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综合 一客听琴 > 综合 一客听琴第3部分阅读

综合 一客听琴第3部分阅读

    姿势站着。

    胡铁花看着这个兜着长长的披风的女子,忍不住问道:“什么血海深仇要让石观音这么报复他?”

    可女子却没直接回答:“你觉得石观音对他很残忍?”

    柳烟飞又惊又惧,胡铁花没见过石观音,他却是从皇甫高那知道点的,他心里头渐渐凉了下去,他失声叫了起来:“你是石观音!”

    胡铁花一愣,看着女子的眼神一下子变了,脚下刷刷退了几步。

    季晴被打断,倒也不恼:“不,我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是她呢?”清清冷冷的声音一顿,又像是玩笑般的开口:“我和她还有仇呢。”

    “你不是?”柳烟飞狐疑道。

    “自然。”季晴眼睛又看向皇甫高,“可是,我和你那位师兄也是有着‘血海深仇’的。”

    柳烟飞警惕地看着季晴的一举一动。

    倒是胡铁花听季晴否认,直觉的信了,又说和皇甫高有仇,忍不住问道:“什么仇?不能放他一马?”

    季晴没有回答,胡铁花尴尬地又说道:“你看他都这么惨了,也算是得到报应了。”

    季晴轻轻地笑了一下,再开口,声音竟是变成了粗糙的男声:“走了。人灭干净了。”

    柳烟飞一愣,惊讶地想起这是皇甫高当年的声音。

    季晴声音又是一变:“大哥,找遍了,也没找着。”

    “什么?不是说东西就在这吗?”声音转而低哑地带着气愤:“格老子的,找,每个人身上,每个地方都再找一遍。”

    “大哥,找到了。”又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走,去放把火,把这里烧干净。决不能让别人知道使是我们干的。”

    她模仿的活灵活现,声音语气无一不像,柳烟飞甚至能把话和记忆里的人一一对上,脸上一阵阵发黑。

    这回胡铁花也说不出话了。

    看着柳烟飞的脸色,季晴呵的笑了一声,笑声实在愉悦。可柳烟飞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暗下来的天色,加上沙漠里隐隐的风沙,让胡铁花和柳烟飞没能看清季晴的动作,只隐约看见远处的女子衣袖一动,然后,皇甫高的头就这么飞了出去,徒留下身子在原地晃了一晃,“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师兄!!”柳烟飞目色赤红地大吼。

    而看着突然没了头的皇甫高的胡铁花,已经懊恼地打头:“你怎么……怎么……”

    “我怎么了?”季晴反问道,就像个调皮的小姑娘向兄长撒娇。

    可胡铁花没觉得她可爱,一个刚刚在几丈外轻轻巧巧取了皇甫高人头的女人,此刻就像是什么也没做一样和自己说话,谁会觉得她可爱?可对这件事,他却不能说什么,即使他心下不痛快。

    一旁的柳烟飞已经面如土色了,神情颓败地走向死去的皇甫高。

    “你不是说,石观音的手段太残忍了吗?我给了他一个痛快,这不是很好吗?他再也不用在这世间痛苦地活着了,不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

    看着脸色难看的胡铁花,季晴好心情地弯了弯嘴角。可是,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没人看见她脸上那带着恶意又笑得灿烂的笑容。

    “你往那边看看,是不是香帅一行人?”季晴抬手往胡铁花左后方指去。

    胡铁花吃了一惊,转头。果然,有几个黑点在走过来,可太远了,以他的目力,也难以判断。

    “你怎么知道是老臭……咦?人呢?”

