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同意我利用眼前这个机会与我大秦军队东西夹击贺兰山的计策。”
宝鼎伸手在地图上弹了两下,目光斜瞥着翁侯,嘴角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狡黠,“翁侯,我无意挑起你和王庭之间的矛盾,但事实摆在这里,假如这次我们不能在贺兰山给匈奴人以重创,匈奴人马上就会席卷而至,翁侯首当其冲,根本无力抵御匈奴人的凌厉锋芒,到时翁侯只能带着胖顿部再一次撤离家园,把大好草场拱手让给匈奴人。翁侯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草场,未来在王庭如何立足?又拿什么去维持胖顿部数万人的生存?”
宝鼎这番话击中了翁侯和胖顿部几位首领的要害,宴席上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了翁侯隧委,等待他的决策。
韩非、琴唐、南山子等人都没有想到公子宝鼎竟然在宴席上公开讲出这番话。公子宝鼎为什么要把月氏人拖进河南战场,这几位心里都有算,就是为了确保老秦人在河南战场上取得胜利,但月氏面临的危机并没有化解,相反,形势更紧张了,月氏在未来一段时间能否将严重危机消弭于无形,除了内部要平定乌孙诸国的叛乱外,外部就指望大秦军队在河南战场上击败匈奴人了。事实上这时候月氏人没有能力去河南作战,但宝鼎为了自己的利益,非要把月氏人拉去,于是就有了这番危言耸听的话。
宝鼎对未来的预测会不会成为现实?所有人都认为他说的就是现实,因为宝鼎有理有据,谁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宝鼎的理由来自于后世,他把地形图画出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一说,所有人都给他镇住了。这个时代即使是中土的读书人也不可能掌握像宝鼎这样丰富的知识,更不要说像月氏、匈奴这些北虏人了,所以宝鼎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以增加震慑力,结果他的目的达到了,胖顿翁侯和他的部下们考虑到自己的未来,不得不做出抉择。
月氏老王从月氏的大局考虑,当然不会答应,但胖顿翁侯必须以自己部落利益为第一,他不能不答应。
“匈奴人后撤之际,就是胖顿部攻击之刻。”翁侯断然做出了决定。
胖顿部的几位首领马上振臂欢呼,宝鼎等人也是连声赞颂,这时候谁也不会吝啬几句阿谀奉承的话。
公子宝鼎和韩非急奏咸阳,把使团在月氏王庭的所作所为详细告之,把未来西北局势的发展进行了分析和预测,然后宝鼎提出建议,使团将随月氏胖顿部攻打贺兰山,相击与进入河南战场的北军会合。考虑到此仗风险较大,匈奴人在怒不可遏的情况下有可能全力反扑,宝鼎恳求秦王急调两千陇西骑军北上相助。
宝鼎手里有镇秦王剑,有先斩后奏之权,但没有从陇西调兵的权力。不过陇西毛子睿部现在屯兵于大河两岸,奉命保护使团渡河北上和接应使团返回秦国,这支军队暂时归宝鼎调遣。宝鼎可以叫毛子睿北上与其会合,但如果带着毛子睿去河南战场,那就要请奏咸阳了。
宝鼎与韩非商议良久,决定先把毛子睿调过来。秦王政肯定会同意使团的奏请,但命令往返需要时间,偏偏现在缺少的就是时间。
宝鼎急令毛子睿,拆毁巨筏,率军日夜兼程赶赴白山会合。
毛子睿还没有到,匈奴人开始撤退了。翁侯毫不犹豫,留一万人马戍守白山、铗口一线,其余大军急速东进。
翁侯派人赶赴王庭禀报老王,说大军东进,主要是监控匈奴人,看看匈奴人是否撤离,免得又被匈奴人骗了。胖顿部落的人都盼望着尽快返回乌亭逆水,现在他们的草场正是水草丰茂的时候,牲畜就在这个季节长膘,一旦错过了这个时机,今年部落的日子就艰难了。
翁侯带着军队刚刚东进,其部落族众就沿着乌亭逆水纷纷南下,挡都挡不住。在生存面前,谁都敢拿命相搏,如此一来,胖顿部的军队就必须东进了,以防止匈奴人突然杀回来。
几天后,毛子睿带着一千多名陇西将士飞驰而来。他本来有两千人,但在却月阵里损失过半,如今就剩下一千三百多人了。
宝鼎第一眼就看到毛子睿的印绶变了,现在是八等公乘爵了,虽然军职没有升,但只要爵升了,军职升迁不过是早晚的事。宝鼎又转目看向毛子睿的手下,发现两位五百主也升爵了,可见秦王政对这支军队在出塞作战中的表现非常满意。
宝鼎连道恭喜。毛子睿和几位手下大礼拜见,对公子宝鼎感激不尽。如果没有这位公子的出现,这帮人几乎没有出头之日,更不可能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巨筏拆毁了?”宝鼎对这件事很关心,他可不想看到巨筏落进北虏的手中。
“遵照公子的吩咐,已经焚毁了。”
焚毁了?宝鼎惊讶地问道,“你把它一把火烧了?”
