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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风云录第171部分阅读

    的利益集团。

    自秦军灭赵吞燕,建封国,开始国策变革之后,咸阳的政治格局也就基本明朗。两大政治派系为了争夺权力和财富,无不使出浑身解数,以统一大战和国策变革为犀利武器,展开激烈角逐,全力博弈。

    此刻的“保守派”和“激进派”是以政治理念来划分的,不同的政治理念代表着不同的统治势力对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有着不同的理解和认知。

    简单地说,“激进派”要集权于中央,君权至上,中央和君主拥有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权,我想给你多少就是多少,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而“保守派”却要与中央和君王分享权力和财富,这天下是我们流血流汗打下来的,我们有资格有权力分享所获得的一切。中央和君王吃肉,这是应该的,天经地义的,但总要给我们喝口汤吧?

    这两种政治理念归结到国策上,就是“与民争利”还是“不与民争利”,是“国强则民富”还是“民富则国强”,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是倾向于中央和君王,还是倾向于地方和国民。这个“民”不仅仅指贵族,指富豪,还包括普通国人,甚至包括闾左贫贱。

    今日咸阳政治格局中的“保守派”和武烈侯公子宝鼎最早通过利益结盟而形成的利益集团完全是两回事。

    随着天下形势和政治格局的急剧变化,当初的利益集团迅速崩裂,到今天,这个“利益联盟”基本上已经名存实亡了。

    今天咸阳的“保守派”势力虽然有着共同的政治理念,但因为对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有着不同的追求,又分为不同的派系。

    首先就是以武烈侯公子宝鼎为首的宗室派系。

    宗室派系的首要目标就是维持老嬴家对王国的绝对统治,老嬴家要在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中占据最大的一块,具体到国策上就是坚持以中央集权为基础的郡国制,宗室封国,郡县和封国并列,既维护了中央集权,又确保了老嬴家对权力和财富的占有。

    其次就是以老秦军功贵族为主的本土豪门贵族。

    老秦贵族有军功,但以军功获得的权力和财富有个致命缺陷,那就是军功没有传承性。打个比方,王翦的功勋不可能传承给子孙,那么他的子孙只能靠“荫泽”生存,靠王翦遗留下来的权力和财富生活。权力和财富是有限的,假如王翦的子孙不能获得功勋,或者不能通过其他手段获得权力和财富,那么可以预见,最多两三代之后,频阳王氏就没落了。

    文化和学术是可以传承的,以文化和学术做为传承的诸子百家,比如法家、纵横家,比如西河、鬼谷学派,比如稷下学宫的学子们,他们一代代都是中土诸侯国的统治精英,像齐国的淳于氏、伏氏就是以文化传承的精英贵族。这样的贵族无论是出身豪门还是寒门,在中土统一之后,可以预见,会代代延续,最终主宰王国。

    老秦本土豪门贵族中,以军功和文化同时传承下来的很少,郿城“孟西白”和夏阳司马氏算是其中翘楚了,但他们之所以传承数百年,还是以军功为主,他们的子弟大多还是先在军中建功,然后转到中央和地方任职。

    商鞅变法,建“二十等军功爵”和“以吏为师”的制度,正是以大秦的实际情况为基础。商鞅变法之所以成功,就是以大秦之长弥补大秦之短。大秦的长处就是大秦武力强悍,大秦的短处就是缺乏文化学术导致贤才太少,统治能力不足。“二十等军功爵”制度促使大秦的武力持续增加,而强大的武力和战场上的不断胜利,反过来又促使中土人才不断入秦。这些人才出任大秦官吏,“以吏为师”制度随即很快地促进了大秦的文化学术的发展,而“法治”教育更是因此深入到各级官吏之心,“务实”和“守法”成为大秦人的基本操守。强悍的军队和务实守法的官吏队伍相辅相成,终于让大秦在商鞅变法一百多年后拥有了统一中土的实力。

    其他诸侯国之所以变法失败,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中原文化学术的“发达”和由此造成的“人才济济”。人才太多了,文化学术派系太复杂了,这些统治精英们“斗”得太厉害,结果政治倾扎太严重,战争太多,耗尽了诸侯国力,最终便宜了大秦。

    大秦因为变法而强大,因为强大而统一,统一之后的中土就是和平世界,和平世界不打仗,不打仗就没有军功,没有军功就无法获得权力和财富,那么贵族们如何传承?如何保证子孙代代都是贵族?

