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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风云录第13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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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烈侯公子宝鼎渡江。

    这是一个让人难忘的时刻,灾民忘不了,官员和将士们忘不了,武烈侯也忘不了。

    武烈侯大张旗鼓地渡江,他想以此来鼓动士气,以此来激励军民加快渡江速度,以此来兑现与灾民同生死共患难的诺言。

    他的目的达到了,大江南北的欢呼声连成了一片,灾民们陷入疯狂,声嘶力竭地叫喊。这一刻,武烈侯就是他们信仰的神灵,武烈侯就是他们心中的天。

    渡江之后,武烈侯火速赶到高蔡。此刻曝布和熊庸已经率军攻克无假关,杀向了长沙。

    “这么快就拿下了无假关?”宝鼎又惊又喜,难以置信。

    无假关位于汨罗水和湘水交汇之处,是南下长沙的重要关隘。突破了无假关,则长沙无险可守,半个长沙郡算是到手了。

    魏起连连点头,“武烈侯,长沙乱了,江南人正在蜂拥逃亡。我大军杀到无假关的时候,楚军一触即溃,我们毫不费力拿下了关隘。”

    “楚人的水师呢?在洞庭没有看到他们的水师?”

    “看到了,不过楚人的水师成了贵族官僚们的逃亡工具,一箭未发便扬帆而去。”

    宝鼎笑了起来,“上天眷顾。命令各军,齐头并进,沿着湘水一路攻城拔寨,迅速拿下长沙郡。”

    首战告捷,大军势如破竹,大家都很兴奋,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灾民安置上。若要顺利安置灾民,首先要对长沙的情况了如指掌,最好能得到原长沙楚国官员的帮助。宝鼎不禁想到了黄依和南山子。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很快就能见到他们。这次江南不战而乱,和他们的努力肯定有直接关系,但这样还不够,自己需要他们做得更多。

    宝鼎派人把宗越请了过来,“你马上找到南山子或者少师,给我传递一个讯息。”

    “请武烈侯吩咐。”宗越恭敬回道。他这位客卿如今在蓼园的地位非常高,基本上代替武烈侯指挥和控制三支秘兵,早已成为武烈侯极其倚重的心腹之一。

    “我需要熟悉江南的楚国官员。”宝鼎说道,“告诉他们,请他们务必给我物色一批合适人选,否则长沙的恢复和灾民的安置会给我们带来无法想像的麻烦,这必将延误我们远征西南的时间。”

    宗越当即点头,“我即刻派人潜入长沙。”

    “咸阳方面可有什么消息?”

    “渡江以后因为联系不便,这几天我还没有收到咸阳和中原方面的消息。”宗越说道,“不过武烈侯放心,如果有特殊情况发生,苍头和赵信,还有中原的人,都在第一时间把消息送过来。”

    宝鼎微微皱眉,“有没有琴氏家主的最新消息?她还在咸阳吗?”

    “她已经离开咸阳,南下巴蜀了。”宗越说道,“这是我昨天接到的消息,是琴氏少主通过蓼园秘兵以最快速度送过来的。”

    宝鼎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琴氏家主离京多久了?”

    “至少有二十多天了。”宗越说道,“据说,华阳太后进陵后,她便火速离开了京城。”

    “二十多天?”宝鼎又惊又喜,“为什么消息这么慢?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直在关注这件事?”

    宗越尴尬不已,心里觉得冤枉。他还真的不知道武烈侯一直在关注琴氏家主何时离京的事。武烈侯为什么关注琴氏家主?这与西南策略有什么直接关系?

