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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第19部分阅读

    别看你们人多,张将军初下山时,也就几千人,一样打败了河南路十几万大军呢。快些逃,免得到时候葬身异乡。”

    “呸!那是汉人,是没用的汉人!”

    那少年只是斜着眼笑,不再答话。

    脱欢只觉得他的模样可恶之极,却是拿他无法。若是这时候斩了他,虽然怒气稍懈,却也违了对那少女的诺言。况且,在决战前斩杀这样看不起自己的人物,对自己的信心,并无好处。

    他渐渐熄了怒气,用马鞭指着那少年问道:“叫什么名字?”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大爷姓王名怒!”

    脱欢哑然失笑,向他道:“瞧你的模样,最多十五六岁,也自称大丈夫。好,我叫脱欢,是蒙兀大汗忽必烈的长子,这一次我与你赌约,攻下颖州,擒了张守仁,是我赢,攻不下颖州,是你赢。”

    那少年目光闪烁,歪着头向他问道:“你是王子?我拿什么和你赌,赌注是什么?”

    脱欢狞笑道:“你输了,斩了你头,把你的姐姐赏给军人,任万人践踏。我输了,还你姐姐,赐你黄金千两,让你回家。”

    “好!”

    那王怒脱口而出后,突又醒悟,向他问道:“你若输了,自己能不能保住性命,尚且难说,怎么来兑现承诺。还有,在这之前,你不能动我姐姐,不然,就是悔约!”

    脱欢不成想被这孩子套住,自己想来,也觉得好笑。当下微笑道:“你放心,我们蒙兀人,还没有说话不算的时候。”

    说罢,不再多说,只吩咐人将这王怒带到自己营中,好生看顾。

    一路上,他也顾不得再挑选美人,只是打马攒行,一直又回到伯颜营中。

    “这么说来,我们面对的,就是号称南朝第一名将的张守仁?”

    伯颜的神情,却不如脱欢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只是淡然听完后,又重新坐回座位,请了脱欢同座后,两个少女温起马奶,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弥漫开来。

    温奶时的白气笼罩在伯颜脸庞四周,将他的神情掩盖,也掩住了他眼神深处的一丝不安。自从到颖州附近,虽然诸事顺谐,伯颜身为蒙兀人中少有的智将,却始终觉得心头不安,隐约间,总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这种嗅觉,是野兽在被猎人围捕时赖以逃生的本能,也是只有伯颜这样的将军,方才能有的直觉。

    “伯颜,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脱欢却没有心情陪着他喝马奶,若不是全身激动的发抖,直到口干舌躁,他连碰也不会却碰那个盛着马奶的银碗。

    伯颜沉思半响,终于将奶碗放下,雾气渐渐散去,脱欢看到的,却是一个充满着自信与力量的主帅。

    “脱欢,不要急。越是对着这样的对手,越是要稳住。”

    “是,你说的有理。那你说,咱们该如何是好?”

    “我问你,咱们之前的安排,有没错漏之处?”

    “没有!”

    脱欢不假思索,立刻回答。伯颜大是不满,竖起手指向他道:“不对,还是有错漏之处。我们太稳,太慢,而且又没有多用心打听敌情,延误至今时此日,其实是被这张守仁牵着鼻子走。我现下想起来,归德之战,他不是为了李擅,其实是为了争取时间,经营此地。待一切就绪后,在坚城下击溃我们,中原之地,我们就很难再争了。”

    “是,我父汗那边,绝计不能再抽兵力,阿里不哥,也不会等着我们收拾了中原,才来攻打。”

    “不错。前天有信使过来,现下正是用兵的好时候。草原上秋高马肥,阿里不哥休整已毕,必定在近期内,就要动兵。”

    伯颜嘿然冷笑,向脱欢道:“你看,我们是不是被人家算计的很准,直拿捏到了我们的七寸!”

    脱欢颓然道:“那么,我们真的拿此人没有办法?”

    伯颜摇头道:“不然。我们虽然来的迟了,甚至于时间太紧。不过好在有弊则有利。就是因为准备充足,我们的力量也积蓄的很大。我适才想了一下,这张守仁无非是觉得襄城能守住,他也能守的住。我看,这次就让他知道,蒙兀人并不是攻不下襄城!若不是蒙哥汗突然病逝,上次襄城之战,我们也必定能破城。”

    “好!”

