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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春光第33部分阅读

    ”

    “好像乍毛的猫……”安容和低声呢喃着,睨着林贞娘,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林贞娘,却又收回了手,“真的觉得我会杀人灭口?”

    林贞娘撇了撇嘴,沉默片刻,才摇头。

    她一开始真是有些害怕,可细细想来,安容和不会杀她——莫名的,她就是这样觉得。安容和或许腹黑,或许会说些让人愤恨的话气她,或许会略施小计戏弄她,但绝不会对她做那种事。

    “其实,我也知道这事一定不是你闹出来的……”就算他要算计武家,也不会把她牵扯进来。

    望着林贞娘,安容和的笑容里多了些说不清的情绪。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只是望着林贞娘,平声道:“之前我在堂上同骆大人说,武家因管事殴打乡绅一案而暗恨前任县令,致使前任县令含恨调任。”

    声音稍缓,他的头略偏了下,“只是,我没有和骆大人说,那被殴打致残的乡绅,乃是我的同窗好友。当年我、子敬与他并称定陶三英。虽然是玩笑话,可是十载同窗,虽未义结金兰,却情同兄弟。之前,我因家事而弃学,文轩甚是婉惜。几次要资助我赴京赶考,是我固执,不肯接受他的好意。可是,他待我的情义,我始终记在心里……”

    声音低沉,他垂下头,低声道:“那时候,我没能帮文轩……”顿了顿,他有些哽咽,“在前任县令大人调任之后,武家又强买文轩家祖传的房产。文轩不允,被恶奴当众羞辱、打骂,他受伤……”说到这里,安容和有些含糊,没有细说那文轩到底是受了什么伤害,只是语焉不详地道:“受此磨难,文轩悲愤难当,偏偏那起恶贼居然还敢把那事张扬出去,令文轩无颜见人……”

    “文轩,是武家害死的!”声音低哑,安容和合了下眼,似乎是不能再去回忆那痛苦的回忆。

    “他、他死了?”林贞娘眨眼,似懂非懂。

    是武家的人打死了那人?不对,听安容和的话,那人好似并不是被武家人打死的,而是自尽而亡。到底是什么样的伤害,让一个男人就那样自杀了?被人打就觉得无颜见人吗?

    虽然心里奇怪,可睨着安容和难看的面色,林贞娘就不好再追着问,只道:“因为这,你一直都在针对武家!”

    之前她没有想那么多,可是现在想来,安容和的确是一直在针对武家。从最初的武三管事,到现在的这个说书案,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对付武家。

    “从前,我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办法……可是现在不同了。”安容和笑笑,竟是对她毫不隐瞒,“虽然现在我仍是没有能力,可是骆大人有。和前任县令不同,骆大人的家世不是武家可以得罪得起的。就像之前武三的事,武四官人非但没有吵闹,反倒亲自把武三轰出了武家。武大官人心里应该很清楚,骆大人背后的人不是他们这些商贾就能动得了的。所以一直忍着。可是,他再忍,也总有忍不了的时候,一旦武家忍不了,想要动骆大人了,那就是武家的末日。”

    听着安容和冷幽幽的话,林贞娘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以为,你和骆大人——是朋友……”

    安容和静默,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我不配做骆大人的朋友……”

    这一句话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好一会儿都没有再说话。

    一阵风拂来,林贞娘不由拉紧了衣襟。

    抬起头,看着正望向她的安容和,心里隐隐一痛。

    这个男人,虽然腹黑,虽然这样善于利用人,可是,在心底的深处,却仍保持着一些宝贵的不容人践踏的情感。若不是将那人的情义记在心中,或许,他也不会这样……

    “我知道,你不能放过摆在面前的机会——我不怨你。”忽然间,她就那样释然。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安容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同情的。而她,也不该去同情他。可是,因为安容和那深幽的眼眸,她的心仍有些震动。

    “如果你那天不是曾在永丰楼为我出头,或许白玉林不会恨你入骨。更或者,那天在戚姬寺中,伯母不曾为我与岳氏、柳氏冲突,也不会有今天……”微笑着,林贞娘望着安容和,主动道:“刚才我听到的,不会往外说。你可以让沐先生放心……”

    顿了下,她又低声道:“潘老板是个好证人——那些茶坊的老板,都会是好证人——只看,你能不能说服他们了……”

