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食色春光 > 食色春光第32部分阅读

食色春光第32部分阅读

    倒是骆振锋,皱起了眉,“何人在堂下咆哮?”

    白玉林身子一矮,长揖一礼,“回大人,学生白玉林,乃是皇佑四年的举子……”

    “没问你那些,”骆振锋没好气地呵斥:“你是举子,就可以在本官的公堂上咆哮了?”

    “学生——惶惑……”白玉林退了两步,正好瞥见脸肿了半边的说书先生。

    “学生乃是士子,本朝太祖曾言,刑不加士大夫。”

    “呸,”骆振锋冷笑道:“你也配称士大夫?本官问你,你可曾中了进士?没有!那本官再问你,你在仕林之中,可是声名显赫?或是声望甚高?厮那一个区区举子,也敢如此狂妄!”

    被骆振锋一直数问,问得汗水淋漓,白玉林一咬牙,还是硬声道:“学生身有功名……”

    “呸,”又一声啐出,骆振锋大喝:“白玉林,你再敢说一句,本官就立刻夺了你的功名!”

    被骂得一怔,白玉林想说话,却到底还是收声沉默。

    骆振锋冷哼了声,转目看着跪倒在地的青衫男子,“下跪者可是白府管家?”

    “是,小、小人正是白府管家白来福……”

    这名一出,堂下倒起了一片笑声。

    白来福?岂不是就没福气了?

    白来福不知众人笑什么,却因这笑声更显惶惑。

    “本官问你,刚才那说书先生说是你找他来此说书,也是你教他如何说的,此事可真?”

    “小人从没见过他们——不知他们所说何事……”白来福的声音很低,带着些微颤抖,却仍是坚持。

    “你撒谎!分明就是你找我来定陶的,还给了我二两银子的定钱,说是说足了十天,再给我另一半——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指证这厮!难不成,你们还真想给这厮背黑锅吗?”

    被他提醒,另几个说书先生忙纷纷指着白来福,大说特说,有说白来福如何以利相诱;也有说白来福如何威胁他们要不来说书,就要害他们全家。声泪俱下,简直一出悲情剧男主角。就连脸肿了,说话说得艰难的那个,也直挺挺地用手指着白来福,作无声的控诉。

    此情此景,白来福就是不认,也逃不脱了。

    情急之下,白来福急得大叫:“小郎救我!”

    白玉林见此,也是有些慌了神,竟是一抬脚就踹倒过来拉扯他的白来福,怒道:“你个混帐东西,怎么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亏我白家对你如此好,你居然背主做出这种恶事——大人,这白来福所做之事,与学生,与我白家全无半分干系,学生也不知这厮居然做出如此恶事。还请大人明鉴……”

    白来福哪想到白玉林居然就这样一拖六二五,“小郎,你……”

    “你什么你?你这恶贼,做出这等恶事,对得起我白家,对得起自己的一家老小吗?”白玉林瞪眼喝问,眼睛不知是抽了还是怎么的,一直眨个不停。

    原本还要再说话的白来福,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骆振锋扬眉,问道:“白来福,你如何说?”

    “小、小人——认罪……”白来福沉声说着,说罢,就长叹一声,伏地不起。

    他一认罪,白玉林立刻松了口气。义气也上来了,竟是直接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学生无辜。安主簿污告学生,还请大人为学生做主……”

    做主?这,还贼喊抓贼了……

    第五章审案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六章斥夺

    第六章斥夺

    在人群里看热闹的林贞娘听得气愤不已,一口恶气直往上冲。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像白玉林这么不要脸的。

    这恶事明明就是他做的,可事发之后却轻易把罪名推到管家身上。不仅如此,现在还敢说是安容和污告他。像这样倒打一耙的行径,得多厚脸皮的人才能做出啊?

    不只林贞娘在肚里腹诽,围在大堂下的人群里也隐隐有嘘声。又有人做那传声筒,把这大堂上的事情往街门外头传递。这里头,难免会些加油添醋的地方,于是,连衙门外头,大街上也开始传来起哄声。

    白玉林却像是没听到那些声音,只是拱手,又近一步,“大人,您乃本县父母,可不能为情徇私啊!”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没水平了,事实证明,白玉林不仅仅是个没义气,没多大学问的卑鄙小人,更是个根本不知道如何为人处事的呆子。

    堂上堂下,听到白玉林这正义凛然的一句话后,先是盯了他一眼,立刻全都有致一同地扭头去看坐在案后的骆振锋。

    正举着惊堂木的骆振锋,被数百道视线这么一盯,手里的惊堂木还真不好就这么落下来了。勾起嘴角,他压下满腹怒气,把手中的惊堂木轻轻放下,淡淡道:“白玉林,你何时何地,听到何人说本官会为情徇私?”

