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大秦帝国风云录 > 大秦帝国风云录第24部分阅读

大秦帝国风云录第24部分阅读

    ,又有几人知道?但现在的关键是,假如这一战真的败了,以秦军惨败而告终,那无论对宝鼎,还是对老秦人,还是对秦王政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大秦是整体,大秦的利益受损,攀附上在这颗大树上的各方势力难道还能收益?

    蒙恬对宝鼎的话深信不疑。李牧虽然至今没有以赵军统帅的身份率军与秦军正面对决,但其人在代北的战绩非常突出,尤其在对匈奴作战中更是战无不胜,这样一个统帅当然有其厉害之处,想出这么一个攻击策略也在情理之中。从目前战场上的双方态势来看,假若桓齮(qi)真的移师打肥下,李牧手上又有足够的军队能够保证他迅速击败宜安城下的秦军,那桓齮顾此失彼,必败无疑。

    “苍头可知道此事?”蒙恬问道。

    “我忘了。”宝鼎笑道,“我刚刚才想起来。”

    蒙恬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失声而笑。两人又聊了一些军营的事,宝鼎提出随蒙恬学兵法,蒙恬一口答应了。

    “你我年纪相仿,以兄弟相称,就不要行什么拜师礼了。”蒙恬心里高兴,调侃了一句。见已到宝鼎的军帐外,挥挥手便转身走了。

    宝鼎望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感慨万分。今天真是神奇的一天,仿若做梦一般。从上午悬翁山初见蒙恬到现在,经历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情,见到了一连串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恍若一梦,真的恍若一梦啊。

    第一卷 崛起 第62章 老将王翦

    第62章 老将王翦

    军帐内,赵仪、斗钧等人都在等他。宝鼎简单交待了几句,叫他们下去休息。

    斗钧等人退下,赵仪却忙个不停,伺候宝鼎冼漱换衣。宝鼎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神一阵恍惚,感觉人生如梦,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这可是公主,就算公主下嫁了,那也是公主,身边一大群伺候的奴婢,也不至于沦落到伺候别人的地步。

    “我们俩的人生颠倒了。”宝鼎拉住赵仪的手,将她轻轻抱进怀里,低声叹道,“本来我是奴仆,你是公主,突然间命运发生了改变,我们俩的身份地位颠倒了,我变成了公子,你却沦落到伺候人的地步。世事无常,命运又是何其的残酷。”

    赵仪眼圈微红,紧咬樱唇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有时候她也在想这个问题,伤心欲绝的时候她就以刻骨仇恨来冲淡心中的悲痛。仇恨的确是对付痛苦的良药,每当到了这个时候,赵仪觉得不要说忍受这些屈辱了,就算让她做牛做马也愿意,只要能报仇,只要能保护自己的王国。

    “我只伺候你。”赵仪把俏脸贴在宝鼎的怀里,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低声说道。

    宝鼎叹息,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思绪飞回到前世,感觉这一刻自己抱住的不是赵仪,而是家里的小妹。爸爸妈妈都还好吗?小妹还在读书吗?他们是否已经从失去自己的悲痛中振作起来?如果时空可以穿越书信,我一定向你们报个平安,我还活着,虽然仅仅是灵魂,虽然我们相隔两千多年的时空,但我的心还在你们身边,还在那座生我养我的大山里。一股浓浓的悲伤淹没了宝鼎的身心,他感觉很痛苦,两手不仅紧紧抱住了赵仪。

    学姐终于解脱了,她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宝鼎想到了学姐,但思念已经淡薄。死过了,再回头,宝鼎终于发现自己的自私和偏执,尤其在想到父母和小妹的时候,他真的是痛苦不堪。学姐和爱情固然重要,但责任更重要,自己的责任是赡养父母,是供小妹读书,改变小妹的命运,但自己在毕业后的三年里都干了什么?自私自利到了极致,结果害了学姐,害了自己,更击碎了家人的希望和梦想,带给他们的只有无尽的悲伤。

    赵仪感觉到宝鼎的异常,悄悄抬起头,看到一张痛苦的脸,一双悲伤的眼睛,悔恨的泪水正沿着脸颊滚落。

    赵仪莫名心痛,自己从公主沦落为孤魂,应该算是人世间的大苦痛了,但她却有一种直觉,宝鼎心里的伤痛,就象万丈悬崖一般,深不见底,远远超过了她的痛苦。赵仪看不懂宝鼎,感觉他的心、他的身影湮没在浓雾里,看似若隐若现,其实一无所见。赵仪很疑惑,宝鼎明明与自己年纪相仿,为什么他的言行举止特别老成,就象一个饱经沧桑的大叔?