    大漠的夜晚很凉,季晴裹着披风倒也正好。白日里还是人间仙境的山谷,已成了炼狱。空气里浓厚的血腥味刺激着季晴的感官。她面不改色地从一句句排放整齐的尸体间走过,终于在一死去的紫衣女子身前停了下来。

    那张死去的脸上有着一柄翡翠的小剑,小剑生生地截断她的鼻梁,进入脑子,留了个尾端在外面。

    季晴把剑拔出,干净白皙的手指将剑身上的红白物擦去。

    “无眉,太败家了。”

    “嘻嘻,师叔会在意这个?”一个女子冒了出来。

    “当然,以后,钱财还是很重要的。”季晴把擦干净的剑放进衣袖。

    女子一愣:“以后啊……”

    季晴伸手摸摸女子的头,手下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季晴也当没察觉,态度是难得的亲近:“快结束了。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会给你解毒的。”

    柳无眉的笑容一僵。

    季晴依旧像是没看见一般说着话:“以后啊,日子还长着呢,你和你相公还可以生几个孩子……”

    太不对劲了,柳无眉被这样的季晴吓着了,恨不得立马消失,离季晴远远的。

    察觉到柳无眉的不自在,季晴终于放下了手。

    “……去吧。事情快结束了……”

    闻言,柳无眉立马几个跳跃,消失了。她也没看见,目送她远去的季晴的脸上那玩味的笑意。

    第一卷  10楚留香5

    山谷里已没有一个活人,就连那些除了扫地外,永远也不会再做别的事的可怜人,画眉鸟都没有放过他们。山谷中充满了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只有石观音的那间精雅的秘室,依然是美丽而温馨的,淡淡的灯光里,依然弥漫着醉人的甜香。

    石观音已回到这里。看见满山谷的尸体,她的神情依旧是那么的安详而美丽,彷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令她有丝毫改变。事实上,她早已觉得他们讨厌了,她正想要换一换环境,到龟兹国去尝尝做太后的滋味。在她看来,这些人若是不死,反而成了她的累赘。

    可是,当她走向墙角,拉起垂着的天青色布幔后,她的神情变了。

    那布幔后本应该是一面晶莹而巨大的镜子,一面镜框上镶满了翡翠和珠宝的镜子。

    她看见的也应是镜子里映射出的自己,美丽迷人的自己。

    可是此时,布幔后站着一个人,一个和她一样美丽的女人,不,比她更美、更年轻的女人。

    女子一身长裙,墨发仅用一根白玉簪子挽着,淡漠地站在布幔后,甚至连呼吸都轻缓的几不可闻,乍一眼望去,就像是画中仙子一般,完全不像是在这世间的人。

    石观音眯着眼看着女子,半晌,方幽幽地叹道:“我竟是有许久没见过你了。你竟是出落的如此美丽。”

    季晴也回视着石观音,那眼神让石观音心下一阵不舒服,就像是,虽然在看着她,但却又让石观音觉得完全没把她看进眼里一般。从来都是别人视线焦点的石观音,哪里忍得下。

    她苦恼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前面一张宽大而舒服的椅子,语气就像是劳累了一天回家的母亲面对任性的女儿一般,喃喃道:“我累了,我实在累了,你可知道,我今天做了多少事么?”

    季晴眨了眨眼,扇子般的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般煽动着,整个人一下子活了起来。

    “姐姐的心一向很大。”

    “嗯,我只是想去看看太后的日子是怎么样的?”石观音坐在椅子上,随意的姿势也是那么的富有诱惑力,那是季晴不会有的成熟女人的韵味。

    “你难道不觉得,我本就该在最豪华的宫殿里,品尝最美味的葡萄酒,所有人都在我脚边听着我的话?”她笑着说。

    季晴歪了歪脑袋,很是疑惑地问:“姐姐,是怎么做的呢?”

    石观音勾起一个罂粟般惑人的笑容:“我杀了龟兹王和那个自以为很美丽的琵琶公主。”

    季晴叹道:“在姐姐面前,任何女人都不该愚蠢地以为自己能称得上是美人的。”

    “那你呢?”

    “我吗?我难道不是姐姐最完美的作品吗?”

    “噢?”

    “我是姐姐心里完美的自己啊~没有污点,没有那让你难堪的过去,没有那苟延残喘……”季晴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吐,恶毒地用刀子捅着石观音的心结、揭着石观音的伤疤。

    “够了!”

    “……没有那委身与人,没有那……”

    “够了!够了!够了!”石观音暴怒地一掌劈向季晴。

    季晴往旁边一偏,躲过冲向自己的石观音,明知故问地开口:“怎么了?姐姐,干嘛要发火?”