    宗越也是蓼园核心秘密的知情者之一,但他并不直接参与武烈侯的决策,而武烈侯也不可能把决策背后的所有东西都告诉亲信,毕竟局势在不停地变,具体计策也要随之而变,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有些事即便说了也做不到。比如他劝请隗清不待华阳太后进陵就南下巴蜀,隗清就不予理睬。

    宝鼎注意到宗越的尴尬,旋即意识到宗越对琴氏家主在西南策略里的重要性并不知情,于是简单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远征西南,如果能得到夜郎国的鼎力相助,势必事半功倍,成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宗越恍然大悟,他直到此刻才知道巴蜀隗氏、琴氏和夜郎国王室之间的世代姻亲关系。正是因为有这种关系,宝鼎才对隗清寄予了厚望。

    “这么说,如果没有琴氏家主出面,仅靠公主、大匠和琴玥三人可能无法说服夜郎国。”宗越担忧地说道,“琴氏家主二十多天前就离京了,消息却在今天才到,这足以说明消息延误的原因出在琴氏家主身上。”

    宝鼎神色微凛,“难道她不想把夜郎国扯进来?”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宗越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武烈侯,你想想,假如武烈侯拿下了西南全部土地,那夜郎国岂不成了插在大秦西南边陲的一根铁钉?即便武烈侯暂时无意消灭夜郎国,但咸阳的大王呢?咸阳的大王会容忍一个蛮荒小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后背?”

    宝鼎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公主此行,岂不危险重重?”

    宗越笑着摇摇手,“武烈侯关心则乱。事情没有你想像的严重,夜郎国即使不愿意出手相助,但也绝不会为难公主。你以为夜郎王有胆子得罪大秦?”

    宝鼎陷入沉思。他把这件事看得太简单了,他一门心思只想到自己,想到如何去拯救灾民,倒是忘记了从夜郎国的角度设身处地的为夜郎人想一想。如此声势浩大的转徙,如此大张旗鼓地开拓西南,如此疯狂地征发百越诸族,对夜郎人来说,可谓是巨大的生存威胁。

    在宝鼎的记忆里,大秦一朝没有吞食夜郎国,夜郎国的灭亡应该是在汉朝。太史公的《史记》里还有专门篇幅介绍夜郎国,夜郎自大的成语就是出自《史记》。由此推测,夜郎国应该在太史公之后灭亡。但这一记载并不能说明始皇帝没有吞食夜郎国之心,只不过因为帝国随着他的死去而崩溃,始皇帝的这一愿望没有实现而已。

    “在你看来,即便琴氏家主赶赴夜郎国,也未必能说服夜郎王帮助我们开拓西南,是吗?”宝鼎问道。

    宗越郑重点头,“如果我是夜郎王,我肯定不愿意。事实很明显,大秦越强大,对夜郎国的威胁就越大。这不是藩属关系或者姻亲关系就能解决的问题,这关系到夜郎国的生死存亡,容不得丝毫闪失。”

    宝鼎想了片刻,又问道,“那我用什么条件做为交换,才能赢得夜郎人的帮助?”

    宗越笑了起来,“武烈侯既然知道答案,何必再考问于我?”

    宝鼎眉头深皱,在大帐里徘徊良久,最终还是下了决心,“我写封密信,你马上派人追上公主。我这次务必要说服夜郎王出手相助。远征西南如果缺少了夜郎人的帮助,我们即便成功了,付出的代价恐怕也极其惨重。”

    宗越迟疑了一下,问道,“武烈侯是否打算吞并夜郎国?”

    “这是迟早的事。”宝鼎说道,“就算我不打,咸阳也要打。就算我这一代人不打,下一代人还是要打。”

    “既然如此,武烈侯是不是要先行禀奏咸阳?”

    “时间来不及了。”宝鼎摇手道,“等我拿下长沙,我再禀奏咸阳有关夜郎国的事。那时箭已上弦,不得不发,咸阳也只能答应。”

    宗越不再说话,马上伺侯宝鼎拟写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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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夜里,盖聂和荆轲飞马赶到行辕,向武烈侯禀报组建方镇和军队等诸多事情。

    方镇组建顺利,目前已建十五方镇。每镇灾民情绪稳定,在各自的营地里等待南下的命令。武烈侯的西南策略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各个方镇,灾民们终于看到了生存下去的希望,虽然目前的处境异常艰难,前景也并不明朗,但他们最起码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知道了自己之所以转徙两千多里长途跋涉渡江南下的原因,也知道了自己命运的走向和未来的目标。

    人有了目标,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一点亮光,然后便有了希望,便有了信心和勇气,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军队组建也比较顺利。每镇的青壮为了自己亲人的生存,为了保护他老弱妇孺,毫不犹豫地参加了军队。