    所以他们的目标就是分封功臣。如果分封功臣不行,最起码要世卿世禄,如果世卿世禄也不行,中央和君王非要置他们于死地,那只要鱼死网破了。从这个目标出发,他们和嬴氏宗室有共同的利益,虽然彼此间肯定会有冲突,但合作始终是不二选择。

    还有一个派系就是以熊氏和隗氏外戚为主的非本土豪门贵族。

    这些豪门贵族都是以血缘为传承的大贵族。熊氏是中土大诸侯楚国的王族血缘,隗氏则是从远古传承下来的诸侯国后裔,都是真正意义上的豪门贵族。这些贵族依附于大秦嬴氏王族,与嬴氏通婚联姻,身体里都流淌着嬴氏的血液。虽然他们中的一部分也算是土生土长的大秦人,但过因为血缘关系,他们还是被划分到了大秦国的楚人一系,以区别于在大秦本土传承下来的豪门贵族。

    这些贵族对权力和财富的追求等同于嬴氏宗室,他们也要在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中占据最大的一块。

    熊氏外戚长期掌控大秦朝政,掌控大秦的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权,如今他们虽然遭到秦王政和中枢的打击,处境极其艰难,但掌控朝政、主宰大秦,始终是他们的最高目标。这个目标和嬴氏宗室的利益有直接冲突,所以他们和嬴氏宗室虽然结盟合作,但矛盾太大,两者之间只能在斗争中寻求妥协。

    隗氏外戚一直依附于楚系,今天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成为了大秦朝堂上一支重要力量,一股大势力,但至今他们还无法真正取代熊氏外戚,无法真正掌控楚系,而他们的目标也是掌控朝政,与嬴氏宗室存在着直接冲突。

    在目前这种形势下,隗氏选择支持秦王政,以此来获得更多的权力和财富,依靠这些权力和财富来不断增强和巩固自己的实力,继而实现控制朝政的最终目标,显然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今天咸阳的“激进派”势力同样复杂。

    秦王政和他的内廷只有一个目标,实现高度的中央集权制,凡反对者,都是敌人。

    蒙氏和冯氏是“激进派”中的豪门贵族,但他们不是老秦本土贵族,更不是依靠血缘传承的外戚贵族,他们是依附于君王和嬴氏王族而存在的关东士卿贵族,他们的生存环境较为艰辛,既要忠诚于君王和嬴氏王族,又要妥协于本土老秦贵族和外戚贵族。他们在夹缝中生存,稍有不慎就有灰飞烟灭之祸,所以他们的生存方式就是妥协,在妥协中寻求平衡。

    以司马空、李斯、周青臣为代表的寒门贵族是“激进派”势力的中坚力量,这些人围绕在秦王政的身边,大都处于内廷或者中枢的要害位置。三公九卿虽然显赫,但如果未能抓住中枢要害部门的要害位置,必定处处受到掣肘,甚至有被强势下属直接架空的可能。

    从咸阳的这个新的政治格局出发,不难看到武烈侯公子宝鼎若想主导国策的变革方向,就必须赢地本土豪门贵族和外戚贵族的支持。

    本土豪门贵族中,有掌控军队的贵族,有活跃在中枢的贵族,但不论这些贵族位于何种位置,他们的权力和财富都建立在“军功”的基础上。二十等军功爵制度遏制了他们对权力和财富的占有,所以在国策变革的大方向上,他们和嬴氏宗室目标一致,这两者之间的合作有长期而坚固的基础。

    但是,统一大战一旦结束,中土进入和平时期,本土豪门贵族失去了获取“军功”的战场,他们对权力和财富的占有比例会迅速下降,他们的实力会迅速萎缩,到那时,他们对武烈侯的助力就会迅速减少,所以获得外戚贵族的支持,是武烈侯持续主导国策变革方向的重中之重。