    良久,宝鼎的情绪才渐渐恢复平静。怀中的佳人娇嫩柔软,就象前世的小妹一样需要自己的保护,但这种保护很有限,她一个花季少女随时都有可能受到伤害。“回到咸阳后,我就想办法把你送回去。”宝鼎说道,“实在不行的话,我亲自送你回邯郸。”

    “我没有家。”赵仪的回答非常坚决,“我说过,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这条命就给你了,我用我自己来报答你。”

    宝鼎摇摇头,在赵仪的脑袋上用力揉了几下,“你是赵国公主,身份太高贵,我养不起你,你还是回家祸害你大兄吧。”

    赵仪玉脸一寒,从宝鼎的怀里挣脱出来,低声说道:“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上药。”

    宝鼎苦笑,知道下午的事已经得罪了赵仪,本想晚上找个机会解释一下,谁知现在一句话又把她得罪了。他也有点疑惑,不知道赵仪为什么不愿回邯郸。虽说李牧有意杀她,还宣扬她已葬身火海,但她这并不影响她回邯郸。难道她担心自己回到邯郸后,邯郸要和李牧翻脸?那简单啦,你赵仪把嘴巴闭紧不说,随便编个故事糊弄过去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留在我这里伺候我?不愿做公主非要做侍婢,有病啦?

    宝鼎坐到席上露出赤裸上身。赵仪小心翼翼地给他清洗伤口,涂药。

    “你刚才哭了。”赵仪忽然说道。

    “想家,想父母,想妹妹。”宝鼎叹道,“你不想吗?”

    “我父王不在了,我母亲也不在了,我大兄也活不久了,我没有家。”赵仪冷冰冰地说道,“我没有家,没有亲人,我想什么?”

    宝鼎被她一句话哽得哑口无言。

    “你这一身武技是不是跟你父亲学的?”赵仪问道。

    “我还没有生下来,我父亲就战死了。”宝鼎说道,“他死在匈奴人的箭下。”

    赵仪愣了片刻,立即问道:“你说你有妹妹?”

    “是啊。”宝鼎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张可爱的娇嫩面孔,“她比你小,很可爱。”

    赵仪樱唇微撇,唇角处露出一丝戏谑之色,“你真的有妹妹?”

    “是啊。”宝鼎笑了起来,不假思索地说道,旋即看到赵仪的表情,蓦然想到什么,笑容顿时僵硬。我是遗腹子,我哪来的妹妹?这个小女孩是谁?她在我那位兄弟的记忆中非常清晰,他们的关系应该非常亲密,但绝对没有血缘关系。这是怎么回事?

    赵仪戳穿了宝鼎的谎言,心里得意,脸上随即露出笑容。

    “她是谁?”赵仪追问道。

    “不知道。”宝鼎回答得非常干脆。

    赵仪娇笑出声,不再问了。宝鼎身上的秘密太多,但只要跟在他身边,所有的秘密都会被一点一点挖掘出来。

    “那个……”宝鼎迟疑了一下,还是打算把下午的事解释清楚,“上午我和蒙恬见面的时候,考虑再三,还是把你的事说了。蒙恬要奏禀大王的,假如我蓄意欺瞒,一旦事情被揭穿……”

    “我是公子的人,任凭公子处置。”赵仪打断了宝鼎的话,平静地说道,“如果公子要我死,我就把命给你。”

    宝鼎张张嘴,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赵仪的变化太惊人了,让宝鼎心里的那股不祥之感愈发强烈。一个花季年华的尊贵公主遭此巨变,就算突然顿悟了人生,看穿了生死,也不止于有这种匪夷所思的变化吧?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赵仪心智坚毅到如此地步,由一个高傲的公主突然变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侍婢?

