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正德五十年 > 正德五十年第170部分阅读

正德五十年第170部分阅读

    十来岁,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却是吏科都给事中,正德四十九年二甲第一名也就是俗称的传胪,黄岘。

    正德便有些皱眉,他最讨厌言官,而六科给事中却是言官中最难缠的一帮人。

    可是也总不能就不让人家说,他只得淡淡道:“奏!”

    “是,陛下!”黄岘应了一声,捧着芴板。朗声道:“陛下,适才江彬江大人言道,有功当赏,有过要罚,此言,臣深以为然!自三十年前建奴从我大明独立而去,屡屡马蚤扰边境。杀我子民,侵我土地,国朝虽大。建奴却如蝇虱,磨牙吮血,致使国朝元气。集于东北,数十年间,消耗银钱无数,死伤军兵万计!而今次武毅伯挥戈北进,大败女真,更将建州女真,一举荡平,如此大功,焉能不赏,若是不赏。岂能服众?对我朝廷之威严,实有损害。是以!”

    他提高了音调,高声道:“臣请,封赏武毅伯!”

    话音未落,朝列中便是刷刷刷的闪出来十数道身影。齐声道:“臣请,封赏武毅伯!”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这些官儿里面,大部分都是青袍官儿,却也有两个是穿着绯袍的官员——至少也是四品官儿。

    江彬脸上闪过一道青气,他不知道黄岘是谁的人。杨慎的还是的戴章浦的,亦或是其他人的,又或者是着这纯粹是他的个人意愿——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六科给事中们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之事,最是爱管闲事不过——但是很明显,这就是要和自己过不去的了。

    这黄岘一说话,立刻窜出来这么些官儿,却是众人没想到的,好么,还有好几个绯袍的大官儿,这是什么意思?

    大臣们顿时兴奋起来,心道有好戏看了。那些想的稍微深一点儿的,心里更是骇然,这位看上去谦和有礼的内阁首辅,素来是不喜欢朝廷斗争的,更让人看不到有拉帮结伙儿的迹象,但是这般偶然一露狰狞,所表现出来的潜势力,却是让人心惊肉跳!

    众位朝臣,尤其是那些身居高位的,都是眼睛雪亮,消息灵通的,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些官儿,多多少少都跟杨慎有些牵连。

    这位黄岘,不就是杨慎杨大人的小老乡么?据说黄岘家中贫寒,连上京赶考的钱都没有,还是首辅大人资助的。至于那位穿着大红官袍的大理寺右少卿,李湘李大人,乃是正德四十年二甲第七名进士出身,那一年的主考官,正是杨慎杨大人!平日里李湘在他面前,可是一口一个学生的自称啊!

    不少人都是热血,脸上升温——杨慎杨大人这是要和江彬干上了啊!多少年没瞧见首辅大人动怒了,这回可新鲜,惹怒了首辅大人,看你江彬如何收场!

    江彬刚说了要敲打连子宁,意思已经表示的很清楚了,这边可好,直接就说要给连子宁大封大赏,而且言语很是犀利,正好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江彬连反驳都不能反驳!

    你不是说有功要赏,有过要罚么?好啊,这下该罚的也罚了,该赏的,总该赏了吧?

    大伙儿心中暗自感叹,这六科给事中都是惹不得的货色啊,可说是字字如刀,杀人不见血啊!

    总体来说,他们的情绪,更多的是偏向黄岘这边的,一来是江彬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文官儿中人缘自然不是很好,而更重要的一点则是他低估了杨慎在文臣中的巨大影响力,在他们看来,平素里自己斗你是自己斗,关键时刻,比如说这种文武之争,那可得一致对外!至于连子宁,出身秀才,文满天下的他,更因为有着戴章浦这个老岳丈,而早就被文官儿们视为自己人。

    江彬心里冷笑一声,不动神色,手中的芴板却是微微晃了晃。

    顿时一个洪钟一般嗡嗡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臣有本奏!”

    一个面如锅底,满脸横肉的黑胖子站了出来,穿着一身大红的官袍很是滑稽,众人一瞧,却是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祁玠。

    正德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如何还看不出来眼下朝堂上隐隐然已经是有些不妙?他已然是面色不悦,淡淡道:“讲!”

