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找到一个全新的拯救之策。
“公子……”曝布的喊声打断了宝鼎的思绪,“琴氏少主求见。”
琴珪?他要见我可以去蓼园,途中求见干什么?有急事?
“请他上车吧。”
轺车停下,车门拉开,琴珪出现在宝鼎的眼前。
“有急事?”宝鼎冲他招招手,示意他上车说话。
琴珪躬身致礼,然后上车坐到宝鼎的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根泥封铜管,恭敬递上,“奉母亲之命,传书武烈侯。”
宝鼎看看琴珪手上的泥封铜管,目露疑惑之色,“你母亲给我的书信?”
“正是。”琴珪说道。
宝鼎一边接过铜管,一边笑道,“你特意在这里等我?”
琴珪点头。
“你在这里等多久了?为什么不在蓼园等我?”
“日中时分我就到了这里。”琴珪剑眉微皱,也是疑惑不解,“这是母亲的吩咐。”
宝鼎当着琴珪的面剔掉铜管泥封,拿出一方白绢,展开细看。上面仅有一行字,如君所愿,请赴兰苑。宝鼎马上想到了秦王政。现在自己比任何时侯都想见到秦王政,想与秦王政好好谈谈。本来以为没有这个机会了,没料想在离开咸阳之前,隗清竟然帮助自己创造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宝鼎现在是封君,身份地位不一样了,行动大为不便。好在甘罗不在身边,曝布和一帮亲信卫士可以为他做掩护,让他悄然赶赴兰苑。
到了兰苑,琴氏那驾豪华辒车已经在车马场相候。宝鼎转乘辒车,随隗清急速出城。
宝鼎脸上的忧郁之色引起了隗清的注意。
“这几天是不是很累?”隗清随口问道。
宝鼎摇摇头,“我动动嘴就行了,劳心不劳力。”
“你看上去很疲惫。”隗清脸含浅笑,“大王并没有催促你,你似乎没有必要这么急着离开咸阳。走得太急,会让咸阳人误会,以为大王容不下你。”
宝鼎靠在车座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车内的兰花香气,只觉沁人心脾,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你这是为大王说话。”宝鼎笑道,“事已至此,不管我走得慢还是走得快,咸阳人都认为是大王把我赶出了国都。事实也的确如此。”
隗清抿嘴轻笑,“咸阳宫里并不只有大王想赶你走。”
宝鼎睁开眼睛,意味深长地笑道,“姐姐想套我的话?”
“不是我想套你的话。”隗清指着宝鼎说道,“你看看你那张脸,你那张脸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事了。今天在老太后那里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姐姐想知道?”
“你不想告诉我?”隗清不屑地撇撇樱唇,“兰苑和蓼园已经不分彼此了,告诉我又有何妨?”
宝鼎笑了起来,“姐姐的意思是我和你已经不分彼此了?”
隗清的玉脸蓦然掠过一丝红晕,一双眼睛里更是露出几分娇嗔和不满,“我是你表姐,我们两家关系亲近,这话并没有错。”
宝鼎本想戏谑她两句,但旋即想到隗清背后所藏的秘密,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姐姐,我们既然不分彼此,那你能告诉我一个秘密吗?”宝鼎立即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郑重其事地问道。
隗清点点头,“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宝鼎张张嘴,却感觉难以启齿。这话怎么问?隗清是个寡妇,问一个寡妇是不是被大王宠幸了,难以启齿啊。现在宝鼎知道隗氏兄弟的尴尬了,这种事还真的没办法问出口。
隗清看他欲言又止,十分为难的样子,不禁娇笑出声,“你和我家两位兄长一样,卑鄙无耻。”
宝鼎老脸羞红,惭愧无语。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会不会相信我?”
“当然。”宝鼎不假思索地说道。
“事实和你所想,完全两回事。”隗清笑道,“你是否相信?”
宝鼎愣了半天,心里没来由地涌出一阵欢喜,“当然相信。”
“那好,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隗清冲着宝鼎做了个手势,“太后对你说了什么?”