    “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宝鼎打算试探一下,看看赵仪的反应,“你要知道,你是一个公主,突然有这种转变,让我感到害怕。”

    赵仪心里一窒,玉手轻抖,玉脸顿时掠过一丝惊慌,眼里的恐惧更是不可遏止地涌了出来。

    宝鼎暗自吃惊,赵仪的反应果然强烈,她毕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主,给宝鼎随口一诈,马上原形毕露了。

    “你是不是打算跟我跑去咸阳,伺机刺杀我们的大王?”宝鼎不敢逼得太狠,担心惹出事来。赵仪怎么说还是一个孩子,以她的身份也不会有人故意利用她。以常理来推测,或许还是因为少年心性,胆大妄为,想去咸阳做个女刺客的可能性较大。

    赵仪垂着头,樱唇颤抖,泪如雨下。

    宝鼎苦笑,这位公主最擅长的就是这一招,眼泪说来就来,挡都挡不住。

    “好了好了,说句笑话而已。”宝鼎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安慰道,“不要做傻事,秦赵之间的仇恨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这是个大争之世,靠实力说话,靠武力取胜。秦国要生存,赵国也要生存,燕国也要生存,各国都在为生存而战。秦人仇恨赵人,赵人仇恨秦人,以此类推,燕人仇恨赵人,赵人也仇恨燕人……这样算起来,天下七国,彼此都有仇怨,都有仇恨。只要七国存在,只要诸侯争霸,那么大争之世就会延续,战争就会延续,仇恨就会延续,但你看到没有,在这个大争之世的背后,在冲天仇恨的后面,最无辜的是谁?承担了所有苦难的是谁?”

    赵仪哭声渐止,用心凝听宝鼎的话。

    “知道烽火戏诸侯这个故事吗?”宝鼎说道,“当年周幽王荒滛残暴,为求宠妃褒姒(bao/si)一笑,烽火戏诸侯,结果被犬戎灭国。其后平王继位,迁都成周(洛阳),自此天下就陷入连绵战火,六百余年来,诸侯争霸,生灵涂炭,你知道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吗?正是这些人承受了六百余年来的深重苦难。”

    “仇恨?你有资格说仇恨吗?”宝鼎把赵仪推开,两手抱住她的脸,让她的眼睛看着自己的脸,“六百余年来,是谁要称霸?是谁要建立所谓的功业?他们的霸业,他们的功名,靠什么堆砌而成?我告诉你,靠的就是他们的子民,他们用子民的鲜血和生命堆砌了自己所谓的功业。六百年前如此,今天也是如此,秦国的大王如此,你赵国的大王也是如此。”

    “在这个大争之世,命如草芥,人如蚁蝼,但他们的的确确是人,和我们一样的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善恶,有自己的仇恨。你知道他们仇恨谁吗?仇恨你,仇恨我,仇恨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正是因为我们,正是因为我们的贪婪,因为我们的血腥,才造就了一个六百余年的乱世,才摧毁了他们安宁的生活,摧毁了他们的家园,摧毁了他们的亲人,摧毁了他们生存的希望。”

    “六百余年了,诸侯争霸六百余年了,大争之世延续六百余年了,天下苍生在苦难中哭号六百余年了,难道还不够吗?仇恨?我们之间这点仇恨也叫仇恨?你到战场上去看看,当你踩着血水,走在尸体中间的时候,你抬头看看天上,看看天上的冤魂,六百余年来的所有冤魂,他们的仇恨有多大?他们的仇恨足以摧毁我们,在短短瞬间让我们灰飞烟灭,一把大火就能了却六百余年来的仇恨。”

    “你愿意看到哪一天?你愿意看到我们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你愿意看到千千万万的天下苍生在大火中死去,最后只留下一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赵仪被宝鼎这番话惊呆了,她第一次听到这种不可思议的见解,第一次了解到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仇恨不是国与国之间的仇恨,而是权贵与平民之间的仇恨。

    “结束这个乱世,结束战争,让饱受苦难的人从年复一年的痛苦中解脱出来,让他们看到生存的希望,让他们过上安宁平静的生活。”

    宝鼎收回双手,平息了一下激动的情绪,“这个世界需要一个至强者,需要一个统一天下的人,当至强者出现,当至强者统一天下之后,战争就结束了,延续了六百余年的苦难就结束了,仇恨也就随之化作了过眼烟云。”