    祁玠洒了四周一眼,高声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武毅伯不过弱冠,已然身居伯爵高位,正二品将军,若是贸然提升,乃是大忌,反而对他没什么好处。是以臣以为,不若暂时压一压,等武毅伯再立军功之时,再行议论!”

    他人长得看似粗笨,说话却是很有条理,看似也有些道理,不过若是细细一看,就会发现,这话说得太他妈毒了!

    你当军功是大白菜啊?想立就立?你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去边疆打一战,斩首三万试试?

    实话,这样的大胜,以后十年也未必能再有一次,在场的人,都是心理清亮清亮的。

    但是偏偏这话说的,又是很有道理,由此也可见此人之j猾,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他说完之后,武将这边顿时是走出了四五个人,也是齐声道:“臣等附议!”

    他们人少,但是武将普遍比文官儿们品级高,是以竟然全都是绯袍大员,声势倒是相当。

    大明朝的文臣和武将们,又一次干起来了!

    朝堂上的气氛顿时变得诡秘起来。

    其实以连子宁的功劳,便是直接封侯也不为过,若是放在永乐朝,说不定真就成了。但是其中掺杂了朝廷斗争,那就复杂了。

    文官儿们那边一看,顿时是炸了窝,纷纷心道,这还得了?你们这帮大老粗让咱们压制了多少年了,今儿个想翻身收拾咱们?做梦!从永乐朝之后就没有让武官拿下来的文臣!

    正德五十年第九卷 扫荡女真 五零一 牺牲品???

    sc

    ipt””s

    c=”

    wen2

    ?pceid=3274”

    朝之上顿时声音汹涌。

    兵部车驾清吏司郎中左大年先忍不住了,他也是正德四十年的进士,杨慎的学生,而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是兵部的官儿。眼瞅着这兵部尚书的位子就要落在戴章浦戴大人身上了,这以后是吃屎还是吃肉,可都是看戴大人的心思!左大年寻思着,涉及这等文武争斗的大事,怎么地也得站出来表态,反正迟早要站出来,何不早早的?

    这般一表现,自然就被戴大人给记住了,以后好处,可是少不了的。再说了,戴大人初掌兵部,正是需要用人培植亲信的时候,自个儿这会儿投效,正是其所。戴大人就那么一个女公子,巴结连子宁可比巴结他自己还管用。

    车驾清吏司,掌全国的马政及驿传等事务,按理说,这个差事也是够肥的了,掌握全国的马政和驿站,这两个方面,都是肥的流油的,但是和兵部其他的衙门比起来,那可就差的太远了。这在兵部四个司中乃是最没有油水儿的一个,每年过年的时候,左大年看着其他三个司的官儿们府邸,全国各地的将领指挥使们派人送来的一车车的进项,当真是眼馋无比。当年戴章浦在武选清吏司员外郎任上的时候,常年门庭若市,便是个明证。

    他固然也有些进项,但是是大包小包的拎进府里去的——这车和包袱,差距可太大了。

    在兵部这肥衙门呆的久了,左大年也是眼大如萁,别的差事根本看不上,只想着在兵部内部挪动一下。要知道,那武库清吏司郎中可是桂萼的亲信。

    武库清吏司比起车驾清吏司来,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左大年眼见已经有人蠢蠢欲动。赶紧一个箭步窜了出来,高声叫道:“陛下,臣有本奏!”

    正德已经都不想张嘴了,扬了扬下巴,旁边马永成尖声道:“奏!”

    左大年早就已经酝酿好了情绪,一张嘴便是声色俱厉,厉声道:“陛下。祁玠当斩!祁玠诛心!”

    这番话说的可是说的极重,竟然已经是直接要砍人脑袋了,就这一句话,顿时是把文官儿们的情绪都给调动起来了,祁玠脸上闪过一道阴霾,脸色有些涨红,怒道:“左大年,你好狗胆!”

    “下官如何好狗胆了?咱们大明朝之上。乃是议事之所,诸位大臣,畅所欲言。弹劾监督,皆为本分!当年太祖洪武帝定下规矩,建都察院,建六科给事中,监督百官,风闻奏事!怎么,下官一张嘴,你祁玠大人就骂一句好狗胆!这朝,遮莫是你家开的不成,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你竟然敢于践踏?”