宝鼎沉吟良久。他不想说,但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女子似乎有一种无穷的魔力,让他内心深处的欲望不可遏止地燃烧起来,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极度压抑的情绪也迫不及待地需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地方,否则这些负面的东西会越来越重,直到把他活活压垮。他现在就有一种心力交瘁的绝望感觉,所以他疲惫,身心俱疲。
隗清望着宝鼎,耐心地等待着。
宝鼎在这双美丽眼睛的注视下逐渐感到窒息,不知是因为内心深处的魔鬼突然被释放了出来,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纠结在一起变得重若千钧让他难以支撑。
宝鼎再度闭上眼睛,竭力压制着心中的躁动和欲望,“你说我们不分彼此,那么我说的话,你要严守秘密。”
隗清微笑点头,“你的秘密太多了,知道得越多,危险就越大,但我这个人好奇心太重,我想知道,所以我也不怕危险。”
宝鼎猛地睁开眼,“姐姐要与我同生共死?”
隗清玉脸再红,轻轻“啐”了他一口,“我是你姐姐,晓得无?”
“晓得晓得。”宝鼎笑道,“你是我的亲姐姐,我的亲人啊。”
隗清“扑哧”娇笑,“快说吧,我等不及想知道太后对你说了什么。”
宝鼎把本利益集团控制朝政后,国策的走向以及由此所造成的后果详细说了一遍。
宝鼎一边说一边整理思路,在述说的过程中他的思路变得更加清晰,但依旧找不到对策。
隗清的神情渐渐凝重,完全被宝鼎这番话所吸引。宝鼎对咸阳未来政局的分析非常有深度,这让隗清思路大开,感觉自己就像站在这个时代之巅俯瞰过去现在和未来,这种全新的看待人世的视角让她颠覆了对宝鼎的认知,宝鼎的形象在她心里渐渐变得高大起来。
“最大的矛盾就是来源于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宝鼎叹道,“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当然需要制度去确定和划分,而什么样的制度才能做到于国于民皆有利?”
宝鼎考虑的是大秦王国和天下苍生的命运,这种高度是隗清从来没有想到也无法企及的高度,但今天借助宝鼎的视角,她第一次站在这种高度思考未来,这让她非常震撼,也非常钦佩甚至是崇拜这位来自蛮荒的大秦第一权贵。什么叫大权贵?这才是大权贵,所思所想不仅仅与众不同,而且还有它无人企及的高度,所以大权贵总是主宰着王国的命运,影响着天下大势的走向。
“这就是你和大王的冲突之源?”
宝鼎神色沉重地点点头,“更严重的是,这种冲突没有缓和的余地,只会越来越激烈。”
隗清黛眉紧蹙,稍加思索后问道,“你和大王私下会晤,是有意缓和彼此之间的冲突吗?”
宝鼎想了一下,“事实上,我和他都没有缓和之策,他是身不由己,我同样是身不由己,我和他都被未来的政局所左右,即使是亲兄弟,最终也不得不自相残杀。”宝鼎黯然长叹,两手捂住了脸,“太后也是身不由己,她难道希望自己的亲人自相残杀?我们都处在汹涌澎湃的历史洪流当中,顺流而下者将得以生存,逆流而行者必将被洪流所吞噬。”宝鼎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悲伤,“当我一再告诫你们,统一后的中土必定重农抑商,不遗余力地打击商贾的时侯,你们或许不以为然,以为我虚张声势,夸大其词。现在你相信了吗?”
隗清能够感受到宝鼎心里的痛苦,她轻轻叹息,“但你正在试图改变。”
“这种改变是逆行,是逆历史洪流而行,结果必然毁灭,更快地毁灭。”
“为什么你这么绝望?”隗清问道,“这都是你的预测,你对未来的推断,它未必会变为现实。你今夜与大王见面,不就是想阻止自己的预测变为现实吗?”
宝鼎放下双手,无言苦笑。他从未来穿越而来,他知道那都是历史事实,不是自己的预测,但隗清不知道历史,她对未来充满期待,即使未来凶险万分,在她眼里依旧还有希望。
宝鼎没有回答隗清,他转移了话题,“姐姐在咸阳还要待多久?”