    好像没从骆振锋平淡的声音里听到他强压的怒火,白玉林竟是呆呆地拱手道:“大人,学生只是为大人着想,这才特意提醒——大人,您虽重情,可这律法……”

    “住口——”用手指虚点了下白玉林,骆振锋怒极反笑,“真是——本官感激你的好意!不过,本官承官家厚爱,出任定陶父母,责任重大,却不敢承受为情徇私的恶名。倒让白书生你白白操心了!”

    忽地站起身,骆振锋面北拱手,又面向堂下听审的众多百姓,“诸位父老乡亲,今日公审此案,就是为了公平、公正,既然这位书生说到徇私之语,那本官就当着诸位父老乡亲的面,把话说清楚了。”

    手点了点默然而立的安容和,“今日的原告,诸位父老乡亲都是认得了——安主簿,本就是定陶人士,在场诸位有许多比本官更了解安主簿。诚然,安主簿是本官的属下,也是知己。可是,国法在上,本官可在此立誓,绝不会因私情而徇私。就是安主簿,今日未以官身强行压制污蔑他的说书先生,而是以原告之身上公堂罪告对方。也足以证明,他从未想利用官身为己谋私……”

    骆振锋这一番说,说得情绪激昂,堂下听审的众人被他一番话激得也情绪激荡,竟是纷纷叫好。

    白玉林再笨,这会儿也知道不对头了。

    “那个,骆大人,学生不是说……”

    “住口——”骆振锋一声呵斥,“本官未让你说话,你休得插言。白玉林,你告安容和污告,可有证据?”

    白玉林眨巴着眼睛,讷讷不得成言。他不过是临时起意,才说安容和污告他,一时间哪里去想什么理由呢?

    “啊……”挑起眉,白玉林有些兴奋地嚷道:“安容和他就是污告我!大人,想必你也听说了,安容和他暗中使手段坏了学生的姻缘,他和学生的前未婚妻……”

    “放肆!”一声大喝,打断了白玉林还未说完的话。

    白玉林吓了一跳,只当是骆振锋,抬头才知竟是安容和。

    被安容和一瞪,白玉林不觉往后退了两步。虽然安容和一派斯文,可是上回白玉林是吃了暗亏的。虽然当时不觉,但后来却隐约觉得不对。因此面对安容和,他还是有那么点惶惑。

    “大、大人,安容和也咆哮公堂……”

    骆振锋皱眉,却懒得搭理他。

    安容和先是拱手施礼,“大人,还请大人恕下官失仪之罪。”见骆振锋只是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安容和才接着道:“实在是此人言词令人作呕,不能再无视下去。”

    缓了缓,安容和才拱手道:“大人,之前那些说书先生已指认之前所说尽是白家管家把教。而白玉林也指自家管家是做了恶事的恶贼。既然他已经指认其管家乃是恶贼,无疑就是承认了说书先生所说,尽是妄言虚话。既是如此,他岂敢用那些说书先生的话来攻击下官?又岂敢如此在公堂之上,污蔑一个女子的清白名声?”

    怒目相视,安容和沉声喝问:“白玉林,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前未婚妻,好似情深义重,可如今却一直毫无顾忌地往一个女子身上泼脏水——这般,也是爱惜对方吗?!”

