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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第18部分阅读

    ,这颖州一带这么危险,你又是太师和皇帝的宠臣,怎么会派你做这个倒霉钦差?”

    杨易安笑道:“这事不方便在这里说,咱们到你的帅府讲吧。”

    第一卷 第五卷 颖州之战(三)

    又拿眼看着围绕在张守仁身边的精兵悍将,他啧啧连声,笑道:“张守仁大帅,请吧?”

    张守仁也知此地说话不便,当即一笑,右手虚邀一把,向着他并身后的诸多使团成员笑道:“颖州城小鄙陋,物力不足,招待不周之处,尚乞诸位大人见谅。”

    他以前不擅此道,此时说起这些客套话来,却是得体的很。

    待引领使团入内,旁边是数十万百姓,因为久陷敌境,数十年来不曾见大楚的衣冠,这些使臣均是身着华美的朝服,衣饰甲仗都是汉人千百年传承下来,华美之极。众百姓看了,均是心神大震,激动之余,均是热泪盈眶,山呼万岁。

    在这样的气氛感召下,众使臣及禁军,均是得意之极。一个个挺胸凸肚,昂首挺胸。

    胡光站在张守仁身边,向他笑道:“你看看他们的样子,倒好象颖州是他们打下来的。”

    张守仁瞪他一眼,低声道:“不但是你,咱们全军上下,谁再敢说这一类的话,当场擒拿问罪,晓得么?”

    胡光吓了一跳,心中虽然不明所以,却仍是点头道:“是,末将晓得了。”

    他这一年多来,眼看着张守仁一步步将实力发展扩大,心中对他敬畏非常,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事事顶撞张守仁的莽撞汉子。也正因如此,张守仁将他带在身边,悉心培养,期待他将来可以独挡一面。

    挤开一路上近似疯狂的百姓,张守仁率领着众将,将杨易安等人迎入府中。

    与以前不同的是,象征着节度使尊严节、旗、仪卫,开始在张守仁府外列队,行使着节度仪卫的职责。

    众人坐在一丈高的正厅中央,看着墙外影约可见的赤红的“张”字大旗,均觉如梦如幻,难以相信。

    自唐朝中晚期,武人跋扈,祸乱中央,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后,前朝两宋,对武人均是防范之极,唯恐再出现唐朝的枝强干弱的情形。数百年下来,除了将节度使做为荣衔颁赐给郧臣文官之外,再也没有授给武将。

    本朝自开国时,太祖赐封了一批武人为节度,自第二代的文帝开始,就再也不曾将节度使一封授给在职的武人。武人在朝为枢密,在外州为统制,就是最高的荣誉。

    现下,象征着节度使尊严的节仗就排列在张府之外,也唯有节度使这样的最高一级统帅,才有资格在军旗上留下自己的性。

    “请天使上坐!”

    “请节度使大人坐!”

    杨易安与张守仁均是心机深沉的人物,两个揣摩着对方,却并不影响两人在众人面前,摆出一副你谦我让,雍容大度的举止模样。

    “众位将军,本使奉皇帝陛下命,七月便出南京,一路多有耽搁,两月时光,方才至此,今听闻大战将起,本使不胜鼓舞之至,本使虽然是文人,亦愿登城击鼓,为各位将军及颖州士卒高呼助战!”

    若是寻常使臣,此时一定搬出皇帝的诏命,封赐诸将,然后将赏赐的财物搬出,以来邀买人心。他却绝口不提这些,只慷慨激昂,说出愿意与大军一起做战之语。

    厅内诸将,虽然知道他的话不尽不实,却也不免觉得感动。

    人在危难时,最喜欢有人相助,不论是不是口惠而实不至,总之都教人觉得欣喜。

    当下由胡烈带头,众人起身,向杨易安抱拳道:“钦使大人身负皇命,乃是国家重臣,怎么可以身陷险地,还请早些动身,离此战场。”

    “怎可如此说,安能如此说!我也是大楚汉人,也痛恨蒙兀鞑子,能出一份力,便出一份力嘛。”

    “大人,自古文武分明,打仗是我们武人的事。大人只需准备好笔墨,将来为我们表奏当今圣上,求得功名,末将等就足感大人盛德。”