    这次本土豪门贵族,包括军政两届大员,很多人支持秦王政发动中原大战,其主要原因就是要抢“军功”。中原决战可能是统一的最后一战,这个“军功”如果没有抓住,对本土豪门贵族的未来影响太大。国策变革才刚刚起步,本土豪门贵族还未能在统一后的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中占据明显优势,而统一进程又偏偏“一日千里”,他们现在除了抢军功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外戚贵族包括熊氏和隗氏之所以支持秦王政发动中原大战,其直接原因却是“王统”。外戚贵族始终是朝堂上的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他们能否控制朝政,主要取决于“王统”。昭襄王能够获得王统,与熊氏外戚的舍命一搏有直接关系,所以昭襄王初期,在宣太后和熊氏外戚的保驾护航下,最终坐稳王位并建功立业。庄襄王、秦王政父子继承王统,则完全得益于华阳太后和熊氏外戚的绝对支持。

    现在秦王政虽然尚未立储,但公子扶苏肯定是首选。在公子扶苏问鼎储君到继承大统这段时间里,哪个外戚对他的支持最大,那么将来就有可能控制朝政。熊氏外戚一门心思要利用公子扶苏东山再起,而隗氏外戚则一门心思要利用公子扶苏掌控朝堂,所以熊氏外戚选择与武烈侯结盟,而隗氏则毅然投向了秦王政。

    秦王政决心要置熊氏外戚于死地,又与武烈侯在国策变革上有根本性的分歧,试想隗氏除了选择支持秦王政,还有其他出路吗?隗氏只有支持秦王政。

    在“保守派”势力中,本土豪门贵族有先天缺陷,隗氏外戚又彻底倒向了秦王政,武烈侯若想持续抗衡秦王政,必须牢牢结盟熊氏外戚,所以这一次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武烈侯都要拯救熊氏外戚。

    如何拯救?

    正如赵高和朱英的分析,假如秦王政一定要诛杀熊氏,武烈侯还真的束手无策。

    武烈侯早在几年前开始谋求更大的权力以改变大秦国策,为此他主动结盟于熊氏外戚,并配合华阳太后在政治上进行布局,一次次与秦王政内外联手,逼迫熊氏外戚退出朝堂,离开京都,试图以此来拯救熊氏外戚。

    历史上熊氏外戚就是在灭赵之后被赶出朝堂。继熊启、熊炽离开咸阳之后,王翦、杨端和与羌廆等一帮将率也在攻克蓟城之后被秦王政解除军职。随着熊氏外戚和本土老秦人的衰落,隗氏外戚和关东贵族迅速崛起,隗状和冯劫在内主政,蒙武和李信在外统军,攻楚大战就此爆发。

    秦军第一次攻楚失败,而这次失败成为了历史上的一大疑案。

    当时王贲在中原颍川方向攻楚,连下十几座城池,拿下鸿沟,切断了楚国和魏国之间的联系,然后集结重兵攻打魏国大梁,断绝了魏楚合纵的可能。

    在王贲攻打大梁的同时,蒙武和李信开始攻打楚国。

    蒙武和李信也是从颍川出发,沿颍水而下,出汾陉塞,攻打安陵、鄢陵,前锋军直杀陈,但陈高大坚固,急切间难以攻克,而寿春方向的援军又杀了过来,所以蒙武和李信没有直接攻打陈,而是“围城打援”,率主力继续南下,李信打平舆,蒙武打寝,两军南北夹击,把楚国援军杀得大败而逃。

    接下来,秦军可以打陈。拿下陈,大军就可以直杀寿春。

    偏偏在这个时候,昌平君熊启在鄢郢造反了。鄢郢就是江陵。李信率军急速杀到南郡,平定了鄢郢之乱,而昌平君熊启则投逃奔楚国。

    李信再次赶赴淮南战场。此刻蒙武已经拿下陈,率军在城父一带与楚军作战。李信在赶赴城父的途中遭遇楚军主力。项燕包围了秦军,杀秦军七都尉,李信大败而逃。

    秦军第一次攻楚就这样失败了,而失败的原因和昌平君熊启的叛乱有直接关系。假如没有熊启在鄢郢的叛乱,李信就不会离开淮南战场,而秦军就可以迅速拿下陈,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杀寿春。李信以偏师平叛,平叛回来后遭到楚军包围,偏师全军覆没,这一仗就这样打输了。这一仗打输的后果就是王翦复出。