    她13&56;看&26360;网意的光芒,勾起的笑容带着一股子小孩子恶作剧的小小邪恶,不顾石观音难看的脸,继续说着:“你嫉妒我!是不是我越完美,你就越难过?看着这张和你如此相像的脸,你是不是一边幻想着自己就是这样的,纯洁、美丽、年轻、迷人,一边又在心里深深地嫉恨着拥有着这些的我?努力地掩盖自己丑恶的想法,自欺欺人,却又在嫉妒中忍不住想毁了我,一次次的踌躇,一次次的……”

    石观音收起差点劈了镜子的内力,紧握双拳,等到这愤怒渐渐平静,才叹了口气,道:“你在激怒我?这么做可不明智。”顿了顿,她讥笑道:“更何况,现在这样的你,扭曲、仇恨,你还以为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季晴愣了愣,心里一阵空茫,脸上的表情也凝滞在那,身旁的镜子映出她的表情,仇恨、报复的快意、对石观音的讥讽、隐隐的疯狂、眼神里的黑暗绝望,等等等等,凝滞在脸上,姣好的脸庞扭曲着,哪里还有刚刚的仙姿渺渺,竟像是恶鬼一般。

    看着呆住的季晴,石观音恶意地反击着:“你不屑我?可是,你不还是落的和我一样?不,还不如我!我能忘掉那些,你却沉浸在其中~~”

    季晴收束起脸上的表情,平静地低头理了理衣服,在心里勾起一个冷笑。

    石观音欣赏着季晴倍受打击的身影,还想再开口,却突然喝道:“谁?”话语一落,她回过神来,收起脸上的讥笑,抬手轻轻地抚了抚发鬓,巧笑道:“外面的人,可是楚香帅?”

    珠帘外也有人叹了口气,道:“正是在下。”

    石观音淡淡一笑,柔声道:“你既来了,为何不进来?”

    楚留香果然掀起珠帘,走了进来。

    不管是石观音,还是季晴,都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姿态,哪里还看得出楚留香方才在外面听见的情状。不过,季晴是破罐破摔,真正的不在意,而石观音,只是因为她已经决定要留下楚留香的命了,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她也就不必计较对方刚刚听见了自己的秘密这回事了。

    面对淡定两人,倒是楚留香有些不自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石观音温柔地和楚留香聊着天:“你可见过了无花么?”

    “见过了,他对我实在很好,坚持要想法子报答我。”楚留香的话说得奇怪,不过,无花的报答自然不会是什么好消受的东西,“他要用‘迎风一刀斩’的手法,一刀砍下我的脑袋。”

    石观音吃吃笑道:“这种报答的法子倒实在很特别,也很有趣。”

    两个人像是好友一般熟络地说着话,季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安静地听着,听着两个人接下来谈论毒药和楚留香的鼻子,谈论楚留香的那几个朋友,说他们的死法。她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神情却更像是在神游,石观音只当她是在刚才打击中还没回过神来,也不管她。而楚留香则是还记得曲无容的警告,眼神半点也没放在季晴身上,只一直看着石观音。

    而季晴虽是在石观音刚刚的话的冲击下有些心神恍惚,但她一直关注着两个人的动静。

    这么多年了,季晴早不记得剧情了,唯一记得的也就是楚留香的名字罢了,但是,知道了主角,也就够了。主角嘛,自然是能化险为夷的,而和主角作对的,也不会有好下场。她虽也听江湖传言说,楚留香从不伤人命,但,她不是在这儿吗?

    旁边,石观音轻描淡写地说着姬冰雁几人已死,楚留香一时间心胆俱裂,热血一下子都冲上头来,面对石观音接下来的招揽,竟是说出了“我本来的确很想答应你的,只可惜你实在太老了,你就算很会卖弄风情,但我只要一想起你的儿子已与我差不多大,也倒足了胃口。”这样恶劣的话。