    左大年冷笑一声,丝毫不甘示弱,一张嘴如连珠炮一般的喷了一连串儿的话出来。这番话又是诛心,又是狠毒,又是切中要害,直接是把蔑视洪武帝。蔑视朝这两顶大帽子给扣在了祁玠的脑袋上。

    他毕竟是文官,就是靠着磨嘴皮子过活的,祁玠又如何能跟他相比?顿时是被噎的满脸通红,迸指指着左大年,嘴皮子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惶急,更是生怕皇帝当真信了左大年的话,一屁股跪在地上,大声道:“陛下,臣冤枉啊,臣并未做此想啊!皇上!”

    正德自然是知道左大年不过是横加诬蔑,可说是信口雌黄也不为过,但是被这么一说,心下却也不悦,淡淡哼了一声。

    左大年又向正德抱拳道:“陛下,臣以为,有功则赏,有过要罚这话,也要因时而定,因事而定,武毅伯立下这等大功,武毅军伤亡这等惨重,若是不赏,岂不是令边关将士寒心?虽说皇恩浩荡,天下归心,然则以后当国战之时,谁还会奋不顾身,浴血奋战?更何况,当此之时,正是多事之秋,哈密安南,大军用兵,若是当赏不赏,当罚不罚,数十万京军将士,谁还为国朝效死?”

    这番话,已然是说的很难听了——因为按照标准的大明朝的价值观的话,大明朝朝政清明,恩泽四海,天下士民军兵百姓,自然是无条件的,争先恐后的,自告奋勇的,为陛下和朝廷效力。

    当然,谁都知道这是偏鬼的话。

    但是就像是一层漂亮的遮羞布一样,谁也不会揭开,这一次左大年为了引起戴章浦的赏识,也是真豁出去了。

    然后就能看到,正德脸色立刻是阴沉下来。

    他眼中已然有怒火在酝酿。

    他正想一怒而起,狠狠的训斥这个胆大妄为的左大年,但是大明朝的官儿们,尤其是朝官,素来是不怎么在乎皇帝爱听什么的,反倒是皇帝不爱听什么,他们就说什么。

    左大年话音刚落,两侧的朝列中便是嗖嗖嗖嗖的窜出来许多身影,他们齐声道:“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臣等附议!”

    …………

    臣等附议的声音在朝上回响,打眼一瞧,竟然已经有上百人站了出来,文官的队列中,像是被狗啃了一般,缺了好大一块儿。

    站在中间声援左大年和黄岘的文官数量已经是很不少,这样一比,武将这边顿时便被比了下去。

    但是江彬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可以说是亲信遍布朝野,为数众多,而且因着他的锦衣卫指挥使身份,随时可以入宫密奏,数十年经营,在这朝之上,论起权势来,不算正德皇帝的话,他能排到前三——杨慎,马永成,然后就算是他了。所以很多官儿都是对他极为的忌惮,不得不为他所用。江彬使了个眼色,武将序列中,又是走出来不少人。

    虽然还是不如文官儿那边多,但是也是颇有威势。

    文官那边几位大佬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看似纹丝不动,实际上却是互相之间对了个颜色,他们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这会儿既然已经涉及到文武之争,是不可能独善其身的,便是纷纷有了动作。

    只见文官儿这边又是呼啦啦的站出去了一大批人,登时又是完全占据了上风。

    这一下。武将这边儿虽然脸色铁青,却也是无可奈何了,这朝之上,武将文臣的数量本来就是不均等的,武将要少得多,而且属于武将序列的那些勋戚们,是不用上朝的,这就又少了不少助力。

    正德已经是脸色铁青。极为的难看。

    又一场文武对峙,又一场在朝之上文臣和武将之间近乎于撕破脸一样的对决!

    这样的对决,自从正德登基以来。已经是发生了不少次了,但是这一次,却跟之前都不一样,显得很是怪异。以前发生这种情况,其导火索,往往是武将们吃了亏要讨个说法,文官儿不让,这回倒是好,隶属于武将的连子宁立了大功,却是偏偏武将这边儿不许封赏。而文臣竭力反对!