    王翦复出,率六十万大军攻楚。可以肯定,老秦将率全部出动了。王翦打了三年,平定江东,彻底灭楚。

    灭楚一战整整打了三年,可见其难度,由此也可见第一次攻楚即便没有昌平君的叛乱,蒙武和李信还是要败。这是双方实力所决定,秦军以二十万军队攻楚国,必败无疑。

    这里就有一系列疑问。

    秦王政为什么要驱赶熊氏外戚?为什么要贬谪昌平君熊启?为什么要解除王翦和杨端和等人的军职?熊氏外戚和老秦人为什么在同一个时间段遭到秦王政的打击?

    更重要的问题是,昌平君熊启为什么在鄢郢叛乱?目的又是什么?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昌平君熊启的叛乱造成了第一次攻楚的失败,秦王政的威信受到打击,王翦和老秦人乘机复出,这里面又藏着什么秘密?

    秦王政在这场博弈中显然失败了。几年后,中土统一,帝国建立,秦王政自称皇帝,这时候王绾、冯劫建议分封,但秦王政坚决拒绝,实施了郡县制,高度的中央集权自此开始,而此后王绾、王翦、王贲等老秦贵族都不再见诸于历史,由此可以推测到,在统一前后的几年里,秦王政以雷霆手段镇制或者打击了政治对手,为中央集权制的实施扫清了一切障碍。

    由此上溯推理,可以基本肯定大秦在灭赵之后,在确立了统一中土的绝对优势后,国策变革的争论异常激烈,朝堂上的各方势力围绕着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展开了血腥厮杀。当时熊氏外戚掌控朝政,老秦人掌控军队,对秦王政主导国策变革形成了直接威胁,所以秦王政毫不犹豫,果断罢黜和驱赶熊氏外戚,镇制和打击老秦人。

    熊氏外戚和老秦人毫不示弱,展开了凌厉反击。

    第一次攻楚失败,应该就是双方“斗争”的结果。秦王政虽然在战场上输了,但彻底清除了熊氏外戚,在政治上还是打赢了。老秦人虽然复出了,并为统一建下显赫功勋,但秦王政利用其后的三四年时间迅速增强和巩固了自己的实力,在统一之初的国策变革中,给了老秦人迎头一击,牢牢扞卫了中央集权制。

    宝鼎来到这个时代后,很多湮灭在历史中的秘密清晰地展现在他的眼前,所以他要让老秦人掌控朝政,要力保熊氏外戚,要把公子扶苏推上储君之位,但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历史洪流有改天换地之力,一个人改变不了历史,所谓的蝴蝶效应更是需有无数个前提,没有这些前提,蝴蝶翅膀无论怎么扇动也不会引发一场风暴。

    如果这一次秦王政诛杀了熊氏外戚,公子扶苏因此失去了问鼎储君的机会,就算中原决战打败了,武烈侯这几年所做的努力也大半白费了。

    这几年武烈侯一次次建功立业,一次次在与秦王政的抗衡中赢得先机,都是因为与熊氏外戚的亲密合作,如果没有熊氏外戚调用整个楚系力量帮助他,武烈侯绝无可能取得今日成绩。秦王政诛杀熊氏外戚,正是釜底抽薪之策,要给武烈侯和老秦人以重创,就此赢得政治上的绝对优势。

    大秦朝堂上最大的一股力量就是楚系,楚系控制在谁的手上,谁就能控制朝政。熊氏外戚在华阳太后薨亡后迅速被赶出中枢,给了秦王政足够的布局时间。如今隗氏外戚终于可以代替熊氏外戚控制楚系了,试问秦王政还有足够的耐心与对手们慢慢周旋吗?