    赵仪呆呆地望着宝鼎,她还处在震惊之中,她还没能理解宝鼎的话,但她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心高志远,志在天下,他站在一个自己根本无法企及的高度俯视这个世界,他距离自己非常远。

    “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宝鼎叹道,“好好想一想,或许有一天你能理解我说的话,你能理解我做的事。”

    赵仪垂头不语,内心波澜起伏。她尝试着让自己站在一个全新的高度俯视天下,蓦然发现,自己心里的仇恨和天下人的仇恨比起来,的确不值一哂。

    “早点睡吧。”宝鼎说道,“明天我们去四周转转,说不定会你会有一个惊喜。”

    惊喜?赵仪疑惑地望向宝鼎。

    “你一个人太孤单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宝鼎笑道,“我很快就要去河北战场,把你一个人丢在晋阳不放心,所以我打算给你找个好朋友。如果可能的话,你可以随她先去咸阳。”

    “公子的朋友?”赵仪急忙问道。

    “我兄弟的朋友。”宝鼎说道,“明天出营之后,你打扮漂亮一点,给他们一个惊喜。”

    赵仪玉脸一红,担心地问道:“他们都是公子的朋友?”

    “现在还不是。”宝鼎笑道,“但我非常希望和他们成为好朋友。”

    巴蜀琴氏,历史上神秘的巴蜀巨贾寡妇清,这一切都深深吸引了宝鼎,让他对明天的出行充满了期待。

    深夜,上将军府湮没在黑暗之中。夜风拂动,府内树木发出轻柔的“沙沙”声,间或还会传来几声清脆的虫鸣,这给肃穆的幕府带来了勃勃生机。

    王贲、王离父子下车后,沿着一条青石甬道接连穿过三座庭院,然后在一间被浓密树木所掩映的草屋前停了下来。

    王贲冲着王离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在外面等着,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走进了草屋。

    屋内灯火昏黄,一位玄衣竹冠的灰发老者坐在案几后面,正俯身望着地图。案几右侧,羌瘣(hui)手拿竹简,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响,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灰发老者大约花甲之龄,一张削瘦的面庞,额头上皱纹密布,高耸的颧骨上零星散布着几块黑色的老年斑,眼袋臃肿,看上去有些疲惫,不过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闭合之间露出凌厉光芒。

    “坐下吧。”羌瘣把竹简放到案几上,伸手拿了块软垫放到王贲脚下,“酒筵怎么拖到现在?伯父已经等久了,再不回来我要派人去催了。”

    王贲歉意地笑笑,冲着老者说道:“父亲,冯劫和蒙恬心里得意,难免要炫耀一下,我不好驳他们的面子。”

    王翦“哼”了一声,问道:“你决定了?”

    王贲毫不犹豫地点头道,“父亲,我们没有退路了,唯有借此机会与大王携手。在我看来……”

    王贲摇摇手,打断了王贲的解释,“你有何打算?”

    “大王目下有决心,但机会并不好,当务之急是我们必须在晋阳做出果断举动,以声援大王,这样大王才能够在咸阳积极回应,从而迫使国相做出让步,把北疆大军火速调到河北战场。”

    “你凭什么断定大王会积极回应?”王翦追问道。

    王贲浓眉紧皱,没有说话。他确实没有把握断定大王会积极回应,因为大王的上面还有个华阳太后,假如晋阳的举措激怒了楚系,怂恿华阳太后出面干涉,那晋阳就非常被动了。

    “父亲的意思是……”

    “既然出手了,就雷霆一击,不但要激怒楚系,更要激怒大王,让大王意识到,如果继续让楚系猖狂,王国危矣。”王翦冷笑道,“既然做了,就不要瞻前顾后,就要摆出一往无前的攻击之势,让对手心怯胆寒,不敢不让步。”

    王贲暗自吃惊,他从父亲的语气里听出了浓浓杀意。王贲沉吟稍许,转目望向羌瘣。

    “麃(biao)公急报,桓齮(qi)已经决定分兵攻打肥下城。”羌瘣神情冷峻,声音里隐含着一丝担忧,“桓齮命令麃公率军进驻赤丽,陈兵呼沱水南岸,做出北上攻击之势,以牵制呼沱水北岸之敌,迫使李牧不得不从宜安撤军以增援肥下。”

    王贲脸色微变,急忙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桓齮不是说要将主力收缩到井陉、赤丽一线,伺机强渡呼沱水,攻打呼沱水北岸之敌,从而迫使李牧从宜安撤军吗?怎么又改了?”