    脱欢在自己膝盖上狠狠一捶,向伯颜道:“那么就让我做先锋,带队先攻!我看,就选在今夜就攻城,如何?”

    “不,这不成。咱们还是按着安排好的计划,你带人去扫荡山寨,我在此地攻打城池。殿下,这张守仁利害的紧,山中或许藏有他的主力,或是后手,若是咱们攻城不利,需得防着他从山中搞什么动作。这件事,还是需要你这样的大将前去,我才能放心。”

    脱欢知道他的话,一半是实,另一半也是害怕自己在攻城时受伤。当年攻打花刺子模时,自己有一个小叔父在攻城时不慎受伤而死,曾祖父为之大怒,斩杀了当时负责攻城的大将,又下令将城内数十万百姓尽数屠灭,以为殉葬。伯颜的担心,其实也是有前车之鉴。

    他霍然起身,向伯颜道:“很好,就这么办吧。”

    说罢,转身离去,身上的铁衣锵然做响,不一时,便去的远了。

    “唯愿长生天保佑,此战一切顺利。”

    伯颜破天荒的失去自信起来,看着脱欢离去,不自禁的在奶茶碗中沾了几滴马奶,撒向半空,几滴纯白色的马奶在半空中略微飘荡了一会,便洒落在地,而伯颜的企盼,却好似随着适才的飘洒,飞向半空,一直往上,直到那布满星空的远大苍穹中去。

    “来人,传令诸将,明早五更,攻城!”

    伯颜断然下令,一个个传令兵随着他的命令,迅速离开,马蹄声声,将这位蒙兀主帅的命令传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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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第五卷 颖州之战(七)

    “你,出去吧!”

    脱欢耳听得营地内一声声的传令,眼看着各营中杀猪放羊,做着决战前最后的准备。不知如何,却觉得心躁无比。

    回到自己房中后,看到一个被捆住手脚的女子,他下意识的吩咐一句后,却才想起,对方根本不能行动。

    他微微一笑,亲自上前,将那女子身上的绳索解开,见她并不如一般女子那样的大叫大闹,只是眼神有透着一股绝绝之色,脱欢心中一动,将她的手捉起,在袖中一摸,却果然是一把金色的剪刀。

    “嘿,你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吧。这个东西,是你们汉人家中的长辈,用来让女子维护贞洁的吧?”

    脱欢笑嘻嘻将那剪刀拿在眼前,细细打量,只见那小小剪刀闪烁金光,上面条纹细密,做工精细,显然不是一般的铁匠作坊可以打造的。

    见那女子并不做声,只是眼神中透着一股难言的绝望神色,适才拉拽之时,她的领口被脱欢拉动,胸前一抹腻白透将出来,动人心神。若隐若现间,一股难言的处子清香,在脱欢鼻间萦绕。

    脱欢强行按住心神,将那女子的小手放开,只觉得指掌之间,一股滑腻之感。

    他在中原汉地,强抢了许多汉女,只是仪容神态,气质模样,还没有人能和眼前的这个女子比肩。看她年纪,也就十七八岁,在如此的处境之下,却仍是保持着神态从容,并不慌乱。甚至,还有点落落大方的感觉。

    若不是看到她眼神中的憎恨和绝望,脱欢只怕要误以为她心仪自己了。

    他尴尬一笑,向她道:“好无趣么。女子和男人一样,也有欲望。凭什么男人能胡来,女人就得从一而终。你们汉人的规矩,好没道理。”

    那女子睁圆双眼,显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鞑子,突然一本正经的和她讨论起这些。

    她楞了一楞,方才从容答道:“仪礼乃是我汉人千百年来立身的根本,若不是如此,和那些蛮族有何分别?数千年来,武力强横的蛮族不知道有多少,最终下来,还是我汉人屹立不败,就是为此。况且,人若是不能克制欲望,岂不是率兽食人,和猪狗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大道理,脱欢自然不是汉人的对手。寻常人,他尚且辩驳不过,何况眼前是明显自幼受到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

    他讪然一笑,轻声道:“我不和你辩,你们汉人的嘴啊,就是刀子。”

    “不过……”他神色傲然,又昂首道:“我们蒙兀人只相信手中的长刀!”