    第一卷 崛起 第373章 反击

    第373章 反击

    中原决战事实上就是大秦权力核心层的一次博弈。

    秦王政和激进势力要实现高度的中央集权,为此他们要控制朝政,主导国策的变革方向,所以他们必须要赢得中原决战。

    咸阳的保守势力要在统一后的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中获得最大的比例,为此他们也要控制朝政,主导国策的变革方向,所以他们名义上是支持秦王政和中枢发动中原决战,但实际上他们有心把中原决战当作重创秦王政和中枢的武器。

    中原决战的胜负取决于东南战场的攻击,东南战场的胜负却取决于熊氏外戚,于是熊氏外戚成为这场风暴的中心。

    保守势力若想实现自己的目标,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挑起秦王政和熊氏外戚之间的厮杀,而激进势力若想赢得中原决战,当然要竭尽全力避免秦王政和熊氏外戚之间的厮杀,于是公子扶苏就被卷了进来。

    公子扶苏被卷进风暴,王统之争势必会增加风暴的威力,于是这场风暴所造成的危害就难以预料了,风暴最终可能失控。

    风暴最终会如何失控?失控到何种地步?

    这有先例,有前车之鉴,就是长安君成蛟的屯留兵变。

    当年长安君成蛟率军攻赵,与上将军蒙骜兵分两路。蒙骜出井陉,与庞煖作战,吸引了赵军主力,而成蛟却在上党按兵不动,没有按计划出壶关攻打邯郸,结果造成蒙骜大败并战死疆场。上将军蒙骜一死,吕不韦的关东系遭到重创,刚刚亲政打算雄心勃勃干一场的秦王政也遭到了迎头一棒,于是兄弟相残,秦王政和成蛟大打出手,屯留兵变爆发了。虽然秦王政最后平定了叛乱,但付出的代价太大,一个亲兄弟成蛟没了,成蛟及其背后以夏太后为首的韩系势力被铲除了,关东系因为蒙骜的死亡而元气大伤,秦王政试图在亲政后独揽权柄控制朝政的图谋彻底失败。

    屯留兵变背后的真相其实就是华阳太后和楚系要确保对朝政的控制,为此他们布了一个局,遏制秦王政,打击关东系,铲除韩系力量,顺便把蠢蠢欲动的宗室和老秦人“敲打”一下,可谓一举四得。

    今天秦王政也要控制朝政,也布了一个局,也是以战争为手段。中原大战开始之后,公子扶苏和熊氏外戚必须在东南战场予以配合,否则此仗即便不败也是无功而返,如此一来秦王政就有了对付公子扶苏和熊氏外戚的借口。这种情况下,公子扶苏和熊氏外戚必须拼尽全力,其盟友们也必须鼎力相助,只有这样才能把中原大战打赢。中原大战打赢了,秦王政和激进势力控制了朝政,也控制了军队,那时候整个保守势力已经不是秦王政和激进势力的对手,秦王政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就能铲除熊氏外戚,进一步削弱保守势力,从此可以“一言九鼎”,大权独揽。

    熊氏外戚岂肯让别人控制自己的命运?他们必然要反击,但他们就像当年的公子成蛟及其背后的韩系势力一样,因为实力上的不足,实际上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任由宰割,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奋力一击。反正都是死,不如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于是局势必然失控,熊氏外戚必然造反,中原大战必然败北,大秦必然遭遇重创。

    公子扶苏这时候赶赴东南战场,其作用就是防止局势失控。公子扶苏现在基本上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假如中原大战获胜,扶苏再建功勋,肯定就是大秦储君,这就给了熊氏外戚以希望,未来东山再起的希望。有了希望,熊氏外戚也就不会失去理智做出“玉石俱焚”这种蠢事了。

    然而,秦王政发动中原决战的真正目的是击败保守势力,完全控制朝政,完全主导国策变革的方向,为此他必须摧毁武烈侯和熊氏外戚的联盟,必须铲除熊氏外戚,所以他拿出王统来要挟武烈侯,拿自己的儿子威胁武烈侯,如果你阻止我铲除熊氏外戚,你连公子扶苏都保不住,你前期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将化作乌有。

    秦王政和激进势力之所以能拿出这个谋划,是建立在他们有信心利用中原大战击败保守势力,彻底控制朝政的基础上,也就是说,他们相信武烈侯及其保守势力为了保住公子扶苏的储君之位会毅然放弃熊氏外戚。只要保住了公子扶苏,也就保住了未来的希望,只要有希望,一切皆有可能。武烈侯有大智慧,在这个关键时刻,在他身居北陲远离中原一筹莫展之际,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武烈侯的确没有选择,他手再长也伸不到中原,更到不了东南,他似乎只有违背自己当初对华阳太后的承诺,顺应形势放弃熊氏外戚。