    白玉林张张嘴,想要说话,却被安容和直接用话堵了回去,“你问问定陶县,有多少人知道你白家的恶名?见利忘义,嫌贫爱富,为了攀上名门表亲,竟在其父下葬之上门去,强逼其退亲。退亲之后,指人散布谣言,传那女子泼辣之名。更在不过月余,即定下另一门亲事。白玉林,这样的行径,你也好意思说是有人耍手段逼得你退亲——啊,是,是有人耍手段,而那人,就是你,就是白家……”

    逼得白玉林说不出话来,安容和拱手道:“大人,下官官声虽重,可一个无辜女子的清白名声更重。下官不忍因己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所以今日此案必要出一个结果……”

    瞥了眼白玉林,他沉声道:“白玉林指下官污告,全无半分证据。可是下官却是有证据证明指使其管家行事的,正是白玉林本人。”

    “咦?”这话一出,白玉林也毛了,“你胡说——胡说……”

    “大人,还请大人宣证人上堂。”安容和不动声色,可神情却分明成竹在胸。

    骆振锋微微偏了头,看着安容和,眼底尽是欣赏之色,“如此,就传证人上堂。”

    证人上堂,白玉林的脸色就变了,瞪着走在前面的两个男人,他怒声呵斥:“张成,李万山,你们两个想做什么?平时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现在居然想来害老子……”

    心里头一急,他哪里还顾得什么礼仪,竟是在公堂之上,老子来老子去的。这样的话叫出来,就算是没念过书的也知道他不是在说圣人句讳了。

    被他指着鼻子骂,张成和李万山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只是他们还没说话,在他们之后却有一人沉声道:“公堂之上,口出污言,实在是有辱斯文。如此污浊之人,岂配读圣贤之书。”

    这熟悉的声音一入耳,白玉林先萎靡了。

    而张、李二人更是回头躬身,“学长说得正是……”

    虽然说是学长,可对定陶士子来说,沐子敬却几乎是半个先生。

    白玉林甚怕沐子敬,恭敬一礼后,口称学长,就想说话。

    沐子敬却是冷着脸,哼道:“不敢,白大郎,某虽不才,却不屑与尔为伍。还是莫要再做此称呼。”

    白玉林又羞又恼,尤其是对上张、李二人似嘲弄又似得意的眼神,不由大叫:“学长,小弟是为人污告,被人陷害……”

    “休要乱叫……”拂袖后退,沐子敬似乎是觉得和白玉林站在一起都有份。

    只是拱手道:“大人,学生乃学院弟子,今日上堂,乃是揩学弟来做证的。”

    “子敬兄不必客气,”骆振锋微欠了下身,态度极是客气。若说定陶士大夫,沐子敬才是不折不扣的士大夫,就算他身世高贵,又有官身,也不好太过怠慢。

    沐子敬却是仍极遵守规矩,“大人,此乃学院学弟,他二人与白玉林颇有交情,之前曾亲耳听到白玉林说要陷害安主簿,也曾见其笔录连篇谎言,交于其管家……”

    沐子敬还没说完,李万山已急道:“大人,之前白玉林还想让学生帮他抄写谎言,却被学生严辞所拒。”

    “就是就是,白玉林还拿钱让学生等人帮他编造瞎话,可学生乃是读圣贤书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张成也上前来指证。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生生将白玉林的罪定死了。

    而沐子敬更是沉声道:“我定陶有这样的读书人,实在是全定陶士子之耻。我等实不屑与其为伍,恨不能立刻去了这身功名,以免污了清白……”

    “这如何使得……”骆振锋立刻接话。

    其实,聪明人谁不知这不过是小小夸张,当不得真的,可是骆振锋却立刻劝阻,好像沐子敬下一刻就要脱了襦衫,跑去着了短打去做苦力了似的。

    而张成和李万山,更是夸张地伏地痛哭,“若是我等庸才为这恶贼所误,也就罢了,怎么能让学长也受他拖累……”

    不过转瞬间,白玉林已经成了定陶士子的大仇。

    白玉林气得脸色涨红,指着张、李二人,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骆振锋板着脸,竟是重重拍下惊堂木,“岂能因一无才无德,不仁不义的贼子误我定陶数百士子?!来人啊,摘了白玉林的方巾!本官今日就要为定陶士子做一大善之事——斥夺此子的功名……”

    第六章斥夺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七章攀扯

    第七章攀扯

    此言一出,白玉林只觉一道惊雷当头霹下,直把他霹得外焦里嫩,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大人,何其不公。学生我……”

    “嘘……”嘘声四起,不论是堂上还是堂下,也不论是读书人,还是走街窜巷的小贩,又或是磨刀垒灶的手艺人,只要是看热闹的,都发出嘲弄的哄笑声。

    哪怕是不明白身边的人到底笑什么,也跟着越笑越大声。国人本性,从众。而且,从某个角度来主,“墙倒众人推”这事儿,大多都做得极是顺手。

    尤其是批评白玉林的两个白氏损友,更是个中里手。白玉林才叫屈,他们已经大声道:“大人英明——若不是大人当机立断,我定陶学子之名就要毁在这恶贼手上……”