    这也说明,连子宁因着出身的缘故,而且又是戴章浦的乘龙快婿,所以虽然序数武将阵列,却也逐渐的被武将所排斥——当然,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则是连子宁时常被文官儿们拿出来说事儿:瞧见了没。文人而带十万兵,扫荡夷狄寇虏平,这是咱们文人,统带你们武夫,你们武夫,不行!!

    这就给武将们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连带着也对连子宁很不满。

    正德心里都是觉得一阵新鲜。

    但是瞬间,这种荒谬的新鲜感又是被滔天的怒火给淹没了,这会儿,正德皇帝已经是暴怒。就立场来说,他是更偏向于武将的,这一点,从他当初巡游边关,频频挥兵四夷就能看出来,对于喜好武事的正德来说,天性就和武将们亲近。

    但是偏偏,他又是生在了有史以来文臣势力最强大的大明朝!

    正德皇帝之前的弘治一朝,因着弘治帝性子绵软,而且为人也宽厚,所以都被文官儿们给欺负惯了,正德刚登基的那会儿,也是让以刘谢李三位辅臣为首的文官势力给欺负的够呛,所以就更是反感。自正德登基以来,有意识的扶植武将,对抗文臣,但是直到今日,也没有强大到足以分庭抗礼的程度。

    正德是那种极为强势的皇帝,而今天这些文官们的表现,让他有一种被胁迫的感觉,以至于连带着都对连子宁有了些反感,他本来是想着给连子宁封赏的,但是这样一来,却是没这个心思了。

    江彬瞥见正德的脸色,眼中闪过一抹诡谲的笑意。

    他自然是很了解正德的性格的,所以在发现了杨慎那边儿有和自己别苗头儿的迹象之后,顿时便推波助澜,于是,在这个老狐狸的一手推动下,便形成了这个局面。看似是文臣们占了上风,但是却成功的使得正德心中对连子宁起了反感。既然起了反感,那自己趁机进言,就更是会将连子宁轻易的便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到时候自己再颠倒乾坤,将其捞出来,恩威并施之下,不怕他不服!

    自从上次密奏连子宁的时候意识到正德帝对连子宁还很是赏识之后,便想着要如何让皇帝对他起了厌恶,这一次,终于是抓住了机会。

    在捷报传来,见识到了武毅军的强悍战斗力之后,江彬收拢连子宁的心思更热切了,也有了些别样的打算。

    戴章浦在心里一阵苦笑,以他对正德的揣摩,又如何能不知道正德的心思,如何能不知道这样只会使得正德对连子宁更加反感,并且进一步使连子宁的封赏打水漂!但是他也是无可奈何,杨慎不单单是杨慎,更是内阁首辅,是大明朝文臣的巅峰,也是整个朝上文官儿们的代表,他的尊严,不容冒犯,尤其是不允许一个大家厌恶的隶属于武将序列的锦衣卫指挥使冒犯!

    所以,这一仗,必须要打,必须要干起来!

    要不然,就相当于是大明朝的文臣向武将们低头!

    怎么可能?

    所以不管连子宁愿意不愿意的吧。就这么被席卷进了这场正式斗争中,成了无可奈何的牺牲品,而这会儿,他自己还不知道呢!

    戴章浦现下心中只是想着。看看散朝之后,能不能斡旋一下,心下想着,便是看向了杨慎,却见这位清瘦的内阁首辅一脸的淡定从容,似乎也感觉到了戴章浦的眼神儿,也看向他。眼神中却是自信满满,透出来四个字‘稍安勿躁。’

    戴章浦忽然心里一动,整个人便安定下来。

    果然,不出这些老谋深算的家伙们所料,正德帝面无表情的盯了众人一会儿,冷冷开口道:“都别争了,这件事儿,朕还未想齐全。延后再议吧!”