    武烈侯过去曾有谋划,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舍弃昌平君这些熊氏老权贵,培植以熊庸为首的新一代熊氏外戚,而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始终控制大秦朝堂上的楚系力量为自己所用。

    现在这一谋划随着形势的变化失去了实施的基础,因为巴蜀隗氏倒戈了。隗氏不满足于代替熊氏掌控楚系力量,不满足于做个熊氏外戚的代言人,它要实际意义上掌控这支力量,它要让隗氏外戚完全代替熊氏外戚,让隗氏长久屹立于朝堂之上,所以它毅然做出了选择。

    武烈侯始终是利用隗氏,并没有让隗氏完全取代熊氏的意思,这是导致隗氏最终背弃“利益集团”的直接原因。

    当初隗氏要崛起,要摆脱熊氏外戚这棵大树,不得不周旋于秦王政、武烈侯和熊氏之间,在夹缝里寻找崛起的机会。隗氏这步棋走对了,在秦王政、武烈侯和熊氏激烈博弈的时候,隗氏这支力量常常在关键时刻给予某个势力以力所能及的帮助,当然,隗氏所获得的回报也非常丰厚。

    隗状出任丞相,李瑶出任卫尉,隗藏出任地方大员,李信在军中异军突起,琴氏获得财富,琴氏子弟进入中央和地方府署任职,巴蜀人在政治上的经营一步一个脚印,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崛起梦想。

    现在回头看看,不难发现隗氏的崛起之路虽然艰险,但每一步都抓住了机会,隗氏、琴氏和陇西李氏在朝野内外、军政两届的联手合作,堪称经典。

    在政治上没有牢固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利益的获取才是政治的本质。大秦灭赵,建立统一中土的绝对优势后,咸阳的政治格局迅速发生转变,各方势力对权柄的角逐迅速转变为保守势力和激进势力对统一后的中土权力和财富的争夺。这时候,以秦王政为首的激进势力和以武烈侯为首的保守势力都在不惜代价争夺国策变革的主导权,双方为了控制朝政,各使手段。

    武烈侯连续出手,连续打击关东系,分化和拉拢关东系,冯氏和蒙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与武烈侯达成了妥协。

    秦王政也是出手凌厉,直接把巴蜀人拉了过去,导致武烈侯苦心经营的利益集团分崩离析。

    巴蜀人的崛起本来就是秦王政早年的布局之一,就是用来分裂楚系,打击熊氏外戚的“秘密武器”,这一点武烈侯心里很清除,熊氏外戚也知道,但过去巴蜀人实力不足,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对咸阳的政治格局产生影响,必须借力使力,就像一把没有开刃的剑,中看不中用。现在不一样了,随着熊氏外戚的没落,楚系力量逐渐被其掌控,这把剑终于开刃了。

    武烈侯在这件事上犯了一个错误,虽然他一直在防备隗氏的倒戈,但因为隗氏和本利益集团的利益诉求基本一致,他所拟制的国策变革方向符合隗氏的利益需要,再加上琴氏的一再保证,他认为隗氏在关键时刻还是会做出“正确”选择,谁知隗氏根本不满足于现状,隗氏的欲望越来越大,尤其随着公子扶苏问鼎储君基本上成为事实之后,隗氏预感到秦王政和咸阳宫为了确保大秦国策始终沿着中央集权的方向前进,肯定要彻底铲除熊氏外戚,要狠狠的遏制和打击武烈侯及老秦人一系,巴蜀人就此获得了在未来也就是在公子扶苏继承王统之后掌控朝政的机会。

    公子扶苏从储君到大王要走相当长的一段路,在这个过程中怀德夫人和公子扶苏非常需要楚系力量的帮助。巴蜀人只要完全控制了楚系力量,那么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巴蜀人都是公子扶苏最为倚重的势力。未来公子扶苏做了大王,巴蜀人控制了朝政,控制了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权,那也就等于实现了巴蜀人的终极目标。

    隗氏看中的是未来利益,而隗氏又是大秦朝堂上最有可能获得未来利益的势力,他们若想在将来获得这个利益,那现在就必须投奔秦王政,必须忠诚于秦王政,赢得秦王政的信任,从而维持和壮大自己的力量。反之,如果继续结盟于武烈侯,做秦王政的对手,那结果可想而知。秦王政为了遏制和削弱武烈侯的实力,肯定像打击熊氏外戚一样狠狠地打击巴蜀人。

    所以,隗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隗氏的这个选择,导致朝堂上两大势力之间的力量对比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当朝野上下一致支持秦王政发动中原决战的时候,武烈侯只有妥协,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必须拯救熊氏,这是武烈侯的底线,但目前形势下,拿什么拯救?