    石观音气得脸色发红,她虽然明知楚留香是在故意激怒她,但还是没法子控制得住自己的怒火。终于,在楚留香说出更多的话时,她从椅子上窜起,闪电般攻向楚留香。

    季晴蓦地退后,脸色凝重地看着两人过招。

    以她的眼力,她自然是能看出,楚留香完全不是石观音的对手,他的全身都已落入石观音的控制中,而石观音出手十招,他却连七招都还不出。

    季晴心下一沉,她已看出,不出五十招,楚留香就要败了。默默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她离门口只有三步了,若是她要离开,石观音也不会拦着她的。但她却停下了,手指一动,指尖便多了一个短笛。笛子凑近嘴唇,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可石观音却突然惨叫一声。

    楚留香趁机抢攻了几招,石观音却是脚下一顿便向后退了几步。

    她眉间紧蹙,显然是在忍着剧痛,可身形一动便是冲着季晴攻去:“你想要我的命?”

    “你不死,过几天,生不如死的就是我!”季晴出手格挡,两个人战到一块儿。紧密的身形,快速移动的身影,两人在屋子里大战,楚留香在一旁竟是插不进去。

    笛子离了唇,石观音身上的痛就停下了,下手更是狠辣。季晴的武艺皆是石观音所教,习武时间、经验更是比不上石观音,在石观音手下撑了四百多招便受了一掌。若不是石观音还惦记着自己身上的异样,那一掌便能立时要了季晴的命。可如今,季晴也是经脉尽断,没有及时治疗也不过是能多活上一时半刻罢了。

    可是,季晴倒地的同时,石观音也是惊恐地大叫起来。

    楚留香清楚地看着石观音趔趄地后退几步,一脸惊恐地盯着那只打了季晴一掌的手。那只手竟是皮肉都融解了,露出森森地白骨。石观音满脸痛苦之色,像是想说什么,但嘴动了好几次,却连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下一刻,她便倒在地上,整个人瞬间化为一具枯骨。

    楚留香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全身汗毛都为之悚栗。

    “咳咳。”季晴躺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地吐着血。咳嗽声把惊呆的楚留香惊醒。

    “姑娘。”楚留香在季晴悲伤的眼神里蹲下/身,看向季晴。

    季晴的瞳孔都已经有些扩散了:“香帅,咳咳,可否答应我一件事,咳咳……”

    “你说。”

    “把我的尸体,咳咳,带出去,咳咳,带出大漠……”季晴哀求地看着楚留香,眼底的悲伤蔓延,气息越来越弱,“咳咳咳咳……我好想……好想…… 看看……看看这山河风光……”

    楚留香沉默地看着季晴沾满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睛缓缓地合上,终于伸手将她抱起:“好。”

    第一卷  11武林外史1

    许是执念太深,许是怨恨太重,季晴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可是,她却没有像之前那样,魂魄出窍,而是被困在死去的身躯里,无能为力。那具身体像是一副厚重的盔甲,隔绝了季晴与外界的联系,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偏偏全身经脉尽断的苦楚还在折磨着她。

    清晰的苦痛下,季晴的神智却是越来越清醒,那天长日久的痛苦也渐渐地似乎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她开始胡思乱想,想自己几辈子的际遇,一点一点地剖析过去的人、事。可不见天日的日子却又加进了新的调剂,日益增长的精神力让她能慢慢地感觉到身躯的一点点腐烂,从毁坏的经脉、肌理开始,一点一点地扩散到每个细胞。然后,她又能“看到”自己是如何变成一堆白骨的。

    终于,当身上最后一个细胞化掉,只剩下不易腐化的骨骼牙齿头发时,季晴的灵魂从身躯中脱离了出来。

    飘在半空的季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灵魂呈现半透明状,阳光照在身上,竟是在地上投了个模糊地影子。她扫视四周,发现自己身处高山之上,放眼望去,崇山峻岭,一片郁郁葱葱。

    她飘飘荡荡地在天地间遨游,山河风光尽收眼底,心中的惊喜之情难以描述。可是,当她飘上云端,看着大雁列阵南飞的景象时,久违的眩晕笼罩了她。

    季晴没有再晕过去,增长的精神力让她即使头晕眼花,也没有失去意识。视线里飞蹿的金丝银线像是有意识般钻进她的体内,不多时,蛛丝般的线条便贯/穿了季晴整个身体,金丝银线又时不时地在表面上隐隐浮现。