    事情发生也不过一天,安容和就已经和沐子敬想出了这样以毒攻毒的计策,甚至大胆在骆振锋面前做戏,使骆振锋不得不揖拿柳氏到案。想来,说服茶坊老板这样的事,对他而言,很是简单。

    安容和一笑,正要说什么,却突然眉毛一扬,偏过头去。

    林贞娘一愣,侧耳倾听,就听到远处隐约的吵杂声。这声音,分明就是从前面公堂之上传来的。

    扭头看着面色凝重起来的安容和,林贞娘张了张嘴,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跺了下脚,她猛地转身,飞快地朝前面跑去。

    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叹,但林贞娘却没有回头。快步跑过青石板铺就的小道,她不过几分钟就跑到了公堂前。

    远远的,就见堂下混乱的人群。

    也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可所有的人似乎都在踮着脚,瞪着眼看圈子里面。

    “都疯了?”有衙役推攘着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大声喝道:“厮那书生,还说是读圣贤书的,居然敢在衙门里打架——你们还不快让开,小心连你们一起锁了……”

    被衙役连吓带骂,看热闹的人终于散了开,现出里头正扭打在一起的人。却是李万山和张成二人,竟不知怎么的,居然扭打在一起了。

    第九章哄乱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十章到堂

    第十章到堂

    “活、活该——狗咬狗,一嘴毛!”撑着身子,白玉林瞪着两个撕打的曾经好友,嘶声叫骂着,又拉扯身边的衙役,“差爷、差爷,你还不快去拉住那李万山,那厮想去武家报信,讨好武家的人呢!”

    厌恶地踹开白玉林,那衙役皱眉,“报什么信?去武家的陆捕头眼看着就要回来了,还有什么好报信的?”话虽如此说,他却仍是快步走过去,附在怒喝着同僚拉开张、李二人的衙役耳边,低语数句。

    那衙役闻言,扬起眉来,大步上前,一把揪起李万山,“你这厮,打的什么主意?”

    李万山被人揪着衣襟拉起来,也有些急了,“尔等粗役,也敢对我无礼……”

    张成捂着被抓伤的半边脸,嘶声叫道:“大人、大人,李万成想要去武家——你这混帐东西!居然想在背后黑沐学长……”

    听到张成提及沐子敬,站在远处瞧着的林贞娘不禁四下张望。

    奇怪,沐子敬分明比她早出来,怎么这会儿居然没有看到?

    目光一转,正好扫到沐子敬的身影在人群里一闪,竟似刚从远处挤进来……

    奇了,难道沐子敬竟是躲在哪里了?才会比她还后出现。

    沐子敬一现身,就指着张、李二人怒喝出声:“你二人成何体统?”

    沐子敬一喝,原本还在厉声喝骂衙役的李万山也老实了,只是沉默片刻还是施礼道:“沐学长,小弟家中有事,想先行一步。”

    “沐学长,你莫要信他,这厮分明就是想跑去武家卖乖——他刚才还和我说,那些差人走了那么远,还没带回案犯,说不定已经被武家的人给留下了。他不想被咱们连累,所以想现在就去武家……”

    “你胡说什么?”李万山气急,狠狠推了张成一把,还想说什么,却在沐子敬的目光扫过来时消了声,垂着头一声不吭。

    沐子敬冷哼了声,没有理会李万山,只是向那揪着李万山的衙役施了一礼,客气地道:“这位兄台,还请看在沐某的薄面……”

    他还没说完,那衙役已经放手,“沐先生,您别客气。我这粗人受不起您的礼……”

    沐子敬还要说话,堂上已经传来一声轻咦,“这是怎么了?”

    却是自后堂转出来的骆振锋,皱眉看过来。

    与此同时,从后院回来的安容和也奇怪地问出声:“这是……”

    骆振锋一出声,场中人就都扭头看向他,只是还不等有人答他。就听到衙门入口处一阵喧闹。

    起先,堂下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随着人流分开,看清走进来的几人,就算没人开口,也立刻就知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走进衙门,来到堂下的几人,正是之前被派去武家的陆捕头几人。若是平日,这些捕快走在路上都是昂着头,神采奕奕的,很是威风。可是现在,却根本没有平日那股威风劲。

    身上的皂服粘了污渍,头上的无脚幞头也歪了,甚至一个捕快脸上还蹭掉了块皮,看这模样,哪里是去抓人?分明就是被人痛殴了一顿。

    看到陆捕头这般模样,骆振锋也惊得站起身来。呆了片刻,才失笑出声:“陆捕头,你这是耍的哪一出?”