    杨易安仰首长笑,半响,方才正容道:“众位将军如此看的起本官,这还有什么话说,这件事,包在我杨易安的身上。”

    说到此时,厅内气氛大好,各人都是喜欢不禁,笑逐颜开。

    却听杨易安转过话头,将一份份任务诏书拿出,当众宣读。张守仁既然封为节度,其麾下的将军自然大有封赏,一个也不曾落空。

    至于那些内造的精致金银物什,绵绣彩缎,玉器官瓷,自然也是不少。

    各人当众领了,均觉圣恩浩荡,感念不已。

    正高兴间,却听有人朗声道:“钦使大人,陛下和各位枢使大人想必也知道颖州这里的情形,未知陛下有何对应之策?”

    杨易安一愣,向着那人瞠目道:“这位将军不知尊姓大名?”

    那年青将军略一躬身,昂然道:“伍定国。”

    又露齿一笑,向他道:“刚封的指挥使。”

    杨易安刚刚将诏书派发,在厅里的几十人,最小也是指挥使,哪里记得他。只是觉得这人眼熟的紧,年纪虽小,却是英气勃发,令人不可逼视。是以又笑问道:“敢问伍将军,以前在何处供职?”

    张守仁见他追问,便欠身答道:“他原是我的亲兵队长。当年在襄城背崽军中跟随于我,在中原南征北战,很是得力。”

    杨易安恍然大悟,自己曾经在张守仁身前多次见着这个小伍,只是当时他年纪太小,满脸稚气,自己并不曾留意罢了。

    当下步下座位,走向伍定国身前,拉住他手,笑道:“好,很好!才这么点功夫,就被张大帅的如此出色,当真是令我意外之极。”

    伍定国知他为人,却是不愿与他多加客套。当下轻轻抽回手来,微笑道:“这些私谊,一会子再说不迟。现下末将却敢问钦使大人,颖州战事危急,皇帝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见杨易安迟疑,他又大声道:“我家大帅,带着几百号人马,在大别山上闯出了诺大的局面。登高一呼,又克中原数十州县,如此大好局面,不知道陛下打算如何料理?是建康守备并禁军齐出攻伐扬州、楚州、海州,直入山东,还是由襄城军大举出战,直攻东京?”

    他一连串的疑问,正打在杨易安的要害之处,顿时使得他面色难堪,难以回答。

    众将得他提醒,立刻恍然。

    自从飞龙军下山以来,攻城掠地,朝廷一点消息也无。援军没有,粮草不见一根,铜钱没有一串,现下只是派了一个使臣,封了一些虚衔,然而实质性的好处,却是一点没有。

    各人都老行伍,这些时日来,朝廷并没有用兵的打算,各人都是清楚。建康守备不但不敢过江,连例行的演练都暂且停止。唯恐刺激了蒙兀人,大举向建康方向用兵。而吕奂那个老狐狸,更是完全不肯与张守仁所部配合,只顾着自己抢好处,立战功。自从伯颜到河南以来,吕奂收缩防线,慢慢将兵力收回,以致于为了迎接使团,张守仁部还要拼死厮杀,打开通路。

    想到这里,众人均觉羞愧。原本对张守仁的绝对尊重,对朝廷的鄙夷,就这么着被一点点的蝇头小利打动了不成?

    当下回过颜色,一个个均向杨易安质问道:“是啊,大人,朝廷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我家大人前来宣慰河南,局面大好,朝廷却不管不顾,太也让人寒心!”

    “些许好处,就能买得我大好男儿的腔中热血,朝廷也太小看人了吧?”

    “大人,若不是敬你为人,只怕末将现下就说不出好话来。”

    杨易安的脸又青又白,难以回复这些质问。这些战守大计,以他现下的身份地位,哪里有插言的余地。若是胡言乱语,眼前各人明显不是傻子,哪里敷衍的过。

    他一面强挤笑容,向诸人道:“此类国家大事,非本使可以预闻。”

    一面掉转头来,向张守仁猛使眼色,让他解围。

    眼见张守仁脸上似笑非笑,眼神盯着那伍定国,均是赞赏之色。杨易安心中恍然,原来这一场闹剧,却原来是出自张守仁的安排。

    “嘿,这小子越来越阴毒了。”

