过他还是派人送去了礼物:一只碧玉雕琢而成的玉璧。玉璧上并不是云雷纹,而是楚人用惯了的凤鸟纹。
一万五千人马浩浩荡荡就向刘邦的故乡丰邑杀去,项梁的五千人马不管是军纪还是行军作战方面远胜刘邦刚组合不久的杂牌军。
攻破丰邑,比起刘邦前几次辛苦攻打来说几乎是并不太难。当丰邑的城门终于在刘邦面前被冲车撞开。那一刻刘邦立即忍不住一拍身下的马儿。
他三次攻打丰邑全部失败,项梁派来的兵马却轻松解决了他的难题。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也明显的摆在眼前了。
此时项梁拥立楚怀王之孙熊心的消息传来,项梁手下的这些人都要前去朝见楚王。
丰邑已经攻克,雍齿也出奔于魏。刘邦的心情非常愉快。对于朝见楚王的事情,他还是请张良多多向楚右司马多问一下。毕竟他的出身放在那里,如何朝见,其中该注意什么当真是两眼一抹黑。
而张良和楚右司马也聊的相当投机。
陈缺知道张良和昭娖的关系,看着这个相貌秀美的年轻人,他只笑谈公事。至于儿女之事他一字不提。
说完朝见楚王需要注意的一些事后,两人谈到了当前的局势。
“如今群雄并起,齐楚魏赵复其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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