隗清惊讶地看了宝鼎一眼,随即听懂了宝鼎话中的含义,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既然你想公主,那我就尽快带她去南阳。”
“我在咸阳给姐姐置一座大庄园。”宝鼎内心的苦闷得到了宣泄,情绪平静多了,说这话的时侯,眼里竟然露出了一丝狡黠之色。
“你想把我也留在南阳?”隗清揶揄道。
“有些事还是要做做样子,你把夜郎公主一个人丢在南阳显然不好。”宝鼎一本正经的说道,“再说,我们未来的目标是大肆掳掠关东六国的财富,而琴氏和乌氏是当仁不让的主力,但乌氏家主要坐镇北疆,那么在南阳坐镇全权指挥的当然是姐姐。你总不至于让我这个君侯亲自去冲锋陷阵吧?”
隗清笑了起来,“武烈侯,你这就开始使唤我了?”
“误会误会。”宝鼎笑道,“姐姐不在南阳,公主肯定挂念,我也想念得紧啊。”
隗清笑靥如花,柔荑轻摇,“武烈侯,如果没有你刚才那番惊人之论,我倒是相信几分,但现在,我绝对不信。你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我留在南阳?”
“我说出来可以,但姐姐先答应我,一定要留在南阳。”
“为什么?”隗清追问道。
“因为我非常非常需要你。”宝鼎说道,“因为南阳将有一场大战。”
隗清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大战?关东诸国的合纵军?”
“对。”宝鼎说道,“楚国是我击败合纵军的关键,而你和楚国贵族有很深的关系,我非常需要你的帮助,没有你的帮助,这一战我打不赢。”
隗清稍稍思索了片刻,问道,“老太后的意思?”
“我走之后,老太后肯定会找你。”宝鼎说道,“这种事,熊氏不会亲自出面,而楚系里,我只信任你,所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杀李园?”隗清马上想到了问题的要害。
“没有那么简单。”宝鼎把自己与老太后的约定以及未来南阳局势的发展详细讲了一遍。
隗清越听越是心惊,宝鼎的秘密太多太惊人,随着宝鼎的权势越来越大,她已经身不由己,再也难以置身事外,瞬间就被卷了进去。
“这么说,我要去楚国?”
“我们的第一站肯定是楚国。”宝鼎说道。
“我们?”隗清吃惊地望着他,“你要随我一起去楚国?”
“时间太少了。”宝鼎叹道,“为了节省时间,我要亲自去楚国,否则肯定来不及。”
“不行,这太危险了。”隗清断然否决,“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我还需要你的保护?”宝鼎笑了起来,“姐姐,当然是我保护你了。”
隗清无心与宝鼎开玩笑,坚决不同意,“你是封君,没有大王的命令,你不能离开封邑。”
“我正在去见大王的路上。”
隗清无语。大王当然会同意了,或许他巴不得宝鼎死在楚国。
“武烈侯,这可能是个阴谋。”隗清劝道,“楚系复杂,熊氏与你更是仇深似海,老太后人在咸阳宫,未必能控制南方的局势。”
“这不是阴谋。”宝鼎说道,“我死了,谁来帮助楚系逼迫大王立后立储?”
“我怀疑这是你的阴谋。”隗清说道,“先前你曾说过,大秦的王后和储君必须来自于老秦人的血统,但现在你改弦易辙,自食其言,反过来帮助楚系,这怎么可能?老秦人怎会答应?”
“正因为我和老秦人不答应,楚系的目的才能实现。”
隗清晕乎了,朝堂上的权谋非常复杂,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接,隗清虽一时搞不清楚宝鼎的计谋,但显然,宝鼎已经决心与楚系联手了。
“听说你和楚国公主关系密切。”宝鼎笑道,“楚国公主做了大秦王后,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
“等一下你就可以见到她了。”隗清说道,“大王非常宠爱她,也喜欢公子扶苏。”说到这里隗清叹了口气,“我一直不明白大王为什么不立后不立储,直到今天我总算彻底明白了,但这太复杂,即使我想告诉夫人,也要说上大半天,而且还说不清。”
“不要告诉她。”宝鼎用力摇手,“一旦让大王知道了,他马上就能猜到我的谋划,后果不堪设想。”
“我当然不会说了,我答应过你要严守秘密。”隗清笑道,“不过我要谢谢你,我其实一直祈盼她能成为大秦的王后。”
宝鼎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位夫人才智如何?”