    他倒是不肯推已及人,自己明明阴狠无比,卖友求荣,却在这里抱怨张守仁手段阴毒。

    只是,人在房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时候,说不得往张守仁使了几个求饶的眼色,再次恳请他出来解围。

    张守仁知道火候也差不多了,当下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向众人喝斥道:“你们闭嘴。钦使大人远来疲惫,怎么就这么不知进退。”

    杨易安如蒙大赦,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本官委实太累,改日再和众位将军商议。”

    张守仁横他一眼,又笑道:“况且,钦使大人在朝中,不过是正四品下的监军御史,战守大计,自然有圣上与各位枢使决断,他又如何得知?你们岂不是问道于盲?”

    这话说的当真狠毒,将杨易安损的无话可答。只是连连苦笑,仍然点头称是。

    “好了,你们散去,我与天使还有话要说。”

    各人被张守仁喝止,早已没有话说,此时得他命令,当下齐齐立正,向张守仁齐涮涮行了一个军礼,掉头便出。

    伍定国行在最后,却听张守仁唤他姓名,急忙转身,到张守仁身前,问道:“大帅有何吩咐?”

    “你,下去后为使团准备好宿处,安排好关防。此时是战时,颖州虽然防备森严,也须防着有j细混入城中,万一伤了一个天使的随众,都唯你是问。”

    伍定国知他用意,急忙答道:“是,末将一定安排好关防,一定让使团住处,鸟不得入,虫不得出。”

    张守仁被他说的噗嗤一笑,挥一挥手,让他去了。

    第一卷 第五卷 颖州之战(四)

    “守仁,你真毒啊!当年真是看不出来,亏你整日没有心机,天真淳朴的模样。呸呸,我以为我不是好人,今日才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易安与张守仁见面后,一直是众人围绕,此时张守仁屏退左右,房中只有他二人独对,气氛不免尴尬。

    当年之事,毕竟不可能完全释怀。

    杨易安毕竟是在官场中打滚的人物,心思灵动,立刻以言语嗔怪张守仁的行事,隐约间,又提起两人自幼的交情。他这般做法,自然是盼着张守仁能顾及过往情谊,不要太过难为于他。

    适才之事,给这个春风得意的钦使一个老大耳光,使他明白,在这里话事的并不是天子,不是他这个钦差,而是眼前的这个张守仁,张大帅。

    若是张守仁一时意气,将他扣住,朝廷可以不在乎他这个小小的四品小官,他自己可是在意的紧。

    张守仁知他用意,当下微微一笑,亲自从暖壶中倒了一杯香茶,向他笑道:“你不必担心,适才的事不是对你,只是让众人明白,天子是靠不住的。”

    他说话如此直白,杨易安何等人物,自然明白。当下瞠目结舌,向他问道:“守仁,你是打算立足中原,自立为王?”

    张守仁无所谓一笑,向他道:“为王不为王的,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这话,等若是同意杨易安的说法,杨易安脸上又青又白,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措辞回复。

    “你今日来,不止是想风光一下那么简单吧?”

    他正在发呆,却见张守仁脸上似笑非笑,正盯视着自己。

    钦使此来,自然要经过襄城,杨易安当初揽下差使,也确实有衣绵还乡的想法。此时被张守仁揭破,不禁老脸一红。

    当下定一定神,向张守仁道:“其实我此次过来,是太师的吩咐。”

    “喔,愿闻其详。”

    “太师说,张将军当年横扫中原,现下又攻州掠府,诚为国家良将。若是不幸失陷在颖州,是为国家之大不幸,军心民气,必定大沮,是以,请将军带兵回师,迅速撤回,此其一也。”

    “嗯,还有,你继续说。”

    “其二,太师说道,国家与北方强敌,相安无事多年。前几年攻襄城之事,不过是蒙哥汗为了自己建立功名之举。现下,两个大汗争位,内耗不止,将来不管是谁得胜,也必定要止歇刀兵,用来修养生息。咱们若是安守本份,不与人家争战,将来也必定能保得太平无事。若是此时趁着人家内乱,就给人家添乱找事,将来人家不管是谁得胜,能饶的过咱们?上为天子,下为百姓,也要请张将军不要为了一已功名,祸患天下。”

    杨易安的这一席话,想来是当时余波让他一定要如实转述,是以他磕磕绊绊说完,脸色已经是难看之极。

    见张守仁面沉如水,安静如常,并无不悦的表示,他提着胆子,又强调道:“太师说,春秋时不伐丧,将军今日此举,乃是不义之战!”