    虽然是在笑,可是骆振锋的眼底却是一片冰寒,显然因着陆捕头的遭遇,已经动了真怒。

    陆捕头垂着头上前,眼角微微一瞥,好似看了看旁边,然后立刻跪倒在地,“大人,小人有辱大人之命,还请大人责罚……”

    说着话,七尺高的汉子已经有了哽咽之声。虽然对在武家的遭遇只字未提,可是这般狼狈的模样,再加上这样欲哭无泪的表情,不说骆振锋,就是堂下看热闹的百姓也义愤不已。而那些没有去武家的衙役更是起了兔死狐悲之心。一时之间,堂上堂下俱是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悲愤情绪中。

    “陆捕头,”这个时候,安容和突然开口,“之前大人又派了赵小乙前往武家助你,现在他几人何在?”

    陆捕头一愣,抬头怔怔地看着安容和,过了好一会儿,才瑟声道:“属下未曾见过赵二郎——难道、难道……”

    他还没说完,骆振锋已经大步走过来,“你真没见过他们?”

    “没见过,大人……”陆捕头的声音一顿,迟疑道:“属下只怕赵二郎他们遭遇……”

    没容陆捕头说完,骆振锋已经挑起眉,沉声道:“来人!现在就整顿人马,本官今日要亲往武家揖拿凶犯。”

    “大人,这如何使得,万一武家的人……”

    “他敢!”骆振锋厉喝道:“我倒要看看他武家人到底有多大胆,敢对本官动手——这定陶,究竟是本官天下还是武家天下!?”

    骆振锋气急了,竟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可安容和却没有失去理智,上前拱手,他极力劝阻骆振锋,沉声道:“大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乃是定陶一县父母,身兼重任,岂可因小小武家冒险。还是传令县尉大人,令其带定陶兵勇,直入武家,揖拿柳氏到案吧!”

    骆振锋偏过头,看看安容和,还想说话,安容和已经一揖而下,“大人,还请为定陶父老着想……”

    有了安容和做榜样,沐子敬也长揖而下,张成随之,李万山也长揖而下。而堂下的百姓,也见样学样,甚至有的,直接跪倒在地,“大人,请您保重……”

    后面的虽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形,可是因着前面的人已经跪倒,也就纷纷跪下。片刻之后,衙门里,公堂下,已经跪倒一片。

    骆振锋大觉感动,心情激荡不已。虽然没有人催他下令召县尉前来,他却立刻返身急步走到公案前,抽下签令,递于陆捕头手中,“陆捕头,本官授权与你,协助县尉李大人一起往武家揖拿武门柳氏到案。如遇阻挡,格杀勿论!”

    听到格杀勿论四字,陆捕头浑身一震,抬头看着骆振锋,声音也有些颤抖,“大人,真的……”

    “本官从不妄言!今日出了什么事,一律由本官负责。”骆振锋沉声说着,又道:“之前打伤尔等的武家小厮,也一律擒拿到案。本官今日定要为定陶除掉这颗毒瘤!”

    骆振锋这一声刚出口,堂下已经响起一片赞声:

    “大人英明!”

    “我定陶百姓有福了……”

    辩不清的喝声,不绝于耳。在这一片赞声中,骆振锋挺起了胸膛,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复。他做官也做了很久,却从未有过如此欢欣的感觉。这一刻,他只觉自己没有做错决定。

    陆捕头拿了令签,转身奔出衙门。

    安容和垂下眼帘,静默片刻后,转身面向骆振锋,低声道:“大人,今日之事,已不再是属下一人的案子,而是事关咱们定陶衙门的荣辱。属下不才,愿与大人同进退,共荣辱。”

    稍顿,他又道:“武氏或许会被强拘到案,但可能仍会大闹公堂。为保百姓安危,大人还是令众百姓退去吧!”