    突然,在季晴的神识中,她“看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分割成了无数的分子,猛地消失,又在金银线的牵扯下慢慢聚合。在灵魂凝聚的一瞬,季晴视线中一片闪光。待到眼前再一次出现清晰的景物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原先半透明的灵魂竟是凝成了实体。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又是一阵眩晕。

    这回,季晴结结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喂——”

    “喂——醒醒,醒醒——”

    耳边隐隐传来叫声,季晴不耐的地蹙了蹙眉。意识渐渐回笼,她感到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在一动一动的,有点痒,讨厌地皱了皱鼻子。

    沈浪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睡得香甜,怎么也叫不醒的小女孩,颇感无奈,只得扔了手里的狗尾巴草,伸手推了推她。

    这回,季晴终于有反应了。

    只见小姑娘又长又翘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地睁开眼,清明的眼底见不到一丝睡意。

    沈浪颇为疑惑,他不知道这么小的女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山谷里的?也不知道刚刚还睡得香甜的女孩,醒来怎么就成了个冰块脸?

    “喂,醒了没?”沈浪伸手在小姑娘眼前挥了挥。

    季晴爬起身,眼神清清冷冷地瞥了眼笑容温和的大男孩,又四下扫视了自己一番,才将目光落回沈浪身上。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长相俊美,笑容温和,一看就是个教养很好的孩子。可问题是,为什么自己还要抬头才能和他对视?

    沈浪看着眼前这个完全不像孩子、也根本没有说话欲望的女孩,只能自己开口:“你怎么会在这?”

    “你怎么会在这?”季晴平静地反问。

    沈浪被噎了一下,顿了顿才继续道:“这里在万丈悬崖之下,你小小年纪怎会在此?”

    季晴发现,对面的男孩刚刚的神情竟是颇像楚留香,当初楚留香认错人时也是这么个尴尬的表情。想到楚留香将自己带出大漠的恩情,季晴心里对沈浪也多了几分宽容,难得愿意和他多说上几句:“我不小了,已经活得够久了。”

    季晴抬眼看着沈浪眉宇间的神情,眼睛稍稍一瞥,却在看到沈浪身后时眼神微微一亮,抬脚便走向不远处的小溪,她有点渴了。

    沈浪无奈地跟上,看着小姑娘掬水喝。“那活得很久的你怎么会在这呢?”

    “因为活得太久了。”季晴轻轻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圆润的水珠从她莹白的指尖滚落,一直关注着她的沈浪竟是微微红了脸。

    季晴倒是没在意沈浪脸上的红晕,认真地说:“可是我一直死不了。”

    面对季晴认真的眼神,沈浪觉得,如果不是她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就是她脑子有问题。可是,他是在悬崖下发现季晴的,再听到她像是要寻死的话,直觉地,他认为是前者。

    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却有着这样的心思,沈浪心里生出点点怜惜。于是,再开口,他已不是那么咄咄逼人了:“你的亲人呢?”

    季晴在溪水边随手捡了个石子,扔进水里:“我把她给杀了。”

    沈浪一愣,诧异地看着季晴。

    可季晴盯着水面的浮光,根本没去管他的反应,嘴里喃喃地说着话,有时声音大一些,有时又几不可闻,完全陷在了思绪里。一旁的沈浪是听得不明不白,勉强算是弄清楚了经过。

    季晴在那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想了很多,心里积的一段心事渐渐地压得她心口疼。尤其是石观音的那段话,她更是时常想起。她不断地问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该放任自己陷入仇恨?可是,当她回想过去,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时,却又是半点不后悔。即使她沦为可怜可叹的人,成了过去的自己不屑的那种人,她也不后悔。

    那么,自己在报复后,是不是就该忘掉过去,重新开始了?季晴这样问着自己。

    如今,在看见和楚留香颇似的沈浪时,季晴的话就这么出口了,她讲着过去,想着过去,随着一点点的话说出口,季晴的心才算是慢慢松下来。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呢。”

    季晴转头看向沈浪:“我本是抱着和我姐姐同归于尽的想法的,没想到临死前还能见到他……”季晴的眼神有些飘渺,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点叹息。

    “……我托他把我带走……他算是这世上难得言而有信的人了……”

    面对这样的季晴,沈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季晴说的都是实话啊,所以,沈浪信了,而且他似乎还联想到了什么。

    “那你要和我一起吗?”