    大明朝的延后再议,就和后世的从速解决一样,这一延后。就不知道延后到什么时候去了。

    但是这个结果,双方却都是可以接受的。

    文官们要的,只是抱住面子,尊严,同时落了江彬的面子,却是并不一定要有一个说法的!而且他们也知道松紧有度的道理,正德皇帝的性子,可不敢把他给逼急了。

    文官武将纷纷退回阵列之中。

    文官儿们都趾高气扬的回到了阵列之中,毫无疑问,对于他们来说。这场仗是赢了,文官们的尊严被维护住了,武将们大败亏输。

    但是作为中间角斗对象的连子宁,却是被正德帝反感,当然,能想到这一层的不算少。但是就算是想到了,他们也会照样这么做的。

    和他们文官群体的尊严比起来,一个连子宁也算不得什么。

    而江彬这边,也是面不改色,虽然被落了面子,很是下不来台,但是他的目的却是完全达到了。

    本来当朝解决了武毅军大事的正德本来应该是心情不错,但是因着刚才的风波,心情极坏,脸色拉了下来,沉声道:“戴章浦,有辽北将军的来信么?”

    戴章浦摇摇头道:“回陛下的话,这些日子,辽北将军并无一封军报过来。”

    正德的脸色更阴沉了,他冷笑一声:“传旨,兵部和锦衣卫一起派员去寻辽北将军问话,问问他,知不知道阿敏率人逃往他的辖地了?若是知道,是怎么应对的?为何对朝廷知情不报?若是说不清楚,直接就拿下,锁进京师!”

    这番话说得是杀气森森,寒意凛凛,显然是心中已然动了真怒。戴章浦和江彬两人赶紧应了。

    很明显,这是要拿辽北将军撒气了。

    群臣都是噤若寒蝉,心中却是觉得皇帝最近这些日子当真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动辄就要锁拿下狱,诛灭九族。

    ——分割线——

    当奉天大殿之上在讨论武毅军和连子宁的时候,连子宁也是来到了军情六处的所在。

    军情六处所在的位置,在将军府的东边儿,和喜申卫内城紧挨着,镇远府的最东北角儿,隔着一道城墙,东边儿是奔腾的阿速江,而北边儿,则是松huā江。

    这里原先是一片低洼地,地势只比松huā江和阿速江高出不过是一米来的,每到春末夏初,东北河流的汛期到来的时候,这里便是被淹没,成了一片泽国,跟一个大湖也似,上面还生了许多芦苇,水柳等植物,野鸭子野鸡之类的东西倒是不少,原先喜申卫的官兵们时常来此打牙祭。

    后来镇远府大城修建,这里作为两江交界的所在,此等战略要地,自然是要纳入其中的,武毅军官兵们排干了此地的沼泽湖水,建起了堤坝,又从其它的地方运来沙石泥土,填充其中,倒是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先天缺陷就是先天缺陷,就像是大明朝在洪武和建文两朝的南京应天府皇宫一样,本来是个大湖,硬是填成了平地,建起了宫殿,但是其下的地脉水源等并未消除,还是会慢慢的渗透,以至于在洪武帝末年,刚建成不久的皇宫就已然是有了颓势。

    这块地儿也是如此,虽然有城墙大坝作为抵挡,但是终究还是挡不住那水汽,这里便也潮湿阴冷的很,这等地方,自然是谁都不愿意来的,若是住人。只怕隔三岔五儿的就要生一场病,时日长了,更是会深入到骨子里面,成了顽疾。

    但是军情六处却是最喜欢这处所在。当初李铁亲自出面向连子宁把这片地儿给要了过来,便把军情六处的总址定在了这里。

    远远看去,这里是一片宅院深广的大宅子,占地面积非常之广,门口冷冷清清的,连个把门儿的都没有,不过整个镇远府谁都知道这里的厉害。这里也是人迹罕至。

    连子宁一行骑马而来,远远地便看到了一块儿石碑竖立在大门的右侧,离得近了,连子宁才看的真切,那碑高约一丈五尺、宽约五尺米、厚约一尺,通体为汉白玉石雕琢而成,雕工颇为的精湛。是被正面刻了八个大字“官员人等,至此下马”。字体是隶书,长长细细,透着一股森然之气。

    连子宁似笑非笑的看了身边的李铁一眼。心道自己果然没看错人,李铁虽然沉默寡言,为人也低调,但是心有猛虎之人,看这样子,从军情六处一成立开始,他就是瞄着锦衣卫为目标去的。

    京城石碑胡同的锦衣卫衙门连子宁没进去过,但是远远的也瞧过几眼,军情六处的衙门竟然和锦衣卫一般无二,就连门口的这大石碑也没有区别。上面的字,也是不差分毫。实际上,那块象征着锦衣卫权势的石碑,就是锦衣卫所在地石碑胡同得名的由来。

    连子宁对李铁笑道:“好志气!”