    好似不解气,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公堂之上,大肆控诉白玉林的恶行。从抄袭同学文章,到夜宿青楼,行为不检,偷看老太婆洗澡,最喜欢嗅女人腋臭云云,恨不得把白玉林立刻拍板定罪成这世上最猥琐的无赖般。

    眼见连什么花柳病的话都要冒出来了,骆振锋不由皱眉。虽然不屑白玉林的所为,可是这两个家伙也实在是太惹人厌恶了。

    轻咳一声,他正要开口,沐子敬已沉声道:“一件事归一件事,现在是在说案子,不要什么都乱扯出来。”

    虽然沐子敬不是官身,可是他只淡淡说了一句,张成和李万山就立刻应了一声,不敢再说下去。

    而白玉林,这会儿早就气得满脸通红,活似猪肝。胸口狂跳,指着张、李二人,却气得说不出别的,只是一叠声地叫:“你们害老子,你们害老子……”

    “谁人害你?!”安容和沉声厉喝,“昭昭青天,谁人不在苍天所视?白玉林,若你不是存心害人,又岂会落到到这般窘境?哼,你现在觉得屈了,觉得是人害你。可你害人时,怎么不曾想到你会害那无辜女子清白尽毁?!”

    沉声大喝,安容和厌恶地瞪着白玉林,凛然之态,让他原本显得斯文的面容显出几分英气。

    沐子敬大声喝彩,“说得好!容和兄,今见兄风采不减当年,子敬甚是欣慰。果然不愧我定陶第一才子之名!”

    沐子敬望着安容和,毫不掩饰钦佩之色,“哪怕是官身,也是铁骨铮铮,刚正不阿,这正是我大宋仕林应有之风。容和兄,之前子敬初闻你为吏时,言词多有偏激。容和兄若是恼我,尽管现在骂回我……”

    这沐子敬,虽然傲气,却的确是耿直。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动容,俱都把目光投向他及挽住他不让他拜下的安容和。

    一对儒士,俱是面容清俊,身姿挺拔,一派斯文之气,果然是定陶士子的表率。

    因着那份与有荣焉的心理,在这一刻,场中所有人都在心里把这二人高看了十成十。

    目光定在安容和脸上,林贞娘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安容和正义凛然,句句所争,竟没有一句是为他自己,而是为她——那个传闻中的无辜女子。

    勾起嘴角,她笑着低问一声:“真是为我?”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的有些自恋地信了。可是,安容和又怎么会只为了她呢?

    开始时,安容和就说过那些传闻有损他的官声。虽然之后没有再提及,可所行之事却仍是为着他。自然,也是在为她洗刷污名。可,口口声声单只提她,却并不是她的清白已经远比他自己的官声更重要……

    笑笑,林贞娘晃了晃脑袋。自嘲地道:“这不已经不错了嘛,还想求什么?”凭什么人家安容和要把她的事看得比自己重呢?

    她已经算是幸运了。至少现在那些传闻,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去信。白玉林现在都快成了人人喊打的恶人,他这样连老太婆洗澡都要偷看的猥琐男人编的瞎话,谁又会去信呢?

    白玉林此刻想来也和林贞娘所想的一样,站在那里,他摇摇晃晃的,忽然一跤跌倒在地。

    骆振锋挑眉,手里的惊堂木没有落下,“咳,既然已经不是士子,没了功名,那在公堂之上,还是要照规矩来的吧?”