隗清沉吟不语。
“与年轻时侯的华阳太后相比,孰优孰劣?”宝鼎追问道。
“你见到她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匆匆见一面能了解多少?你和她相交多年,肯定了解她。”
“十倍于我。”
宝鼎暗自吃惊。隗清已经是位了不起的女子了,这位楚国公主的才智如果十倍于隗清,那绝对可以与年轻时候的华阳太后相媲美,这恐怕也是秦王政不敢立她为后的原因之一吧。
这次自己与老太后的谋划如果成功,那么最早于灭赵之后,最迟在攻楚之前,必须逼迫秦王政立后立储。未来的皇后有了,未来的太子有了,未来的帝国政局必将发生变化,而首要发生改变的就是昌平君熊启的命运。
熊启在秦国攻楚之前被赶出了咸阳,而秦国第一次攻楚失败就和熊启的背叛有关,由此可以想像,当时的楚系必定因为熊启的背叛而受到重创。如果熊启的命运改变了,统一的进程必将改变,而统一后帝国的国策也必将发生改变。
宝鼎的脑海中蓦然灵光一闪。如果统一后的帝国朝堂上各大派系针锋相对,互相厮杀,那么始皇帝肯定无法实现最大程度的中央集权,而旧贵族们也未必就能在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中成为最终的赢家,一切都是未知,未知代表着机遇,那么自己依旧还有机会拯救帝国。
第一卷 崛起 第202章 无法拒绝的
第202章 无法拒绝的
武烈侯公子宝鼎第二次走进骊山行宫。
一年前,宝鼎随隗状到骊山行宫,君臣三人相谈甚欢,于是就有了塞外之行。今天他随隗清再次走进骊山行宫,这一次君臣相见,结果又是什么?
宝鼎以为隗清会带着自己直接去觐见秦王政,谁知出乎他的意外,他首先见到的竟是秦王政的夫人。秦国后宫嫔妃分八爵,第一是王后,第二就是夫人。秦王没有立后,夫人也只有一位,就是楚国公主。
宝鼎在咸阳的时间非常短,第一次回咸阳忙着立足,第二次回咸阳忙着自保,加在一起的时间还不足大半年,虽然频繁进宫,但大多数时侯是为了看望老太后,与秦王政见面的次数都有限,更不要说与秦王政的后宫嫔妃有什么交集了,所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秦王政的夫人。
这位夫人在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后世人在研究这段历史的时侯,因为资料的缺失,对公子扶苏的这位母亲也是绝口不提。宝鼎到了这个时代,发现事实上是自己误读了历史,因为秦王政不立后不立储既然是历史一大悬案,那么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公子扶苏和他的母亲当然是必定要提及的对象,只不过因为资料的缺失,不管是研究者还是读史者,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一位极有可能影响了大秦末期历史的后宫夫人。
隗清为什么要带着自己先行与夫人会面?