“公子命令末将即刻北上会合。末将担心时间来不及,所以就把羊皮胎拆下,把木筏一把火烧了。”毛子睿理直气壮地说道。
宝鼎暗叫可惜。造那个巨筏不容易,几千人没日没夜地干了很长时间,在渡河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一把火烧掉未免太可惜,如果能拆下来运回长城要隘,将来肯定还能派上用场。
毛子睿看到宝鼎表情不对,以为自己处理错了,心里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是不是不该烧?”
“不,烧得对。”宝鼎笑道,“不过它的功绩很大,最终却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想起来让人不免有些遗憾。”
毛子睿暗自苦笑,心想看不出来这位公子还有多愁善感的一面,竟然为一个排筏而欷歔不已。
“公乘,你把巨筏烧掉了,我们渡河怎么办?”司马断在一旁戏谑道,“难道你要让公子抱着羊皮胎游过大河?”
众人想起宝鼎当日一头跳进大河的“壮举”,无不会心而笑。
“渡河?”毛子睿疑惑地看看他,又转头望向宝鼎,“公子不是说要杀进河南,与匈奴人决一死战吗?”
“所以你急不可耐,一把火烧掉筏子,急吼吼地跑来了?”琴唐也为巨筏的命运惋惜,听到毛子睿这句话当即嘲讽道。
“当然。”毛子睿说道,“跑到河南与匈奴人作战,我们活着回来的可能有多大?还要筏子干什么?”
“你对公子没信心?”琴唐揶揄道,“你既然认为此仗有死无生,你还跑来干什么?”
毛子睿嘿嘿一笑,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神色十分尴尬。
“好了,公乘一口气跑了六七百里,人疲马乏,还是让他先休息吧。”宝鼎笑着招呼毛子睿和他的几个手下一起返回营帐,“吃饱喝足,再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一起杀向河南。”
第一卷 崛起 第165章 到了家门口
第165章 到了家门口
晚宴很简单,菜肴都和羊有关,连喝的都是羊奶。出塞快半年了,秦人不管是适应也好,还是不适应也好,都变得和北虏人差不多了,就连韩非这样的显学大师贵胄公子也放弃了斯文,大手抓肉,大快朵颐。因为长时间不沐浴更衣,每个人的身上都和羊一样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好在毛子睿久居边关,手下也多为羌人,日常习性与北虏相差无几,所以见怪不怪,相反,倒更觉得宝鼎、韩非这些本来高高在上的权贵比前些时日亲近多了。
全羊宴还没有吃到一半,毛子睿和几位陇西将领就被大秦人在月氏王庭的故事所震惊,公子宝鼎竟然在月氏王庭夜袭匈奴人,斩首三千余级,杀死了匈奴人的左贤王和左日逐王,这是人干的事吗?这可能吗?但事实上它已是既成事实,它就是真的。毛子睿等人感觉公子宝鼎就是一座山,一座高不可攀的山,现在不仅仅是高山仰止,而是让人畏之如虎了。
左贤王是匈奴单于庭仅次于大单于的人物,虽然他未必就是匈奴人的储君,但他绝对是储君人选之一。左日逐王同样是单于庭的二十四长之一,公子宝鼎出塞不足半年,先后斩杀匈奴人的三位大权贵,这根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是空前的战绩,但同样也给中土带来了可怕的灾难。在任何一个正常人看来,匈奴人都将尽起大军南下攻击,以作血腥报复。