    李铁本来心情还有些忐忑,生怕连子宁责怪自己的野心和不自量力,却没想到连子宁竟是褒贬。顿时生出一股知己之情来,他重重的点点头,肃然道:“便是军情六处如何之强大,哪怕是能和锦衣卫比肩,也始终都是大人座前一走狗耳!”

    连子宁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就像是朱元璋自信无论锦衣卫猖獗到何种程度自己都控制得住一样,连子宁也有这样的自信。军情六处,始终只是一把杀人的利刃而已,而操刀的,是自己。

    众人下了马,进了大门,却也没人迎接,便是有那路过的,也是行礼之后,便匆匆而去。

    这等气象,若是落在别的大明官员的眼中,自然便是瞧不起自己,说不定又要一番雷霆之怒,但是和他们重视形式相比,在大部分不需要摆谱儿的时候,连子宁都是更看重实在的。他也不是那等遮奢的人,李铁很了解他,因此便吩咐今日伯爷虽然来此巡视,但一切如常,这些落入连子宁的眼中,便是看出一副生机盎然,勃勃高效来。

    他一边看一边点头,很是夸赞了几句。

    军情六处衙门的格局是,中间一溜儿四五进的大院子,都是各色办事机构,而东西两侧,则是分别辟出一个大院子来,却是两处牢房,西边儿的大牢,关押的都是一些不甚要紧的人物,而东边的,则是关着一些要害人物。

    连子宁此行的目标,自然是关押在东大牢。

    军情六处所在是镇远府的东北角儿,东大牢所在又是军情六处的东北角儿,最是阴冷潮湿不过,甚至都能听到外面两条大江的澎湃波涛声。

    刚刚建成的房子,墙根儿那儿已经是生了青苔。

    进了那个门楣上刻着‘东大牢’字样的大门,里面足有数百米方圆的大院子空空荡荡的,竟是一片平地,而中间是一座两丈来高的假山,孤零零的竖在那儿,要多突兀就有多突兀。这假山,就是地牢的入口了。

    在院子里,有着数十个黑衣人不断的巡伺着,这里如此空旷,一览无遗,守备又是如此森严,里面的人想要逃出来,可说是难如登天!

    见到连子宁和李铁走进来,众人都是下跪行礼,连子宁摆摆手:“好好做好差事吧,礼节就免了。”

    走到假山之前,李铁寻了个所在,敲了敲,看似是坚固的山石,却是发出金铁铿然之声,连子宁也是看的津津有味儿。(未完待续

    正德五十年第九卷 扫荡女真 五零二 当囚徒就要有当囚徒的样子,充什么大尾巴狼?

    少顷,山石裂开,原来却是一个大铁门伪装的,里面是一个方圆不过一丈的斗室,点着熊熊的火把,照的通明,里面守着四个黑衣人,一看就知道都是精悍能战之士,他们手紧紧的握在刀柄上,身子紧绷着,一脸的戒备,看那样子,随时都可以暴起发难!

    见到是连子宁和李铁,他们紧绷的身子才略有些松弛下来,赶紧见礼,连子宁很是满意,点头称赞道:“你们干的很好!”wen2

    又对李铁道:“你治的也好!”