    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脱欢不知怎地,竟然有一丝得意。

    “好了,我和你弟弟有个赌约,在赌约结束前,我不会碰你。我们蒙兀人最讲信诺,你不必担心了。”

    “你和他赌些什么?”

    这少女适才还神态从容,现下听说爱弟与这个凶横狂暴的鞑子有赌约,竟然花容失色,急忙惊问。

    脱欢原本要如实告诉于她,却又觉得与心难忍。他私下里觉得,这女子与普通的汉女不同,将来或许正式娶进家门,做个妾侍。她的弟弟,自己也定然不会下手杀害了。

    当下只微笑道:“你别管了,反正他小小年纪,我不会难为他就是了。”

    说罢,轻轻拍手,唤过几个侍女,向她们吩咐道:“将这位姑娘带下去,找些干净衣服,让她梳洗更衣。”

    “我不会要你们鞑子的恩赐!”

    “你不必和我强横,换的衣服,都是他们在这附近抢来的。女人,钱财,衣服,都是抢你们汉人的。我现下给你,不过是还了一点,你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那少女显然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年青蒙兀人,竟是如此的直白无耻。看他那满不在乎的神情,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在。

    她自幼读孔孟之书,却不曾想遇着这种拿礼义经书当狗屁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做答。

    “你们汉人,就是歪歪肠肠子多。打仗还要讲礼义,老百姓还说什么不食周粟。嘿嘿,其实我看你们汉人的书,其实改朝换代的事那么多,都讲这些,你们汉人早绝种了。你们的大将,打起仗来,又要被皇帝和文官牵制,又要被这些劳什子的礼法约束。嗯,你们汉人的大将白起,那是一个真英雄。可惜,后世汉人,谁佩服他?都说他是屠夫。呸,打仗不杀人,那是将军么?我们蒙兀人辟疆万里,都要学你们汉人,哪里能打下这么大的江山。嘿嘿,等我父汗将叛乱敉平,数十万蒙兀大军南下,看你们孱弱的汉人,拿什么来挡住我们的铁骑?用孔子?经书?我父汗在山东,曾经在大成殿前射了孔子一箭,又能如何!”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心要在这个异族少女面前,表现自己的睿智和与众不同。他潜意识里,隐约间也以自己的鞑子身份为羞,一心要让对方明白,他们汉人的东西,他也学过,只是不屑于与汉人一般而已。

    眼见对方被自己的言辞说的无话可答,他心中得意。只是看着她神色惨然,心中却有些不忍。不自禁安慰道:“自然,你们汉人也并不蠢,也有好将军。眼下在颖州的那个张守仁,就不是一个蠢蛋。他能扔掉十几万杂碎,只带着精兵在这里死守,就是知已知彼,谋定而后动。他打仗打的好,是个好汉子。我要亲手斩下他的头颅,送给父汗。”

    他侃侃而言,自以为得意,却不曾看见,适才被他用言语打击的神色惨然的少女,脸庞上却透出一股嫣红。

    “张将军,他一定会击败你们。”

    她打断脱欢的长篇大论,行了一礼,向他微笑道:“等将军打败了张将军,再来说话吧。我总归是相信,张将军是我汉人中的大英雄,不是你们能打败的。”

    脱欢只觉得心头一股嫉意涌上,几乎难以自持。

    “好吧,你下去。等我砍下他的脑袋,再来同你说话。”

    他无力的挥一挥手,看着她悠然转身,随着侍女们退下。体态模样,诱人之极。他几乎按捺不住诱惑,要将她唤回。只是身为黄金家族一员的骄傲,阻止他做出背信之事。

    “来人,给我送几个漂亮姑娘来!”