    虽然他没有丢令签下去,可是立刻就有衙役上前,揪着白玉林的胳膊,想扳正他跪下。可是这手才抓住白玉林,衙役就皱起眉。

    眼尖的,顺着衙役的目光看去,立刻就发觉白玉林身下竟有一滩水。

    “哗……”离他近的李万山怪叫着,捂着鼻子立刻跳到一边去。

    “有没有搞错?白玉林,你也太怂了,居然吓尿了……”

    被他叫破,白玉林原本已经白了的脸色泛上一层红。虽然羞臊难当,却挣不开揪着他的衙役。

    那衙役皱着鼻子,一脚踹在白玉林的腿上。白玉林扑倒在地,还想挣扎,却硬生生被扭成跪式,就这么直愣愣地跪在堂上。

    “大人,大人,冤枉啊!学生……”

    “大胆!如今你已没有功名,岂敢自称学生?”骆振锋一拍惊堂木,喝道:“如今已有人证指证你,你还想狡辩?来人,先打十大板,让他老实老实……”

    众衙役喝了一声,举杖上前。白玉林骇得发狂,却挣不开压制他的衙役,被几个膀大腰圆的衙役压在地上,大板子重重地挥下。

    才一下,白玉林已经撕心裂肺似地惨叫起来,“大人,大人——妈……”

    听到那一声惨叫,林贞娘的眉毛直抽。这什么地方啊!你叫妈有……

    一念未曾转完,就突听有妇人凄声惨叫:“我的儿啊!可疼死娘了……”

    随着这惨叫声,竟真的有人自人群中挤了出来,一直挤到堂下,径直想往堂上冲。

    林贞娘转目,目光在那满脸泪的妇人脸上一扫,不禁在心里“呀”了一声。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这白玉林这么一叫,还真就把岳氏叫来了。

    岳氏冲到堂下,却被衙役拦住,“大胆,竟敢硬闯公堂,你这妇人是吃了熊心豹胆不成?”

    岳氏此刻哪儿还有半分乡坤家淑妇的仪态,抓着拦住她的水火棍,她尖声叫道:“我儿冤枉!你们不能这么冤枉我的儿——儿啊,你爹不管,娘不能让你白白受这苦……”

    两个衙役哪管她到底是哪个,不等岳氏叫完,已经挥棍要架下她。

    岳氏一看不妙,忙大叫:“大人,这事儿不是我儿主使!主使者另有其人,还求大人让民妇上堂把事情说清楚了……”

    堂上正皱眉的骆振锋眉毛一掀,虽有迟疑,却还是立刻道:“招那妇人上堂。”

    两个衙役手一松,放岳氏上了公堂。

    岳氏哭哭啼啼地扑到白玉林身上,抱着他痛哭失声。

    白玉林也不过才挨了一板子,可现在却好像刚被一群大象踩过般,一脸凄苦,“娘,我好疼……”

    “厮那妇人,你想说什么就快些说,莫要在堂上做这般情态。”骆振锋敲着公案,有些不快。若是平常,慈母心肠,他也会感动,可是现在他刚刚打完白玉林,他娘就当着他的面这么哭,岂能不让他觉得心烦。

    岳氏抹着眼泪,好不容易放开儿子,站起身,往前走去。才走了几步,她突然就停下脚步,竟是猛地扭头,瞪向堂下。

    未及回避,目光一对,林贞娘立刻觉得不妥。

    果然,岳氏伸手一指,大叫一声,就扑了过来,“都是你这贱人,若不是你,我儿子岂会落到这般田地!你这丧门星,不要脸的小贱人……”

    被骂得一愣,林贞娘又是气又是笑。

    这岳氏平常都装什么贵妇,今天这一骂可真是什么仪态都没了。

    身左身右外加身后都是人,林贞娘躲也没处躲,只能抬手架住岳氏挥过来的手,“岳娘子,你是失心疯了!你儿了自作自受,与人何干?若是要算帐,也该是我找你们算帐……”

    原本还不知道岳氏这是闹的哪一出,白玉林扭着脖子往堂下看,虽然根本看不到林贞娘的样子,可听这话却也明白了个大概,也就撑着身子扯着脖子叫:“都是你这个臭娘们……”

    他一句话还没骂完,就被人重重一巴掌打在脸上,掴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贞娘虽然在和岳氏撕扯,可眼角却还是瞥到堂上,认得打白玉林那一耳光的正是赵二郎。

    那头赵二郎一巴掌打歪了白玉林的脸,这头也立刻过来两个衙役来扯岳氏。只是到底男女有别,不敢太拉她。

    骆振锋在堂上看得生恼,一拍惊堂木,大喝:“那妇人,若再纠缠不休,本官就要先行刑了——左右,先打完白玉林再说……”

    “别、别……”立刻抛下林贞娘,岳氏反身大叫,几步跑过去跪在白玉林身边,一边护着儿子,一边叫道:“大人,指使我家管家的不是我儿子,而是武家四官人的小妾柳氏——民妇所言,句句属实,大人您要明鉴啊!”