    “灾民渡江还在继续,但江陵一带的灾民已经不多了,估计再有几天就能把灾民全部运过大江。”

    这句话让宝鼎一直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论将来如何,他总算保住了中原,保住了东南,接下来就是全心全意不惜一切代价拯救灾民,不用再去担心大江北岸的无辜生灵。

    “最近因为饥饿、疾病或者其他原因死亡的灾民多不多?”宝鼎问道。

    “粗略估计了一下,渡河期间,大江南北死去的灾民大概有三四万人。”荆轲叹道,“主要是老人和孩子,他们的身体太过孱弱,经不起这等可怕的折磨。”

    宝鼎黯然叹息,“粮食还能保持供应吗?”

    “一天一顿稀粥还是可以保证。”荆轲回道,“灾民们听说公主亲自去巴蜀筹粮,大家都非常感激。”

    巴蜀的粮食现在就是救命之物啊。宝鼎不禁想到了隗清,你既然回到了巴蜀,就算刮地三尺也要给我弄来粮食,否则我支撑不下去了。

    “长沙那边战事如何?”盖聂问道,“我可以随时把军队拉上去,十万,二十万,武烈侯你要多少,我就给多少。现在灾民要生存,要粮食,我们迫不及待要杀进长沙,不能再等了。”

    “武烈侯,何时给我们武器?”荆轲问道。

    宝鼎沉吟不语。

    “武烈侯,你说过,我们要生死与共。”盖聂大声说道,“此时此刻,我们相信你,你更要相信我们。”

    第一卷 崛起 第288章 河北人的野心

    第288章 河北人的野心

    宝鼎摇头,“这不是我们是否彼此信任的问题,而是我们是否有能力控制局势。”宝鼎看看盖聂,又看看荆轲,“我至今没有把握控制局势,你们可以吗?假如粮食供应不上,或者灾民安置出现意外,其结果可想而知,到了那个时候,你们有把握控制局势?有把握保证灾民不会因为饥饿和恐惧而崩溃?”

    盖聂和荆轲面面相觑,颓然无语。两人的确有才华,但有才华并不代表就有统率大军和治理一方的能力,即便有这种能力,还有经验、视野和大局观等各方面的差距。武烈侯一句话就说到要害,让两人的“雄心”瞬间受挫。

    武烈侯在这方面有天赋,比如利用渡江之便利,把一盘散沙的百万灾民在最短时间内组织了起来,这就是神来之笔。方镇是一种军民结合的组织机构。武烈侯独创的这种转徙制度可谓别出心裁,极富创意。其实方镇换一个名称就叫“边疆建设兵团”。武烈侯穿越前曾读过这方面的书籍,所以从转徙、垦荒再到拓边,这一系列谋划自然就让他想到了前世的“边疆建设兵团”。

    把未来的一些制度拿到这个时代,因地制宜地巧妙使用,对这个时代如果有帮助,那就是好制度。

    宝鼎再一次向盖聂和荆轲详细阐述建立“方镇”的原因、用途和意义,还有它的重大使命。“方镇”不是权宜之策,而是大秦要长期坚持的一项拓边、戍边和发展边陲的策略,为此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方镇制度都不会发生变化。

    “当务之急是什么?”宝鼎说道,“是稳定,只有稳定才能让灾民看到希望,消除恐惧,然后他们才会遵从命令,才不会在生死关头突然崩溃。”

    “组建军队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稳定灾民,让灾民们感到安全。”

    “河北军当前的使命是什么?就是激发灾民的聪明才智,调动灾民拿出最大力量去克服一切困难进行自救。”

    “灾民在转徙途中会遇到重重困难,在安置过程中会遇到重重阻力,在生产自救中更需要军队的帮助。未来一段时间,河北军不是打仗,而是竭尽全力救助他们的同胞,救助他们的亲人,以最大程度地减少死亡。”

    盖聂和荆轲凝神细听,恭敬受教。

    “灾民稳定了,局势就控制住了。局势控制住了,我们才能一步步、有条不紊的快速实施预定计策,才能争取到最有利的条件去救活更多的人。”