    “这一战打得时间太长,咸阳不耐烦了,三番两次下诏催促。”羌瘣叹道,“如果大军收缩到井陉、赤丽一线,是一个拳头打人。现在这么一改,就变成三个拳头打人。三个战场都没有兵力优势,一旦给李牧找到机会,只要击破其中一路,必败无疑。”

    “这么说,公子偷听到的消息是真的?”

    “是真的。”羌瘣说道,“桓齮(qi)如果没有把握,不会分兵攻打肥下行此险计,而李牧也绝不会轻易放弃肥下,导致宜安陷入包围,所以河北战场出现这种变化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李牧故意在肥下设下了一个陷阱。桓齮在咸阳的催促下急于取胜,导致判断失误。”

    王贲转头望向王翦,急切问道:“父亲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桓齮?”

    王翦摇头,叹了口气,“这种形势下,我出面干涉,只会让桓齮恼羞成怒,反而让事情变得更糟糕。桓齮在河北打了三个月,自以为摸清了敌我双方的实力,所以他才敢用此策展开攻击。”

    “桓齮认为李牧兵力有限,不足以威胁到秦军,故此才大胆变计,以主力攻打肥下。”羌瘣跟着说道,“河北战场上有十七万秦军,而李牧只有五万代北军,加上赵葱的河北军,总兵力也不过十二万左右,所以桓齮的确有胜算,但公子带来的消息却令人震惊。假如肥下是个陷阱,那么李牧手上应该还有更多的军队,如此一来,战局就凶险万分,对我们非常不利。”

    “父亲可有挽救之策?”王贲又问道。

    “有。”王翦坚定说道,“北疆军主力即刻赶赴河北战场,会同麃(biao)公的两万人马,向呼沱水北岸发动猛烈攻击,这样就能把李牧的军队全部逼出来,迫使他从宜安城撤军北上。”

    “化虚为实,改佯攻为主攻,打李牧一个措手不及。”王贲略一所思,苦笑道,“父亲,这个计策必须征得咸阳的同意,否则无法实施,但在咸阳看来,河北战局稳操胜券,没有必要再调三万大军进入河北战场,而我们这三万大军不但是河北战场的后备军,还承担着牵制代北、拱卫京师的重任,如果把这三万大军全部调进河北战场,那谁来牵制代北?谁来拱卫京师?”

    “没有时间了。”王翦手抚长须,肃然说道,“如果李牧的代北大军全部进入河北战场,那我们既不需要军队威胁代北,也不需要军队拱卫京师。李牧已经下定决心,与我们决一死战,我们还犹豫什么?还担心什么?决战而已。赢了,我们取邯郸;输了,回到,我们重头再来。”

    王贲、羌瘣互相看看,不再说话。

    “晋阳的事我们不要出面,稍稍引导一下就行了。”王翦望向王贲,问道:“那孩子足以承担重任吗?”

    “父亲当年怎么评价虎率的?”王贲笑道。

    王翦欣慰一笑,“那就好。明天叫王离暗示一下蒙恬,既然他开了头,那就要负责收尾。虎头蛇尾的,成不了大器,给他家祖丢脸。”

    王贲和羌瘣会心一笑,双双站起来躬身辞去。

    第一卷 崛起 第63章 如此大兄

    第63章 如此大兄

    清晨,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激昂的战鼓和嘹亮的号角便响彻军营,将士们迅速走出营帐,开始了晨练。

    宝鼎从睡梦中惊醒,拿着宝剑就出了帐。几个虎翼卫非常惊诧,在他们的印象里,像宝鼎这种身份的王族公子还用得着每日辛苦练剑?

    宝鼎却是有苦自知,他有可怕的隐疾,不练不行啦。前世他也是一个睡懒觉的主儿,今生估计没这个福份了,这就是生存的代价。

    几个虎翼武陪着他跑到一个小型练武场。这里有各种各样的练武器械,连战车都有。蒙恬、六位黑鹰锐士,还有近百名虎翼卫,正分成十个战阵在捉对厮杀。虽然是演练攻防,但悍卒们却犹如置身战场,一个个奋勇向前,吼声如雷,剑盾交鸣,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一股凛冽杀气扑面而至,让人血脉贲张。

    蒙恬看到宝鼎出现,急忙退出战阵,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问道:“公子早起练剑?