    骆振锋点头,果然温言劝众百姓退去。可是堂下百姓正是心情激荡之时,如何肯听劝?竟是骆振锋劝了几次,却没一人退缩。

    骆振锋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只得放任百姓留在堂下。

    陆捕头这一去,少说也有一个时辰。堂下百姓苦等之下,心生惶惑,有那好信的,来往衙门与街市,叫嚷着有没有看到拘人而回的人。

    而骆振锋与安容和、沐子敬却安坐堂上,饮茶低语,竟是在这样紧张的气氛里讨论起诗词来。

    林贞娘守在堂下,实在拿不准今日到底是个怎样的结局。可现在这种情况,她还真不能……

    “贞、贞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贞娘回头,却是不知之前被挤到哪儿的李安寻了过来。

    “我听说,骆大人派了县尉……”

    竖起手指,林贞娘阻止了李安继续说下去,只低声道:“轻声……”

    李安点头,凑近,附在林贞娘耳边,还未说话,就听到突然响起的轰然人声。

    仿佛是无数人同时大叫起来,从衙门外一直传到堂上。

    虽然仍然稳坐,可是安容和几人却是抬起头望向外面。

    人流分开,一群人涌了进来。却是陆捕头雄汹汹、气昂昂地走在前面。与他并肩的是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虽然陆捕头逾越和他走在了一起,却并不在意,只是扬声叫道:“骆大人,幸不辱命……”

    在两人身后,却是几个被绳索绑起来的青衣小厮,之后是一个不停扭动身子,尖声叫骂的妇人。

    这一直拒捕的柳氏,终于还是被带到了公堂之上。

    目光扫过以绳索缚着柳氏的赵二郎,林贞娘不禁眨了下眼。

    这赵二郎,之前还担心他是不是被武家的人捉了,或者……

    可是现在看来,毫发无伤,哪里受了什么伤?

    眼角扫向安容和,林贞娘心里暗忖:难道赵二郎去而不回,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或许,今天的一切,一直都是在安容和的掌握之中?

    第十章到堂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十一章弃子

    第十一章弃子

    “放开我!放开——混帐,你们是吃了熊心豹胆,敢这么对我……看我不叫夫君收拾你们这群没天理的……”

    虽然是被押到公堂上,可是柳氏却仍然尖声叫着,虽然头发凌散,发鬓一朵珠花也被刮得险些要坠下,看起来狡猾不堪。可纵是这般狡猾,柳氏仍是昂着头,有一种盛气凌人之态。

    眼见柳氏这般嚣张,骆振锋不禁一声冷笑。低声道:“一个妇人尚且如此,可想武氏到底是何等嚣张……”

    他并未提高音量,能听到的也不过是身边一二人。安容和面色未变,只是低声道:“大人还请息怒——怒则失智。”

    一句话,让骆振锋立刻收敛怒意,正容望向堂下。

    柳氏一上堂,岳氏已经撇嘴,这会儿忍不住道:“都这个份上了,还装什么装啊!”

    原本没有留意到岳氏,现在岳氏一搭腔,柳氏立刻就看到了她,“呸,你个不要脸的贱妇!居然敢胡乱攀扯——你们白家,是不想在定陶……”

    “威武……”轰然低喝,打断了柳氏的喝骂。

    而原本还嚣张的柳氏,扭头一看,但见公堂之上悬上“明镜高悬”的匾额,四面竖着狼狈的兽形牌,木架上挂着水火棍,又有诸多小刑具象征性地斜挂其中。而那些低喝的衙役,个个精壮,面容可憎,让她这妇道人家,心如揣兔,慌乱莫名。但最让她惊惧的还是坐在公案后板着脸的骆振锋。

    嘴唇哆嗦,她很想挺直了背脊,强作镇定,可是到最后,还是脚一软,跪了下去,“民妇柳氏拜见县令大人——大人,民妇冤枉!都是这岳氏眼红我武家过得好,故意冤枉我……”

    “我冤枉你?”岳氏尖叫起来:“明明是你这个贱人先来找我的,还说是我冤枉你!大人,您刚才也听到了,这贱人刚刚还在威胁民妇,就这样,她还敢在大人面前撒谎说是民妇冤枉她……”

    “你……”

    柳氏自然是容不下岳氏这样说话的,不顾骆振锋冷眼看着她二人,直接就转身岳氏,连珠炮似地开火。

    两个妇人在公堂之上你一言我一语,各不相让,竟是把公堂当成了菜市一般。虽然比市井泼妇破口大骂来得好一些,却也让堂上堂下的人大开眼界。

    骆振锋皱眉,虽然一再压抑怒意,却到底还是怒喝了一声。喝完那一声,他才醒起,重重地一敲惊堂木,愤然怒喝:“来人啊!先把那几个胆大妄为,打伤了陆捕头的小厮拖下去,每人重打二十大板!”