“公子,河南你不能去,你还是尽快返回咸阳为上策。”毛子睿毫不犹豫地劝谏道,“匈奴人会报复,他们的主力大军马上就会杀进河南,这是易而易见的事。”
宝鼎笑而不语。这句话最近他听得太多了,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当然希望匈奴人恼羞成怒,千军万马气势汹汹地杀到进河南,否则他跑到河南来干什么?当真是贪图哪点军功?他在月氏待着,匈奴人肯定要进行报复性攻击,月氏要打,秦人也要杀,是以他匆忙离开了,到河南耀武扬威了。这时候匈奴人就要权衡利弊了,是打月氏有利,还是到河南杀秦人有利?一旦匈奴人全部跑到了河南,与秦人作战,月氏的危机基本上就化解了,宝鼎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至于匈奴人全部跑到河南打秦人,则是宝鼎求之不得的事。秦人打不过可以撤回长城,与匈奴人长期对峙,但问题是匈奴人会不会集结大军打河南?匈奴人左有东胡,右有月氏,月氏现在是自顾不暇,但东胡呢?还有很多大漠北虏诸种尚没有完全给匈奴人征服,有的虽臣服了却心怀异志,此刻匈奴人敢倾巢而下打秦人?大单于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孔武蛮夫,单于庭的大小权贵们也各有各的利益,左贤王、左日逐王和休旬王死后,马上就有新一轮的权力博奕,所以宝鼎想来想去,又综合历史上这段时间南北两地的形势发展,最终断定河南这一战不是没有胜算,而是大有胜算。
匈奴人或许会来,但人应该很有限,因为单于庭遭此重击,匈奴权贵们不是忙于对外进行报复,而是忙于对内先把单于庭内部稳下来,所以未来一段时间,匈奴人会忍,会等待更好的攻击机会。
不过宝鼎也有他惧怕的地方。此趟出塞的战绩远远超过了预期,事实上他改变了北方形势。当然了这种形势上的变化目前还看不出来是否会改变大漠历史轨迹,因为在未来二十多年里,大漠的历史轨迹是匈奴人非常坚决而迅速地迈向统一。假如北方的局部变化未能有效改变这个历史轨迹,那宝鼎今日这番努力也就白废了。
杀几个匈奴大权贵没有用,代替者会依旧在统一的道路上纵马飞驰,搞得不好跑得更快,这对中土来说就不是好消息了。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好心未必有好结果,而完美的计策或许带来的就是一场灾难。宝鼎现在就非常担心爆发一场由他而引发的灾难。
“公子请三思。”毛子睿倒是很执着,看到宝鼎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躬身恳请。
宝鼎淡淡一笑,“叫你来是打仗,不是保护我的安全。”言下之意你越权了,不要自找没趣,该干什么干什么,哪来许多废话?
毛子睿碰了个钉子,悻悻无语。
唐仰就坐在毛子睿身边,担心这个不会察颜观色的陇西武夫惹恼了宝鼎,急忙俯耳说道,“不要说一些不中听的话。如果公子都像你这样谨慎,他就不会离开咸阳,你也没立功加爵的机会。跟着公子你只要做一件事,公子叫你打谁,你就打谁,千万不要自以为是,代替公子出主意。公子的本事你比得了吗?公子的战绩你比得上吗?你一样都比不上他,你替他出什么主意?你是不是想回陇西继续做你的戍卒啊?”