    脱欢怒发如狂,在房中大吼大叫,直待属下急忙送来几个女子,让他泄欲,一直闹到三更,累乏了的他,这才沉沉睡去。

    待第二日天色微明,他点检起五千名探马赤军和蒙兀军人,带同三万汉军,连同数万民伕,浩浩荡荡,一起往大别山中而去。而就在他动身之时,伯颜的大军亦是鼓声隆隆,十几万大军,开始着攻城前的准备。

    张守仁立身之处,乃是大别山东北麓的紧要之地,周围联通后世三县七县,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交通极为困难。

    脱欢一心要尽早赶回,是以催促部下,日夜攒行,若依平常行军速度,这几万大军最少需五六日功夫,方能到得大山外围,而在脱欢的催促之下,不过三日,便已经到达。

    此时正是深秋时节,注目望去,却是满山翠绿,山峦叠嶂,秀美非常。

    大山外围的农田土地,早就被留守的飞龙军将领带着各处的屯田官和百姓收割完毕,残留的麦杆被点火燃烧,一缕缕青烟在平地和坡田各处弥漫,熏人眼睑。

    “怎么说?”

    自进入大山后,脱欢自管心急,却并不肯长驱直入。将军之道,就忌心急气躁,他勉力克制自己,只是派出几千汉军,四散入山,一则看看敌人的虚实,二来也命他们抓些俘虏,以讯问敌情。

    “殿下,我等入山后,原本在当年入山剿贼时的寨子,全数不见。只是各处尚有民居和农田。”

    “抓到人没有?”

    “没有。民居里空无一物,并无一人。农地里,都已经收割完毕。各处都是放火烧田,烟熏火燎,气闷的紧。”

    脱欢甚觉焦躁,又问道:“那么,知道张守仁的老巢情形如何?”

    “末将等不得殿下吩咐,并不敢怎么深入。是以那边情形如何,实在不知。”

    脱欢冷笑一声,知道这些人并不是因为没有自己命令,而是胆小怯战罢了。他心中思谋,这张守仁不管多大能耐,不得南梦朝廷支持,自己跑来这里开创基业。不论如何,他在这短短时日内,不会有太多的精兵。

    颖州方向,应该是张守仁的主力所在。而在此处,纵是有兵留守,亦是杂兵。

    他想来想去,终究觉得无所畏惧。因冷笑一声,向属下众将道:“既然这么着,敌人想必是龟缩一处。咱们直接进兵,往那张守仁的老巢。”

    阿里海牙被伯颜派遣,前来帮扶脱欢。见他下令直入,心觉不妥,乃向脱欢谏道:“殿下,还是小心些好。咱们每天移营,主力拢在一处。分兵往各处数百里内扫荡,总能逮到一些百姓和敌人。得知敌人详情之后,然后再以主力与对方决战的好。现下并不知道敌人底细,长驱直入,若是万一中伏,虽然咱们不怕,只是稍有折损,却大损我军士气。”

    脱欢摇头道:“安知对方不是以疑兵减寨之计,故意让我疑虑小心?颖州那里事急,若是不将此处的敌人迅速剿灭,大军回援,万一颖州出了什么差子,那才是要命。”

    见阿里海牙还要在说,脱欢举手令道:“众将听令,大军拔营,直往天堂寨!”

    他所居的大营,距离张守仁的主寨不过五六十里的山路,却是艰险难行,几万大军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蜿蜒而行,前军已经登上山头,后军却仍在沟底。脱欢勇悍之极,并不愿意留在中军,只身领着前军,在前开路。有时回首顾盼,看到自己脚底下已方士兵的头顶,初次进入这种大山征战的他,竟是觉得好笑。

    阿里海牙心中担忧,并不肯依着脱欢的令,在后面殿后,而是手持铁矛,在脱欢身边,为他护卫。

    第一卷 第五卷 颖州之战(八)

    “殿下,这里好生怪异。”

    山道越发的崎岖难行,艰难险阻之处,只容三四匹马并行,稍一拥挤,就有可能摔落崖底。阿里海牙自幼从军,心中的不安感觉,越发强烈。他终于按捺不住,纵骑上前,向脱欢言道:“还是暂止大军,派几百轻骑上去,看看敌情,如何?”

    “就依你的见解吧。”

    脱欢眼见山势如此险峻,亦觉惊心。见属下诸将,虽然都是拥着蒙兀强兵良驹,却个个是面带忧色,他知道这些将军都是百战良将,此时担忧,亦是军人的直觉。无奈之下,只得应允。

    阿里海牙见他答应,心中大喜,便待挥手下令,却听得后军一阵嘈杂之声,他心中咯噔一声,只觉得额头上泌出一层冷汗。心道:“来了!”