    左右一声应和,强拖了那几个大声求饶的小厮到了堂下。按倒在地,排了一排,重重的板子毫不留情地打了下去。陆捕头被打,衙役们早起兔死狐悲之心,此刻下手,自然是有多大劲使多大劲,一板子下去,屁股就肿得老高。顿时,衙门里一片鬼哭狼嚎,哪怕是看着最结实的小厮也扯着嗓子尖声求饶。

    柳氏和岳氏吓得浑身发抖,也不敢再吵了,脚软身绵,想站都站不起来。

    骆振锋见此,原本郁闷的心情略有缓解。之前听到武氏敢大胆抗命,他已经很是气愤,现在竟连武氏家中一个小妾也敢大闹他的公堂。若不是觉得不好对妇孺施刑,他几乎想直接重责这在他公堂之上咆哮的两个妇人了。

    舒了口气,他正待喝问,却突听得一阵喧哗。从衙门口处,起了马蚤动,渐渐的,人流分开,散开两旁,哪怕是刚才叫得最响的,这会儿也垂下头退到一边,似乎生怕大步走进来的人眼一扫,看到他似的。

    林贞娘侧过脸,看着在一众青衣小厮簇拥下走上大堂的男子,心里忍不住暗叫了一声。

    这华服锦衣的男人虽然相貌普通,可是腰上的玉带,头上的金冠,却足以让人移不开目光。

    虽然之前曾听说过武四官人对柳氏是多么宠爱,可是林贞娘还真没有想到武四官人居然会为了柳氏而亲自到衙门走上这一遭。

    嘘唏之余,她倒有些感动。只是这份感动,在看到柳氏立刻挣起身,扑进武四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时立刻消失了。

    虽然听不清楚柳氏到底说了什么,可是光看武四怒目圆睁之态,也知武四是动了怒。

    果然,轻轻拍了拍柳氏后,武四直接上前,一拱手就道:“骆大人,您今天这事儿做得过了!”

    骆振锋扬起眉,看着武四,虽然怒上心头,却还是保持一分理智,只是笑盈盈地问:“本官如何过了?”

    “骆大人,自你来定陶以来,我武氏一向敬大人三分,从不曾违逆大人之意。可您今天居然只因区区一个民妇之言,就使人强闯我府中带走武某爱妾,这难道还不是过份吗?”

    怒极反笑,骆振锋笑问:“武四,你这些话都是对本官说的?”在武四还未有反应之时,骆振锋猛地一声厉喝:“好个武四!你算是什么身份,也敢在公堂之上与本官你我相称!还有,你武四难道是身有功名吗?居然也敢在公堂之上见本官而不跪!左右,还等什么?教教定陶武四郎什么是规矩……”

    左右得令,立刻冲上前,来拧武四。有武家小厮想要阻拦,被衙役一掀,先就跪倒在地。

    “骆大人,你这是做什么?你……”武四还要再说,却被陆捕头拧住胳膊,一脚踹倒在地。

    “武四官人,你也有今天啊!”陆捕头低声说着,双眼盯着武四,满是恨意。

    武四气结,想挣起身,却挣不动,只是以手拍地,大叫:“骆大人,你做事要考虑后果,你这样,我大哥,还有郑大人都会不高兴的……”

    “郑大人?你说济南府的郑大人?”骆振锋挑起眉,倾近了身体,问道:“我倒是听说了,说你们武家和郑大人关系很好啊!”

    “原来骆大人也知道啊!”武四得意地笑了笑,“既然骆大人都知道,那你就要好好想想了……”

    “的确该好好想想……”骆振锋笑着,偏了头好似在沉吟,却在武四笑得最得意的时候突然道:“啊,本官想好了!如果郑大人不高兴,那就叫他亲自来与本官说好了——至于你,武四官人,一无官职,二无功名,本官要你跪,你就得跪……”

    “你……”武四又气又恨,还想再嚷,骆振锋已经冷笑道:“武四官人,你且看堂下那白玉林,莫不是,你也想同他一样?”