    宝鼎点点头,旋即又摇头,指着正在演武场内厮杀的虎翼卫问道:“这是演练阵法?”

    “想不想试试?”蒙恬笑道。

    宝鼎当即跃跃欲试,不过他对战阵一无所知,踌躇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知阵法。”

    蒙恬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你从小到大身边都围着一群顶尖的卫士,连黑鹰锐士都有十几个,你竟然连战阵都不会,你骗谁啊?不过看宝鼎那神态好象不是开玩笑。难道他真的不会?蒙恬有些捉摸不透,想了半天才说道:“这简单,我教你。”

    蒙恬随即指着演武场上的小战阵向宝鼎大概介绍了一下。战阵厮杀是战场上是最基本的攻防之道,讲究的是配合,短兵器与长兵器的配合,剑弋盾与弓弩之间的配合,配合熟练了,将士们心意相通,攻防有致,其威力就非常大,远远超过等同人数单兵作战的威力。在战场上,如果战阵散了,那就只有挨宰了。这种小战阵少则五人,多则五十人,人数可多可少,灵活多变。

    “你先看看,把小战阵的配合看清楚了。”蒙恬没打算让宝鼎上去试试,假如宝鼎真的一窃不通,这一试可就露馅了,那宝鼎的形象不但大损,连带他自己的脸都丢光了。

    宝鼎看了一会儿,正想提议上去试试,蒙恬却抢先开口说话了,又给他介绍阵法的具体演变过程。

    蒙恬决意把宝鼎打发回去,他好不容易因势利导形成了今日局面,可不想亲手毁掉。宝鼎如果真的不会战阵,可以等到回咸阳以后再学。其实对于宝鼎来说,武技不重要,上阵厮杀更不可能。让一个王族公子冲到战场最前沿和敌人面对面的厮杀,那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发生,那就是将士们都死光了,就剩下了他了。

    “你要学的是兵法,是万人敌之术。”蒙恬看似随意,却非常郑重地说道,“你的剑术、射术都已至巅峰之境,接下来的时间你要全身心投到兵法的学习中,你要学习经世治国之术,你的外祖父武安君、你的外曾祖父司马上将军就是你的目标,所以……”蒙恬指指他手中的剑,又指指演武场中的战阵,“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你已浪费了十五年,如果你再荒废十五年,你这辈子将一事无成。”

    宝鼎霍然惊醒,心中那股热情被蒙恬兜头一盆冷水泼得冰凉。

    我是什么人?我是大秦公子,我是宗室兴国君是一脉唯一的传承,我肩负着振兴三姓家族的重任,我有着拯救大秦帝国的远大抱负,我要学的是经世治国之术,而不是做一个陶醉于战场厮杀的纠纠武夫。正如昨夜师傅所说,纠纠武夫固然是国之栋梁,但相比经世治国的大贤,其对王国、对天下苍生的重要性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站在一个全新的高度俯视这个世界?我为什么总是不能摆脱小人物狭隘观念的桎梏?如果我不能清醒地认识自己的价值,我总需要冯劫和蒙恬这样的人在身边提醒我,我又能做多大的事?实现多大的抱负?

    宝鼎越想越是羞惭,演武场上将士们的呐喊声仿佛变成了对他无知和愚蠢的嘲讽。宝鼎面红耳赤,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整个人仿佛突然受到了某种打击一般在瞬间变得沮丧而颓废,旋即,宝鼎神色严峻,眼神坚毅,恭恭敬敬地给蒙恬深施一礼,“谢谢兄长的教诲,我这就回去读书。”

    宝鼎转身大步而去,留给蒙恬一个清瘦挺拨的背影。

    “孺子可教也。”蒙恬抚须而笑,心头蓦然掠过一个念头,我是不是应该把当前咸阳局势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在晋阳要干什么,必须干什么。

    太阳高升,王离骑着马,带着一辆青铜轺车,还有十几个护卫到了辕门外。

    他没有直接去找宝鼎,而是慢悠悠地晃到了蒙恬的大帐。蒙恬正在吃饭,看到他进来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这么早?今天打算带公子去哪转转?”