    宝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你们可以想像一下,假如我现在给你们配置武器,你们有多大的把握让灾民们严格遵从命令?你们其实根本一分把握也没有。在饥饿和死亡面前,任何人都会失去理智,都会变成穷凶极恶的野兽,最终还是会在疯狂中失去生命。”

    大道理的确是这样,但面对江南的具体情况,河北军还是要配置一部分武器。长沙郡虽然乱了,但还有大量官员没有逃亡,还有很多军队、庶民在戍守自己的城池和乡村。他们也要生存,他们更不想成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灾难的牺牲品,所以江南的仗还有得打,武烈侯需要更多的军队。其次,灾民进入了一个敌对的王国,安全失去了保障,仅靠虚弱的身体和手中的棍棒无法保证安全,所以守护方镇的军队必须获得武器。

    宝鼎考虑良久,让赵高请来了魏起和甘罗,几个人共议此事。

    盖聂和荆轲坚持每镇配备两千人的武器,但魏起和甘罗担心灾民失去控制,坚决不同意。

    “我大军主力正在前方战场作战,武器消耗很大,我必须先保证主力大军的需要。”魏起也不隐瞒盖聂和荆轲,把现有武器储备总量及预计消耗数量做了一番解说,“目前我最多只能给你们三千兵力的武器配备。”

    三千兵力?现在一个方镇就有两千到三千不等的兵力,这点武器杯水车薪,太少了。

    盖聂十分不满,当即反驳。

    目前秦军主力由一万虎烈军、一万巴蜀军、两万东南军,两万楼船水师和三千黔中地方军组成。现在两万楼船军一部分在洞庭一带与楚国水师对峙,一部分和三千黔中地方军正在大江南北运送灾民,同时进行监护。虎烈军一部则跟随武烈侯行动。

    杀进江南腹地的只有三万五千步骑,这样的兵力能够迅速南下无假关,本身就是个奇迹,这和楚人对形势的错误判断有关。等到楚人摸清了秦军的实力,接下来的仗就难打了,不管是长沙城还是其他主要城池,都会据城死守,固守待援。

    楚国的主力都在淮水一线,虽然距离长沙郡较远,但他们肯定要西进救援。一旦秦军未能在楚国援兵赶来之前拿下长沙郡的主要城池,夺取足够的粮食和物资,那么拿什么去抵挡楚军的反攻?到了那时还能指望灾民遵从命令?

    “从我们渡过沅水攻击无假关开始,到楚国援军抵达长沙郡,最多一个月时间。”盖聂最后说道,“请问魏中军,你有把握在一个月内攻占长沙全境,拿下全部的城池?”

    魏起哑口无言。

    魏起和大多数官员一样,对西南策略根本没有信心,但因为武烈侯信誓旦旦,而且武烈侯也没有退路,他只能舍命相陪。目前的局面看上去对秦军有利,但这只是表明假象,一旦楚人展开反击,秦军就挡不住了,原因很简单,秦军有百万灾民这个大包袱,吃饭的问题都解决不掉,更不要说打仗了。

    魏起的想法就是坚持一天算一天,等到坚持不住,灾民崩溃,形势大乱了,武烈侯也只有承认失败,撤回江北。不过那时候撤回去,武烈侯虽然声誉受损,但他曾经陪着灾民共度患难是事实,他也向天下人证明他的确努力了,只是无力回天而已,这样一来武烈侯不致于陷入极度被动,好歹赢得了一些主动权,还可以在东南继续坚持下去。

    魏起的想法其实就是大多数官员的想法,这种想法导致他们现在很消极,也很悲观。可以想像,魏起抱着这种态度,抱着必败无疑的态度去实施西南策略,当然不会想方设法去激起灾民的求生意志,去借助灾民的力量创造奇迹。

    “大师说的很有道理。”甘罗先是肯定盖聂对形势的分析,接着话锋一转,质问道,“但大师知道咸阳对西南策略的态度吗?武烈侯在中原的时候,虽然实际掌控军政大权,但咸阳只给他协调权,而不授予他统兵权。这次咸阳改了,让武烈侯做为西南策略的执行者,授予其军政大权的同时还给了他完整的统兵权。你知道统兵权意味着什么吗?”