    扭头看看脸肿如包子的白玉林,武四还真就老实了。虽然不服,可他也不想落得和白玉林一样。要真是被打了,颜面尽失,他在定陶可就呆不下去了。

    嘴上不说,可武四瞪向骆振锋的目光却仍是阴狠无比。只是骆振锋却毫不在意。一敲惊堂木,他沉声喝问:“岳氏,你再把之前说的话当堂说上一遍,与这柳氏对质。”

    岳氏瞧瞧跪在地上的武四,扭着手往前蹭了蹭,虽然还是讲她之前说过的话,可是却分明带了几分胆怯不安。

    骆振锋皱眉,“你且如实道来,有本官在此,不论何事,都可为你做主。”

    武四哼了声,“一派胡言,自然不敢说得更详尽了……”

    “武四——”骆振锋扬眉,威胁地瞪向武四,手已经摸向令签。

    好汉不吃眼前亏,武四闭了嘴,转目望向柳氏,眼底还有怜惜之意。

    骆振锋缓了缓,还待再问,却突听一声大叫:“大人,大人,请手下留情……”

    却是之前不知跑到哪里看大夫的县丞,居然就那么从衙门外头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扬手大叫,又停下脚步,回头拉一把走得气喘吁吁的老丈。

    骆振锋奇怪地偏了偏头,一时弄不明白县丞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而一边的安容和却是皱起眉,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那气喘吁吁的老汉,上得公堂,喘了好一会儿才拱手道:“大、大人,老夫乃是武氏族老,今日来还想为大人效劳,以尽我武氏该尽的心力。”

    “武氏族老?”骆振锋看看也和他一样茫然地望着那老丈的武四,虽然仍是不懂,却还是淡淡吩咐人备了张杌子。

    “老丈不必急,慢慢说就是……”

    那老丈缓了缓,欠身坐了一角,才道:“大人,此次与岳氏合谋,污蔑安主簿,全是那柳氏一人之过,与我武氏全无半分干系。之前大人派人揖柳氏到案,也是她唆使下人……”

    “堂叔……”武四惊叫出声,忍不住跳起身来,“堂叔,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老丈皱眉,板着脸瞥了眼武四,沉声道:“老夫只知道,大官人走时,吩咐老夫全力助你;也知道,大官人说过,咱们定陶武家乃是一等一的大善之家,断不能出半个恶人——四郎,大官人同你说过什么,你没有忘记吧?”

    “大哥和我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武四收了声,不再吭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去看着柳氏。

    似乎是感觉到什么,柳氏看着武四,往前走了一步,“四郎……”

    其声切切,直如杜鹃啼血,带着那样的惶惑与凄伤。

    武四面色凄然,却到底猛地转身,跪倒在地,拱手道:“大人,柳氏所为,与草民无关,与武氏无关……”

    第十一章弃子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十二章意料之外

    第十二章意料之外

    原本还情深款款,维护心爱之人的武四,突然之间就改了口供。不只是骆振锋惊讶,就是堂下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是怔住。

    “夫、夫君……”柳氏瑟声唤了一声,难以置信地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往前扑了过去,“四、四郎,你不是想要这样说的——你的本意不是……啊……”

    被武四一脚踹翻在地,柳氏抬头看着武四,不能相信他居然会这样翻脸无情。

    武四口齿微动,木然的表情似乎有所松动,可是到最后却还是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

    “你这贱人,仗着我对你的宠爱,让你舅舅胡作非为,坏我武氏名声。我数次说你,你却仍不知悔改。如今更变本加利,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恶事……”

    摇着头,柳氏的声音有些哽咽,“不,不是这样的……四郎,你……”

    “住口!”截住柳氏没有说出的话,武四寒声道:“念在你服侍我多年的情分上,我会看顾你的家人,若是你……”

    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武四话里所含着的威胁之意,却是长了脑袋的,都能听懂。柳氏虽然不算多精明的人,可被这样威胁,又如何听不明白呢?

    脸色惨白,她盯着武四,哑着嗓子道:“你真这么绝情?”

    武四冷哼,“贱人,你犯下如此恶行,我承诺照顾你家人,已对你仁至义尽,你还要反咬我一口?!看来我是不必再照顾……”

    “四郎……”尖声唤了一声,柳氏看着武四,瑟声道:“我、我……”伏地哭泣,过了许久,柳氏才转向骆振锋,道:“大人,使人污蔑安主簿,全是民妇一人所为,与武四官人,武家,全无半分干系!”