    宝鼎沉思良久,又问道,“咸阳的信心来自何处?”

    “中原决战不能败,假若败了,长平侯和熊氏都将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朱英叹道,“武烈侯若要掌控国策的变革方向,必须结盟于熊氏,熊氏若被摧毁,武烈侯事实上也就失去了与咸阳正面抗衡的能力,所以咸阳认为,你会果断出手,不惜代价拯救熊氏,竭尽全力帮助咸阳打赢这一仗。”

    “然后呢?”

    “中原决战打赢了,咸阳可以全面压制你,咸阳可以在任何时候铲除熊氏。”

    宝鼎苦笑。到了那时,历史重新走上了固有的轨迹,自己这几年的努力全部白费了,自己拯救帝国的理想也就从此破灭了。

    “所以这一仗肯定会败,是吗?”宝鼎的语气很低沉,很无奈,很悲哀。

    赵高和朱英同时点头。

    “肯定要败,熊氏外戚肯定要绝地反击。”赵高说道,“中原战败,咸阳的谋划彻底失败,咸阳政局完全被你所控制。唯有如此,熊氏外戚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宝鼎黯然摇头,“我们能想到的事情,咸阳一定也会想到。”

    “咸阳正是想到了,所以才把长平侯调到东南战场,把长沙侯召回京城。”朱英说道,“在咸阳看来,这一仗只有打赢,你才有机会保住长平侯未来储君的地位,才有可能保全熊氏,而事实上你的确是这么设想的,指望长平侯和熊氏在此仗建功,然后联合熊氏继续抗衡咸阳。但咸阳不相信你,更不相信熊氏,所以召回长沙侯,以王统相挟,直接把这种不信任公之于众,其中更隐含着离间之意,试图激化你和熊氏之间的矛盾,为咸阳在大战之后屠戮熊氏做好准备,这导致熊氏只有绝地反击。”

    “而在熊氏看来,这一仗只有打败,只有把长平侯和自己置于必死之地,只有激化你和咸阳之间的矛盾,你才会出手,才会给咸阳以致命一击,如此才能保住他们。”

    咸阳和熊氏站在不同的高度和不同的立场,对当前的形势做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但目标都是一样,逼迫武烈侯出手干涉中原战场。

    宝鼎心如重铅,更有心力交瘁之感,有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坚持不下去了,自己在做一件根本不可能成功的毫无意义的事情。改变历史?蝴蝶效应?见鬼去吧!

    “我有拯救之策吗?”宝鼎问道。

    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了,但他还是再一次问了出来。

    赵高沉默不语。朱英沉吟良久,摇摇头,“以不变应万变。”

    宝鼎想了很长时间。既然历史不可改变,那就顺应历史吧。中原大战败就败了,熊氏死就死了,但我要好好活着,不论形势如何艰难都要活下去。等到秦王政死了,帝国陷入崩溃之刻,我或许还能与刘邦、项羽逐鹿天下,那时即便死了,也了无遗憾。

    宝鼎断然放弃了一切妄想,脸上的沉重之色渐渐散去,虽然眼里依旧带着浓浓的忧伤,但心里已经不再痛彻入骨。

    “还记得屯留兵变吗?记得长安君公子成蛟吗?”宝鼎问道。

    赵高和朱英互相看看,目露无奈之色。武烈侯现在是鞭长莫及啊,事实上他根本没办法干涉中原战局,就算秦王政要再次制造一个“屯留兵变”,要逼迫熊氏叛乱,然后以此为借口来打击武烈侯,武烈侯也是毫无还手之力。就像当年的吕不韦,因为受“嫪毐(o/ai)之乱”的牵连,黯然离京。