    盖聂和荆轲当然知道。武烈侯手里的军队越多,尤其他亲手组建的军队越多,他对实力就越强悍,而他对咸阳的威胁也就越大。既然他对咸阳的威胁非常大,咸阳还会让他回去吗?毫无疑问,武烈侯很可能就此留在了西南,从此远离咸阳,远离大秦中枢。

    荆轲嗤之以鼻,认为甘罗拿出的这个理由简直就是荒谬。

    “武烈侯的西南策略如果失败了,他还能回咸阳?”荆轲冷笑道,“对于武烈侯来说,他根本没有退路,他只有完成了西南策略,让自身的实力进一步发展,他才能与咸阳正面抗衡,否则将来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不要说盖聂、魏起等人脸色难看,就连宝鼎都神色不善。现在荆轲手中权力大了,有了展示才能的机会,他的性情好像也开始在变,变得像他的剑一样犀利无比,极具威胁性。

    接下来荆轲说的话,让帐内众人无不失色。

    “西南策略成功了,武烈侯实力强悍了,他还有必要回咸阳?直接打江东,打楚国,占据整个大江的南部,进可以争霸中土,退可以据江称王。”

    宝鼎以手覆面,暗自苦笑。荆轲就是荆轲,这种话也只有他敢说。

    这时候说出这种叛逆之言,明显就是把宝鼎架在火上烤,逼着他全力以赴了。盖聂望了荆轲一样,目露赞许之色。

    魏起、甘罗和赵高三人则是面面相觑,张口结舌。他们也曾怀疑武烈侯之所以拿出西南策略,目的是在西南发展,然后伺机灭楚,据江东而称王,但这种想法只能放在心里,毕竟现实很残酷,西南策略成功的希望很小,谁知荆轲为了救助灾民,竟然口不择言,直接道破天机,瞬间就把武烈侯和众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赵高忽然笑了起来,手指荆轲说道,“荆卿胡言乱语了。帐内就我们几个人,权当笑话吧。”

    这当然是笑话,这要是传出去,变成流言,那武烈侯就完了,不过荆轲显然不是胡言乱语,他这句话明显就是威胁。

    宝鼎放下覆面的手,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他对魏起等人的消极做法已经不满,这也是他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把组建方镇和河北军队的事全部托付给盖聂和荆轲的原因之一。让河北人自己救自己,这其中的危险性可想而知,但宝鼎没办法,他只能行险一搏,赌一把了。只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盖聂和荆轲竟然如此急着要武器,急着把军队拉进战场,由此可见,荆轲那句话不是无的放矢,它代表着一部分河北人的真实想法。

    河北人当然不相信秦人会真心诚意地救活他们,在他们眼里,西南策略的主要目的也是秦人转嫁灾难之举,而武烈侯的“仁义”也值得怀疑。退一步说,就算武烈侯有心救人,但他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他同样受制于咸阳,受制于自己的手下,假如咸阳和他的手下都不想救人,武烈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西南策略必定失败,百万灾民最终难逃一死。

    好在关键时刻,武烈侯把主动权交给了他们。方镇一建,军队一拉,河北人有组织了,一盘散沙集中到了一起,主动权随即到手。河北人从恐惧和无助中摆脱出来,于是“雄心壮志”也来了。乱世出英雄,做英雄梦的人总是很多,当前就是好机会,可以先借助武烈侯的力量生存下来,然后在大江南北开创一番伟业。

    在任何一个王国里,像武烈侯这样的封君和大王的矛盾都很激烈,过去的孟尝君、平原君和信陵君都是如此,尤其是孟尝君,最后更是在自己的封地形成了一个的小王国。从这一点来估猜,武烈侯的西南策略就颇为复杂了。难道仅仅是为了救人以博得“仁义”美名?这话鬼都不相信。既然救人的背后另有目的,那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武烈侯意图在西南割据称霸。

    西南乃蛮荒之地,称霸条件先天不足,但江东是个好地方,无论是过去的吴、越,还是现在的楚,都曾在中土称霸。无疑,假如武烈侯意图称霸,那西南立足是第一步,占据江东就是第二步。