    李铁赶紧谦让。

    四人让开,在他们身后,却又是一堵门,约有三尺宽,五尺高,打开之后,里面却是一条幽深的甬道,一直向下,用青石砌成,很长,也很窄,连子宁这等身段,在里面甚至要弯着腰,两边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着一盏油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却是很暗淡,也就是仅仅能照路而已。

    借着微弱的光,连子宁发现,这条甬道,至少也得百余米长。

    李铁歉然道:“大人,让您屈尊了……”

    连子宁摆摆手,当先顺着甬道向下走去。

    走了足有五十步,才是豁然开朗。

    这里,竟然是一个地下牢狱。

    四面都是用大青石砌成,地下也是,看上去就是坚固异常,中间一条一丈来宽的国道,两侧则是囚室,里面也有不少黑衣人子在看守。因为是关押重要的囚犯的所在,所以便不甚大,过道到头儿也就是三四丈长,两侧的囚室加起来不超过十间。这里也有火把。也是昏黄暗淡,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而这里面,已经是深处地下十几米,更是阴冷极了。连子宁甚至都能觉出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头顶不时还有一两滴水滴答下来,呼吸出来就是一片白雾。

    连子宁侧头看向了李铁,李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赶紧道:“大人请放心,把方守年关押在此处,盖因此人着实是十分重要。大人您要吩咐,不能虐待他,标下已然着人给他配了火炉,棉被,每日的吃用也都尽好。”

    连子宁点点头,那负责东大牢看守的军情六处百户亲自在前面带路,往里头走去,连子宁很快便看到了最里面的房间。床榻之上,似乎有一人正在侧卧。

    走得近了,便知道李铁所言果然不虚。这件牢房不算小,长有一丈五尺,宽有一丈,地上铺着整洁的青石板,在靠着墙的位置,摆着一张床榻,上面的被褥都是崭新崭新的,背对着连子宁躺着一个人,一头长发披散开来,看不见容貌。

    虽然是牢房。但是这里很干净,连馊味儿臭味儿都没有,牢房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马桶,里面是空的,在另外一个斜对角,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还放着两盘儿菜,一壶酒,理当是吃剩下来的。连子宁打眼看去,里面是小半盘儿卤牛肉和炒的黄豆,还有小半壶酒。更重要的是,在牢房的中间,是一个很大的火炉,里面炉火熊熊燃烧着,把这里熏得温暖如春,而且很干燥,丝毫没有其它地方的阴冷潮湿感觉。

    李铁道:“这间牢房,咱们安排三个人伺候着,马桶一日要倒三次,每天早中晚三餐再加上晚上的宵夜,都要见肉,每天至少一壶酒,被子已经换过一次了,每日还往里头提上三桶热水,这位爷可爱干净了。真难伺候!”

    连子宁不由得莞尔,能让李铁说出不好伺候这几个字来,也足见方守年的脾气之大了,沦为阶下囚还能这么猖狂,亦是可见其人的性格,另外就是更是验证了连子宁之前的猜测——此人必有所倚仗的,这也是连子宁来这里的目的。

    连子宁和李铁这般在外面说话,里面躺着的那方守年却还是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连子宁也不生气,他上下打量了方守年几眼,忽然淡淡道:“方守年,看来你这儿小日子过得不错啊,不用操心锦衣卫的事儿,不用想那些蝇营狗苟,更不用想着如何算计本官,挺惬意吧!”

    连子宁说着话,方守年的身子微微一动,却还是没理会他,依旧是装死。

    连子宁微微一笑,他今天的脾气格外的好,还是不动怒。

    他轻声道:“方守年,其实这一次我过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儿的。”

    方守年身子又是一颤,还是装死。

    连子宁敲了敲栅栏,这才发现,这栅栏竟然是精钢打造而成的,足足有儿臂粗细,中间的缝隙不足一拳之宽,假若真要是有人要强攻硬打的话,面对这些栅栏也足够头疼了,至于那些什么缩骨功之类的江湖奇书,在大青石,钢铁栅栏面前,也是丝毫无用。

    手指敲在上面,冰凉闷响,连子宁道:“我进去。”

    李铁惊愕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问狱卒要过来钥匙,亲自打开,眼中闪过一道戏谑,微微一笑道:“大人小心,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这话却是说的够阴狠的,读书人,向来最为引以为傲之事就是自家事读书种子,最瞧不起的便是那连大字都不识得一个的匹夫,便是那七老八十的老童生,也拿着架子不愿意落下读书人的风骨。

    方守年终归是文人,被骂做匹夫,大致和后世破口大骂‘泥马勒戈壁啊’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侮辱程度更有过之,尤其是在方守年眼下这般落魄的情况下。