    王离径自走到他对面坐下,“大兄,你昨天是不是看到了公子厉?”

    “公子厉?他不是在咸阳吗?怎么跑到晋阳了?”蒙恬疑惑地摇摇头,“我没看到。你听谁说公子厉来晋阳了?”

    “嘿嘿……”王离玩弄着手上的马鞭,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怪笑。蒙恬神色如常,埋头吃自己的饭。

    “我就奇怪,昨晚大兄怎么会一反常态,不但怂恿我出去玩,还破天荒的给了我五百钱游资。我心里不安啦,心想大兄啥时变得这么大方了?于是躺在榻上想啊,想啊……”

    “想出什么没有?”蒙恬拿起手巾擦了一下嘴角的汤汁,眼皮都没抬,淡淡地问了一句。

    “想出来了。”王离坐直身躯,神情严肃,郑重其事地说道,“大兄要陷害公子。”

    “扑哧……”蒙恬吓了一跳,一口水呛到了气管,连声咳嗽。

    王离哈哈大笑,倏然笑容尽敛,恶狠狠地说道:“大兄,我算认识你了,原来你就是条披着人皮的狼。我大父生气了,你竟敢这样欺负他的嫡长孙。他叫我告诉你,他要打断你的双腿。”

    “还有呢?”蒙恬抓起手巾一边擦着沾在胡子上的面羹,一边笑道,“大父还说了什么?”

    王离高高地昂起头,眼睛斜睨帐顶,右手张开,伸向了蒙恬。

    “一百钱。”蒙恬说道。

    “五百。”

    “你抢啦?”蒙恬立时瞪圆双眼,大声吼道。

    “抢?怎么会?我王离是哪种人吗?”王离当即“声泪俱下”,悲声叫道,“大兄,我在你心目中就如此不堪?大兄,我不过是暂借而已,等到我娘寄钱过来,我即刻还钱,绝不拖欠。“

    “呸!”蒙恬根本不信他,这位就一纨袴,败家子,有多少花多少,向来是有借无还。

    “一百,没商量。”

    “大兄……”王离扯着嗓子叫起来,“大兄,我是你亲弟弟,你总要讲一点兄弟情义吧?好,你狠,你不讲兄弟情份,那就不要怪我不讲义气了,我告诉你啊,这件事如果没有我,你甭想办成。”

    “你这叫讹诈。”蒙恬气结。

    “讹诈?”王离摸摸自己光秃秃的下巴,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大兄,难道我已堕落到这种人神共愤的地步?”

    “五百。”蒙恬实在拿他没办法,举手投降。

    “大兄,早这样爽快多好,没事找事嘛。”王离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满地嘟囔了两句,这才神神秘秘地凑到蒙恬耳边说道,“我大父说,做事不要虎头蛇尾,免得丢了你家祖的脸。”

    蒙恬愣了一下,跟着狂喜,老家伙出手了,终于出手了,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啊。宝鼎一出现,事情马上就有了转机,形势瞬间就变了。大王英明,大王果真英明啦。

    蒙恬强忍激动的心情,面色保持冷峻,声调也是冷冷地说道:“既然你拿了我五百钱,那就要把事情办好。”

    “不用还了?”王离惊喜地问道。

    “办事总要一些用度。”蒙恬说道,“你这个大手大脚的王氏小少主没钱能办事?”

    “大兄,你太好了……”

    “记住,把事情给我办好,不要出了差错。”

    “当然。”王离笑道,“俺等这天已经很久了,不过……”他脸色陡然一变,讨好地说道,“大兄,俺家里管得紧,又没钱又没人。我看公子大兄也是寒碜得紧,身边连个奴仆侍婢都没有。你知道的,干这种事没人不行啦。公子厉身边可有一大帮好手,虽然公子大兄的确是厉害,但猛虎架不住群狼啦。至于我这拳脚……嘿嘿……”王离尴尬地笑道,“所以,大兄,你是不是好人做到底?”

    “你要多少人。”这次蒙恬爽快了。老家伙都说话了,他还怕什么?就怕事情闹不大,打草惊不了蛇啊。

    “不多,我只要六个。”王离喜笑颜开,乐滋滋地说道。

    “六个?六个能干啥?”蒙恬冷哂道,“你小子是不是鸟蛋给狗咬啦?就这么点出息?”