毛子睿汗毛倒竖,背心处冷汗涔涔,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公子欣赏你,给你机会,你要珍惜,不要不知轻重,自毁前程。”唐仰郑重告诫道。他是蜀系巴蜀人,而毛子睿虽是陇西人,但如今陇西人和蜀系就是一家,唐仰当然要全力维护毛子睿了。
毛子睿连连点头,目露感激之色。他哪里想得到溜须拍马也能拍出祸事,看样子攀附权贵也是一件千难万难的事,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又被打回原形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大队人马继续前行,这时候距离贺兰山还有三四百里,大军沿着大河北岸而行。在他们的左边百里之外就是沙漠,而右边越过大河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义渠乌氏人的大草原。
宝鼎驻马于大河之畔,想到了那位死去的兄弟。在那位兄弟的记忆里,有长城,有草原,有大河沙漠和成群的牛羊,这就是他生活的地方,也是“自己”成长的地方。
乌氏短兵们看到了家乡的牧场,一个个兴奋不已,打马跑到河堤上,纷纷吹响了号角。
“那就是你的家?”赵仪策马走近,与宝鼎并辔而立,手指对岸轻声问道。
“那就是我的家。”宝鼎笑道,“我带你回家,带你去拜祭父亲。”
赵仪轻轻“嗯”了一声,帷帽轻纱里的那张脸却是黯然神伤。她想到了自己的家,那只能深深铭刻在心里的家。
乌原打马而来,曝布、司马断、白公差、暴龙和一帮乌氏执事紧随于后,他们激动的叫喊着,开心的放声大笑,战马急促的马蹄声把他们此刻归乡的兴奋之情彻底表露了出来。
“公子,我们回家了……”乌原挥舞着马鞭,声嘶力竭地吼着,一遍遍地叫着。出塞快半年了,历尽艰苦,今天终于回家了,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曝布、司马断、白公差也是喜形于色,尽起发泄着心中的喜悦。他们在这片土地上轮流守护公子宝鼎,如今苦尽甘来,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终于熬过风雨看到了绚丽的彩虹,他们心想事成,过去的梦想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
暴龙的情绪更复杂,他和他的一帮兄弟经过这段时间的打拼,总算得到了曝布、司马断等人的认可,总算融进了这个圈子,未来对于他们来说同样美好,而这一切都是从这片大草原开始的,都是宝鼎将其从北虏手中救出来的那一刻开始的。
宝鼎举起号角,仰首向天,用尽全身的力气吹响了。他在召唤“宝鼎”的灵魂,他要告诉“宝鼎”,他回家了,他就在站在家乡的大河边上纵情长啸。
韩非、琴唐、南山子、姜平、马骕,还有毛子睿……还有胖顿翁侯隧委等人默默地站在远处,望着在河堤上疯狂吼叫的公子宝鼎,望着和他同样疯狂的一大群人,他们这才意识到宝鼎决心杀进河南不是冒险之举,而是早就谋划好的,他早就想到要回乌氏,然后借助义渠人的力量,与月氏人和北军将士组成一支强大的军队,三路攻击贺兰山。
此策一般人想不到,也不敢想,因为他们没有公子宝鼎这样高的地位,也没有他这样的实力,只有公子宝鼎这样的大权贵才有可能调用如此多的力量去打贺兰山的匈奴人。
第二天,大军抵达乌水和大河交汇之处。宝鼎下令在此扎营,寻找合适地点渡河。
翁侯受邀赶到公子宝鼎的大帐。
宗越把斥候探查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匈奴人撤退的速度非常快,其主力一部分在大河北岸设阵阻截追兵,一部分正在全力渡河。至于大河以南的情况目前一无所知,但从匈奴人的撤退速度来看,秦军应该正在攻打大河南岸的林胡部落,而且攻势可能非常凶猛。
“现在就看谁的渡河速度快。”公子宝鼎说道,“匈奴人只有羊皮筏子,其主力若想全部渡河,至少需要十天以上。假如我们能在十天之内渡河,必定可以击杀匈奴人。”
“目前这种形势下,匈奴人全部渡河的可能性有多大?”司马断提出质疑,“我大秦军队正在攻击河南,而月氏大军又尾随杀来,匈奴人腹背受敌,这时候难道他们还打算与我们决战?”
“河南之地的林胡、空同和白狄诸种不会硬拼,他们肯定要北撤,向贺兰山方向撤离。”乌原支持司马断的推测,“最起码短期内他们会避开我们的锋芒,以减少损失。”
“匈奴人和林胡诸种不会放弃河南。”公子宝鼎坚持自己的看法。
“在匈奴人看来,大秦人出塞作战,一不熟悉地形,二没有充足的食物,其三在骑军武力上也没有任何优势,所以匈奴人根本不会畏惧,他们会以最快速度返回河南之地,给大秦人迎头痛击。击败大秦人之后,匈奴人掉头再打月氏。月氏大军长途跋涉而来,他们和大秦人一样,不熟悉地形,也没有充足食物,而其王庭形势又极其不稳,匈奴人认为月氏人没有决战的勇气和决心,一旦匈奴人做出了决战态势,月氏人必定撤军。”
“匈奴人对河南局势的判断会导致他们对此仗充满信心,这时他们还会主动后撤避敌锋芒吗?”