    张守仁终于按捺不住,长身而起,双目圆睁,怒视着杨易安道:“不义之战?龟缩长江之战,任蒙兀人糟蹋我大楚的如画江山,任他们杀害我大汉男儿,j滛我大楚女子,就是义战了?!易安,你转告太师,他的话我听到了,我也请你带一句话给他!”

    杨易安知道他的脾气,别的事也还罢了,提起与蒙兀人的战事,难免让张守仁想到父母。若不是自己根基浅薄,一心要为余波多做事,以立新功,断然不会来跑这一趟。

    “你说。”

    “呸!”

    见张守仁如同怒目金刚一般,杨易安强笑道:“这些话并不是我的主张,你呸我做什么。”

    张守仁忍不住一笑,适才的愤怒渐渐消弥,坐定身子,啜一口茶,向他笑道:“不是呸你,是让你带这个字给余波老儿。”

    杨易安目瞪口呆,半响过后,方道:“你这样一来,想回大楚,可就难了。”

    “不妨。不灭蒙兀,誓不还家。”

    “好吧,我如实带到。”

    张守仁瞥他一眼,心道:“回去自然是要回去,不过是空身回去,还是带兵回去,那可是两回事了。”

    正事谈毕,两人一时无话。张守仁见他冠带辉煌,面色红润白皙,两只手保养的修长纤细,光可鉴人,一时间感慨道:“易安,记得咱们当年,只愿做襄城的小军官和普通的官儿,弄几亩薄田,买两户宅子,毗邻而居,其乐融融么。”

    杨易安精神一振,含笑答道:“今日此时,提起这些做什么。你现在是开府建牙的大帅,我也是朝廷倚重的官员,仕途之事,大有可为。若是你不要太执拗……”

    张守仁摇头道:“提起这些,不是说我们如何。而是告诉你,北方太惨。我们两个孤儿,尚且能安身立命,长大成|人。这北方中原的汉人,却是如同猪狗一般。稍有人性的军人,也不会坐视他们不理。”

    “也罢,人各有志,少年好友,我祝你成功便是。”

    杨易安知道再难挽回,也不再多劝,只得敷衍了事。

    却又展颜笑道:“守仁,你成亲了么?我三个月前,得太师保媒,娶了当朝翰林掌院林子通的女儿为妻。可惜,你不在京,不能请你吃喜酒。”

    张守仁看着他脸,想起多年情谊,一个无赖少年,竟也为人夫,将来为人父,人生际遇转瞬即变,也令人嗟叹。

    不禁微笑道:“这个你将来补上便是了。嫂夫人如何,你可满意么?”

    杨易安很是得意,答道:“很好,贱内性格温柔婉约,长相也是中人之姿,大家闺秀出身,礼数上也很得体,我很满意的了。”

    他如此模样,张守仁不禁失笑道:“只怕嫂夫人是天下绝色,断然不止是中人之姿吧。”

    杨易安微笑不语,显然是认同张守仁的猜测。却又敛去笑容,向他问道:“你也老大不小,在这里,只怕很难找到相宜的大家闺秀,不若和我暂回京师,把终身大事定了再说,如何?”

    他不过转瞬之间,竟又借着这个由头来劝,张守仁又好气,又好笑,顿足道:“我可不象你,要娶什么大家闺秀。两口子么,能过日子就成。等打败了眼前的这股蒙兀人,不拘娶一个良家女子,也就是了。”

    杨易安见此人心如铁石,只得叹道:“好好,我不再说了。守仁,只是你的喜酒,我也喝不到了。”

    张守仁“嘿嘿”一笑,答道:“你只要加官进爵就好,我的喜酒你喝不喝,也不打紧。”

    “我们兄弟情谊,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生份了嘛。”

    “你脸皮之厚,世所罕有。”

    “这也是你早知道了,何必现在又拿来说。”