    季晴一惊,回过神来。她是谁啊?季姑娘活了几辈子,可以算是活成|人精了,只一眼,她就知道沈浪该是想差了。可是,沈浪想差了关她什么事?季晴挑了挑眉,毫无负担地仍由他误会,她说的都是实话、心里话啊。不过,这个和楚留香在某些方面颇像的男孩子,心地倒真是不错。

    遇上个好人的季姑娘心情不错。她虽然决定放掉过去,但毕竟陷在仇恨里十几年,偏激的心态一时半会儿恐怕也难以轻易扭转过来,有这么个好人在,也算是个不错的开端。

    “好。”季晴勾起个还算愉悦的笑容,答应了。

    没去管又一次脸红的沈浪,季晴指了指溪水里被石子击中的鱼:“那么现在,你可以把那条鱼烤了吗?我饿了。”

    第一卷  12武林外史2

    看着一脸理所应当的季晴,沈浪无奈地跨进溪水,伸手抓鱼。天知道,他今天本是要出去补给日用的,如今却是不得不被打破计划。沈浪在心里叹气,却是在无防备下被鱼尾扫了个正着。那鱼只是被季晴用石子击晕了,一被沈浪从水里抓起,就醒了过来,一挣扎,一跳跃,就见鱼尾在沈浪脸上“啪”地拍了一下,然后跃进了水里,刷刷地逃窜。

    沈浪脸黑地看着季晴在一旁勾着淡淡的笑,黑琉璃般的眼睛略带笑意地看着他,没有大笑出声,只是嘴角弧度比刚刚大了一点,沈浪心里就生出了懊恼之意,只觉得不该在她面前丢人。

    “咳咳,那个,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吧,那里有吃的,你不是饿了吗?”沈浪微微咳了几下,将刚才的事掩过。

    季晴也不揭穿,只乖巧地点头,起身跟着沈浪。

    沈浪住的小屋离山崖不远,很普通的小木屋,大概因为沈浪是男孩子,屋子虽不破败,却也简单的很。季晴只是草草扫视,便也知道沈浪是独居。上辈子因石观音的缘故一直锦衣玉食的季晴倒也没有不满,就这么住了下来,平日里做做家务,练练武功,只觉得日子平平淡淡地过去,倒也是难得的清闲。

    而沈浪却是觉得,自从季晴和自己一起住在这山崖下,他的日子是越过越精细了。原本两人住着木屋,季晴也没说过什么,可是,她却在一个月后把沈浪带去了后边树林。那里松柏林立,树林中被清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上一座精致的竹屋不知比那小木屋好了多少倍。之后,随着日子过去,屋里渐渐染上人气,物件多了不少,更是在季晴的打理下多了几分雅致。吃喝上,沈浪手艺不错,季晴厨艺更是两世累积,虽说下厨的多是沈浪,但偶尔几回季晴动手,也是让沈浪吃的差点吞下舌头,更别说季晴总是烹露煮茶了。而衣服,也是从白布麻衣成了绫罗绸缎。

    ——可见石观音的教导对季晴有多大的影响了。

    沈浪也曾担忧过,可只得了季晴一句:“钱财,我自是取之有道的,你不必担心。”然后,便没了。沈浪也只得皱皱眉,撇下不谈,倒是之后便去仁义山庄开始揭榜领起了花红。

    “小晴,我回来了。”

    随着一声清朗的男声,季晴面前转眼便多了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比起初见时,沈浪这几年在江湖闯荡,身上多了几分落拓,脸上不知何时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神情变得懒散,有着满不在乎的味道。成长起来的沈浪再不见当初与楚留香颇似的神情,季晴对他虽是有着几年相依的情谊,但也没再像当初那样吐露过心事。

    待沈浪在季晴面前坐下,端着茶壶猛灌了好几杯茶水,季晴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牛嚼牡丹。”