宝鼎隐约猜到了隗清的意思,由此也估猜到了隗清与这位楚国公主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否则也不会有自由出入王宫的特权了,但自己是大秦宗室,一等封君,跺跺脚就能让大秦抖三抖的人物,本来就不宜与秦王后宫嫔妃见面,尤其在王后与储君都没有立的情况下,这种会面而且还是刻意安排的秘密会面,就显得非常得不合时宜。
宝鼎大为不满,悄悄暼了隗清一眼。隗清神色虽然平静,但目光忐忑,看到宝鼎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惶恐,一双眼睛里更是不由自主地露出歉疚和哀求之色。她当然不是有意欺骗宝鼎,但夫人有求,她义不容辞,即使得罪了宝鼎也没办法,再说,蓼园和兰苑的关系已经不分彼此,宝鼎又亲口说在立后立储这件事上已经改弦易辙,她估计自己即使欺骗了宝鼎,也不会激怒他。
隗清眼里的哀求之色霎时融化了宝鼎心里的不满。他暗自骂了一句,妖孽,嘴角轻扯,露出一丝无奈苦笑。
宝鼎恭敬拜见了夫人。
这位夫人容颜美貌,气质高贵,但让宝鼎感受最深的却不是她的美丽和高贵,而是她的“静”,幽静,仿佛空谷幽兰,让尘世的烦恼瞬间无影无踪。宝鼎知道秦王政为什么宠爱这位夫人了,看到她,心就会静下来,疲惫就会消失,心态也会变得异常的平和。
又是一个妖孽。宝鼎暗自感叹,礼貌性地问候了几句。
夫人面带迷人浅笑,柔声问道,“听说武烈侯马上就要离开咸阳了。”
“明天。”宝鼎笑道,“明天我就离开咸阳了。”
“听姐姐说,南阳形势不好。”
“所以我才急于返回封邑。”
夫人稍稍沉吟,问道:“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吗?”
宝鼎即刻想到了老太后。还是老太后高明,一切都布置好了,只待自己做出承诺,则楚系全力相助,但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夫人出手相助,自己不仅仅欠下了夫人的人情,更重要的是夫人与自己就此有了利益上的牵扯,有了利益牵扯就能建立某种密切的联系,这样将来即使楚系外戚的全部布局没有完成,遭到了沉重打击,但因为夫人与自己有了密切联系,自己从本身利益考虑,依旧会设法把夫人推上王后的位置。
老太后也算是殚精竭虑,算无遗策了,但这一招不仅仅是为了立后,某种意义上其实就是楚系权力最高层的交接了。老太后老了,她一旦升天,支撑楚系的就是这位未来的王后,而这位未来王后必须与自己建立亲密的关系,就如老太后和自己现在的关系。只要这层关系持续保持,就算朝堂上的楚系外戚遭到清洗,将来也会东山再起。
隗氏的重要性由此突出。熊氏一旦被驱逐,隗氏凭借与这位未来王后的特殊关系,肯定可以顺利接掌楚系力量。表面上看是巴蜀人崛起了,其实就是楚系力量换了一件“外衣”而已。宝鼎越想越是敬佩,老太后厉害啊,现在再看隗氏大兄坐上丞相公的位子,那就不是秦王政的“胜利”了,而是楚系实施“以退为进”策略的第一步。
后宫是楚系外戚权势的唯一来源,只要后宫不倒,楚系外戚就绝不会倒,所以老太后在死前必须把后宫的事安排好,必须把王后的事处理妥当,为此楚系必须与自己联手,舍此以外别无他途。
今天老太后以诸侯王来诱惑自己,自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所以隗清一早就在等待自己出宫,把自己带来与夫人会面。楚系的未来就掌控在这位夫人手上,而自己显然忽略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
宝鼎转目望向隗清,以一种全新的眼光来看待隗清。自己轻视了这位风华绝代的女巨商,未来她的作用非常重要。历史上的隗清和现实中的隗清都再做同样一件事,把后宫与楚系连在一起,只不过历史上她应该被始皇帝所控制和利用,现在她却要被自己控制和利用。一股强烈的征服欲望突然从他的心底喷涌而出,我要征服这个女人,把她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心里。
夫人和隗清都望着宝鼎。夫人眼神淡然,而隗清则略显紧张,她担心宝鼎不接受夫人的帮助,那意味着老太后一旦薨亡,局势的发展就无法控制了。
“我需要夫人的帮助。”宝鼎说道,“竭尽所能的帮助。”
夫人笑容更浓。隗清则暗自松了一口气,对夫人轻声说道,“武烈侯打算与我一起赶赴楚国。”
夫人眼里掠过一丝惊色。武烈侯如果秘密赶赴楚国,以身试险,那一旦出事,所有的谋划都失败了,所以他需要的帮助的确非常大。自己对武烈侯的帮助越大,双方的关系就会越密切,这对自己而言是好事。
夫人沉思良久,说道:“姐姐会把我的帮助带给你。”
宝鼎躬身致谢,“我想,我还是马上见到大王为好。”
夫人缓缓站起,虚手相请,“武烈侯,请随我来。”
秦王政正在书房内给几个孩子绘声绘色地讲故事。
夫人正想推门进去,宝鼎摇手阻止了。两个人站在门外,专心致志地听着。
秦王政讲述的是韩国任侠聂政的故事。聂政是战国著名刺客,以然诺仗义名闻天下。为报友人之恩,当日单人独剑,斩杀数十卫士,刺死韩国国相侠累,然后自杀而死。秦王政讲完之后,孩子们非常兴奋,叽叽嚓嚓地问个不停。
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问道:“父王,叔父也是刺客吗?”