    两人谈谈说说,说些陈年旧事,不禁将眼前之事忘却。

    待官样文章做足,杨易安带着没有完成真正使命的遗憾迅速离去。他的属下,被伍定国看守的甚严,不得出外。颖州百姓虽然心向故国,却不曾真正与这些人有所接触,待使团一走,战云密布,眼中心里,自然还是倚重着坐镇城中的张守仁。

    杨易安离去不过十余日间,伯颜与脱欢的战备终于齐整。脱欢引数万大军,一直南攻,至颖州之西,折返攻掠唐邓。

    吕奂所部,早就将主力撤回。一俟蒙兀人来攻,便迅即撤走,绝不交战。

    待九月末时,伯颜带着属下主力,联同征集来的十余万汉军,将颖州城围的水泄不通。而脱欢亦是一直攻到襄城地界,方才留下驻军,自己带着主力返回。

    到得此时,原本的大好局面立告反转。整个中原,只存留颖州一城。

    按着蒙兀人攻城的习俗,伯颜轻骑四出,将颖州并大山四周的百姓尽数驱赶前来,一则以为苦力,帮着大军做些杂务。二来以从逆之名,将这些百姓中的健壮男子挑选出来,编为敢死队,以做攻城肉盾。

    “伯颜,何时攻城?”

    脱欢打下唐州后,不满足于这样小规模的接战,迅速赶回。此时与伯颜等军中大将并肩而骑,一起在颖州城外的高坡之上,眺望城池。

    伯颜皱眉道:“大军刚刚调拨完结,军需物资还有些不足。你看这些汉军,乱遭遭的,没有几天功夫,不能成队列。”

    “他们不过是肉盾罢了,能拿着刀枪向前便是。队列什么的,也不打紧。”

    脱欢旁若无人,身后就是过百名汉军大将,他亦是不管不顾。

    伯颜眼见这些汉将脸色通红,有少数胆大的,还面露怒色。他却也看不起这些汉军,以脱欢的身份,自己也断然没有驳他话的道理。

    当下微笑道:“虽然如此,还要谨慎行事的好。殿下,依我们的前议,你歇息几天,带着五千主力,并三万汉军,把敌人的根基毁掉,咱们再攻下城池,这里的战事便算了结了。”

    脱欢点头道:“不错,如此一来,就不怕他们死灰复燃。我也不必休息,今日就点检人马,明早动身!”

    他如此勇悍,不怕疲惫,不但伯颜在内,所有的蒙兀大将均是佩服。

    “好,今晚就举行晚会,为殿下壮行。”

    “些许山匪,哪里要如此隆重。”

    脱欢不以为然,在马屁股上猛抽一鞭,那马吃痛,四蹄飞扬,带着他飞奔而去。

    第一卷 第五卷 颖州之战(五)

    他如此轻敌,伯颜不禁皱眉。这股南军的主帅,显然不同常人。之前的战绩倒也罢了,此时被大军合围,却是不慌不乱,城中如同死水一般,波澜不惊。伯颜并没有立刻攻城,一则是诸事未谐,二来,隐隐然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惶恐。

    这种微妙的感觉,也只有他这样自幼打仗,在行伍中成长的人方能拥有。

    “若是脱欢出了什么意外……”

    这样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使得他悚然而惊。

    这一场战事的胜负其实无关大局。就算让对方在这中原立足,对蒙兀人来说,不过是将来再费一下手脚罢了。

    若是忽必烈大汗喜欢的爱子出了意外,那可是得不偿失的大罪。

    伯颜心中惶怕,几乎要叫脱欢返回。只是想到这个少年王子的脾气,再有大汗对他的嘱咐,他右手微抬,却又颓然收回。

    “阿里海牙!”

    “我在!”

    “你带着我的亲兵,还有你们所有将军的亲兵,一起跟随大殿下,前去剿贼!”

    “是!”