    突然间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柳氏说完这一句话后,合上双目,竟是再也不肯说一个字。

    虽然厌恶柳氏,可是眼见她这般模样,骆振锋又有些不忍。出身贵族权贵之家,骨子里,骆振锋还带有一丝怜香惜玉之心。

    “柳氏,你当真要认罪?你可想清楚了!”

    柳氏没有睁眼,只是重重点头,“民妇愿认罪,大人你——想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骆振锋皱眉,还未说话,岳氏已经大声叫起来,“大人啊!这小贱人已经认罪了,您快些把她锁起来!您看,我就说我儿是冤枉的……”

    “住口——”

    骆振锋一声厉喝,沉声道:“就算柳氏认罪,承认指使你与白玉林犯案,也不代表你和你儿子就是冤枉的!”抬手指了指堂下,他沉声道:“堂下众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之前张、李二书生共同指证白玉林亲笔写的谣言,交与管家,令他联系那些说书先生。罪证确凿,尔还想狡辩。”

    “大人,那不是——都是柳氏指使的嘛!您要罚,得罚柳氏啊!我,我儿子都是照她说的做的……”

    岳氏急了,还想再说。骆振锋已一敲惊堂木,沉声道:“首犯固然可恶,从犯亦罪不可恕!今日尔等既已认罪,本官就绝不会错判妄纵……”

    “大人……”县丞上前一步,还想插话。

    骆振锋手一抬,冷眼睨着他,平声道:“本官审案,自有主张,不劳你县丞大人教我……”

    “下官岂敢……”汗如雨下,县丞也不敢多言,惶然退下,偷眼看武家族老。那族老却好似根本没有觉察,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县丞的小动作,骆振锋看在眼里,却不予理会。

    只是沉声道:“今日本官当着定陶百姓的面公审说书一案。虽然案情峰回路转,几多波折,但既然现在主犯已认罪,本官拟就此结案……”

    堂下,忽地响起哗然之声,虽然说话的人太多,一时听不真切到底说的是什么,但显然都是在说武氏推出柳氏是在做替罪羊之类的话。

    有那武氏带来的小厮大声呵斥,还没说出什么威胁的话,已经被骆振锋喝令衙役拖下去,和之前受刑的小厮按在一处。

    武四虽然想说话,可是看看垂眉不语,似乎已经睡着的族老,张了张嘴,到底还是闭口不言。

    那县丞目光一扫,却似乎是有些急了,“尔等莫非对骆大人有意见?若有意见,站出来说!”

    听得堂下一静,他得意地仰起头,“若有想状告武氏罪行的,就写状纸递上来,若没有想告的,就都……”

    “我说县丞大人,”骆振锋怒极反笑,“莫非你是在替本官训斥辖下百姓?还是,你在本官面前威胁百姓?”

    “哟,这话怎么说的呢?”县丞苦起脸,老老实实地退下。

    可是经过他那几嗓子,堂下百姓哪个还敢再说话。武氏在定陶积威已深。大家伙聚在一起,喊两声敢,可是真的站出来指证武氏,却没什么敢了。

    虽然骆振锋温言相询,可是却仍没一个敢站出来说话的。

    无奈,骆振锋缓了缓,才沉声道:“诸犯听清:武氏一众小厮,胆大妄为,竟敢抵抗衙差,虽适才已杖责二十,但仍不能抵销其罪。今本官判重责二十鞭,于衙门前当众行刑。”

    有还要叫冤的,众衙役怎会由着他们叫,揪住塞了嘴,拖出去枷在衙门外的石狮旁,等待行刑。

    “尔等说书先生,本是娱乐百姓,传播众善之人,如今却收人钱财,为人唆使,于城中传播不实谣言,坏官员名声,毁无辜女子之清名。此等行径,实为人不耻。然,念尔等为人唆使,乃是贪财好利,并非出于本心行恶,本官轻判尔等受刑鞭二十。与武氏小厮一起,在衙门外当众行刑。”

    污蔑官员之罪,虽不是重罪,可若是落在有心人手中,也可判流放百里,徒刑一年。如今不过是鞭二十,几个说书先生顿时面露喜色,感恩戴德,频频叩首,转身退下。

    “白玉林……”