    听到岳氏的话,骆振锋不禁皱眉,一时间竟是没有说话。

    林贞娘甩着手,心道果然像柳、岳这样的结盟根本就不能信,随便都会被出卖。只是,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只是柳氏想出来的呢?还是,这不过是岳氏随意攀扯的呢?

    转目看和安容和,林贞娘心里还真有些急了。

    第七章攀扯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八章闹大

    第八章闹大

    虽然早就知道这事的背后有武家的影子,可不想信柳氏一人就能做出。

    伏着武四官人的宠爱,柳氏是做出不少欺善怕恶的事来。可这样的牵到官家的事,一个只知道争宠的内宅妇人再骄纵,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连林贞娘都想得到的,安容和与骆振锋等等人又岂会想不到呢?可是,骆振锋皱眉不语,安容和就好像根本什么都没有听到,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

    在众人的沉默里,公堂之上陷入一种奇怪的气氛中。

    岳氏有些惶惑,急着撑起身大叫,叫声在这样的安静中显得更为尖利,“大人,民妇没有说谎!真的是柳氏找民妇的,她说看安容和不顺眼,要好好教训他一下。那些教书先生去的茶坊都是柳氏安排的——不关民女与犬子的事!大人,民妇说得句句数属,还请大人快抓柳氏还我儿一个公道……”

    安容和垂着眼帘,如入禅的老僧,没有半分动静。

    沐子敬皱皱眉,看看安容和,再看看骆振锋,似乎很是不满。

    拱手上前一步,他道:“骆大人,现在已经有人指证幕后黑手,为什么大人还不下令签让衙役揖拿犯妇到堂?”

    安容和神情微动,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沐子敬,嘴唇翕动,似乎说了什么,可是他的声音太低,离得稍远的人根本听不到。

    林贞娘只看到沐子敬皱眉,显然很不赞同的样子。

    “为官者,为国为民!若是不能为民做主,当官又有什么意义?容和兄,我知你性善,待朋友最好。可不能因为不想给骆大人添麻烦就纵容恶人恶事——这不对!”

    三个字说得掷地有声,虽然一介书生,可是沐子敬一身风骨,比之唐传奇里侠士也不多让。

    “而且,不就是不说今日这说书案,单只说平日里,武氏欺行霸市,鱼肉乡里,就是在这里的百姓也有不少是受过武氏之害的,只不过畏财势,敢怒不敢言罢了。骆大人,武氏乃是定陶一害,你应为定陶百姓除此恶瘤啊!”

    他这一番话说出,刚才还在为沐子敬叫好的李万山和张成立刻消了声。反倒,堂下看热闹的老百姓都大声叫起好来。

    不管到什么时候,老百姓都崇拜有学问的人。沐子敬在定陶,不仅仅是在士子中有名气,在普通百姓中也是名士。尤其是沐子敬刚才这一番话明显是为百姓出头,他们又怎么能不叫好呢?

    安容和欲言又止,只是转身,对着骆振锋深深施了一礼。只不知是在请求骆振锋做主,还是因沐子敬的狂言而致歉。

    四目相对,骆振锋静默片刻,忽然抽了令签,就要丢下去。

    原本还好像在睡觉,就连岳氏母子大声嚷嚷都没有醒来的县丞,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醒了过来,竟是手一伸,就要去抢那只令签。

    “大人,”手没抓到那只令签,县丞慌忙绕过公案,转到骆振锋身边,附在骆振锋耳边低声道:“大人,事关武家,还请三思而行。之前的县令大人……”

    县丞不说前任县令还好,一说前任县令被武氏赶出定陶的事,骆振锋就立刻来了火气。

    手一抬,他止住县丞还没说出的话,重重地甩出手里的令签,“来人,速速揖拿柳氏到堂。”

    “大人……”县丞伸长了手,还保持着想抓住那只令签的姿势。回过头,他还想再劝劝骆振锋,可骆振锋却已又是一声厉喝:“还不按令,尔等还想违抗本官命令不成?”