    对他的这个安排,阿里海牙显然极是意外。他身为伯颜的副手,统着这支由两个万人队组成的大军,一向负责参赞军机,攻城掠地。现下主帅居然派他跟随一个王子,前去攻打山匪。这样的差使,可并不能助长他的武郧。

    不过身为军人,自然是以服从命令为首要之事,他微微一征,便立刻答允。

    伯颜见他并不领会,只得在身耳前轻声道:“大汗派殿下来,不过是让他历练。敌人主力在此,山中想必空虚,殿下当无危险。只是事怕万一,你还是要小心谨慎才是。我把我们最精锐的亲兵都调拨给你,若有意外,当无办法向大汗交待。”

    阿里海牙心中一凛,立刻答道:“是,王子有甚意外,我一定不会活着回来。”

    伯颜咬牙道:“你死了,脱欢也得安然回来。”

    “是,我知道了。”

    他们在此商议护卫脱欢的安全,当事人却是心无旁骛,一心只想着痛剿山匪,建立殊郧。只是在打仗之前,烈酒和美女,自然也是蒙兀人的最爱。

    脱欢打马扬鞭,并非前往军营选捡人马,而是直趋百姓的营地,寻找美人。

    这方圆十数里内,尽是衣衫破烂的百姓。他们满面菜色,神情惶恐,担心并害怕着眼前的战祸,那些当家做主的女人们,还在想着家中的田地,鸡鸭牛羊。唯恐没有人管顾,牲畜们饿着了,伤着了。

    对蒙兀人脾气秉性很是了解的她们,故意衣不解带,不加梳洗,任凭头发枯黄,容颜憔悴。先天条件太好,长相过于出众的,还会故意将自己搞的肮脏无比,脸上涂满了黑灰。

    饶是如此,饥渴的蒙兀人,每天还是必定成群,到百姓的营地,寻找女人发泄。上至老妇,下到幼稚少女,经常被他们拖拽出去,之后方才放回。

    象脱欢这样的高层贵族,原本用不着自己前来寻找女人。自然会有下级将校为他办理这样的小事,自己只要回到居处,就会有洗白白的美女光着身子,在床上等他。

    只是他今天心情甚好,闲来无事,便自己前来巡看一番。

    他虽然是粗陋的草原蛮族出身,其实自其曾祖父发迹后,整个黄金家族早就是全世界最豪富的家族,全天下的精致物什,他也不知道见了多少。在开平时,身边的侍女就有好几百人,此时在战阵之中,也有过百的亲兵侍卫,服侍他的起居。是以享受惯了的他,一进入满地泥泞,苍蝇乱飞,茅坑的臭气和着拥挤的人群散发出来的体臭,差点儿将他熏晕过去。

    强忍着心中的不快,他带着从人,绕过营地,得到木栅栏后的小小土坡上,借着夕阳的背光处,打量着光线下来往的人群。

    正因如此,这一小队蒙兀骑士没有被营地的汉人们发现,得以让他从容观察。

    看了半响之后,他一个满意的对象也是没有。心中怒气勃发,向众人道:“算了,回去!”

    双腿略夹马腹,那得自西域的白马精壮无比,不过一个小跳,就轻松越过栅栏,跳到营地之内。

    眼见有蒙兀人冲到营内,适才还有一丝和祥之气的营地,立刻大乱。无数的男人女人四散奔逃,嘈杂之声大起,无数灰青色的人影在脱欢眼前乱绕奔逃,令他眼花。

    “真是和咱们打围时差不多,一声哨响,那些野猪、鹿、野鸡、兔子,就从树从草从里跳出来,四散奔逃。”

    脱欢以极其轻蔑的语调总结一句,也不管旁人的应承,懒洋洋的往马屁股上打上一鞭,便欲离去。

    那马正在调头,却不知道怎地,突然扬起前蹄,半只身子向后倒仰,脱欢猝不及防,整个身子向后一倒,堪堪就要摔倒在地。

    他自幼长于马上,此时虽然危急,却也不慌,只是双腿紧夹,身止前冲,双手抱住马头,随着那股劲道之后,又往前冲。

    这一仰一冲,终于将那股马力卸掉,安然无事。

    脱欢甚是疼爱这马儿,虽然差点儿被它摔落,却也并不恼怒,只是笑骂它一句。便移目前看,却要看看,是谁挡了他的爱马,害的他差点儿摔落马下。

    只见两个穿着青色布袍,头发散乱的汉人少年,正自发呆,面前有一个水桶,正在地上翻滚。适才这两人显然是挑着水桶路过,不提防冲撞了脱欢的坐骑。

    脱欢正在皱眉,却听那其中一个少年惶声道:“大爷恕罪,小的们担桶太过吃力,低头行走,不防却……”

    他正在求饶,旁边脱欢的亲兵却早就跳下马来,几个人将他们围住,也不等脱欢吩咐,便待拉下他们的上衣,将他们斩首。

    冲撞蒙兀大将,还是一个死罪,更何况冲撞的是蒙兀人的王子。这些亲兵想起适才的险情,心中愤怒,忍不住推推搡搡,让这两个汉人少年快些跪下,准备受死。

    “慢着!”