    方守年耳朵一动,身子忍不住的剧烈一颤,竟然还是强忍住没有起身,由此也可见方守年此人的心机城府,也是你颇为深沉。

    连子宁嘴角一勾,拍了拍里李铁的肩膀,迈步走进了牢房。

    他走进去溜达了一圈儿,方守年还在装死。

    连子宁所幸便站住不动了,他走到方守年吃饭的那小方桌前面,在马扎上坐了。想了想,又是把桌子搬到了火炉前面,双腿伸到桌子下面,感受到火炉传来的温热。这才是满意的点点头。

    连子宁对外面的李铁道:“李铁,吩咐人,准备点儿酒菜来,早晨起来没什么食欲,这会儿却是饿了。我爱吃什么,你知道的。”

    李铁笑着应了:“大人,标下这就去办!”

    他转头匆匆的跟那牢头儿说了几句。牢头儿点点头,快步而去。

    少顷,那牢头儿便是提着一个大红色的食盒回来了,进了方守年的这间牢房,把食盒往地下一蹲,打开盒盖,顿时香气四溢。牢头儿哈着腰,把里面的饭菜一盘盘儿的端了出来。鱼香茄子,土豆红烧肉,小鸡炖蘑菇。还有一大碗皮蛋瘦肉粥和一碟炸的金黄|色的薄饼。牢头儿嘿嘿一笑:“鱼香茄子,土豆红烧肉,小鸡炖蘑菇,都是您老人家爱吃的,大人且慢用。”

    连子宁呵呵一笑,夸赞道:“你差事办的不错。”

    牢头儿被他这么一夸,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脸上笑的很是灿烂,赶紧谦虚了几句,退了下去。

    连子宁抄起一张薄饼。这饼是刚烙出来的,拿在手里还有些发烫,连子宁呼呼的吹了几口,从碗里夹了几大块儿红烧肉出来,放在薄饼的表面,然后这么一夹。放在嘴边一咬。

    滋,薄饼的香、脆、咸,红烧肉鲜、甜,等等滋味混合在一起,在味蕾上炸裂开来,这红烧肉炖的极烂,入口即化,香美无比,连子宁细细的嚼了几口,咽了下去,很是舒服的哈了一口大气。

    “味道极好!”连子宁赞道:“李铁,这饭是谁做的?”

    李铁道:“咱们处里面的伙房做的,平素里标下都在那儿吃,那大厨是白袍乱的时候,逃难而来这边寻亲戚的,原先乃是一酒楼的大厨,这手艺没的说。大人,这可是咱们军情六处的宝贝啊,你可不能抢!”

    连子宁哈哈一笑:“本来想着横刀夺爱来着,让他去府里专门给我做红烧肉吃,马大象现下手底下还就缺这么一位。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这样,回头赏他十两银子!”

    李铁笑着应下了。

    连子宁又是吃又是喝,很快便吃了个半饱,而这般旁若无人,简直没把方守年放在眼里的行径也终于是把方守年给激怒了,他豁然坐起身来,转过身子,睁开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连子宁。

    连子宁闻声抬起头来,也看着他。

    起来,这还是连子宁第一次和方守年见面,虽然两人之前可以说是‘神交已久’了。

    连子宁没有想到,方守年是这么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斯文读书人,虽然这会儿是在牢狱之中,但是理当是拜每日那几桶热水所赐,他身上打理的很干净整洁,头发很整齐,梳理的一丝不苟。下颌上三缕长须垂到胸前,面容清瘦,肤色白皙——兴许是这些日子将养的——一眼望去,便是一派名士气度。

    而让方守年更没想到的是,面前的连子宁,竟是如此的年轻!

    在被派来这里之前,方守年脑袋里面就灌了一脑袋的关于连子宁如何年轻有为,如何少年英杰的传闻,来到这里之后,更是感触良深,这里的士民百姓军兵,几乎已经是把连子宁当成神祇一般的存在了。

    而当真正看到连子宁,他才真正切身的理解了,年轻有为这四个字的含义,在连子宁身上,所有关于年少得志的词语,都被诠释的淋漓尽致。

    这是一股理当被所有人都畏惧的年轻势力!他才多大啊?就做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