    急忙注目后看,却见后面锋烟大起,漫天的火光冲向半空之中,浓密的白烟漫天飘起,后队的士兵宛若长蛇,淹没在浓烟之中。

    “快派人过去查看,后队是不是遇袭!”

    他不愧是久战宿将,并不慌乱,只是下令全军停止脚步,持刀拿盾,勉强结阵,静坐待变。

    因为山道狭窄,下去问话的轻骑并不敢狂奔,只是提着缰绳,在山路上小心跳骑,刚行得几步,半空中一支冷箭飘然而至,直插入那轻骑后心,一缕鲜红的血花飘起,那骑士只闷哼了一声,便当即倒地而亡。

    “列阵,持盾!小心防备!”

    脱欢和阿里海牙知道是当真遇着敌袭,心中反而淡定。只要自己不慌,以蒙兀精兵的射术和战力,就是在这样不利的地形上,又怕得谁来!

    只是他们警惕半响,前方却是一个敌人也并不曾看见。遥望四周,最近的大山亦有数里之远,人力绝无可能在山头上射来箭矢。而两旁的沟底亦是没有人影。况且,若是敌人敢在沟底向山腰上的军队仰射,那带兵的敌将,未免也太过愚蠢。

    各人正自诧异,不知道适才的箭矢是从何而来,却又听得一声声嗖嗖的箭矢破空之声,划过长空,直奔自己身前而来。

    大惊之下,阿里海牙急命脱欢的亲兵立刻结成盾阵,将脱欢牢牢围在正中。自已亦是在亲兵护卫之下,跳下马来,注目四看。

    “将军,是那些悬在半空中的怪物,是它们向咱们射箭!”

    大山两侧,有着一团团绿色的小小阴影,蒙兀人并不是山民,不知道那是何物,只以为是自己眼花,却不曾想到,那些原本离的很远的阴影,却如同得了神力一般,悬在半空之中,慢慢向自己所处的山道上划近。

    而就在这些绿影之内,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人影处在其中,一支支夺命的箭矢,就是在这绿影之内,向着困在半山腰的大军射来。

    蒙兀人尚且罢了,虽然心慌,却并不怎么害怕。只是手持木盾,不住格挡。然而那些箭矢锋利势沉,蒙兀人的牛皮木盾很是简陋,完全遮挡不了如同飞蝗一般的箭雨。不住有战士倒在箭雨之下,惨死当场。

    蒙兀强兵如此,那些中军和后军的汉军,在并不严密的箭雨打击下,却是加倍的慌乱。身后是漫天的浓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乱子,而身旁则是不断下落的利箭,这样的打击是这些完全没有组织和纪律的汉军无法抵挡的。

    战场之下,一兵乱则十兵乱,十兵一乱,则全军皆乱。也不知道是哪个汉军带头,将自己手中的兵器一扔,大叫一声:“兄弟们快跑,不跑就没命了!”

    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从他周围开始,整个汉军的队列开始崩溃。任是军官们拼命约束,有经验的老兵拼命阻止,却仍然无法阻挡这些士兵逃命的步伐。

    若是在平地上,他们四散而逃,倒也是逃生之计。只可惜,在这半山腰的山道之上,一旦队伍大乱,完全没有队形的几万汉军,立刻陷入自相践踏的噩梦。

    “殿下,汉军乱的不成样子了!”

    阿里海牙一边挡着不住飞来的箭矢,一边大急大吼,向着脱欢道:“殿下,得想个办法才行!”