    王离给蒙恬骂得一愣一愣的,不知这位昔日横行咸阳的带头大哥到底要闹出多大动静。

    “大兄,那你说多少?六十个?”

    “你打家劫舍啊?”蒙恬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骂道,“你小子会不会办事?”

    “大兄,你说,小子我言听计从。”

    第一卷 崛起 第64章 纨袴小少主

    第64章 纨袴小少主

    蔚蓝色的苍穹高远而深邃,洁白的云朵随风轻荡,阳光明媚,青山绿水犹如淡妆浓抹的美丽仙子亭亭玉立于晋水之畔,衣袂翻飞间尽显如画芳华。

    一行人徜徉于山水之中,如痴如醉。

    王离有些心神不安,清晨他传书琴氏,相约于晋水河畔见面,共游晋水,谁知宝鼎游兴高涨,到了悬瓮山便登高望远,迟迟不愿离去。王离心急火燎,但又不好催促,跟在后面团团乱转。今天的事情能否办成他不管,他一定要把千里迢迢赶来的琴氏小佳人陪好,这才是头等大事,但现在看来肯定把小佳人得罪了,迟到不说,还把小佳人晾在晋水河边晒太阳,估计小佳人已经气得玉脸绯红、樱唇高噘、贝齿咬碎了。

    宝鼎当然心知肚明,但他就是要故意拒绝王离的安排,观察王离的表现,以揣测今天出游的目的。

    出辕门的时候,宝鼎竟然看到六位身着便衣的黑鹰锐士和一队布衣打扮的虎翼卫扈从左右,这让他立即预感到今天的出游并没有想像的简单,尤其蒙恬那张如同饿狼看到猎物一般的笑脸,更让他心惊胆战。

    临行前,蒙恬又一语双关说了一句话,“公子的背后有大王,有上将军和老秦武人,还有数万北疆将士,若论实力,公子在宗室王孙中位居首席,所以,不要说在晋阳,就是在咸阳,公子也可以为所欲为。”

    宝鼎立即听出这话不对,当即揶揄道:“目无法纪、恣意妄为呢?也行?”

    “当然。”蒙恬不假思索地说道,“在晋阳,就算你杀了人,也是依律杀人。”

    杀人?宝鼎暗自吃惊,杀人都没事?这公子的特权也太大了吧?在他的印象里,大秦以法治国,严刑峻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有杀人不偿命的特权?但从蒙恬的口气里听得出来,大秦律法也摆脱不了时代的限制,特权无时无处不在,只不过特权者为了维护律法的尊严,在特权之上披上一件合法的外衣而已。律法是上者统御下者的工具,如果这件工具把上者都桎梏了,那就不是工具,而是神器了。

    宝鼎不想成为他人手中的刀,但这个“他人”如果是当今君王,那他就只能甘心做一把刀了。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别人的“刀”,别人何尝不是他人手中的“刀”?大家其实都是刀,而握刀者就是“利”。因为“利”而博弈,因为“利”而逐杀,人人都在“利”中做了一把“刀”,只不过有些人看得很清楚,有些人却懵然不知而已。

    宝鼎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他试图掌控自己的命运,即使在目前这种身不由己的情况下,但他仔细考虑之后,发现自己把前世的观念代入到了这个时代,他想得太复杂了。如果简单地看,他这辈子就是为大秦帝国而活着,在始皇帝时代,就是为始皇帝冲锋陷阵,自己这辈子就是大秦帝国的“刀”,所以,正如蒙恬所说,只要是有利于大秦帝国的事,自己都可以去干,为所欲为、不择手段地去干。

    站在高山之巅,俯瞰雄伟江山,宝鼎心胸豁然开朗。自己今生的抱负是延续大秦帝国的国运,让大秦帝国的国祚代代相传,让大秦帝国的子民安居乐业,让天下苍生在希望和快乐中繁衍生息,与之相比,自己个人的荣辱得失算得了什么?不值一哂嘛。

    宝鼎想通了,放开了心怀,身心畅游在浩荡的天地之间,仿若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

    “接下来我们去哪?”

    “晋水。”愁眉苦脸的王离听到这句话,顿时心花怒放,忙不迭

    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