    脱欢将手一伸,马鞭斜指,向适才开口求饶的少年笑道:“你说话很好听么,哪里人?”

    那少年正在惶急,听他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向自己问话,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答道:“回禀军爷,小人们是山东人氏,前往扬州探亲时,不合被大军卷来。小人们家中有些家财,愿意报效大军以为军资,只盼军爷能饶了小人们的性命,小人家中必有厚谢。”

    他惶急之间,并不刻意掩饰嗓音,此时不但脱欢听了出来,就是寻常的蒙兀亲兵,亦是听出他声音清脆悦耳,好听之极,哪里象是个男人的声音了。各人放眼打量,只觉得他身形瘦弱,脸上亦是乌黑一片,体态身形,却其实与少年男子隐约间略有不同。

    各人挤眉弄眼,一起笑道:“你看,这小娘皮穿了男人的衣服,捆住了胸部,其实仍然看的出来。啧啧,有前有后,王子殿下真是好眼神。”

    他们用蒙兀话说,那少女显然是听不明白。她此时心中着急,也并未发觉各人神色有异,只是又急语道:“这位军爷,小人冲撞军爷,原是该死,只是舍弟年幼,不曾劳苦,是以脱力失足,并非有意。请军爷饶了他的性命,只斩我一个便是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是动听,因为说快又急又快,直如珠玉落盘一般,清脆爽利。

    脱欢阅女无数,早就看出她五容秀丽,身形修长纤细,只是不知道这黑灰掩盖下的肤色,却又如何。

    他却懒得与这女子多说,只吩咐亲兵们道:“用这桶底的水,给她洗洗。”

    那女孩还欲帮自己弟弟求得性命,却不防几个蒙兀大汉冲将过来,将自己架起,那强烈的羊臊气,差点儿将她熏晕过去。正在羞怒间,却有一只湿淋淋的毛巾抹在自己脸上,用力的擦了几下之后,便即离去。

    “好,好好好!”

    脱欢眼前一亮,右手用力一拍大腿,大赞道:“果真漂亮。这皮肤颜色,水嫩白皙,嘿嘿,晚上让我来好好掐上一掐。”

    那姑娘的五官原本就精致小巧,配上白嫩红润的皮肤,果真是美艳之极。古人却没有后人的那些化妆和护肤品,寻常人家的女子,用些胭脂水粉便是不易,哪里能将肤色整治的漂亮。只有水土特别好的地方,方会出些肤色好的美人。若是不然,五官生的再漂亮,也是尽掩秀色,还不如现代一寻常的女子。

    这女子肤色神情,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可以拥有,脱欢心喜之余,虽然略略想起,却也并不以为意。汉人中,就是世家豪族的女儿,又如何能在身份上与他相比。

    当下得意洋洋,向众人笑道:“好了,放了这姑娘的兄弟,把她放在马上,带到我房里去。”

    几个亲兵得他吩咐,立刻上前,将那少女往马上一抱,几个将她牢牢扶住,不使她动弹分豪。

    “姐!”

    始终以倔强及仇视的眼神盯着脱欢等人,哪怕是面临被斩头的命运时,也不曾发声求饶的少年,终于凄然大叫。

    他泪流满面,向那被众人慢慢带走的少女叫道:“姐,是我害了你。”

    “小怒,不要叫,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忘了么?”

    她宛然一笑,竟似全然不将自己的噩运放在心上,反而软语安慰那哭泣的少年。身下的坐骑渐行渐远,往着脱欢的营帐而去,而那少年,也被按在地上,不能动弹,眼看着自己的姐姐被一群蒙兀人簇拥着带走,那少年怒目而视,眼角竟似要流出血来。

    “兀那小孩,起来,我赏你一锭金子,让你回家去。过几年大了,买个媳妇,给我们多生几个小崽子。”

    眼前的这种情形,脱欢可见的多了,他丝毫不放在心上。

    见那少年起身后,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不禁笑道:“瞧你那模样身板,还想寻我报仇不成?