    脱欢身边的护卫,手持的全是良匠打制的铁盾,倒也不怕箭矢。他自已安然而立,只是脸色又青又白,痛悔不已。

    听得阿里海牙说完,脱欢向身后一看,只见无数的汉军死在自己人的脚下,或是被推下两边的山崖,当场摔死。就是侥幸能多逃几步的,也因为手无遮挡,被那些悬在半空中的怪物,轻松射死。

    而最后面的后队,好象被大火隔住,虽然拼力想逃出生天,却也时无法可想。而不一多时,后面逃难的汉军却又拥向前面,将前面不愿也不敢向前的汉军推向火场之中,将那些最前列的汉军,活活烧死。

    虽然距离很远,脱欢也仿佛能听到那些被活活烧死的汉军的惨叫声,鼻间,也仿佛有烧焦后的人肉的臭味。

    他耸耸鼻子,向阿里海牙微笑道:“还好还好,若不是我在前面,把你们也带在身边,这时候我们的勇士,就要被这些废物拖累了。”

    在这当口,脱欢还有心说笑,便是阿里海牙这样的猛将,也不禁佩服。只是想到眼前的情形,却又不免苦着脸道:“殿下,这个暂且不说,咱们还是想想,如何脱难!”

    “脱什么难?我不但不会后退,反而要继续往上,去强攻敌寨!”

    “殿下!”

    阿里海牙大惊失色,向脱欢道:“敌人如此厉害,我们还继续向上,不是自寻死路么?”

    脱欢冷笑道:“你不懂。汉人里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现下敌人的安排如此恶毒,就是想我们不战自溃,往山下逃生。这样一来,他们不死一人,就击退我几万大军。嘿嘿,这样的好事,也亏他们想的出来。”

    他眼角猛然一跳,狞声道:“不是他们,是他。这个恶毒的计策,一定是那张守仁安排的守寨之计。哼,虽然我不知道他怎么把这些射手弄到半空,让我们不好还击,压着我们来打。可是,我脱欢也不是这样一败就逃的孬种。我就不信,他的主寨里,还能有多少兵马!”

    这样的分析,倒也合理。阿里海牙看一下四周蹲在地上,勉强开始向半空回射的蒙兀精兵,不禁咬牙道:“也对。敌人主力出了大山,这是绝无疑问。若是不然,敌人以精壮的步兵自山下迎头痛击我军,我们这时候已经败了。”

    根据他们的情报,张守仁的飞龙军前身正是束甲极重,装备极其精良的背崽军。而入山之后,也不知道张守仁从哪里搞来那么多能工巧匠,数千飞龙强军,亦都是身着重甲,手持利刃。论起甲胄之精,兵器之利,还远在蒙兀人之上。若是主力在此,此时自山顶冲下,以这样精强的步兵配合弓箭手,脱欢就是神仙,也难以脱难了。

    抹一抹额头上的冷汗,阿里海牙大声令道:“全军起行,边战边上,往敌寨进逼!”

    仗,打到这个地步上,他们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不但防备着四周,就是连头顶,脚底,亦是小心翼翼,不敢怠慢。

    张守仁原本打算在地上埋些铁钉竹签之类,后来因为铁器不足,竹子难伐,便也放弃。若是不然,只怕这些蒙兀人的脚底,又要受些苦头才是了。

    他们战战兢兢,一路往上,那些藏有战士的平台,开始放弃对汉军的打击,开始一力追逐着向上的蒙兀军人。而汉军已经大乱,就是忽必烈亲来,也是没有办法收拢队伍了。

    “你看他们,一直紧盯着我们,就是害怕我们强攻!”

    脱欢如获重宝,急忙令道:“加速,敌寨空虚,等打了下来,这些怪物就再也射咱们不到。”

    他们身处的地方,原本只是距离寨一半,还有五六里的山路,原本就很难行,再加上两边一直有弓箭手的射击,行军路上,不住有人倒地身死,惨叫连连。在这样的打击下,坚韧之极的蒙兀战士,却仍是不停脚步,一直向上攀援。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付出了趴伏一地尸体的代价之后,到得寨门之外。

    此时夕阳西下,三千多残兵疲将,在光线的照耀下,一个个却是呆若木鸡。就是连追击不断的箭雨,也仿佛被他们所忽视不计。

    足足三丈高的石墙,在阳光下巍然耸立,好象远古洪荒的巨人,浑身散发着自信和狂野的力量。而几千人的蒙兀兵,在它的威压之下,终于完全丧失了自信。

    “这样的山道,这样的大山,他们怎么有这么大的人力和物力,在这里建起了这么高大的城墙?”