    沈浪已是清楚季晴的脾气,也不生气。更何况,十五六岁的少女那扫过的一眼说不出的好看,淡淡的声音也是清清冷冷的如泉水叮咚,沈浪只觉得面前好几天未见的人是千好万好。

    “小晴,此去揭榜,得了五百两。”沈浪伸手从怀里取出荷包,放在桌上,“那厮的命倒是值钱。”

    季晴看也不看那桌上的银票,纤长的手指拿过被喝干的茶壶,将剩余的茶沫淘干净,便是重新泡起了茶。

    沈浪看着眼前人专注着娟娟茶水的神情以及那一起一落无比优雅的动作,温柔的眼里闪过一丝促狭,长臂一挥,便将季晴发上的丝带扯了下来。霎时,如瀑的长发便散落了肩背。

    季晴神情不变,只手下一动,茶壶里滚烫的热水便像是有意识般冲向了沈浪。沈浪带着笑意从座上跃起,一个翻身到了季晴身后,伸手。

    察觉到沈浪的动作,季晴起身的念头一顿,抬手在桌上一拍,茶匙便从面前跳到了身后,冲着沈浪的门面而去。沈浪微微偏头,躲过,季晴却也已经转过身来了。沈浪眼里闪过暗暗的失望之色,手上动作倒是不慢,伸手便用一支发簪挽起了季晴的发。

    就在沈浪的手撩起她的头发的那一刻,季晴的动作便止住了。她看着沈浪认真的给自己挽发,指尖有着一根玉簪。那发簪通体碧绿,却在簪子顶端带着点红,被工匠雕成了红梅,着实好看。

    沈浪用簪子给季晴挽了个简单的随云髻,便就着这个姿势盯着季晴看,只觉得心里满满的开怀。

    季晴倒是没恼,虽说这个姿势太过亲密,就像是被沈浪半抱着,但季晴也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便也由着他了。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季晴已坐了回去了,可沈浪却仍在她身后看着她,一动不动。

    “看一辈子。”沈浪笑着说,手指微微一动,却没抚上那头柔顺的发丝,只笑着坐到了季晴身边。

    季晴也不言语,自从一年前,沈浪表白开始,这种话,季晴已听了不少了。她的态度一直只是淡淡的,甚至明示暗示地拒绝,可沈浪却是坚持,对她越来越好。

    “你该知道的。”季晴终于是忍不住想开口了,沈浪的举止已让她渐渐心里发慌了。若是只当他是陌生人,季晴自然可以在被缠的烦了就一走了之,甚至杀人灭口。当然,杀人这个念头在初时出现时,季晴就被雷劈了,然后便是在眩晕中回魂,她也就知道了不可能杀他。而一走了之,每每季晴有这个念头,沈浪就像是她的蛔虫般察觉到了,然后更是时时缠着她,根本走不掉。久了,季晴也没法了。

    一旁的沈浪听见后,只是笑着,季晴的拒绝他一直明白,可他觉得,只要自己坚持,就算是石头也是会被捂热的,更何况,烈女怕男缠,不是吗?

    可是,季晴下面说出的话却让沈浪明白,这次,她是认真的在拒绝自己。(她哪次不是认真的?)

    “我,我不想动情。”季晴脸上神情枯井无波,半掩的眼看不出情绪。

    “为什么?”沈浪困惑了。哪个少女不怀春?更何况,季晴才貌双全,这样年纪的女孩不是都期待着爱情的吗?

    “所谓情深不寿,相处之道,自不可相仇,却亦不可爱笃,否则待到无法长久相守的那一刻,又当如何自处?”

    沈浪已是惊住了,心下却是大急:“你不信我?我既动情,自会……”

    “非我不信。”季晴抬头,打断了沈浪的话,“只是,爱情终有一日会变亲情,可亲情尚且不能长久,又何况爱情?”

    沈浪完全不知季晴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可脑子一转就想到了季晴所说的弑杀亲姐的事。“当年你姐姐的事只是个例,我怎可能像她那样?”