    第一卷 第五卷 颖州之战(六)

    脱欢向他冷笑道:“嘿嘿,看你的模样,我一只手也打倒了你。”

    那少年低垂下头,冷笑道:“蛮子,只是一味的用蛮力。”

    “是么,你们汉人到是会用智谋,可惜,花花世界,大好江山,还不是落在我们蛮子手里。你的姐姐想必是大家闺秀,还不是让我这蛮子玩弄?”

    这样的话,对这个少年伤害太大。脱欢一语既出,那少年身子摇了一摇,差点儿摔倒。

    “我总是不信,我大汉自黄帝以下,从未被蛮子灭过国。眼下你们得意,是我朝还没有好的将军领兵来打,当年金国蛮狗也是凶横,还不是一样的打不过岳爷爷。”

    见脱欢满脸的不高兴,那少年自觉语言上扳回一城,便又兴奋道:“这样的人已经有了,张守仁张大将军!你们蒙兀人不是厉害么,他带着两百人就在中原横行无阻,你们拿他没有办法。归德也是被打带人打下来的,差点儿就得了东京城!”

    脱欢眼眉一挑,忍不住心中激动,向他沉声道:“这个张某人我倒是知道。不过,他再厉害,还不是被我们困在这里了?”

    那少年黯然失色,又重新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半响过后,方才低声道:“那是义军们打的太差,十几万人打不过你们两万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脱欢心中大喜。他与伯颜多方打探,并不知道对方此次南攻的主力大将是谁。攻打唐邓等处,敌军早早退走,抓住几个小兵,也并不知道这里的军情。而寻常百姓,亦是一问三不知。大别山中纵然有知情者,可惜兵锋尚未攻入。

    直到今日此时,方才知道,原来这次在中原闹出这么大一场乱子的人,却还是那张守仁。

    “嘿嘿,是你!”

    脱欢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起来。适才自唐邓等处回来的慵懒已经消散无踪,全然不见。身为一个战士,最渴望的事,莫过于与一个名将对正面的对决。

    张守仁论起战功实绩,自然还比不上百多年前的岳飞,可是论起现下的声名势头,在汉人心中,已经不在岳飞之下。

    若是能在正面击败这样的强敌,这样的名将,脱欢自然可以声名雀起,成为蒙兀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小子,你说的是真话么?现下城中的主将,真的是张守仁?”

    那少年自知失言,却仍是满脸倔强,向他道:“大丈夫岂能虚言欺诈!适才你强忍着不直接问我,我却从你眼神中看出你的意思。不过,爷爷虽然年纪幼小,却并不愿欺骗于你。如此这般,这才告诉了你。嘿嘿,就你的心机智略,也想在我面前用计?当真可笑。”

    脱欢被他骂的狗血淋头一般,知道这小子气愤自己捉了他的姐姐,这才如此报复,当下忍住胸中怒气,向他笑道:“好,我们蒙兀人不喜欢做口舌之争。你不是佩服这个张守仁么,我必定将他捉住,不论死活,让你看看他的模样。”

    那少年讥笑道:“就凭你?看你的粗鄙模样,说你会打兔子,下圈套,做个猎户还成,做统兵大将去打仗,还是省些力气吧。”

    蒙兀人草原游牧民族出身,虽然自身并不避讳,象脱欢这样的黄金家族的成员,却已经开始小视自己的家族出身。听这少年的语气,显然是在家私下说惯了的,被人当成猎户鄙视,终究是难以忍受。

    他怒气勃发,将手中马鞭扬起,在那少年脸上狠狠一鞭!

    咝的一声,那少年的脸上,立刻被抽出一条长长的血丝。他虽然痛极,却是大声冷笑,不住用嘲讽讽刺的眼神,看向脱欢。

    脱欢知他意思,不禁大声怒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在说,我只会用蛮力,肯定不是那张守仁的对手。”

    那少年大笑点头,答道:“很是,很是。你有这样的觉悟,就早些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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