    或许是太过吃惊,阿里海牙已经完全没有了适才的激动和慌张。只是眯着眼睛,用心打量着眼前的石墙,仿佛它是从天下掉落,是上天的神迹,而绝非人力可及。

    “噗!”

    一支劲箭直奔他来,倒是脱欢眼疾手快,抢在阿里海牙的亲兵之前,将箭矢挡住。

    他是紧急之间,抢来的一个木盾,那箭头闪着寒光,竟是直插入内,将脱欢手持木盾的手掌射穿。

    “啊!”

    脱欢大怒,忍住巨痛,强行将那箭矢自手掌中拔出,那箭矢带有倒勾,将他的掌心带出老大一团血肉,巨痛钻心,差点儿令他痛晕过去。

    “末将该死!”

    阿里海牙惊醒过来,眼见脱欢如此,心中又羞又愧,不禁怒道:“殿下,我们叠人梯攻寨,不信拿不下来!他们到底是人少,必定无法抵御!”

    脱欢此时,却是冷静无比。待痛感稍息,便向阿里海牙道:“没用的。寨墙太高,上面还有弓手,两边又一直不停,咱们的战士离了盾牌,就是人家的靶子。”

    “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们怎么能运送这些石头到这大山高处。”

    脱欢竟是笑了起来,拍拍阿里海牙的肩,向他笑道:“你还爱钻牛角尖,这时候尽去想这个做什么。”

    不待阿里海牙回话,便又咪眼笑道:“这是很简单的事。你看,那些悬在半空的怪物,其实是一个个大吊蓝,悬在半空,以绳索挂住,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使得它们能从容上下。一个吊蓝里足足装了十几人,便是运送物资,也该在两千斤左右了。嘿嘿,设计这个东西的人,当真了得。这样一来,省了畜力人力,运送起来方便快捷,还能装着战士,用来打击敌人。”

    第一卷 第五卷 颖州之战(九)

    他忍不住转头骂了一句粗话,又向阿里海牙道:“算了,这一战我们败了。就算是重整旗鼓再来,这寨子也不是人力能攻打下来的。退兵,退兵!”

    此言一出,不但是阿里海牙,所有听到的将领和士兵,顿觉如蒙大赦。

    蒙兀兵不管有多强横,终究也是肉体凡胎,也畏惧死亡,只是天生的强悍和一支成熟军队的纪律,才使得他们勇猛敢战,不惧敌人。

    此次交战,打到现在,连一个人影也不曾见到。普通的士兵又不如脱欢那样,想明白了此中的关节。只觉得敌人的打法和那些浮在半空中的怪物,太过诡异,简直不是人类。蒙兀人最忌鬼神,又如何能够不怕。

    只此听得主帅下令,终于可以退兵下山,不但是士兵,就是连各级将领,均是觉得松了口气。

    “殿下有令,退兵。”

    随着脱欢的命令一下,后队的蒙兵立刻转而向前,中军散开,而前队的探马赤军转而向后,簇拥着脱欢开始向下。

    劲可鼓而不可泄。如果适才在半腰时,脱欢就下令后退,那么蒙兵战意尚且高昂,待到此时,每一支半空中飞来的箭矢,都令蒙兵胆战心寒。

    就是脱欢本人,也恨不得肋插双翼,立刻离开这个恐怖的战阵。

    摸不到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其实若是那些半空摇篮中的敌人就在石墙之上,对蒙兀人心理上的打击,就要减弱许多。

    “后队小心防备,以防敌人追击。”

    阿里海牙满头大汗,紧紧跟随在脱欢身后,却仍是败中不乱,每一着部署,都提防着敌人下一步的杀着。

    “你很好,这一仗打成这样,还是怪我太过轻敌大意。若是早些派人来查明地形,知道此处如此险要,城防如此坚固,咱们就不会陷身在这里。”

    阿里海牙苦笑道:“这怪不得殿下。按着咱们以往的经验,委实难以想到他们能在半山腰里弄出那么大一个城池来。还有这悬在半空中的大吊蓝,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力量来回牵扯,还有,这么重的重量,难道是用绳索?这委实难解。殿下,这张守仁当真有神鬼莫测之谋变,我们这里还好,大不了退出山外,可是颖州那里,末将实在担心。”