    骆振锋突然一声大喝,白玉林立刻就伏倒在地。

    “大人,学——小人……”

    不等白玉林说完,骆振锋已经沉声道:“白玉林,你本是有功名之身,正≮wen2 辣文电子书≯该思如何进取,考中进士为国效力,为家增光,为百姓谋福祉。却整日酒肉为乐,不思诗书,只一昧谋算他人,因小事而记恨于心。且不管你是不是为人挑唆,单只是你的本心,就已心存恶念,想要害人。故本官不能轻饶于你——白玉林,今判刺青为记,徒一年,流放百里……”

    “大人啊!”还不等骆振锋宣判完,岳氏已经一声尖叫,晕倒过去。

    而白玉林,手脚哆嗦,想要说话,却也是一口气没上来,栽在地上。

    “骆大人英明……”李万山还想再拍拍马屁,要拍拍马屁,可眼见骆振锋转目看过来,就又收了声,惶惑地垂下头去。

    “李万山,张成……”

    “大人,学生二人乃是证人啊!”张成慌忙叫着,转头去看沐子敬。

    骆振锋不理上前一步,拱手欲言的沐子敬,直接就道:“你二人虽为证人,但之前与那白玉林称兄道弟,酒肉为伴,端的是好亲热的朋友。可今日,却于公堂之上,大肆控诉其人。更说出许多不尽不实的谎言。本官深恶你二人的人品,更不耻你二人之前明知白玉林作为却一不曾报官,二不曾提醒受害人的行为。故此,罚你二人抄写《论语》千遍,每日于学院之外,对百姓口颂《义经》十遍。如此百日,方赎你二人之错。”

    听到不必受刑,张、李二人顿时松了口气。虽觉得这抄写,还要在大街上颂什么义经,实在是有些难堪,但总比受刑来得好。故而也不再多言,拱手施礼,退在一边。

    “岳氏虽也参与其中,但念其年长,又已判其子流放之罪。但免其受刑,拘于戚姬寺中颂经百日,也好让其知道自己所犯恶行。还有,柳氏……”

    骆振锋尚未判刑,那柳氏身子一晃,竟已晕了过去。

    也不知是跪得久了还是精神太过受创,柳氏这一昏倒,竟是倒地不起,就连衙役往她脸上喷水也不顶用。骆振锋皱眉,立刻传唤牢中专看守女犯的差婆来看。

    堂下林贞娘站得颇近,眼见柳氏面色苍白,连嘴唇也似没有半分血色,不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刚才武四那一番作为,倒让林贞娘觉得原本怎么看怎么可恶的柳氏有那么几分可怜。

    “大人,可否让小女先看看——不知那差婆何时才到……”

    骆振锋抬眼,倒是认得林贞娘,遂点头应允。

    林贞娘上前,扶起柳氏,让她的头枕在她的膝上。

    “柳娘子,柳……”重重扣住柳氏人中,见柳氏嘤咛一声,似有醒转之意,柳贞娘就忙收了手。

    “我这是在哪儿?”柳氏低声问着,眼神迷茫,手却下意识地往下移,护住了小腹。

    林贞娘皱眉,只觉柳氏这动作好像有些眼熟……

    这是……

    “啊……”突然叫出声来,林贞娘看着柳氏,迟疑着问道:“难道你——你有了?”

    她还记得前世见过一个师兄的老婆怀了孕就总是下意识地护住小腹。难道,柳氏也……

    “我、我还没有看过大夫……”低声呢喃着,柳氏苦笑了声,“这是我的命……”

    命?!成了男人的弃子,是命?!

    林贞娘垂下眼帘,静默片刻,突然站起身来,“大人,柳氏她好像有了孩子……”

    此言一出,堂上堂下便安静了下来。

    第十二章意料之外

    第一卷春色渐至第十三章情理之中

    第十三章情理之中

    “小荷,你有了身孕?”武四猛地转身,看着柳氏,脸上带着惊喜之色,“你真的有了我的骨肉?”

    目光淡然,柳氏半垂着眼帘,没有说话,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武四的话一般。

    武四嗫嚅着,忽然转头看向骆振锋,拱手道:“骆大人……”

    他还未说完,那一直沉默的族老突然一声咳嗽,好似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武四还未说完的话立刻咽回了肚里。

    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