“在我们看来,目前形势似乎对匈奴人的确不利,但仔细想想,不难发现匈奴人和林胡诸种实际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他们有贺兰山和大河之险,有河南北虏部落的支持,有充足的军队和食物,反观大秦人和月氏人,虽然对河南形成了东西夹击之势,但两支大军都是长途跋涉而来,无论是军队的数量还是武力都没有优势,食物武器就更不要说了,主要靠掳掠补充,因此这一仗匈奴人有绝对胜算,他们没有必要避敌锋芒,相反,他们会凌厉反击,将对手斩尽杀绝。”
“我们打河南的目的是什么?是来杀人的,所以我们不能把匈奴人和林胡诸种像赶羊一样赶进贺兰山。如果匈奴人和林胡诸种部落全部后撤到贺兰山,坚壁清野,大秦人和月氏人能在河南支撑多久?假如匈奴人有意吃掉我们,想方设法纠缠不休,等到我们两路大军难以为继,不得不后撤的时候,匈奴人再给我们致命一击怎么办?”
帐内顿时鸦雀无声。月氏胖顿翁侯隧委的脸色也是异常凝重,因为宝鼎一句话说到了要害。
对于北虏诸种来说,遭遇强敌之后肯定要撤退,以避敌锋芒,这是游牧人的特色,他们不会傻到与敌人硬拼。河南地形复杂,地域广袤,有高山密林,有大河沙漠,在这种地方与强敌周旋很容易,几个月一拖就能把敌人活活拖死。
“所以我们要急速渡河,要急速杀上去,缠住匈奴人。”宝鼎大声说道,“另外再派一支军队沿大河北岸推进,一直杀进贺兰山,切断匈奴人和林胡诸种的退路,防止他们撤进贺兰山。”
翁侯当即要求继续沿北岸杀进。他不想过河,过河以后风险就大了,想撤都撤不回来。
宝鼎与月氏人商定了一下具体计策,随即下令乌氏短兵即刻渡河,先在对岸开辟渡口,并火速与乌氏义渠人取得联系。
第一卷 崛起 第166章 韩非子曰
第166章 韩非子曰
要回家了,过了河就是家,乌氏短兵最为急切,而墨者、虎翼卫和琴氏劲督卫也是满怀热情,全力协助。
这段河面非常宽,水流较为平缓,羊皮筏渡河的安全性大大增加。后世这地方就是著名的黄河九渡,有十几处渡口。宝鼎选择在这个位置渡河,正是因为他知道这地方适合行筏,但这个时代,此处是北虏和中土的交界处,流血冲突时有发生,没人会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渡河南下。
数百名乌氏短兵和几十个墨者、工匠到了对岸后,马上开辟渡口,安营扎寨。还有一部人则砍树制筏。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工匠和将士们的造伐速度大大提高,考虑到时间紧迫,工匠们放弃了制造巨筏,而是制造需要两百只到三百只羊皮胎的中型木筏,这样制造时间大大缩短,而运输能力却没有降低。
第二天,又有数百名将士抵达对岸,帮助制造木筏。
在几百里之外的地方,匈奴人也在匆忙渡河。宝鼎决意要把匈奴人放进大河南岸,所以一再要求月氏人,暂时不要攻击,就在这里等着,也做出渡河之势,摆出一副要与大秦人东西夹击,以寻求与匈奴人决战的姿态。
这其实就是示敌以弱,告诉匈奴人我实力不够,我一个人打不过你,等我的帮手来了,再和你打。
月氏人想打,想乘着匈奴人渡河的时候半渡而击之。隧委和几个手下商量之后,随即置宝鼎的劝告而不顾,打算第二天清晨拔营东进,向匈奴人发动攻击。
这天夜里,宝鼎与赵仪两人帮助韩非整理西行笔录。韩非在纪录中把宝鼎夸到天上去了,把杀死匈奴三大权贵的功劳全部记在了宝鼎的头上。前些时候宝鼎就劝过韩非,不能这样写,这既不符合事实,也对自己有害无益。
“师傅是不是嫌我命长,想杀我啊?”宝鼎实在看不下去了,把手上的笔放了下来,郑重其事地问道。
韩非正在伏案疾书,闻言惊讶地抬头望着宝鼎,“此话何意?”