    “必须反击。”宝鼎说道,“熊氏现在没有退路了,我同样没有退路。熊氏倒了,我也要去北疆牧羊,所以熊氏要绝地反击,我也要绝地反击。”

    赵高和朱英望着宝鼎,期待他拿出对策来。这时候“以不变应万变”太被动了,而被动的后果就是失败,必须主动,必须反击。

    “我为何如此被动?”宝鼎问道。

    “你在北疆,在代北,你的对面就是匈奴人。”赵高苦笑道,“你被捆在牢笼里,虽然你手上有二十万大军,但你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

    “咸阳高明啊。”朱英抚须叹道,“如果没有北方战场的危局,你此刻不是在代北,而是在中原,而咸阳也无法捆住你的手脚,更不敢拿王统来要挟你。”

    宝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假如我打破了这个牢笼呢?”

    “时间来不及了。”赵高说道,“咸阳肯定会在夏秋之际发动中原决战,距离现在不过几个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们根本不可能在北方战场上击败匈奴人。”

    “军队也远远不够。”朱英接着说道,“即便出现了奇迹,我们打败了匈奴人,但代北和燕南两地至少需要十五万镇戍军,这样武烈侯只能带着五万大军南下中原。五万大军根本改变不了中原战局。”

    宝鼎微微点头,又问道,“如果中原决战打败了,我们发动第二次决战,至少需要多少军队?”

    “六十万。”赵高说道,“这是武成侯说的,他就是用这个条件拒绝了咸阳。”

    “六十万?”宝鼎眉头紧皱,转目望向朱英。

    “武成侯即使有了六十万军队,这一仗也不过就是可以打一打,并没有胜算,但也不会输。”朱英说道,“不过以我看来,此仗若在中原打,六十万可以一战,但如果在淮河一带打,六十万肯定不够。”

    淮河一带水系发达,河流密布,地形复杂,楚军在本土作战,占据了绝对优势,秦军胜算不大。

    “如果以骑军为主力呢?”宝鼎问道,“假如我带十万到十五万骑军到中原参战,胜算有多大?”

    赵高和朱英互相看看,眼里不约而同地掠过一丝惊栗。十万到十五万骑军?李牧在河北两次击败秦军就是靠代北骑军的强悍战斗力,假如武烈侯也带着这样一支精锐骑军进入中原作战,必定挡者披靡,无坚不摧。

    武烈侯想干什么?公开与咸阳正面抗衡?以武力威胁咸阳,继而力保熊氏?

    第一卷 崛起 第374章 尘归尘土归土

    第374章 尘归尘土归土

    公子扶苏和章邯日夜兼程赶赴涿鹿拜会武烈侯。

    路上章邯把自己对咸阳政局和中原局势的看法做了一番详细解说,经过章邯的分析和预测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东南战场可能是个陷阱,可能要重演当年“屯留兵变”之祸。

    屯留兵变的直接“受害者”者就是长安君成蛟。

    当时秦王政已经加冠礼,已经名义上亲政,已经做了八年大王,背后有华阳太后,左右有熊氏外戚和关东系,而长安君不过弱冠之龄,大靠山祖母夏太后已经薨亡,试想长安君有什么理由叛乱?他叛乱成功的可能又有多大?

    考虑到秦王政亲政后,华阳太后和熊氏外戚依旧牢牢把持权柄,可以推想到,秦王政在亲政之后马上授长安君以兵权,让他与上将军蒙骜一起征伐赵国,其中大有深意。

    庄襄王、秦王政父子是华阳太后一手扶持的君王,以吕不韦为首的关东系也是依附熊氏外戚而壮大。这里有个疑问,华阳太后为什么要选择庄襄王和秦王政父子做大秦的君主?

    华阳太后没有亲生子女,她必须在安国君众多子女中挑选一个做嫡子。这个嫡子的基本条件是什么?很简单,一无所有,必须完全依靠熊氏外戚才能生存,这样的人做了君王后,熊氏外戚才能始终把持朝政。

    在赵国做质子的异人符合这一基本条件。历史上记载,异人之所以被华阳太后选为嫡子,是吕不韦花钱买通了华阳太后的姐姐华阳大姐和弟弟阳泉君。这个理由就太荒诞搞笑了,一国储君的选择关系到王国的未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