    他这一声大喝,原本还有些迟疑的众衙役不敢再有所怠慢。上前接了令签,领头的陆捕头看了看骆振锋,见他板着脸,一脸肃穆,也便不吭一声,得令转身。

    眼见陆捕头带了人出去,县丞“哎哟”一声,竟是突然捂了肚子,大叫道:“肚子疼,肚子疼——疼死了!大人,下官可能吃错了东西,还请大人开恩,准下官去看大夫……”

    骆振锋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可气,看着弯下腰,不等他开口就想往外溜的县丞,忍不住一声冷笑:“好好好,快去看大夫,若是耽误了大人,害大人病重不起,可就是本官的错了!”

    虽然骆振锋这话不好听,可是县丞却好似根本没听到,就那么溜着墙根,直接钻进后堂,一会儿就看不到人了。

    骆振锋哼了一声,“不中用的东西!”抬眼看见安容和,他的目光稍瞬,忽然招手唤安容和近前。

    “容和,我之前一直没问,到底前任县令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离任,和武家有什么关系?”

    安容和垂下眼帘,似乎是有些迟疑,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大人,实不相瞒,前任县令离职的确与武家有些干系。虽然下官之前不过是一押司,有些事情知道得不详尽,但前任县令离职之事,当时闹得颇大,定陶有很多人都知道。听说,是有一乡绅,因为武家收地之事得罪了武家管事。后那乡绅,被恶徒殴打至残。前任县令逼武家交出了那个管事,了结了这桩案子。按理说,武家虽失了些颜面,但并没有什么损失。可是不过两月,前任县令就被调离了定陶。调任之地更是一个偏远的下县——很多人都说前任离职,是和武家有关,但这到底是什么关系,却……”

    “武家果真如此厉害?”骆振锋淡淡问了一句,似笑非笑地道:“难怪,以一县县丞听到要揖拿武家一个小妾,也吓破了胆呢!”

    安容和苦笑,却未接骆振锋的话。

    骆振锋偏了头,用手肘撑着腮,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似乎正在沉吟。

    安容和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公堂之上,又是一片寂静。除了堂下的窃窃之声,就是白玉林装模作样的哀嚎,岳氏的低泣。

    时间在等待中似乎过得特别慢。也不知是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还是三刻钟的时间,陆捕头始终没有回来。

    似乎已经睡着了的骆振锋猛地坐直了身,信手从签桶中又抽了一支令签,重重甩了下去,“来人!速往武家揖拿柳氏!若遇抵抗,本官授尔等便通之权。”

    这个便通,虽然没有明说,却分明就是在暗示可使用暴力手段。

    可这样的话,似乎更让衙役们有所惶惑,竟没有人立刻应声上前。

    “赵小乙!”安容和突然喝了一声。

    随着他的低喝,衙役后,一个年轻衙役快步上前,沉声道:“属下接令——”拿了令签,赵二郎转身,大步向外走去。衙役中,有两个衙役略一迟疑,还是快步追了上去。

    骆振锋的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忽然就笑了,竟似很轻松地道:“看来,还要等一会儿。各位父老乡亲,若是等得急了,不妨就地坐坐,歇一歇。或是走走,要外头买些吃食……”

    可还从没听过哪位大人对听审的百姓说这样的话,堂下百姓又是惊讶又是奇怪,直到真有人应声盘膝坐在地上,才迟疑着坐了,也有人果真挤出去买吃食。

    林贞娘也想坐下,可是扭头看看,就是那些大娘也没一个坐下的。也是,穿着裙子呢!虽然是棉的,可也不方便就这么坐下。

    眼角瞥见沐子敬悄无声息地离开,她挑起眉,虽然好奇,却没有太过在意。倒是过了一会儿,看到安容和与骆振锋拱了拱手,转往后堂时,才动了心思。

    虽然知道衙门里不是她能乱走的。可犹豫了一会儿,林贞娘还是悄悄跟了过去。

    不知道安容和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可林贞娘还是决定把之前从潘老板那里听到的话告诉安容和。

    或许,可以让潘老板做证,证明武家的确是有人向他打了招呼,他才会纵容那说书先生在茶坊里乱说的。

    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绕进了衙门的后院。重重屋檐,也不知这衙门里到底是几重院子。这四合院里,却是五间正房,左右厢房各三间,虽不知是什么地方,但显然该是衙门各司的办公场所。

    而安容和的身影,就隐在院中那棵粗壮的老树之后。

    林贞娘张嘴,正要叫人,就听到有人道:“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沐子敬?!