“师傅,我对你说过,请你实事求是的写。”宝鼎说道,“休旬王是怎么死的?是被谁杀的?不错,这个计策是我出的,但你一笔带过就行了,你要重点突出将士们的功绩。还有,月氏王庭那一夜的袭击,如果没有月氏人帮忙,我们能全歼匈奴人?当然了,这个秘密不能写,你可以说我胆大妄为下令袭击匈奴人,也可以说此策是我们使团共同决策,总而言之,你要把我的作用尽量淡化,用大量的篇幅去描述将士们对大秦的拳拳忠心,去纪录他们在战场上的勇敢和威猛。”
韩非不高兴了。文章怎么写那是他个人的事,他爱怎么写就怎么写,还轮不到公子宝鼎来指手划脚。
“我写错了吗?”韩非质问道,“我没有实事求是吗?”
赵仪看到韩非不高兴了,急忙在案几下拉扯宝鼎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和师傅顶撞。文章怎么写当然是师傅的事,你可以评价,但你哪有资格告诉师傅应该怎么写?
“你当然没有实事求是的写。”宝鼎正色说道,“我定策不过是几句话的事,而将士们执行我的计策却需要大量的时间,需要流血流汗甚至付出生命,但你呢?你把主要笔墨放在我的身上,对将士们的功绩却一笔带过,这明显就是不公正,这也叫实事求是?”
韩非更加生气了,“我天天和你待在一起,我又没有跟着将士们上战场,你让我怎么写?胡编乱造啊?”
“司马断、毛子睿他们不是把战斗经过详细告诉你了吗?”宝鼎奇怪地问道,“你没有纪录?”
“他们怎么说的,我就怎么写的,我不过润色精炼了一下而已,没有删减。”
宝鼎略感错愣。统率们只有一双眼睛,不可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更不可能像神仙一样站在天上俯瞰战场,所以他们描述的战斗经过可想而知了,这事的确怨不得韩非。
“师傅,你这样突出我,不但不能让我积累军功,反而让我成为众矢之的。秦王看到这卷西行纪事,他会怎么想?他都不敢自称天之骄子,我却以天子骄子自称,什么意思?图谋造反啊?”
韩非听到这话骇然心惊,脸色当即就变了,“公子,我绝对没有谋害你的意思。”
这趟出使,韩非总算见识到了宝鼎无法无天的性格和血腥残忍的手段,他什么事都敢干,什么人都敢杀,杀人就像杀小鸡一样眼睛都不眨,在月氏王庭一夜之间斩首匈奴人三千余级,虽然有一半不是他杀的,但另一半却实实在在死在他手上,而且一个活口不留,所有俘虏全部斩杀,其心之狠毒,谁不怕?韩非就很害怕。不错,宝鼎是他的弟子,但如此野蛮血腥的弟子,真要一刀砍了他,然后再随便找个人嫁个祸,他到哪伸冤去?