    脱欢亦是面带忧色,不觉摇头道:“不怕,伯颜比我稳妥的多,不会出事。”

    “嗯,也是。”

    两人被几百强兵簇拥在内,其余的千户官和百户官四散统御属下,将脱欢牢牢护住,慢慢向山下移动。

    半空中摇篮里的那些弓箭手,轮流射箭,竟也好象疲惫了些,箭矢渐渐稀疏起来。

    阿里海牙大喜,振臂大呼道:“大伙儿加快脚步,冲下山去,那时候敌人就有千军万马,也奈何咱们不得。”

    一将鼓舞,三军振奋,所有的残军都振奋起来,一起大声呼喝,脚下的脚步开始移快起来。不一多时,已经回到半山腰中的山道上,各人抬看去,山脚下的大火已经渐渐熄灭,无数如同蝼蚁般的汉军开始冲出火场,逃出生天。

    此时天色渐黑,若不是山脚下的大火照明,各人几乎不能移步。山道艰险,甚是难行,稍有不慎,便会滑落沟底,跌的粉碎。

    脱欢不觉在脸上露出微笑,心道:“敌人想演诸葛亮火烧藤甲兵的故事,却正好帮我们照明,这可真是弄巧反拙了。”

    他原以为敌寨一攻即下,并没有做夜战的打算,松明火把之类,并没有随军携带,此时又并不是月半,月光甚弱,若是那大火熄灭,还当真是个麻烦。此时虽然光线微弱,好歹可以看到四周,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将军,你看!”

    “天啊!!!”

    在他们身后殿后的士兵,突然惊惶大叫起来。脱欢心中猛地一沉,心道:“这个当口,敌人来追击么?不对,他们没有多少强兵,怎么会有余力下来追赶?”

    蒙兀兵征东讨西,哪怕几百人面对对方几万强兵,也从未惊惶大叫,不知道这些百战勇士,看到了些什么,才会如此惶怕。

    脱欢等人,悚然回头,只觉得身后一阵轰隆隆的响起,脚下的道路似乎都在颤抖。再回头一看,只见高处的山道上若隐若现的绿光呈现,稍顷过后,绿光增加,竟似有几千几万个光点,急速的向下冲来。

    “这是什么鬼怪!!!”

    此时不但是普通的士兵,就连阿里海牙这样的宿将,也是惶怕起来。

    “火牛阵!”

    脱欢不愧经常阅读汉人典籍和兵书,不过略一呆愣,就立刻想起在汉人兵书和故事中,无数次被引用的火牛阵一说。

    他急欲大叫,想让各人结阵防备,却又颓然放弃。

    这样狭窄的山道,又累又乏的士兵,丧失信心的将领,如何能抵挡几百甚至过千头疯狂的奔牛。

    他目光迷离,仿佛看到了那些健壮之极,体重过千斤的蛮牛,直插入自己阵中,将属下的忠勇战士,踩踏而死。而它们的脸上,戴着汉人们彩绘的鬼怪脸谱,尾巴上则摇动着火光,惊惶的士兵被吓破了胆,乱纷纷的跳向沟底,宁愿摔死,也不愿死在这些怪物的脚下。

    他低头苦笑,并没有发觉自己眼中已经含有泪珠。

    “一将无能,害死三军。”

    脱欢脑中只是回荡着这样的话语。敌人用计之奇,招数之狠,竟似完全料倒了蒙兀军人的战法,把这里的地形充利用,以不过几百人的弓箭手,就打败了蒙兀和汉军近四万人的大军。而就在脱欢等人以为最少可以败逃的时候,在这样狭窄的山道上,敌人由上冲下,使出了奔牛计这样的杀招。

    “逃不掉了,与其死的难堪,不如自己了断。”

    脱欢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他之前受了箭伤,失血很多,一天下来劳心费力,大悲大喜,身体已经承受不住,此时绝望之下,只觉得眼前发黑,再难支持。

    他拔出忽必烈赐给他的大食弯刀,将刀一横,放在脖间,手中一紧,便欲自尽。正用力时,却觉得一股大力袭来,那刀一歪,便荡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