    揭开了西南策略的谜底,河北人的目标也就很明确了,要生存就牢牢拉住武烈侯,拉住了武烈侯,就可以把武烈侯一步步推向割据称霸的方向,然后生存的问题解决了,权力和财富的问题也就解决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英雄梦可以实现了,可以在有生之年干一番大事业,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当然,实现这种梦想的前提是先在西南生存下来,也就是帮助武烈侯完成西南策略,而第一步就是利用武烈侯给予的主动权,把自己壮大起来。只有自己壮大了,有实力了,才能一直把握主动,才有实现梦想的可能。

    荆轲一句话透露出许许多多的讯息,宝鼎马上察觉到了河北人的“野心”,魏起、甘罗和赵高也察觉到了。

    河北人的这种“野心”对宝鼎有好处,无论是实现西南策略还是将来灭楚,都有好处。这是个大争之世,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只要找到展露才学的大舞台,那么什么奇迹都有可能发生。当年三家分晋,田氏代齐就是奇迹;当年吴、越这种偏居江东的小国先后称霸,也是奇迹;当年乐毅统率合纵军横扫齐国,差点把齐国国祚给灭了,这更是奇迹。谁敢说这一批逃脱老天惩罚的河北人就不能创造奇迹?

    魏起、甘罗和赵高则忧心忡忡,对西南策略的前景更是不抱信心了。武烈侯把主动权交给河北人,等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看样子失败已经是在所难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武烈侯在渡江后迅速把一盘散沙的河北人组织起来了,河北人成了祸乱江南的一头猛虎,这必将给楚国以沉重打击。

    魏起做出了让步,答应给河北人配备五千兵力的武器。

    盖聂和荆轲据理力争,要求至少给两万人的武器配置。盖聂承诺,只要给我们两万人的武器配置,我马上带一万人赶赴长沙战场。

    “武烈侯是西南战场的统率,此事由武烈侯说了算,武烈侯说给多少就是多少。”荆轲不愿意再和魏起讨价还价,直接把矛盾交给了宝鼎。

    宝鼎仔细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不论这些河北“精英人士”打算怎么做,最终都要赢得河北灾民的支持,没有这些灾民的支持,他们什么也干不了,什么也干不成,所以在未来一年里,河北人肯定不敢背叛自己,毕竟粮食控制在自己手上。一年多后,中土第二次大饥荒来临,更多的人将迁徙而来,那时候西南局势又变了,河北人最终还是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给他们两万人的武器配置。”宝鼎望着魏起说道,“马上把武器给他们,一刻也不许延误。”

    盖聂和荆轲大喜,俯身。

    魏起、甘罗吃惊地望着武烈侯,欲言又止。赵高冲着他们悄悄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不再在这件事上设置障碍。

    “不要急着上战场。”宝鼎对盖聂说道,“先把灾民全部运过江,把方镇全部建好。军队要开始训练,没有武器的士卒可以自制木棍、木盾。墨家子弟遍布方镇,要虚心向他们请教攻防之术。”

    “武烈侯,时间紧张,我们应该以最开速度杀进长沙。”荆轲有些急不可待了。

    “我知道时间紧张,但我刚才说过,灾民一定要稳定,如果乱哄哄地冲进长沙,反而坏事。”宝鼎摇手道,“欲速则不达,不要急,千万不要急。”

    几个人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后,盖聂和荆轲匆忙辞别。宝鼎再一次把他们送到军营之外。

    “你们给我一个准确答案。”宝鼎对两人说道,“大概有多少方镇?”