“当然,他是当今天下最厉害的刺客。”
“父王,我知道我知道,叔父还刺死了匈奴人的王。”一个清脆的童音激动地叫道。
“对,叔父去年出塞,一口气刺死了匈奴人三个王。”秦王政笑道,“你们的叔父不但名震中土,在大漠上也是名闻遐迩。”
“父王,叔父会死吗?”一个女童怯生生地问道。
“叔父怎么会死?”几个小男童同时叫了起来,“叔父是天下最厉害的刺客,没人能杀死他。”
“父王刚才说,聂政也是天下最厉害的刺客,但他还是死了。”女童不服气,尖叫着争辩道。
“叔父不会死。”稚嫩的男童声音愤怒地吼道,“你才会死。”
屋内传来孩子们的争吵声,跟着小女童“哇哇”地哭了起来。秦王政又劝又哄,书房内乱成一团。
夫人急忙推门进去,把嚎啕大哭的女童抱进了怀里。几个小孩“呼啦”围住夫人,七嘴八舌地告状。秦王政一抬头,看到了宝鼎,顿时惊呼起来,“看啦,孩子们,你们的叔父来了,天下最厉害的刺客到了。”
哭闹声同时停止,孩子们齐齐望向宝鼎。
“他就是你们的刺客叔父。”夫人指着宝鼎对小女孩说道,“快叫叔父……”
小女孩目露恐惧之色,接着两眼一闭嘴巴一张,放声大哭。夫人无奈,急忙一边哄一边抱着她匆匆离开。几个小男孩跟在夫人的后面,也一窝蜂地跑了。崇拜是一回事,当真看到刺客,孩子们的第一反应还是恐惧,有多快跑多快。
宝鼎童心大起,跟在后面就追,“不要跑,叔父有礼物……哎呀,不要跑嘛,等等我,我们先认识一下。”
孩子们跑得更快了。
秦王政望着他们的背影,哈哈大笑。
宝鼎认识了几位小王子小公主,也第一次看到了扶苏。
他根本没有准备,哪有礼物可送?但他料定隗清肯定带了礼物。果然,不待他开口,隗清就把精心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小家伙们欢呼雀跃,转眼就与刺客叔父分外亲热了。
等宝鼎再次走进书房的时侯,秦王政已经备好了香茗。兄弟两人相对而坐,一边品茶,一边谈孩子,谈家庭,闲话家常,其乐融融。
“准备何时走啊?”秦王政主动谈到了正题。
“明天。”
“这么快?”秦王政略感惊讶,“去向太后辞行了?”
宝鼎点点头,“太后身体不好,以后不能尽孝于榻前了。”
秦王政叹了口气,“南阳那边局势紧张,你到了南阳,形势会更加紧张。寡人让你去南阳,你是不是有怨言?”
“我当然要为大王分忧解难。”宝鼎笑道,“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啊。”
秦王政摇摇手,示意宝鼎不要说这些废话,“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说,寡人都答应。”
“我要去刺杀李园。”宝鼎正色说道,“我必须杀死楚国令尹李园,才有可能破坏关东诸国的合纵。”
秦王政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你的怨气不小啊。寡人让你去南阳,是要你坐镇中原,不是要你去刺杀李园。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刺客?”
“赵国灭亡了,大王下一个对手是谁?”宝鼎问道。
“当然是楚国。”
“所以,我的要求非常合理。”
“合理?你是封君,是武烈侯,一个封君跑去做刺客,你让寡人的脸往那搁?”