    季晴不知道该怎么和沈浪说,她几世轮回,以后恐怕也还会继续下去,若是动情,他只一世,她却可能几生几世都忘不掉,只能独自痛苦。前两世,不管是高姐,还是石观音,她们给她的悲欢苦痛都让她刻骨铭心,虽说随着时间流逝有所淡化,但结痂的伤痕却仍是触之即痛。更何况,沈浪真的爱自己吗?这副红颜下有着怎样的骨肉心肠,他不知道啊!

    “……我自是会一直爱着你。你不相信,我就用一生证明。你怕伤害,就什么也别做,就这么接着我的好意就行……”沈浪看着季晴,认真的叙述着自己的决心。

    可他的认真却只是让季晴心里愈加挣扎,也愈加不屑。

    对她不好,以后她还能给自己一个忘掉他的借口,可若是真的一直对她好,她要如何自处?

    连自己是怎样一个人都不了解,居然也如此信誓旦旦?

    “你……你不懂……”季晴喃喃着,心里情绪翻滚。许久不再想起的回忆、那些刻意遗忘的记忆竟是明晰如昨,一时间涌上心头。

    她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更不知道自己会何去何从。她不是没心的!不可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他人对她的真挚感情而自己却转身就将他们遗忘,无负担地投入进下一个人生。就像她一直惦记着第一世的父母,一直在心底某个角落希冀着有一天能回去。而几世经历却是让她性情样貌都大变了,她如今是怎样一个人,她自己都看不清了。

    沈浪的确不懂,他想问清楚,可是,季晴却是翩然而去了,散落的发丝在空中飘起,只留下他对着掷入手里的玉簪。

    他困惑,不解,却听见季晴的声音传来:“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我心不定啊……”

    “……你心坚,也不过是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绝望罢了……”

    “……你不懂我……这副面具下,真正的我……”

    “……既不懂,又谈什么爱……”

    第一卷  13武林外史3

    沈浪手里攥着簪子,眼珠子看着季晴远去的背影一动不动,整个人竟是怔住了。他很想走上去,很想拦下她,很想大声地说……说什么?沈浪在心里苦笑。他很明白季晴是怎样一个人,不,按季晴的说法,他也许真的不懂她,但沈浪凭着这几年的相处也清楚季晴不会对着别人的真心真情说谎。或者在某种程度上,她比任何人都珍惜任何真挚的感情。所以,沈浪只能站在原地,纵然心里万般滋味也迈不开步子。

    深深地叹一口气,坐回位子,沈浪心里不好受。他的手指摩挲着那朵红梅,思绪发散。他很早就发现季晴与人相处当真是将界限划分地清清楚楚,不欠人情,也不让别人欠她人情。他想对她好,却又发现季晴什么也不缺,送些东西也不见她有多喜欢,只得在平日里说说笑话给她逗个趣。如今季晴即将及簪,沈浪才有机会送个合适的礼物,便亲手选了料子,雕了簪子,就是手里那根。

    可到底是没能让季晴带上头啊。沈浪心下失落。

    夜里冷风吹过,沈浪方回过神来,长长地舒了口气,将心中郁气舒尽,小心地把簪子揣进怀里。

    他记得,好像仁义山庄在悬赏赖秋煌?那五百两银子,他要了。

    起身,沈浪没回屋,直接就走了。

    且不说他此去惹上了活财神的女儿朱七七,让一个女子日后天涯海角离家来寻他,也不说他是如何找到赖秋煌将其击毙。只说这边,季晴见他一夜没回屋,第二天也未见沈浪的身影,心下便是一哂,又是一松。

    季晴看着屋外萧瑟的冬景,手中的笔墨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她的心湖又再次归于死寂,只不过倒是多了份平静,少了份绝望。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我也该去游览一番山河了。”季晴勾着笑,将手中的笔放下,那笑容在冬日的阳光下竟是飘渺淡然地让人心醉。

    离了住了好几年的山谷,季晴先上长江,一叶扁舟顺江而下,几日便进了洛阳。

    洛阳城内,人声鼎沸,大街上小贩们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小孩子调皮地在人流间穿梭,有姑娘在逛街,有小伙在挑担,有老人在晒太阳,也有主妇挎着篮子。季晴站在人群间,看着众生百态,突然间?br />