“师傅,你要是不想杀我,不想陪住我死,你就在文章中把我彻底淡化,不该写的绝对不要写,不得不写的就寥寥数语一笔带过,总而言之,当秦王读完你的西行纪事后,几乎感觉不到我的存在,更感觉不到我的功绩,那就对了,你我也就安全了,不但安全,秦王还会厚加赏赐。”
韩非沉吟不语。他最憎恶的就是阿谀奉承,尤其在自己的文章里做这种无耻之事,但好在宝鼎没有叫他为秦王歌功颂德,只是叫他大力宣扬大秦将士的功绩,这一点他可以接受,毕竟功劳最大付出最多而回报最少的就是他们,能在这卷纪事中宣扬他们的战绩,为他们争取更多的利益,韩非还是非常情愿。
“这样就行了?”韩非问道。
宝鼎摇摇手,“未来一段时间我会不遗余力将这卷书推广到关东诸国的京都和各座大城,目的就是提醒和告诫中土人,不要把目光仅仅局限在这片土地上,要站得更高一点,看得更远一点,要让他们意识到中土最大的危机正在形成,最强大的北虏正在统一大漠,未来中土最大的敌人是大漠上的匈奴人,为此,中土需要统一,需要集结所有的力量抗衡外敌,否则中土将重演数百年前犬戎攻陷镐京的一幕,中土极有可能在北虏的铁蹄下变成一堆废墟。”
“师傅如果把这两点写清楚了,说透彻了,必将有助于中土的统一。”宝鼎继续说道,“师傅这卷书,我要用纸把它印刷出来,印个十万卷,让中土的--到,让他们认识纸,认识印刷术,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中土外面的世界。”
“这卷书承载着巨大的历史使命,将对中土历史产生空前的影响。”宝鼎笑道,“当然了,师傅可能看不到它对历史的推动作用,但我相信,师傅和师傅这卷西行纪事必将载入史册,流芳千古。”
这番话说的……韩非激动不已,热血啊。谁不想流芳千古?谁不想载入史册?这是所有人的梦想,韩非也有同样的心愿,今天却有实现梦想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赵仪望着慷慨激昂的宝鼎,笑靥如花,她算服了自己的“夫君”,说服人能说服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大开眼界了。有这么哄人的吗?会哄死人的。
“还有,师傅是中土法学宗师,书中自然要把师傅的法家学说写进去。”宝鼎意犹未尽,主动建议韩非充实西行纪事的内容,让其变得更加丰富,更加具有学术价值,“中土显学众多,诸子百家都有其精萃之处。师傅要以海纳百川般的胸怀,将这些一一纪录下来,永传后世。”
赵仪觉得宝鼎吹得有些离谱了,不得不小声提醒道,“公子,这是西行纪事,把诸子百家的学说放进去,是不是……”
“不,不,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宝鼎笑道,“比如我们看到长城,长城又叫紫塞,为什么叫紫塞?长城的作用又是什么?师傅可以在书中发表一番评价,以‘韩非子曰’起首,然后洋洋洒洒,引经据典,从古到今,做一番深入探讨。比如我们看到西羌的穷困,‘韩非子曰’,详细解释一下原因,然后引申到无法避免的南北战争,然后可以谈讨解决之道,诸如发展农牧以提高生活水平等等,而由解决之道又可以探讨到显学、治国方略、政经策略等等……再比如我们到了月氏王庭,在介绍月氏起源、历史、风俗和王庭制度的同时,就可以结合中土现状,谈谈统一,谈谈统一后如何治国……”
宝鼎滔滔不绝,以其前世的丰富知识给韩非的这卷西行纪事构建了一个内容极其丰富甚至可以说开历史之先河的记述模式。
韩非闻所未闻,灵感潮涌,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豁然顿悟。这卷由宝鼎提议以纪录西行见闻为主的书,在宝鼎这番精心设计和打造之下,已经初具传世雏形。
这一夜师徒畅谈,至鸡鸣方止。
宝鼎睡下没多久就被曝布喊醒了,月氏人拔营走了,攻打匈奴人去了。
宝鼎吃了一惊,翻身跃起,“快,给我备马。”
“公子要去追赶翁侯吗?”曝布面无表情地说道,“月氏人的大军已经出动,公子认为此刻追上去,还能阻止翁侯?翁侯如果听你的,命令军队再回来,他的威信何在?月氏人的颜面何在?月氏人难道要听公子的命令?”
宝鼎愣然,苦笑摇头,“匈奴人的主力还在北岸,翁侯现在杀过去凶多吉少啊?”