    林贞娘一怔,莫名的就觉心头一惊。

    刚才沐子敬离开,不是出了衙门吗?怎么会在这后院中,而且竟是和安容和私会。难道……

    咽了下口水,她想立刻离开,可是脚却似乎钉在了地上般,竟动不得。

    “如今骆大人已下了令签往武家拿人,不管此案最后如何,武家他是已经得罪了——就是为了自保,他也要收拾掉……”

    声音突然一顿,安容和若有所觉地回头,目光恰与林贞娘一对。

    沐子敬也觉察不妥,自树后转出,看到林贞娘不禁眉头一皱,“这女子……”

    抬手阻止沐子敬再说下去,安容和淡淡道:“你先去吧!这里我处理就好……”

    沐子敬迟疑,看看林贞娘,再看看安容和,最后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径直穿过林贞娘的身边走了出去。

    没有回头,可林贞娘却总觉得似乎有一道视线正盯着她,让她背脊也有些发寒……

    第八章闹大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九章哄乱

    第九章哄乱

    虽然已经开春,可仍是穿着夹袄。但这会儿,林贞娘后背已经汗湿一片。

    “听了多少?”安容和走近,看着林贞娘,只是微笑。

    可是这会儿,哪怕他笑得再温和,林贞娘也不觉得他可亲。咽了下口水,她很想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可是这种情形,她那么说,也得人信才行啊!

    刚才她还觉得沐子敬是个真君子,可是那现在看来,真君子的另一面,却是个阴谋者——他刚才那阴狠的眼神,让林贞娘现在还从背脊冒冷汗。而现在,她面对的另一个同谋者,虽然和她相熟,但只会比沐子敬更腹黑。

    “你热?”抬眼看了看天,安容和的笑容更显温和,“也快入春了,这树也该发芽了……”

    “是,是快春天了……”没有抬手抹汗,林贞娘睨着安容和,因为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反而觉得更忐忑。

    这家伙,到底想怎样?虽然说她算是撞破了安容和和沐子敬的密谈,但这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吧?应该不至于来什么杀人灭口的……

    猛地摇头,林贞娘心道“凭什么杀人灭口啊?我又没做什么?谁让你们要密谋也不躲到黑屋里,我还觉得点儿背呢!居然在这里撞上你们……”

    “咳”咳了一声,林贞娘把头仰高,故作镇定地抹了抹额上的细汗。

    她想做得更淡然,更淑女些,可是到底动作还是有那么些不自在,索性,也不再装淡定了,她抹了抹汗,粗鲁地瞪着安容和。

    “你想怎么样?我听到多少又怎么了?安容和,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可是你这事儿办得不地道!”这么一说,她好像更有了底气,冷哼一声,直接怨道:“你要做什么,尽管做什么好了,干嘛牵连我?”

    安容和目光微闪,看着林贞娘,慢慢走近了一步,身子微微俯近。

    下意识往后闪了闪,林贞娘顿住身子,只瞪大了眼睛看他。安容和笑着,身子没有顿住,仍是一直向前倾,林贞娘原本还想挺住,可身子却仍不由自主地往后倾……

    “你要干什么?”身体扑前,猛地一把推开安容和,“安容和,你有话说话,别靠那么近……”脸不自觉的有些发烫。这家伙,干嘛要靠这么近?越想,她就越觉得脸上发烧。

    不知是不是觉察到她的异样,安容和嘴角的笑总有那么些诡异,“我只怕言而不秘,入他人之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说她呢?

    皱眉,林贞娘哼道:“你这样的行径,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安容和微笑,却根本没有要退开的意思,仍是离林贞娘站得很近。

    见安容和一直不说话,林贞娘有些恼了,“你倒是说话啊!不管你是想……”把没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她心里暗恼自己太不稳重。

    这要是心里怕什么就说什么出来,就是原本没有的事也要成真了。

    安容和垂下眼帘,看着她,微笑道:“你觉得我想怎样?被你听到了秘密,所以得杀你灭口?”

    突然听到这一句,林贞娘立刻毛了,“你凭什么?不是,安容和,你是官,是读书人,不是杀手!再说了,就算你想,也得看看能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