宝鼎笑了起来,“除了大王,没人知道我去刺杀李园,所以,如果我死了,你就随便找个理由宣告一下我的死讯就可以了。”
“胡闹。”秦王政责斥道,“你是小孩还是大人?你以为你死了,寡人随便找个理由宣告一下死讯,然后就万事大吉了?你这是在威胁寡人,你知道吗?”
宝鼎笑而不语,但眼神很坚决,显然没有放弃的意思。
“你一定要威胁寡人?”秦王政不高兴了,“寡人的对手不仅仅是楚国,还有齐国。寡人最担心的就是齐楚燕联手,那我大军在南北两线作战,中原之战势必持久。”
“所以李园必须死,尽快死,这样我们才能加快统一的步伐。”
“当务之急是灭了赵国。”
“灭赵的前提是彻底摧毁关东诸国的合纵。”宝鼎说道,“在没有摧毁关东诸国的合纵之前,我们不可能吞并赵国。齐国在东方蛰伏近四十年了,原因就是因为有赵国这道屏障。一旦这道屏障岌岌可危了,大王认为齐国还会继续坐视不理?”
秦王政想了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把主力集结到中原一线?”
“形势摆在这里,未来两三年,大王应该把主力集结在中原一线,先把韩魏两国拿下,以重兵威胁齐楚两国,如此则必能以南北夹击之策灭亡赵国。”
“统一没有那么快。”秦王政说道,“以你的预测,大秦十年后就能一统天下,但你自己看看天下大势,十年内我们吞并六国,一统四海,可能吗?”
“当然可能。”宝鼎毫不犹豫地说道,“如果大王授予我在中原便宜行事的大权,那么两年内,我必将改变中原局势,拿下韩魏两国,重创齐楚两国,三年内,灭亡赵国。”
要权,这才是宝鼎私下会晤秦王政的重要目的,但秦王政明明要压制他,怎么可能给他权力?
秦王政望着宝鼎,心里疑窦丛生。宝鼎不是痴儿,不会做出这种自取灭亡的举动,那么他到底什么意思?三年内灭赵。这个疑惑对秦王政来说太大了。秦军在河北两战皆败,损失惨重,而关东诸国在赵军两战两捷之后,士气大振,合纵之势已成,未来中原局势非常严峻,这时候宝鼎竟然匪夷所思地说他能在三年内灭赵,这怎么可能?
不过,宝鼎假若失败,他的前途理所当然完蛋,反之,宝鼎假若成功了,拿到了灭赵的大功,对秦王政来说可是惊天之喜,虽然如此一来咸阳的政局更加复杂了,但相比统一大业,这点麻烦不值一哂。
这是一个陷阱,这个陷阱从南阳扩大到了中原,但这是一个光明正大的陷阱,能否死里求生,靠得是真本事,靠得是三年内取得骄人战绩。
“武烈侯,你要知道,这话一旦说出来了,你就要承担责任,即便你我是兄弟,寡人也无法徇私。”秦王政郑重说道,“一旦你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那么你将一无所有,甚至要被流配北疆再做刑徒。”
宝鼎微笑点头。
假若没有老太后的承诺,没有楚国公主的帮助,宝鼎的确不敢说大话,他现在一无所有,拿什么去打韩魏两国?又拿什么去重创齐楚两国?这不是痴人说梦嘛,但正因为是痴人说梦,才更有把握骗过秦王政。
宝鼎要见秦王政的初衷是想与他掏心窝子地谈谈,纠纠老秦共赴国难,自家兄弟当然要交心,要把话说清楚,不要兄弟阋墙,让仇者快亲者痛,但随着局势的变化,随着宝鼎对这段历史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兄弟阋墙已经成了一种必然,一种历史前进的必然,他没有选择,所以也就放弃了与秦王政兄弟交心的念头。但是,就在他准备离开咸阳的时侯,局势有了进一步的变化,而隗清又偏偏把他带到了秦王政的面前,于是,他断然决定,欺骗秦王政,诱惑秦王政,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来换取有限的权力。
秦王政沉思良久,再次问道:“你真的决定这么做?”