    “十八个方镇。”盖聂说道,“再过两三天,灾民就能全部渡江,到时我就把十八个方镇的详细情况禀报于你。”

    “最多能招募多少军队?”宝鼎追问道。

    “假如远征西南,我们把十五岁以上的少年和六十岁以下的老者全部召进军队,以便最大程度减少留守人员的话,那至少可以集结三十万军队,其中十万人可以做主力,其他人可以为大军运送粮草辎重。”

    宝鼎松了口气,这个数字超过了他的预料,远征西南还是大有胜算。

    第一卷 崛起 第289章 风云变幻

    第289章 风云变幻

    武烈侯率军渡过沅水,由无假关进入长沙,沿着湘水急速南下。

    这一带河流湖泊众多,为加快灾民的南下速度,武烈侯命令盖聂与墨家弟子配合,马上在大小河流上架设浮桥。

    就在这时,曝布急报,大军攻击长沙受阻,急需大型攻城器械和援军。

    几乎在同一时间,宗越急报,驻扎于夏(武汉)的楚国西线水师主力溯江而上,直扑洞庭而来。另有一支由楚国水师和步军组成的军队则沿汉水北上,正从云梦泽方向直杀南郡腹地。

    行辕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魏起和甘罗等官员急忙恳求武烈侯,不要再顾及灾民的性命,赶快把灾民放进长沙郡,先把江南的局势彻底搞乱再说。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从容布置,更无法同时兼顾河北灾民和长沙楚人的死活,只能乱中取胜了。

    宝鼎当即予以否决。江南局势一乱,长沙楚人必定为生存而死战,如此一来灾民也就乱了,灾民的安置也就难以实现,西南策略必定以失败而告终。此策从转徙到攻占江南,从安置灾民到远征西南,环环相扣,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半途而废,所以江南局势不能乱,乱了就代表失败,没有胜利的可能。

    宝鼎命令曝布和熊庸以主力包围长沙,围而不攻,等待后援。同时把虎烈骑军化整为零,以屯为单位,扫荡湘水东西两岸,大量掳掠粮草和其他各种物资。这种事虎烈军早在年初攻打楚国的时候就干过一次,将士们有经验,熟门熟路。

    “你马上返回南阳。”宝鼎对甘罗说道,“你的主要任务是转徙灾民,这个任务你已经完成了,也应该返回南阳坐镇了。”

    甘罗没有犹豫,一口答应。虽然他现在非常担心武烈侯,对西南策略的前景非常悲观,但正因为如此,他更应该急速返回南阳坐镇,调集东南地区的全部力量,给武烈侯以有力支持。

    “楚军攻打南郡,其意图很明显,要逼着我们撤出江南。”宝鼎手指地图说道,“你返回南阳后,调集地方军予以阻击,确保秋收的安全。”

    秋收意义重大,直接关系到西南策略的实施,无论如何不能出意外。甘罗郑重做出承诺,“灾民已经渡江南下进入长沙郡,因此楚军的主要目标是长沙,而不是东南。武烈侯,东南局势你不要心,我会把它处理好。”

    “凡事多与昌文君商量。”宝鼎嘱咐道,“公子扶苏出镇中原是楚系在王统一事上的重大进步,但距离公子扶苏登上储君的目标还很遥远。公子扶苏要想成为储君,前提必须是拿到灭赵的功勋,而灭赵的前提是稳固中原局势。中原局势如何稳固?当然是联合楚国遏制齐国。如何才能迫使楚国与我大秦紧密结盟?当然是让楚国的局势持续混乱。”

    甘罗对武烈侯有关楚国的谋划非常清楚,但谋划归谋划,楚国的局势是否如武烈侯所预料的那样发展,谁也不知道。

    “我已经给公子扶苏和昌平君写了一封信,请他们把中原主力全部调到东南一线,给淮南以重压,迫使楚军主力无法支援江南。”宝鼎继续说道,“但中原五大军的统率除了杨端和,其他人未必遵从公子扶苏和昌平君的命令。”

    甘罗苦笑摇头,“武烈侯已经离开中原,不宜插手中原事务,更不宜与中原五大军统率保持密切联系,以免给咸阳抓到把柄。”

    “所以我想请你跑一趟中原,与司马锌、桓齮、王贲见个面,请他们在未来一段时间与昌平君保持合作,持续威胁楚国,把楚军主力牵制在淮水一线。”宝鼎叹道,“你自己要注意一点,找个合适的借口,务必小心。”

    甘罗答应了,小心翼翼地劝道,“武烈侯,人难胜天,如果事不可为,还是及早返回南阳为好。”

    “希望还是很大。”宝鼎轻轻摇手,笑着说道,“我最担心的不是楚国的援军,而是西南的百越。我们对百越一无所知,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的对手,我颇为忐忑。”