第一卷 崛起 第167章 有人要灭我乌氏
第167章 有人要灭我乌氏
月氏人跑去打匈奴人,如果打赢了,自然有助于大秦人渡河,反之,大秦人将在大河北岸再度遭到匈奴人的围攻。
宝鼎不敢大意,与曝布、司马断等人商议之后,急忙命令对岸的乌原、王离和墨者马骕加快造筏速度,同时在北岸用战车、辎重车摆下却月阵,连夜赶制长矛,以防止匈奴人杀过来。
宗越则带着斥候尾随于月氏人之后,每隔三十里就留下两人,以便在紧急情况下用狼烟传讯,让宝鼎和将士们能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消息。
匈奴人早有准备,利用有利地形,设下了阻截战阵,并在沙漠边缘埋下了一支伏兵。
月氏人急速杀到,双方数次接触,但因为匈奴人居高临下,占据了明显优势,月氏人根本没办法击败他们。
月氏人本来就没有决战的意思,翁侯和他的一帮手下急吼吼地跑来捡便宜,以为乘着匈奴人渡河的时侯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哪料此处山势险要,地形复杂,大队骑军无法展开,只能下马步战,贴身肉搏。
月氏人不愿意拼消耗,他们要保存实力。胖顿翁侯部就这么多人,死一个少一个,而且又是千里迢迢长途跋涉而来,一旦遭遇重创后果不堪设想,所以翁侯有些骑虎难下。
翁侯隧委后悔了,早知提前出击会进退失据,还不如等匈奴人的主力过河再打,那时候北岸的匈奴人兵力不多,肯定会向贺兰山方向撤退,月氏人只要跟在后面杀进贺兰山,切断大河南岸匈奴人的撤退线路,此仗的胜算就大大增加,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进退两难。
月氏人无奈之下后撤几十里,陈兵威胁。当天夜里匈奴人就发动了反攻,埋伏在沙漠边缘的匈奴人突然杀了出来。月氏人仓促迎战,不料匈奴人的主力跟着就从正面扑了过来。月氏人心慌意乱,不敢恋战,匆忙撤退。
匈奴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穷追不舍。
狼烟点燃,消息飞速传到却月阵。宝鼎大惊失色,急忙下令将士们做好战斗准备,同时命令南岸造筏的将士火速乘坐羊皮筏返回却月阵。这次可不是示敌以弱诱着匈奴人慢慢打了,而是要以雷霆万钧之势给匈奴人迎头痛击,击败匈奴人。
月氏人的背后有强悍的大秦人,有血腥凶悍的公子宝鼎,所以他们并不畏惧匈奴人,尤其当他们看到扶摇直上的狼烟,知道公子宝鼎带着军队马上就要支援而来,所以还有意放缓了撤退速度。
匈奴人追了几十里,果断放弃,掉头回去了。
月氏人不敢再打,也不好意思与秦人会合,择地扎营,等待攻击时机。
公子宝鼎和将士们焦虑不安地过了一夜,得知是一场虚惊才放了心,但其后秦人的造筏速度大大加快,宝鼎安排更多的人赶到对岸参加造筏。
几天后,四只中型羊皮筏先后下水,秦人日夜渡河,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月氏人太不可靠了,还是尽快“回家”为好。
当最后一批辎重车运抵对岸的时侯,乌氏老家主乌氏倮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公子宝鼎带着赵仪匆忙渡河拜见老家主。乌氏倮五十多岁,身高体阔,棱角分明的一张脸庞,浓密的大胡子,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看上去粗犷而豪爽。宝鼎对他非常尊重,执子侄礼以拜之。乌氏倮连道不敢,急忙把宝鼎扶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着,甚至还亲昵地拍了拍宝鼎的后背,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你长高了,也长结实了。”乌氏倮忽然激动起来,把宝鼎拥进怀里,用力搂着,眼圈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长大了,终于长大了,我们的雄鹰终于可以飞了。”
宝鼎也是心有戚戚,感伤不已。乌氏尽心尽力照顾了自己母子十几年,这份恩情一生一世都报答不了。乌氏就是自己的家,乌氏一门就是自己的亲人,这永远都不会改变。
“伯父,我回家了。”宝鼎在乌氏倮的耳边深情地说道。
这句话让乌氏倮心神震颤,泪水顿时涌了出来。
当初公子恒挽救了乌氏,乌氏要报恩,两家关系亲密很正常,但从宝鼎变痴之后,就算乌氏有什么非份想法也化为乌有了,所以乌氏倮自始至终都是把宝鼎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看待,这些年为了医治宝鼎的病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然而当宝鼎走出乌氏后一切突然就变了,宝鼎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而宝鼎距离乌氏、距离乌氏倮一家也越来越远了。
宝鼎到了咸阳,对乌氏不利的风言风语就更多了,甚至有人蓄意诬蔑乌氏,恶意调拨宝鼎和乌氏的关系,把乌氏说成了第二个“吕不韦?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