宝鼎失败于南阳,最多不过夺爵,失去权势,但还可以做个有钱的宗室公子,但他如果失败于中原,他所承诺的事没有兑现,那他就犯了欺君之罪,假如中原局势变得更加糟糕,他的罪责就更大,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一个,被打回原形重新做个刑徒,或者直接被砍下脑袋。宝鼎咎由自取,成了刑徒或者死了,对秦王政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
诱惑,绝对的诱惑,宝鼎成功了或者失败了,受益最大的都是秦王政,所以秦王政根本无法拒绝这个诱惑。
“决定了。”宝鼎毫不犹豫地说道。
“授你镇秦王剑,允许你便宜行事。”秦王政也不再犹豫,断然说道,“三年内,如果你果真拿下邯郸,邯郸就是你的封邑。”
第一卷 崛起 第203章 兄弟反目
第203章 兄弟反目
宝鼎没想到秦王政这么痛快地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大为高兴。按照他的想法,在中原摧毁关东诸国的合纵后,他的实力将进一步增长,而天下大势将向有利于秦国的方向发展,秦王政就此坠入陷阱,不得不把他放到河北战场,如此他的谋划就成功了。
两人随即谈到南阳局势,关东局势,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统一大业上。
宝鼎老调重弹,再次阐述一年前他在骊山行宫所表述的大一统观点,并再次把当初自己所提出的一系列建议拿了出来。当初他提了很多建议,但一年来,咸阳就做成了一件事,修改学室制度,扩大招募学士的范围,给统一后的帝国储备官员,其它建议无一实施。
国策的变革当然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时间和时机,宝鼎重提旧事,目的不是劝谏秦王政必须采纳和实施他的建议,而是以此为契机,把自己对未来咸阳政局的担心非常隐晦地表述了出来。
当中土统一后,大秦面临的最重要问题是稳定关东六国的国民,是赢得关东六国国民的人心。关东六国的现行制度和大秦不一样,统一后秦制要普及中土,但任何一种制度的推行都要循序渐进,都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而这个时间或许是一代人,也或许是两到三代人。
以大秦为例,大秦从孝公变法开始,改世卿世禄制为军功爵禄制,以严刑峻法治国。最初大秦人不能接受,矛盾激烈,商鞅甚至因此而死,但因为大秦历代君王坚持法治,几十年之后,到了昭襄王时期,军功贵族和寒门士卿大量崛起,大秦人才算勉强接受,但矛盾还是非常激烈,直到如今朝堂上还是纷争不断。再看关东六国,先后变法强国,除了赵国略有成就外,其它诸国都失败了,楚国甚至是彻底失败。由此可见,一个全新制度的推行对王国而言直接决定了兴衰存亡,所以不仅仅要小心谨慎,还要循序渐进,千万不能抱着一蹴而就的想法,那对王国肯定是一场灾难。
中央集权制度是法家治国之术的最终理想,但目前中土王国包括秦国都没有实施这个制度,因为这个制度损害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尤其是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也就是所谓的“民”的利益,所以它无法赢得天下人的人心,尤其无法赢得被征服关东六国的“民”心。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宝鼎反复强调“民心”对未来帝国长治久安的重要性。其实宝鼎这个观点早在一年前就对秦王政说过,当时宝鼎提出以黄老学术为的“无为”而治来做为帝国初期“与民休养”的主要国策。
一年前秦王政并没有反驳宝鼎,毕竟宝鼎刚刚回到咸阳,年纪小,权势也非常有限,对秦王政没有什么威胁,所以秦王政一笑置之,就当是一个急于表现自己的天才少年的夸夸其谈。
这次秦王政忍不住了,当即反驳。
统一之前,有艰苦的统一大战,打仗需要钱粮,钱粮从何而来?当然要以强硬的中央权力来巩固对地方郡县行政和财政的控制,包括对新占领土的行政和财政的绝对控制。
打仗需要军队绝对遵从中央的命令,但随着大秦疆域的不断拓展,军队?br />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