    甘罗暗自叹息,知道宝鼎心意已决,再劝也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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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聂和荆轲禀报武烈侯,所有渡江灾民整编为十八方镇,各镇灾民情绪稳定,对生存抱着极大的信心。

    宝鼎当即下令,十八方镇依次越过无假关,赶赴长沙城。

    仅仅数天之后,长沙城外便连营数十里,将长沙城围得水泄不通。宝鼎射书城内,给城内守军三天时间,三天内若不投降,势必血洗长沙城。

    当天晚上,长沙城就派出使者匆忙赶到秦军大营。使者是长沙郡守的长史,而陪同使者前来的正是南山子。

    魏起与那位战战兢兢的长史进行谈判,宝鼎与南山子却在偏帐叙话。

    南山子和黄依返回楚国后,南山子随即以最快速度召集了一批春申君的旧部,在公开了黄依真实身份的同时,商议如何为春申君翻案。为春申君翻案的目的就是为了他们自己的未来。黄依给了他们两条路,要么遥遥无期地等待下去,要么与秦人合作,依靠秦人的力量更换楚国王统,把公子负刍推上大王之位,然后以此功勋赢得权势和财富。

    春申君的旧部们总算盼到了出头之日,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公子负刍。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利用河北灾民转徙江南的机会,混乱江南局势,一旦楚国丢掉了长沙郡,和秦国再次反目成仇,寿春就乱了,而公子负刍的机会也就来了。

    南山子和黄依带着一批春申君的旧部火速赶到长沙郡,一方面利用各种关系与长沙郡大小官员建立联系,一方面大肆造谣,混乱长沙局势。

    “你南下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慢。”南山子摇头道,“以我的预料,你应该在半个月前就包围长沙,怎么拖延到现在?难道中途出了什么变故?”

    “一切都很正常。”宝鼎笑道,“我的速度虽然慢,但我把南下的灾民整合起来了,并且形成了一定的实力,这可以让接下来的事情变得简单而高效。”

    “这的确不可思议。”南山子目露敬佩之色,“我原以为灾民们会一拥而入,像蝗虫一样四处吞噬,但令人吃惊的是,你竟然把他们变成了一支令行禁止的百万大军,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

    “长沙守军是不是非常恐惧?”宝鼎问道,“他们打算何时投降?”

    “长沙城内不过数千守军,投降是唯一的选择。”南山子手抚长须,不屑地说道,“你知道寿春如何处置江南危机的吗?没有对策,至今没有任何对策。听说李太后和楚王打算放弃长沙,任由江南楚人自生自灭,而景缨、昭公等人极力反对,要求出兵救援。令尹屈无诸虽然并不反对出兵救援长沙,但考虑到淮南的紧张局势,他也无意倾尽全力。寿春的朝堂之争导致长沙无所适从,官员们更是人人自危,纷纷逃亡。”

    宝鼎笑了起来,“这种情况下肯定守不住长沙,守不住长沙官员们就逃脱不了罪责,为了保命他们也只有逃亡。长沙太守庄翼没有逃?”

    “庄翼是一郡之守,他往哪逃?”南山子冷笑道,“庄氏一向与阳文君走得近,两家还有姻亲关系。现在阳文君在寿春的日子难过,庄氏也受到打压,这时候庄翼如果弃长沙而逃,必死无疑。”

    “你认识他?”宝鼎问道。

    “认识二十多年了,他的一位侧室就是出自南墨,当年是我的弟子。”

    “他可参与杀害春申君?”

    “他没有参与,他也没有资格参与。”南山子说道,“他在庄氏是旁支,因为才智高绝,李氏外戚有心拉拢他,这才有幸坐上了一郡之守的位置。”

    “这么说,他和李氏外戚的关系很亲近?”宝鼎惊讶地问道。

    “李园一死,李氏外戚遭受重创,像他这种墙头草,当然要见风使舵。”南山子鄙夷地说道,“现在李太后不愿意救援长沙,而庄氏又受到压制,他也算走投无路,只有投降。此次他请我出面谈判,无非是想保住性命,保住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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